盛唐破晓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尘都乞儿
“权策小贼,知朕心,合朕意,不枉了朕一番宠爱……”武后双手捧胸,前襟隆起,腻白逼人。
李素节不敢直视,向上移动眼神,却看见武后含羞带嗔,媚眼如丝,一副怀春模样。
登时吓得冷汗如雨,使劲儿闭上双目,四肢不由自主,带着身上的衣物簌簌抖动。
“行了,你退下吧”武后良久才缓过劲儿来,拂拂袍袖,“徐慧,你去安排一下,赐物从重,素节府中子嗣众多,都要加以关顾,莫要遗漏”
“呃……是,陛下”徐慧吃了一惊,这种差事,她还是头一遭经手,挠了挠脸颊,歪着头瞥了上官婉儿一眼,只看到了她万年不改的满面春风,哪里能看出她的真实心意
“嘁,就会笑……”徐慧心中腹诽,噘着嘴儿出去办差。
“母皇,儿臣告退”李素节也跟着倒退出去。
徐慧的小模样,武后尽收眼底,微笑着问道,“呵呵,婉儿,你看徐慧如何”
“徐娘子性情纯真,晶莹剔透,不纳污垢,珊珊可爱”上官婉儿满口赞许。
武后笑意之中,带着丝丝恨意,“的确,她只管办朕交代的差事,想法都写在脸上,总不会乱动别样心思”
上官婉儿默然,谢瑶环,是武后心头的一根刺。
“陛下,太孙殿下求见”内侍进门来通传。
“哼哼,朕没工夫见他”武后随意摆手,打发了那小内侍,转而问道,“婉儿,数日前,朕令旦打理焰火军、虞山军扩编事宜,他却迟迟没有动静,你留意着些,若他有为难事,助他一二”
“是,婉儿记下了”上官婉儿含笑应下,“相王殿下想必只是持重谨慎,不日便会有消息传来”
“但愿如此吧”武后幽幽道。
殿外,李重俊连吃闭门羹,眉头拧成了疙瘩。
方才李素节与徐慧一道出殿,他上前搭话,李素节照常规矩,那徐慧,却也只是行礼,不等他开口,便只顾快步赶路,对他正眼都没有,颇是冷淡。
“有眼无珠,哼”
李重俊脚下生风,大踏步回返。
为今之计,怕是只有与权策联络一二,看他识得奇货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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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八十七章 弈者风度(六)
神都,神都苑,相王府。
相王李旦和梁王武三思相对而坐。
两人都有些心神不宁。
李旦喜从天降,但又无处措手,局促而又难堪,神都一地,无论文武,他无法直接号令得动一兵一卒,包括虞山上老神在在的虞山军,还有才移驻登封,满营骄兵悍将的焰火军。
武三思更加复杂,有些艳羡,有些庆幸,有些幸灾乐祸,还有些峰回路转的惊喜。
“母皇令焰火军移驻登封,那里可是权策的实封地,心意可还是在权策那边动了权策的禁脔,可会引来他的敌视”
李旦搓了搓手掌,连发两问,说不出的心虚味道。
武后是心头一座大山,只是想起,就难以呼吸,权策更是他的苦主,盘踞在他心头十年之久,阴霾挥之不去,让他十年以来,就在丧妻丧子,丧妻丧子的黑暗阴影中度过。
这两个人,任何一个,他都没有再去招惹的勇气。
说着话,自己都有些羞于启齿,天大的馅饼砸在了脑门儿上,但却没本事,接不住,定然是丢人到家的。
武三思沉沉点头,并没有嘲讽之意,他与李旦同是天涯沦落人,这世上,最能感同身受的,怕是只有他了,“陛下心意难料,权策想必也不会轻易吃这个亏,但我等并无选择余地,这块肥肉,即便是藏了毒丸,我们也只有硬着头皮吞下……”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若是此时退缩,不光是陛下失望,朝野文武,又当如何看待我等失了人心,还能有何作为”
李旦下意识地挺了挺腰,随即满脸苦笑,摊开了大巴掌,一一掰扯。
“梁王兄所言,本王心中也是有数的,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南衙军卫,稍稍像样子能用的,一只巴掌都能数清楚,左右卫、左右领军卫、左右玉钤卫、左右武侯卫、左右监门卫、左右豹韬卫和金吾卫,王兄瞧着,我们能调动哪一支又能从哪一支抽调步骑兵精锐”
武三思沉默了,左右卫是太平公主的保留地,领军卫的大将军是李笊,玉钤卫是侯思止和权竺,武侯卫是李璟,监门卫是杨思勖,豹韬卫是李重福和王晖,金吾卫是叛出李旦阵营的淳于洛。
要是加上北衙中的李多祚、野呼利、武秉德、骆务整等人,在不知不觉之间,朝中得用的军卫,已经插满了权字大旗。
武三思的咽下一口唾沫,手都有些微弱的抽搐,头皮发麻,不怪他那强势的姑母,也要对权策加意笼络。
消息已经传到神都,李素节返回渑池藩地,宫中的赏赐,多达数百车,络绎于道,武后身边的两大女官,上官婉儿和徐慧联袂送至官道上,极为煊赫风光。
武三思不自觉地也打起了退堂鼓,冷不丁一道光在脑中闪过,他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侧头看了李旦一眼,心头念头急转。
武后先后启用他们二人,显然他们这一代人问鼎储位的机会仍旧存在,若是李旦因为军权之事,与权策交恶,或者遭到权策党羽的沉重打击,那么,他的机会,便来了。
武三思努力抚平自己怦怦乱跳的心肝,做出苦思妙极的模样,“相王兄,淳于洛毕竟曾是您的人,可还有香火情分在……”
“休要再提这厮,隆范死在他手中,已成血仇,绝无可能化解”李旦想也不想,便摆手回绝,自己想了半晌,无力地叹息一声,“若是实在不行,就只有上奏母皇,请她一道旨意,讨要些兵马,权策手下的骄兵悍将虽多,敢抗旨的,还没有”
“如此一来,陛下那里,怕是会留下不能任事的印象,在军中观感也会不佳,不利于后续发展……”武三思沉吟着,眼睛闪了闪,流露出反对之意。
李旦有些烦躁,站起身,胡乱转了几圈,脱口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莫非要拖延下去,等到赵祥自北塞返回,自北部军调兵支应”
北部军
武三思心头一紧,咬住了牙关,没有表现出异样。
想当初,提议利用王之贲整军计划的,是他武三思,提议用赵祥打消武后顾虑的,也是他武三思,到头来,李旦却暗戳戳的与赵祥搭上了线,将他撇到了一边
真真不当人子。
李旦似是也察觉了自己失言,将暗地里的运作暴露了出来,小心审视了武三思的表情,确认没有异样之后,才欲盖弥彰地加上了一句,“自然,赵统领毕竟是武氏宗亲,还要劳烦梁王兄居中联络”
武三思挤出个菊花笑脸,配合地笑了笑,摆出个矜持的姿态,心中的狠劲儿,却不再按捺,你不仁,我不义,两不相欠。
“哪里哪里,分所应当……本王方才思虑,略有所得,虽说凡事向陛下求援,显得无能,但若是将规模和动静弄大一些,请陛下斟酌论定,就该另当别论,算是行事稳妥了……”
“本王以为,不妨胆魄大些,将虞山军和焰火军的扩编规模,分别兼并一个军卫,计划制定详实一些,多找些笔头子,渲染一下必要性,直言有意兼并右玉钤卫和左领军卫这两支南衙王牌军卫,强强联手,铸就大周铜墙铁壁,如此一来,兹事体大,上奏请示陛下,合情合理……”
李旦的脸涨成了猪肝色,显然以为武三思在拿他开玩笑。
右玉钤卫是权策的嫡系,侯思止一手招募整训出来的,有罪之军,老兵不死,名闻遐迩,现在的大将军是权策的弟弟权竺,纵观这位著名的幸运儿轨迹,东都千牛卫、长安、羽林卫、右玉钤卫,所到之处,都是权策苦心经营成熟的基地。
左领军卫更不必提,从成军到校阅,再到褫夺军号,再到重新校阅,权策折腾来折腾去,烙印浸透骨血。
他李旦敢提兼并这两支军卫,那是生怕死得太晚
但是随着武三思的后一句话冒出,他的怒气不翼而飞。
“……即便陛下不允,定也会有所指点,届时,再奉旨行事,便万事大吉”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李旦眉头深皱。
一筹莫展之下,似乎,这也是个没有办法的办法。
只是,在动作之前,还应先给权策打个招呼,免得误会。
却没有留意,他身后,有一双眼睛,嫉妒之火,权势之火,还有怒火,已经冲去了所有的理智,浑欲择人而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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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八十八章 弈者风度(七)
长安,太平公主府。
薛崇简匆匆返回。
他才得了消息,武后身边的亲信女官上官婉儿,召见了夏官尚书郑愔,随后,郑愔便发下命令,盘点河南道左近地方铺兵,将其中精锐步骑兵,造册在案,以备后用。
这明显是在为相王李旦的扩编行动托底。
上官婉儿的动作,大多直接秉承武后旨意,这个动作说明,大兄那一端,游说陛下收回成命,不启用相王李旦的努力,没有奏效。
在薛崇简的脑海中,自动补齐了一场暗战,大兄定是用了些手段,将他的态度表达了出来,并向夏官衙门施加了庞大压力,然而,武后并没有采纳,反倒变本加厉了,予以强硬回击。
这同时也说明,武后扶持重用李旦的心意,很是坚决。
“这可如何是好”薛崇简满脑门子浆糊,无所不能的大兄都已经折戟,只能靠他们兄弟劝动母亲,但这几天来,他们连如何开口都没有想好,憋闷无比。
“兄长……”
薛崇胤竟然在仆从下人居住的院子里,靠着月亮门站着,抬手制止了薛崇简开口喧哗,眼睛直勾勾盯着眼前一幕。
薛崇简满腹不解,还是只能继续憋着,不敢搅扰兄长。
“你,在殿下身边伺候,殿下盛怒,你竟敢面带笑意,是何道理”香奴站在高高的台阶上,阶下满满当当站着百十个仆役,地面上,跪着个战战兢兢的仆妇,约莫有三十多岁的样子。
“奴婢有罪,奴婢昨日看诊,查出身怀有孕,奴婢成亲后,求子不顺,备受煎熬,终于得偿所愿,不由自主发笑,并非对殿下不敬,求香奴娘子宽恕则个”
那仆妇四肢着地,不停磕头,嘣嘣作响,极是卖力,却只有脑袋在动,身子保持了个饱满的弓形,确保自己的肚子,不受到挤压伤害。
“宽恕你宽恕了你,这公主府上下,可还有规矩在殿下身边,可还有体统在”
香奴面如平湖,她早见惯了形形色色的可怜人,也见识了可怜人的可恨之处,心如铁石,丝毫不受影响,素手轻摆,有人抬上了条凳,两个壮汉坦胸露乳,拎着水火棍上前来架她。
那仆妇慌了神,捂着肚子,拼命嚎哭挣扎,“香奴娘子,香奴娘子,上天有好生之德,奴婢真的有了身孕,遭不得这个罪过,求求您,求求您了……网开一面,饶了奴婢这回,只要生了孩儿,奴婢愿意做牛做马赎罪,不,要了奴婢的命也行啊……”
嘶喊之间,有人一阵风般跑进了院子,以滑行的姿势,跪在了香奴的面前,他膝下的粗布裤子,直接磨穿,在地上涂了一道鲜红的血迹。
“香奴娘子,小的是她男人,求您开开恩,再大的罪过刑罚,小的都担了,有小的惨状,定然无人再敢当差不经心,求求您了”
“咚……”的一声,重重磕头,地面上有一摊血流出,有一阵尘土扬起。
香奴仍旧是一副清水脸孔,不为所动,淡淡挑了挑眼皮,看了看后来的仆役,这人身量矮小,比他的妻子还要瘦弱,跪在地上,不大的一团。
香奴指着那仆妇,冷冽问道,“你愿意让他代你受罚么”
“我丑话说在前头,家有家法,法不容情,以他的体格,三十棍下去,你怕是只能做个寡妇了”
仆妇满面都是泪水,凄苦地看了自己男人一眼,两人交换了个悲苦的眼神,那仆役竟然露出个憨憨的笑脸,温柔地望着她的肚皮。
她用力扭过了头,双手捂脸,呜呜痛哭。
“哼哼,好一个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香奴冷冰冰地讥讽了一句。
那对苦命的男女,只是又对视了一眼,谁都没有开口辩解。
“行刑”
香奴一声令下,与那仆役的胳膊差不多粗细的水火棍便砸落下来。
只是第一下,那仆役便喷出了一大口血。
“香奴姐姐也太苛刻了,虽有罪过,终究情有可原嘛,我去求个情”薛崇简正义感发作,抬脚便要进门去。
走了两步,没有走动。
薛崇胤拉着他的手臂,眼睛仍旧直勾勾的,神情怔忡,像是入了魔一般,呢喃着道,“莫要掺和,且让我瞧瞧……”
薛崇简不得其解,挠了挠头,便退了回来。
“啪……啪……”
才数到二十三,那仆役已经没有了气息。
仆妇眼睛发直,扑在他身上放声大哭,犹自没忘了,护着自己的肚皮。
薛崇胤背着手,缓步上前来,盯着那仆妇死死地看,双眼如同要冒火。
将她吓得浑身哆嗦,不敢再出声,四周的下人仆婢也都大气不敢出。
香奴嘴角怪异地扯了扯,缓步下阶,开口解释,“崇胤郎君,此人犯下的罪,已经由她夫君代领,不宜……”
薛崇胤抬手制止了她,声如磨砂,喑哑难听,“你,可后悔了么”
那仆妇缩成一团,连连摇头,“孩儿是他家香火,他都不后悔,我自也不后悔,要是易地而处,孩儿在他腹中,我也会如此”
薛崇胤眼中飘起了血丝,机械般的扭了扭脖颈,喘着粗气问道,“那你,如何赎罪产子后追随他而去,还是终身不嫁,为他守身”
“尽管说来,我为你做主”
那仆妇眼睛亮了起来,拉扯住薛崇胤的衣袖,“蒙大郎君恩典,还请大郎君为奴婢寻个殷实人家,当个继室填房也好,只求余生安稳顺遂,好让我儿能得个好出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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