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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破晓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尘都乞儿

    权策站起身,伸手一招,野呼利将自己的马鞭递过来,权策拿在手中,走到薛稷面前。

    薛稷浑然不畏惧,嘴角冷笑,双眼满是得意,“我是国家礼官,大典司仪,你待如何”

    权策轻声一笑,抡起马鞭狠狠抽在他惹人生厌的嘴巴上,将他抽翻在地,抽落了他数颗牙齿,口鼻处映出一道深深的血檩子,鲜血横飞。

    “呜哇哇……”薛稷惨声嚎叫,在地上像一条臭虫一般翻滚蠕动。

    权策冷哼一声,将马鞭抛给野呼利,“国之大计,皆坏在尔等庸人之手,还有面目开口出声,丢尽天朝颜面,还不收声,本官再出手时,便不再是马鞭了”

    薛稷周身剧痛得几乎麻痹,听到此言,只觉得遍体生寒,强行忍着,不敢再叫出声,四肢着地,向边上爬行,野呼利一挥手,早有羽林上前,粗暴地将他擒拿住,四只手有如铁钳,骨头都在咔咔作响,不是说我等腌臜么,腌臜的人哪里又晓得轻重。

    周遭情势尽在掌握,权策登上则天门楼,向武后复命。

    武后令他起身,自韦团儿手中取过一方锦帕,亲手为他擦拭拎鞭子的脏污,“权策,依你之见,今日内附典礼,当如何定案”

    此问一出,门楼上气温骤降,包括外藩使节在内,齐刷刷注目于他,似是颇感兴趣。

    “臣以为,羌人归附之心甚诚,土王又为制奔马而负伤,应加恩体恤,鸿胪寺行事不周,贻笑天下,执事官应负其责”权策朗朗禀奏,只论及大略,并不多言。

    “哼哼”武后冷哼一声,“却是心慈手软,来卿何在”

    “臣御史中丞来俊臣听旨”来俊臣排众而出。

    “将今日典掌仪制有司官员一并捕拿下狱,严加讯问,必要穷根究底,朕要晓得,竟是谁人包藏偌大祸心,敢乱我礼制大事”武后冷冰冰下令,语带森寒。

    “是,臣领旨”来俊臣脸上的险恶笑意完全收敛不住,春官衙门、鸿胪寺、光禄寺、飞龙厩,又是好几个官署犯在他的手中,他沉寂已久,总算又得了大显身手的良机。

    “权策,你会同殿中少监李笊,去库房多领些钱帛和名贵药材,赐予扶国公,好生安抚使团”武后将送甜枣的差事交给了权策,又加上了一句,“你年岁轻些,又行事干练,日后外藩之事,多留心”

    “臣领旨”权策躬身领命,带着和善的笑容在奇装异服的外藩使节脸上一一扫过,许是见识了权策的得宠和威势,倒也无人不给颜面,最是别扭的后突厥使臣骨力都扯了个古怪的笑容回应。

    一场内附典礼,虎头蛇尾,武后心境不佳,举步便要辞楼下殿。

    &




第二百五十三章 蝉与黄雀(下二)
    深夜时分,魏王府带着无穷的喜意进入了梦乡。

    今日朝会,武承嗣党羽拳打脚踢,无往而不利,皇嗣李旦不得不上奏疏自辩认罪,遭了武后当朝申饬,太平公主的党羽萧至忠、铁杆儿的保皇嗣党豆卢钦望统统降职留用,这两个旗帜性人物虽未能扳倒,但让他们遭遇一场挫折,也足以令朝中的墙头草看清楚风色,朝堂终究是姓武的说了算。

    武承嗣最为得意的,并不是这些,他今日亲自上奏,给皇嗣党羽中,最为油滑棘手的道教宗师司马承祯套上了笼头,为他请封了上清观大德封号,成了道官,依照制度,道官归宗正寺提点管领,日后再要上蹿下跳,御史台师出有名,随时可以弹劾拘押之。

    黑暗中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四个蒙着脸的黑衣人抬着一个黑色的麻袋,出现在魏王府侧门,扯下麻袋,里头是一具面色青紫的尸首,将尸首安置在门墙边,四下里张望一番,猫着腰贴着墙根,轻手轻脚地就要离去。

    “嗖嗖嗖”利箭破空,黑衣人猝不及防,全都中了招,放箭的人明显有所谋算,并无射杀之意,中箭的地方都在腿脚上,不取他们性命,却也令他们无法逃走。

    “唔”黑衣人扑倒在地上,却也晓得时机不对,不能叫出声来,死死闭着嘴,只发出闷哼声,拖着中箭的腿脚在地上拼命往前挪动。

    魏王府侧门,正对着一片皇家林苑,里头松林茂密,四时常青,一棵松树上,传来一声冷哼,有个汉子藏身在松树丛中,手中拎着个竹节鞭,鞭梢追着一条紫色流苏,手上微动,黑夜中闪过一抹紫影,又是一轮羽箭放了出去,这次精准射在四个黑衣人的手上,由掌心楔入,硬生生将手掌钉在了地面上。

    “啊呀……”

    十指连心,黑衣人终是忍耐不住,凄厉的惨叫声在静谧的夜空中传遍四方,惊动不小,四下里的人声犬吠连成一片。

    魏王府院墙内吆喝声不断,护院仆役循声从四面围拢过来,脚步声杂乱纷沓,人数还不少,黑暗中的人影挑了挑嘴角,又是摇了摇手上的竹节鞭,四下里松枝摇曳,衣袂破风,手下人相继趁乱退走,他仗着艺高人胆大,俯下身藏在茂密的松枝后,继续监视,上头有死命令,定要亲眼看着事态坐实。

    眼看着四个黑衣人被魏王府的护卫围在垓心,包围圈越来越小,竹节鞭高手露出一丝欢喜的笑意,笑容尚没有完全绽开,异变陡生。

    “嗖嗖嗖”又是一排羽箭向着四个黑衣人兜头射去,直取要害,有的射中头颅,有的射中咽喉,箭头乌黑,显然淬了剧毒,四个人登时气绝。

    “什么人,有敌袭,小心戒备”魏王府护卫大惊失色,呛啷啷刀剑掣出,有个头目指挥,分散开好几个方向,将这片松林团团围住。

    竹节鞭高手脸上惊惧愤恨交加,立时团成一团,屏息凝神,努力缩小存在感,心中祈祷那些暗地里做坏的奸贼先给人逮住,死无葬身之地才好。

    天不遂人愿,他只顾隐藏行迹,心中发狠,冷不防背后一块石子袭来,正中脆弱的尾椎部位,剧痛之下,往前一扑,亏得双手灵巧,既是拽住两个松枝的尖端,勉力维持住身体平衡,刚松了一口气,又是一块石子飞来,这次击中的却是着力的脚踝,力道极大,脚踝的骨骼发出脆响,显然骨裂了,再也稳不住身形,啪嗒一声,摔落在地。

    随着身体落地,稀里哗啦一堆东西自半空中抖落,竹节鞭高手定睛一看,悲从中来,竟是一把手弩,还有一背囊通体乌黑的羽箭,不用想也知道,定是与射杀黑衣人的羽箭同出一源。

    “卑鄙,栽赃”竹节鞭高手悲愤已极,抡圆了手上的竹节鞭,奋力与魏王府的护卫纠缠,只是有伤在身,又寡不敌众,落得遍体鳞伤,无力再抵抗,被人制住,他终是抱着一线希望,不肯自戕,声嘶力竭地呼喝,“伤人的是我,杀人的另有其人,另有其人,这些弩箭,不是我的,我也是被他们暗算的,还有敌人,敌在松林后”

    魏王府的护卫头目将他的竹节



第二百五十四章 蝉与黄雀(下三)
    翌日天明,群臣在上阳宫仗院等候朝会,气氛颇为诡异,大多数都是沉默,唯有一小撮人趾高气扬跃跃欲试,神都是个巨大的筛子,昨夜魏王府门前生事,早就口口相传,有点手段的人都影影绰绰听到一些,以武承嗣无事搅三分的风格,有人打上门去,定不会无声无息放过,只是不晓得,这次的矛头会对准谁人。

    不管针对谁,总跑不了姓李的,豆卢钦望等摆明车马的皇嗣党羽各自心中惴惴,狄仁杰、娄师德等立场暧昧的,也轻松不起来,武家逼迫愈甚,他们左右逢源的空间便越小。

    时辰既到,宫门缓缓打开,宰相班第二位的武承嗣的车驾踩着点来到。

    紫色帷帐揭开,先伸出一条颤巍巍的腿,自车辕踩着脚踏落地,足足用了半柱香的功夫,武承嗣素来以高大英果的形象行走朝堂,今日异于往常,佝偻着腰,头上裹着雪白的抹额,浸出一团鲜红的血迹,走几步,颤抖几下,由三子武延秀搀扶着,当先进了宫门,没多久,宫中传出旨意,召诸宰相、各部尚书入宫觐见,今日免朝会。

    “陛下,姑母啊”武承嗣扑倒在地毯上,撒泼打滚儿,一把鼻涕一把泪,“臣生而为人,与天同姓,才疏德薄,终日碌碌,何以招来横祸国基肇建,同为陛下子侄,正当勠力同心,匡扶大周社稷,何以煮豆燃萁”

    武承嗣的伤看起来应当不太重,痛陈遭际,中气十足,锥心刺骨,撕心裂肺,说到动情处,叩头在地,梆梆作响,“陛下,于私,臣为后辈,于公,臣为犬马,君臣之契,臣万不敢违,若陛下以为臣当一死,臣殒身不恤,九死不悔”

    豆卢钦望浑身一阵阵发凉,眼前漆黑一片,武承嗣的话有一半没有说出来,若陛下以为臣不当死,则请陛下还臣公道,他豁出去颜面,亲自上阵发难,这是鱼死网破的胜负手招数。

    “团儿,将魏王扶起来”武后神色淡淡的,眼皮微微抬起,“你也知道朕是长辈,大清早的,没头没脑哭天抢地,是急着要给朕哭丧送终吗”

    武承嗣本还打算再滚上两圈,继续施加压力,听到武后的话,却是吓得一个哆嗦,也不用韦团儿搀扶,利落地爬了起来,用衣袖抹了一把脸,将泪水和鼻涕一股脑抹掉,弯腰做恭顺状,再也不敢出声。

    “朕的心腹重臣都在,你说说吧,到底出了什么事,把权倾天下的文昌右相吓成这个样子”武后慢条斯理,似乎一无所知,若有若无又刺了武承嗣一句,“便是朕主持不了公道,还有朝廷人心在”

    “臣不敢,臣不敢”武承嗣匍匐在地,瑟瑟发抖,心中天人交战,实在舍不得这个扳倒皇嗣的天赐良机,硬着头皮禀报,“昨夜有贼人夜袭魏王府,在臣门前丢下一具尸体,意欲潜逃,又有人杀人灭口,为府中护卫觉察,当场擒拿住,据追查,那尸体是东宫掌书记,杀人灭口的,乃是太平公主府中供奉,一应证据齐全,那供奉也已经招认了口供”

    武后态度不明,他也不敢再用力过猛,只是平铺直叙,没有添油加醋。

    “三木之下,何求不得,来卿所言,恰是至理”武后轻声一句话,令武承嗣等人面色大变,今日一番唱念做打,有变成丑剧的趋势,殿内气压登时凝固,针落可闻,众臣僚都是悬心到喉咙,等待武后一言裁决命运。

    武后的视线慢悠悠在这些大员身上一一掠过,良久才又开口。

    “在魏王府行此恶事,罔顾法度,藐视朝纲,断断不可轻饶”

    “然而,此事颇为诡异,行事粗糙,破获简易,应当别有内情,须彻查之后,廓清真相,还魏王公道”

    “即便如此,东宫和太平公主府有所不靖,理应有所惩戒”

    武后幽幽几句话,波折起伏,殿内文武跟着心肝儿悠忽飘荡,神色变幻不定。

    “东宫属官以下,着来俊臣逐一讯问,穷究根底,查清有无忤逆行迹……太平公主府屡屡行事乖张,着革去所领折冲府,将太平幽闭府中,权策盘查府中内外,揪出离间天家骨肉恩情的奸佞之人”

    同样的事件,同样的儿女,差距迥异,查东宫查的是忤逆,用的是凶残酷吏,查太平公主府,只是揪出奸佞,用的是亲信近臣。

    “承嗣,你可满意了”武后迈步下阶,走到武承嗣面前,眼神轻柔,却令武承嗣如芒在背,屈膝跪地,叩头不停,“臣万万不敢,臣叩谢陛下恩典”

    武后在他面前站了会儿,神秘地呵呵一声,宫裙曳地,袅娜远去,过了良久,殿中众人才在铺天盖地的压迫下缓过神来。

    仙居殿,武后屏退左右,微阖双目,独自静默。

    一个锦衣男子落地无声,飘然而入,不待发问,径直道,“据臣查探分析,昨夜魏王府外,应有四路人马,运送尸体意图栽赃的是一路,太平殿下的人意图破坏是一路,灭口并令太平殿下人手暴露的,又是另外一路,魏王府护卫一路”

    “运送尸体栽赃的是谁”武后冷声问。

    “不是宫中人,然应当与东宫有联络,绝无外人可轻易入宫并运尸出宫的”锦衣男子眼神闪了闪,“臣没猜错的话,应与高安公主府驸马王勖有干系”

    武后眉头微蹙。

    “臣没有实证,但有间接证据,昨夜



第二百五十五章 卿卿性命(上)
    如意元年冬日,皇嗣遭厄,东宫风雨飘摇。

    来俊臣大施淫威,挟圣旨侵凌无度,将东宫当成了案板上的羊羔,肆意宰割,每日都有东宫属官杂役被如狼似虎的黑衣官差带走,运气好的,奄奄一息回来,运气差的,回来时已经是一具尸体。

    太平公主的车驾驶入永泰门的时候,正碰到一群黑衣官差自双曜城龙光门出来,吆喝声,惨叫声,乱糟糟一片,惊得驾车马匹唏律律往一边奔逃,车身剧烈摇晃了几下,咚的一声后,传来一声惨叫。

    御者使出吃奶的力气,才将两匹马控制住,车驾稳稳停了下来,帷帐掀开,太平公主和权策相继下车,权策还捂着脑门儿,上头起了个红彤彤的大包,方才车驾一栽歪,权策闪身护住太平公主,自己撞了个瓷实。

    “谁是主事的”太平公主面带寒霜。

    登时有个瘦高的吏目快步上前来,并不识得太平公主,只是看车驾仪制,不是等闲人,躬身弯腰,“拜见贵人,卑职办差不慎,还请恕罪”

    太平公主冷哼一声,“掌嘴”

    早有随扈的护卫涌上前去,按住这瘦高吏目,抡圆了手臂,正正反反便是数十个大耳刮子。

    瘦高吏目两边脸颊红肿一片,满嘴腥咸,激发了凶性,觑得个空子挣扎开去,趁人不备溜到一众官差群中,官差们将他团团护住,吏目双目灼灼,自打入了御史台制狱,高官显贵都经过手,还没受过这等罪过。

    “来俊臣倒是养的好狗”权策欺身上前,将太平公主挡在身后,戟指那名吏目,冷声道,“眼下的耳光若是不挨够,等着你的便是刀子,我说到做到”

    “权……权郎君”吏目这才看到眼前站的,竟是威名赫赫的权策,这人在宫中横着走,敢当着陛下的面抽四品少卿一脸血,何况他区区一个流外官,慢慢磨蹭过来,满面苦楚。

    “知道好歹便好,每人掌嘴二十”权策无意多说,摆摆手,公主府的随扈又是涌上,这回不只是吏目,黑衣官差们有一个算一个,逐一挨了耳光。

    既是下了马车,太平公主便不再坐回去,令人将后面一辆车上五花大绑的张昌宗带上,步入永泰门,太平公主牵着权策的手,一路缓行,斜昵他一眼,嘴角有淡淡笑意,“好个威风八面的权郎君,却是连姨母都盖了过去”

    “姨母莫要取笑,都是些恶名,实上不得台面”权策略略落后半步跟着,摸了摸鼻尖,说起来,他这凶名虽有一半是因为行事果决,另有接近一半是因为武后和太平公主的宠信,加上上官婉儿和谢瑶环明里暗里一力维护,说他能在宫禁横着走,只是观感罢了,他可一向是谨守礼仪的。

    两人到了长生殿外,却见韦团儿在外,喜气洋洋,“殿下,权大夫,陛下方才召见了皇嗣殿下、临淄王殿下与来中丞,怕要有劳二位稍待片刻”

    不用她说,也能晓得个大概,武后高亢的呵斥声不时响起,似是东宫中有人不堪刑讯,招供了些有的没的,与皇嗣李旦没有太大瓜葛,却与临淄王李隆基牵连不小。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殿门大开,走出神情恍惚的李旦、战战兢兢的李隆基,来俊臣落在最后,却是满面春风。

    李旦与太平公主对了个面,兄妹二人神情复杂,李旦苦苦一笑,开口叮咛了一句,声音沙哑,“太平,多加小心”

    “殿下且慢行一步”上官婉儿快步走出长生殿,朗声道,“陛下有旨,双曜城东宫年久失修,即日由冬官衙门和将作监修葺整饬,着皇嗣迁居麟趾殿”

    “哐当”李旦胖大的身体直愣愣摔倒在地,两眼翻白,人事不省,权策赶忙上前扶起,交由东宫侍者扶回去,李隆基呜哇哇哭了出来,跟在侍者身后小跑着,哭声凄惨不已,也只有此时,这个向来以心机谋略示人的临淄王,才像是个岁的孩童。

    “殿下、权大夫请”韦团儿弯腰伸手延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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