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缘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山雾藏百魅
姬冰仙双手笼于胸前袖中,不知是简单抄手,还是在结着什么密印她秉性直率,纪若尘既然单刀直入提问,她便道:“入上清境后,我主修两个法相,一为五色石瞳,一为海天月明,侥幸的是,我都修成了”
纪若尘于三清真诀了然于胸,听后不禁道:“还真是侥幸不过这和你如何认出我来,似乎没什么关系”
道行晋入上清之后,天资高的可自生法相,天资低的则可修炼法相,看看能否有所成就法相威力有大小,神通有高低,不管高下,只消能有一个法相,道法威力从此便是大增,这也是上清之初与太清之极虽只相差一阶,但修为道力却相差甚远的缘故能够身兼两重法相的修士自古罕见姬冰仙天资绝艳,若清修三十年,身兼两重甚至三重法相也说得过去,然而关键在于她此刻身具的法相实非寻常
五色石瞳取义女娲以五彩石补天之意,是为三神相之一,修成后双瞳瞳心五色闪耀,可自如操控五行之力海天月明则与玲珑心并列四奇相,以本心倒映世界万物,可破万般幻象迷法姬冰仙同修两重法相也就罢了,可这两种法相一为神相,一为奇相,同修时的个中凶险,实难用言语形容
其实以姬冰仙的资质就是平平淡淡地修炼一生,也很可能在今生修成兵解,可保无数后世灵识不昩,只消有足够机缘,万千轮回中总有飞升希望,何苦这般冒险,同时修炼两种至为强大难修的法相?这等不顾一切增强自身的举动,实是疯狂到了极处,或许只有那些执念定要得到什么,却又知绝无可能做到,绝望至极之人才会如此疯狂
结果姬冰仙不但这般做了,居然还成功了,所以纪若尘会有实在是侥幸的评价
不过神相也罢,奇相也罢,似乎也与姬冰仙如何认出纪若尘一事没太大关系纪若尘既已脱出原有轮回,个中奥秘绝非幻象可一言蔽之海天月明能映破尘世幻象,可映不破轮回因果
姬冰仙也不隐瞒,直截了当地回道:“直觉!”
“直觉?!”纪若尘无言以对
纪若尘知道姬冰仙从不说谎,即是不屑,也是不会,所以对于如此答案,实在是无语至极
问明姬冰仙此行乃是奉了紫阳真人之命随军相助后,纪若尘便分派了一间营帐给她休息,自已则回中军大帐静息
待到万籁俱寂时,已是中夜时分纪若尘于帐中端坐,一边徐徐吸纳着山河鼎中吐出的缕缕灵气,一边将神识散向四面八方,渐入神游之境三千魂丝已散出大半,每根魂丝上都附有少许灵力真元,于是随着纪若尘渐渐深入神游秘境,他身上的真元气息也随之逐渐减弱,由上清落至太清上圣,再落至太清高圣境而止
就在心神与天地完全融为一体时,纪若尘眼前忽然浮现一柄古剑,那柄如今仍插在他前世身躯心口的古剑!
纪若尘猛然张开双眼,一口鲜血喷出!这一瞬间,他全身力气似乎都被抽得一干二净,从椅中翻落在地,不住地咳嗽着,每咳一次,便会喷出一小团血雾
好不容易咳嗽稍止,他伏在地上,身体内新生成的骨骼每一根都在抽动着,剧痛此起彼伏,层层叠叠而来
他紧抓自己胸口,大口喘息新生成的肉身仍很脆弱,远远未到凝练如玉的地步,痛楚格外的清晰不过身上再痛,也压不住心底那沉于识海之下的古剑,以及那片挥之不去的阴影
“难道一剑穿心仍是不够,非要斩尽轮回、方肯罢休?!”
嗤的一声响,营帐中心铺放的羊皮厚毡在他指下片片破裂
前世之身剔骨剜心,已将所有能还的都还了出去,自此深深沉眠,再不愿触及这个问题而重生的他更不想去理会这件事,只当作一切与已无关,把记忆中种种因果赶至天涯海角外,埋至幽冥无尽中却未想到今时今刻,不旦尽数想起,且是如此来势汹汹、如此激烈不甘!
怎可忘,怎能忘?
咕的一声,纪若尘生生将涌到喉头的鲜血吞了下去,近乎狂乱地在内心咆哮:“你是你,我是我!我们之间又有何关系?!以前不会有,以后也不会有!”
他强行压伏着体内狂乱奔涌的血气,缓慢但坚定地撑起了身体甫一抬头,纪若尘眼帘中便映出一双雪白软靴纪若尘方才体内天翻地覆,她何时进入营帐,竟然全无所察
纪若尘立定,望着触手可及的姬冰仙,奇异地笑了笑,道:“这个时候,你来干什么?”营帐中,有浓湿冰寒的杀气开始漫延
姬冰仙隐隐透着冰蓝的双眸波澜不惊,答非所问:“以前你活得很累,看得出来,现在你也不轻松”
纪若尘双瞳中光芒跳动了一下,隐约可见冥炎闪动,他将姬冰仙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目光肆无忌惮,冷笑道:“同修两种法相,你难道就比我活得容易?”
姬冰仙瞳心中五色光芒一闪而过,又恢复了如玄冰般的深蓝,道:“是不容易,而且自从遇到你之后,就格外的不容易了在与你一战之前,若以修为进境而论,除了本师紫微真人之外,宗内诸位真人当年的进境也是远不如我我经年独处陋室,自问一颗道心已是片尘不染,修至玉清大道之前,自可一路勇往直前本宗前代虽有沈伯阳惊才绝艳,然他道心不若我坚定,所以修到后来终于步入歧途本来一切都可以很宁静的,直到遇到了你,直到输给了你”
纪若尘仍然微笑,但他唇角边依旧有未干的鲜血,因此语气虽然平淡,笑容却显得有些狰狞:“道心不等于修为,斗法也不是只看道行高低”
姬冰仙眉宇如古井不波,道:“这些道理,寻常修士都是知道的可是在你我这类注定高居一切修道者之上的人而言,控法、修为、道心本是一体,何来区别?我输给了你,不管以什么方式,不论有什么借口,便就是输了所以自你下山之后,我读遍道典,想要知道输在哪里后来我终于知道了,我没有你那一往无前、甘舍一切的道心于是我不再顾忌,勇猛精进,你下山后一年内,我修入上清,并放弃自生法相,转而兼修五色石瞳与明月冰心我本是抱着必死之心求道,既然天未亡我,便是要我得道果然,此次下山,我又遇到了你从看到你时,我便知道你回来了,虽然我并不明白你曾去了哪里,又是如何回来的不过你回来了就好”
她娓娓道来,便似是在叙述一件完全与已无关的小事,可是内中凶险重重、九死一生,如何形容?
纪若尘已然明白,皱眉道:“你还想与我较量?”
“正是”
纪若尘双眉一竖!他今夜心境大变,本就是心烦意乱,这姬冰仙又纠缠不休,耐心已至此为止,当下冷笑道:“你说较量就较量?”
姬冰仙瞳中升起一层湛蓝水雾,淡淡地道:“你比也得比,不比也得比我一日未能胜过你,就一日不会放弃”
纪若尘面罩寒霜,冷冷地道:“你既然知道我已死去归来过,便该明白前世是前世,今生是今生以前我可以手下留情,这次可不会留你一条生路”
姬冰仙淡淡一笑,道:“我若怕死,便不会同修两门法相了你想杀我,便不能不尽全力,如此最好”
纪若尘面色登时一寒,眼光中便透出狠厉杀机来若是初回人间时,他仍秉承苍野中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做法,肯定是想不也想立刻下杀手,让姬冰仙求仁得仁,求道得道既然同修两种法相都死不了,他不介意用山河鼎送她一程
与济天下相处近一年时光,现如今他的思量多了许多,不再会总依本性随意行事姬冰仙说起来也是来助他的,而且的确是非常大的助力他此行第一件事是除了明皇和杨妃,怎能因这样一点小事就自断臂膀?
不过纪若尘此刻心境仍是凌乱起伏,胸口气血仍在涌动,耐心连往日的一半都不到而且姬冰仙说得明白,一日不胜就一日不肯干休,他哪里受得了这种无休无止的纠缠?对于人间界的修道者来说,若两人皆是天资横溢、旗鼓相当的话,斗法切蹉确实是增进修为道心的一条捷径然而纪若尘能够神游八荒,又何需与人切蹉?
纪若尘哼了一声,强行压下杀心,回椅中坐定,喝了声:“玉童!”
玉童应声而入
她裹着一袭轻裘,下面露出如玉般赤足,显是在睡梦中被叫起来的而且她根本未换衣裳,只着了内裳进来,肩头大腿露出大片如雪肌肤,轻裘下可见薄若蝉翼的小衣,显然是听得呼唤直接就冲入中军帐中,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玉童在纪若尘身后立好,一双凤眼不住地瞟着姬冰仙
纪若尘向姬冰仙一指,道:“她一定要与我切蹉道法,很是麻烦你给我想一个办法,令她输了这次后,再也不会来烦我若能办成此事,自然有你的好处”
玉童媚眼如丝,先向纪若尘望了望,道:“主人,您好象伤了?而且伤得很厉害?”
“嗯”纪若尘淡淡地应了一声,道:“今日道心不稳,气血倒攻,现在仍未恢复”
玉童目中一亮,她自然知道道心不稳、气血倒攻这八个字意味着什么,一个不好,那就是道行全失!或许自回人间之后,这一刻方是杀他的最好机会!
纪若尘忽然盯了玉童一眼,道:“想杀我就快点,我今晚心情很是不好!”
玉童心中一凛,几乎是下意识地道:“不敢!”话一出口,玉童便知道自己今生今世,都不会再有机会脱离纪若尘了
此刻她几乎可以断定,自己道行法力已远在纪若尘之上,对他的畏惧和服从却是已深深刻入骨血,连半点动手的念头也不敢兴起!
她也是能决断的人物,当下便抛开叛意,向姬冰仙笑道:“斗法切蹉总得有点彩头,要不然你输了便只是输了,以后再重新来过便是,这不成了市井无赖了吗?”
姬冰仙看都不看玉童,只向着纪若尘道:“你此刻虽然受了伤,但还能提到上清境界我也不占你便宜,四方仙甲和两种法相我都不会用,只以本身修为道法与你一决高下!若我输了,除了不会答应你今后不再较量之外,其余任你处置!”
纪若尘闭目不语,玉童知道这是让自己全权处理的意思于是嫣然一笑,拍手道:“好一个任你处置!那如果这次输了,以后你还要较量的话,是不是条件也和今日的一样?”
姬冰仙斩钉截铁地道:“就是这样!”
玉童娇俏地笑道:“甘为求索大道而舍却已身,真是可钦可佩呀!这就叫朝闻道,夕死可矣可惜你永远也胜不了我家主人这次的较量我就代主人答应下来了,你若输了,我家主人自然不会杀你,那岂不是便宜了你?这条件嘛……”
她向姬冰仙眨了眨眼睛,道:“若你输了,便自己将衣服都脱了,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让我家主人看个明白,便是这个条件!如何,你赌还是不赌?”
饶是姬冰仙勘破生死,也未想到会是这个条件!她性情刚烈,却又极是自傲,怎想得到被玉童给下了这样一个大套?可是她已放下话来,要她反口不应,怎舍得下脸面?
脸色阵青阵白地变幻数次后,姬冰仙一咬牙,喝道:“我答应了!我便不信,这次仍会输给你!”
纪若尘双目低垂,实则心中也有些纷乱他找来玉童,本意是以毒攻毒,让那两个女人自去纠缠,未曾想却是这个结果
至于输给姬冰仙,自苍野复生那一刻起,他还从未败过,且在纪若尘心中,在这人间,他绝不愿败
玉童在纪若尘耳边低声道:“主人,您如果真的不想以后有无穷无尽的麻烦,那么这次收赌注的时候,可是万万不能放水哦!”
也不等纪若尘回答,玉童便扔下一串清脆笑声,出帐而去
中军帐中,一片死寂
良久,姬冰仙面容一整,周身如罩上寒霜,道:“若尘兄,请赐教”
纪若尘轻叹一声,游于四野的部分神识回归,一时帐内风起云生,真元也瞬间攀升至上清至仙之境
他缓缓站起,向姬冰仙道:“今日便让你知道,在三清真诀之外,实另有广大天地
尘缘 章十三 零落意 一
章十三零落意天宝十四年的秋天时局激荡、日夕变迁,当其时,天下承平已久,关内百姓官兵不识兵革已久,安禄山大军一路南下所向披靡,横扫河朔
待得深秋时分,济天下新练成的一万五千大军业已送至前线,归入纪若尘麾下有了晋州的补给,这批士卒装备比起先前的八千人要精良许多,长刀大枪、硬弓铁甲,应有尽有
济天下此人实有些鬼才,万不能给他发挥余地有了旬余闲暇,济天下不断收到纪若尘抓回的战俘,统统扔进校场,由道德宗众弟子施术用符,强化肢体晋州城中的精壮男子,也被分批征发,充入军中他将晋州四门紧闭,平时不许任何闲杂人等出入,城中又时时有数以千计的凶悍健卒四下巡逻,因此城中百姓尽管人心惶惶,却分毫不敢反抗
每当新成军人数超过三千,济天下便会整队出城,攻掠晋州周围郡县,所到之处,攻无不克,战不无胜美其名曰:以战代练
因此月余之后,晋州方圆数百里地盘,近百万百姓,已尽被济天下收入囊中他又遣军在这些城池间往复运动,行军路线次次皆有不同,却无有遗漏,但凡想打这片土地主意的,不论是朝庭官军,还是地方豪族私兵,皆被剿灭干净大半个河北道,被济天下经营得铁桶一般
至于被强留在晋州的道德宗一众弟子,这段时日能够记住的除了炼丹画符、补气静修,还是炼丹画符、补气静修这些以往高居仙山,不与凡人往来的修道之士,此刻与那些充作苦力的胡人奴隶干的活比起来,只能说境界有高下,辛苦无二致
云飞本来主持坤玉转元阵,是要与朝庭修士比拼道法的,可是既然来了个姬冰仙,济天下便道现今世上修士目光仍旧短浅,不晓得凡人与道法相符相成的关键,因此对付他们无需两个重火力,有姬冰仙一人便够了于是云飞就从云端落入凡尘,被济天下抓了苦力
如是,纪若尘收到的万五兵丁,都已是上过阵、见过血、用过符、服过丹的精锐
全灭哥舒平京两万大军后,纪若尘率领部众转战潼关以东百里之地,旬许,先后击破潼关出关守军四次,杀敌三万,俘二万,阵斩敌将数十员获得这样的战绩,纪若尘军也付出惨重的代价,当初安禄山划拨给他的一万士卒业已死伤过半,只余四千多人新军的到来如大旱霓霖般及时
潼关乃是天下奇险之地,安禄山叛乱后,关中大军源源不断地开赴潼关,划归哥舒翰管辖尽管在关外损兵折将,连亲侄儿的人头都被送了回来,哥舒翰所拥之兵却由五万升至二十万,纯以兵力而论,已可与安禄山中军主力决一死战
封常清也到了东都,开府库,募新丁,忙得不亦乐乎只消有钱有粮,勇士不乏其人,不过半月时光,封常清已募得八万新军可是封常清看着大营中这些只晓得挥锄种地的新兵,却是高兴不起来本朝百姓不识兵戈,各地武备也松驰之极,府库中刀剑盾枪的实际数量较簿记所载相去甚远东都行宫下武库明明记载藏有白蜡杆大枪四千杆,可是封常清命人起出一看,便只有八百余杆,且枪头几乎锈穿,璎珞褪色残破,枪杆也被蛀得千疮百孔这种东西,也能上阵?
想想直扑洛阳而来的十五万北地精锐,封常清便自知前途黯淡叛军前军主帅史思明统兵多年,威震北地,更不是一个可以随意被诡谋击退的人不过为国尽忠,死而后已,封常清仍是竭力经营东都,希望多拖延点时间,好让朝庭调兵遣将,平定叛乱另外也盼望潼关坐拥雄兵的哥舒翰可以及时出关,挥军直取安禄山老巢范阳,以解东都之围
尽管封常清日夜企盼,哥舒翰却始终按兵不动几番大战下来,他手上所有骑兵几乎都葬送在纪若尘手中,而且据逃回来的溃兵们回报,几乎每次接战,纪若尘都是以寡击众,却能次次逆行而击,全歼当面之敌纪若尘麾下妖卒也被说成个个身高两丈,持数百斤大刀巨斧,一个横扫便是将数十人斩成两段云云溃兵所言虽然夸大其辞,但也相去不远
哥舒翰是知道自己侄儿哥舒平京与百名亲卫真正实力的,他们服下百战金丹之后,战力提升何止一倍?由此可见敌军主将若非本身是魔威滔天的大妖,便是得了有大神通的仙家之助无论是道术还是丹药之功,所费金钱和珍奇材质数量是十分惊人的,能够将麾下数千士卒皆炼成这等魔兵妖卒,这手笔可比哥舒一族大得太多了
可惜的是,百战金丹乃哥舒平京一支的独门秘宝,哥舒翰以往并不曾过问,现在炼制百战金丹的六位散仙已皆在阵前陨命,哥舒平京那支的宗族长老又远在安西本家,不然哥舒翰倒是寻思着这百战金丹是否可以炼个几万枚出来以应眼前之急
哥舒翰经略西域多年,自然也网罗了不少修士效力,只是与纪若尘相比,这些修士实在是有些上不得台面罢了前面因不明敌情,折损了哥舒平京这样的亲信大将,在了然敌将战力后,他自然再不会派自己的直属部将去送死,所以,潼关军虽然折损三万,但哥舒军精锐尚在元气未伤
不过纪若尘妖卒虽凶,哥舒翰倒也不至于如此惧怕他担忧的有三件事,首先便是相国杨国忠痛恨胡将,自己镇守潼关这数月,杨国忠已上过数本,要求撤换自己万一挥军直取范阳,把安禄山真个打垮了,那是还不是狡兔死,走狗烹?二来则是封常清也是有才之人,又于危难之际挂帅出征现今他手下那八万新军昨日还都是些农夫脚贩之流,可若能经历数场血战而不死,便成精锐一旦让封常清缓过这口气来,日后朝中地位,定会压自己一头三来则是若要取范阳,至少须有十五万大军,那时人吃马嚼,所费粮草无数纪若尘这数千鬼军伏在一旁,与自己决战是没这个能耐,要抄后路、抢粮草则是绰绰有余那时不用安禄山反攻,只消一路坚壁清野,自己十五万大军便要饿死北疆
有此三重顾虑,哥舒翰便以粮草不足为由,拒绝出关
哥舒翰守关不出,纪若尘这里新得的兵卒便完全没了用处闲了十余日后,纪若尘便按兵书所云,将大军藏于山谷,自己只率一千士卒在潼关关前列阵,叫骂求战
哥舒翰老奸巨滑,在关上一看便知有诈,再不肯理会若是按照以往战法,他必以万余精兵出击,先击破当面这一千诱敌之军再说可是以前几场大战下来,每战必败,哥舒翰已知潼关守军与纪若尘的妖卒单兵战力相差太多,若要吃掉这些诱饵需派出数倍兵力,而这些妖卒奔跑起来不逊奔马,哪里追得上?若是追赶得离城太远便是羊入虎口之势,潼关的骑兵几乎损失殆尽便是前车之鉴哥舒翰打定主意,即使对方仅百人叩城也决计不战
纪若尘骂阵三日,哥舒翰仍不肯出关,于是再读兵书,令手下士兵在阵前袒胸露背、饮酒吃肉,又命玉童新编写骂辞,先问候哥舒翰列代祖宗,再编造他种种不堪的往事,然后叫这些士兵背了,一一在关下喊出
玉童在地府日久,于骂阵上也有超凡才华,当日便曾骂得平等王几欲自尽此刻骂骂哥舒翰,实是小试牛刀而已
本来哥舒翰还有心情在城头看看纪若尘军容,可是只听了片刻骂辞,便脸色铁青,袍袖一拂,回府去了自此再不上城头督阵
如是又过两日,见骂不动哥舒翰,纪若尘在济天下的指导下已颇知本朝政事,于是念头一转,骂风直指监军太监王进礼
王进礼年过五旬,论年纪比高力士还要大一些,却拜了高力士为干爹在宫中也颇受明皇宠信,不然怎轮得上他来潼关监军,代皇上执掌生杀大权?王进礼平素里可是分毫受不得气的主儿,前几天看哥舒翰被骂,还好一阵幸灾乐祸,今日轮到自己头上,方才被骂的滋味着实难忍
还不到一柱香的功夫,关上的王大公公已是暴跳如雷王大公公有十个干儿子,号称西京十虎的,此次都随军跟来,希望能混些军功此时干爹发怒,当儿子的怎能不借机表现?于是西虎大怒,纷纷披挂齐全,各引亲兵出关,要在阵前斩了纪若尘人头,敬献干爹至于哥舒翰不许出关的军令,哪会被十虎放在眼里?
十虎在关下列成一排,个个精神抖擞,人人盔甲鲜明他们有没有本事且不论,倒都是生得人高马大,一表人材这一列阵叫战,还真有几分气势
只听马蹄声响,纪若尘军中冲出一文弱青年,提铁矛,骑瘦马,实是寒酸得可以十虎见了,无不哈哈大笑,纷纷纵马迎上,想要抢这第一个功劳
孙果一提马缰,瘦马一声长嘶,发力迎上与十虎错马时,矛影骤发便收,随后孙果便拨马回阵,更不象身后看上一眼对孙果而言,斩十虎与杀猪无异,实在没什么值得夸耀的
十虎犹自在纵马挥马,大声呼喝,直到十余丈外,方才一一坠马他们带出城外的千名亲随这才知道事情不对,立刻发一声喊,闹哄哄地向关内逃去,居然无人来抢夺十虎尸身好在纪若尘也对这千名亲随全无兴趣,根本没有挥军掩杀,关上守军这才敢打开关门,将这千名溃军放入城中
次日一早,纪若尘又派军士骂城,更是找了数十只骡马猪犬,阉割了扔在关下,只把王大监军气得心尖都在抽痛可是这一次,却再无人敢出关应战,为王公公出这口恶气了
如此一来,在朝野眼中,便是纪若尘仅以过千军卒,将哥舒翰二十万大军牢牢封在潼关之内
青墟宫外,另行建着一座偏殿大殿与青墟宫主群落风格相同,一般的高大巍峨,但周围景致就相差甚远了殿前后只有几株伶仃的树木在山风里婆娑响着,杂草倒是长得旺盛,却愈发显得四野里一片萧索,殿柱红漆剥落,壁生青苔,一副凄清破落的景象此殿无名,但青墟宫弟子们都知道有这么个地方,也都希望自己不要走进此地,这里就是青墟宫用来禁闭犯错门人之处很少人知道大殿下还有一座地牢
几个道人交谈着走出殿门,内里一个精瘦,满面麻点,留着山羊胡子的道人在门口站定,躬身道:“恭送师伯们弟子定会小心看管,不会让那胆敢来犯我宫的妖人脱走”
待虚字辈的道士走远,留着山羊胡子的道人方才直起身来,嘿嘿干笑几身,忽然恶狠狠地吩咐道:“开库房,去把盘龙索给我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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