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缘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山雾藏百魅
纪若尘道心虽破,但浩浩之气初成,举手投足,皆堂堂皇皇,大气凛凛虽只是无形无质的魂身,然而那君临天下之意,却是再清晰不过且他以文王山河鼎,载九幽溟焰所结玲珑心,作为已身金丹,却是与寻常修士金丹大不相同虽然不如自己炼出的金丹灵动,但威力却远有过之,且可通行阴阳两界
赵奢与八百鬼骑流水般在纪若尘面前分开,在他行过后,又在他身后合而列阵,踏着他的步伐,铿锵向黑雾中央的阴间之门行去虽只是八百鬼骑,但追随在纪若尘身后,便似有了万千大军的气势
将将步入阴间之门时,弥漫的雾气中忽然洒下千万点灿灿星芒万千星芒聚在一外,汇成个高冠古服、容貌儒雅的星君,拦在了纪若尘面前
纪若尘负手而立,望着这拦住自己去路的星君,淡道:“不愧是廉贞”
被纪若尘一语道破来意,廉贞星君也不禁怔住不过他旋即拜倒在地,道:“主公如此说,便是接纳廉贞了,先受廉贞一拜!”
这廉贞反应如此快捷干脆,倒真不愧了七杀给它的识时务之评
纪若尘点了点头,道:“起来你能知道这时候过来,还算不错”
廉贞应声而起,微笑道:“这是最后的投效时机,我岂会不知?锦上添花哪如雪中送炭若是主人办完了手上的几件大事,怎还有用得着廉贞的地方?我此时来,还能为主人尽一二绵薄之力,日后主**业得成,论功行赏时,当然也不会薄待于我至少当可原宥廉贞当年的小小冒犯”
廉贞风度谈吐绝佳,即便此刻是来投效,神态语言不亢不卑,令人十分舒服再感应它身上澎湃星力,实与七杀相去无已如此识时务,有法力的干将,即使是此刻的纪若尘也颇为赞赏,于是点头道:“随我来”
廉贞谢过,又化身为万千星芒,融入纪若尘魂体,自行在文王山河鼎上占了最后空出来的一面
廉贞星君既然识时务到自行投效,日后在纪若尘落难时,也难保不会识时务地做出些什么来对于这一点,纪若尘倒是不怎么担心为上之道,便是或以威、或以利,收伏得住手下人如果有朝一日纪若尘无德无力,再也慑服不住手下,那么反乱的绝不止廉贞一个真到那个时候,也不在乎多了廉贞一个
收得廉贞后,纪若尘再不停留,率领八百鬼骑,直入阴间之门
纪若尘携八百鬼骑离去后,正堂中自然雾开烟收,布满阳光金黄色的束束阳光落下,映亮正堂的每个角落可不知为何,这本该肃杀庄严的正堂,却在这生机勃勃的阳光下,显得格外的萧瑟、落寞
暖洋洋的阳光忽然暗淡,又重新亮起明暗之间,正堂中已多了苏姀与张殷殷张殷殷看看椅上端坐不动、却已生气全无的纪若尘,又看看纪若尘离去之处,道:“师父,他这一去,还回得来吗?”
苏姀笑笑,道:“区区一个鬼车,有什么大不了的?他虽然带不走修罗,毕竟还是带走了炼妖鼎,那鼎中永燃不息的冰炎连我都不知道是何来历,不过可以断定是阴间那些魔物的克星但是加上一个梼杌……”
张殷殷熟知苏姀说话习惯,轻叹道:“原来只有六成把握,他也要去……我不明白,断了那些人的生死路,就是那么重要吗?”
苏姀柔声道:“男人嘛,都是心比天高的他们一定要做那些自以为不得不去做的事,便往往会将真正重要的人扔在一边总是得许多年后,他们才会明白自己真正想要的什么所以说啊,男人都是长不大的我们大多时候,便是让他们去做自己想做的事,然后等着他们长大”
“这么说,他是还没有长大吗?”张殷殷向端坐的纪若尘肉身望去,幽幽叹息,忽然提高声单,向正堂大门处道:“他这一去,只有六成把握回来呢!你为何不与他见一面?”
正堂本是空无一物的大门处,温柔如水的青衣徐徐浮现她盈盈步入正堂,直行到端坐的纪若尘肉身前,深深、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有一声叹息青衣转过身时,仍是那恬淡宁定的微笑,道:“这个人,并不是他呀,至少并不完全是我心中的那个人,大半还睡在无尽海旁那座孤峰上呢”
张殷殷心跳忽然快了少许,双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神彩她不得不运起天狐镇心诀,方能镇定地道:“可是他至少有一半是啊!你……”
青衣摇了摇头,道:“既使有一分不是,也不是一个人”
此时便是天狐镇心诀也无法令张殷殷平静下来,声音已有些颤抖,道:“那么,他若完全变回以前了呢?”
青衣浅浅一笑,道:“这怎么可能?我心中之人,便是孤峰上你曾经见过的那个纪若尘,那个总是怀疑我在用苦肉计,却还是不停地救我的纪若尘我来到这里,只是替他了结几个前生之愿待此间事了,我便会回到那座孤峰上,陪他听风沐雨,观月赏星”
张殷殷一时又是欢喜,又是伤心,心情起伏澎湃之下,忽觉一阵天旋地转,嘤的一声,软软地倒了下去
苏姀轻叹一声,将她软倒的身子抱住,身形闪动间已穿堂过室,将张殷殷送回卧房
苏姀师徒走后,青衣又深深地向端坐不动的纪若尘望了一眼,竟然笑了,只是唇边眉间,全是寂寞
然后她转身,迎着如雨瀑般落下的束束阳光,出了正堂
风吹过,拂乱了她几缕青丝,又悄然而去,却不曾,载走几丝愁绪,吹薄半分相思
潼关外,群山间,青衣茫然独行,苏姀已自后赶来,与她并肩走着转头看了看青衣那完美无瑕的侧面,苏姀忽然道:“他从阴府苍野回来后,应该会变得更加完整你为何不留下来等他呢?殷殷并非想独占,她怕的只是你会容不下她”
青衣依然是那淡淡寂寞的微笑,道:“哪一个女子的心中,会真正愿意与人分享自己所爱呢?殷殷甘愿为他斩尽轮回,我又何妨成全了她这一世他若再次归来,便会是以前的他了吗?在这天下大势吃紧之时,他却要去苍野,说是去断那些人的生死路,其实……我想,他是不想去青墟!”
苏姀怔了怔,思索良久,方有些落寞地道:“或许如此我枉活千年,却始终不明白这些男人都在想些什么,还不如你呀”
“叔叔可不是男人”青衣微笑得有些坏
苏姀怔住,面色竟然微微泛红,啐道:“胡说八道!他不是男人是什么?”
“叔叔又不是人”青衣笑得更加坏了
苏姀这才发觉上了她的当,不小心被套出了心事,不觉大窘,一时间千百年凝练定力都飞到了九天云外,满面通红,一双将天狐不灭法修至极处的纤手抓向青衣
青衣瞬间现了蛇身,险之又险避过苏姀含羞薄怒的一抓,如青电穿天,破穹而去,只留下个红晕不退的苏姀,空自恨得顿足
于是满山阴翳,便
尘缘 章十六 生死路 二
茫茫苍野,一如既往的荒凉、孤寂灰黑色大地上满是浮尘粗砂,不同程度灰与黑便构成了这片广袤大地的基色苍野上龟裂处处,大的裂隙足有数百里长,几十里宽,下方则是茫茫一片的黑暗,深不见底而那些或大或小,或宽或窄的裂缝中时不时会升腾起大片黑雾,一出地方便开始向四方扩展,逐渐弥散在苍野上,使这片本就幽暗的世界更加的昏暗了几分
苍野上方忽然涌出大片浓黑雾气,八百鬼骑簇拥着纪若尘破雾而出,重归苍野
重新踏足苍野之上,纪若尘只觉一切是如此熟悉,仿如昨日这苍黑大地,纵横沟壑,充斥阴气的罡风,乃至远处矗立着的大营,破败得一如他初次攻下此地,自任大将军之时
苍野之上,到处是横七竖八的阴兵鬼卒躯体,许许多多仍保持着死斗至最后一刻的姿势单是从这遍野的尸身上,即可想见当日连场大战的惨烈再过数日,它们残缺不全的身躯便会在苍野永无休止的罡风中化作灰土,尘归尘,土归土,重新与苍野融为一体
赵奢跟在纪若尘身后,看到遍野灭了魂识的阴卒,胸中冥炎不觉跳跃得稍稍急了一点
纪若尘立刻有所察觉,淡淡道:“你现今足已可接我大将军之位,但如这样便动了本心,今后如何在魔神中占据一席之地?”
赵奢一凛,压伏了胸内起伏不定的溟炎
纪若尘深深吸了一口苍野中饱含死气的罡风,眯起双眼,向远方那虽然破败,却依然矗立不倒的大营望去只见大营上方,军旗依旧高高飘扬,旗上那个龙飞凤舞、狂放不羁的纪字,记载了曾经怎样肆无忌惮的岁月!
纪若尘只觉胸中深深埋藏着的烈火又一次熊熊燃起,便举步向大营行去八百鬼骑跟在身后,依着他的步伐,整齐划一地前进
纪若尘行进前,左手随意向侧方一点,五名相互缠战而死的阴卒全身剧震,缓缓张开了双眼,深深的瞳孔中,隐约可见幽幽蓝火它们本是生死相搏的敌人,此番复甦后却不再相斗,而是拾起前生兵器,默默地跟在八百鬼骑身后前行,行动之严整,不下八百鬼骑
纪若尘步伐不疾不徐,恍若落地生根,行得扎实无比,双手随意挥洒,所指处阴卒复起,鬼将重生不出数里,纪若尘身后已多了一只浩汤大军
然而他双眸中,只有那面飘扬不落的军旗,再也没有其它!
苍野路途茫茫,说远也远,说近也近,远近皆依人心纪若尘在自己留在大营中央的太师椅中坐下时,鬼兵阴卒大军以大营为中心结成圆阵,一眼望去,黑压压的看不到尽头,数目何止十万?
回想当初,赵奢以区区万名阴卒,凭藉着这座并不如何坚固的大营,竟力抗十倍之敌而不倒,论智论勇,皆是罕见
纪若尘端坐不动,闭目将息十万阴兵皆默然肃立,纹丝不动大营周围万籁俱寂,一时只闻战旗猎猎作响
片刻,纪若尘双目徐开,双瞳中星光灿然,有若深藏了无尽星河仿佛要与他瞳中星辉相映,整座大营忽然亮了许多,处处均被镀上了银芒星辉,空中更有无数不知从何而来的星屑,纷纷洒洒落而下在场鬼兵阴卒何尝见过这等情景,均仰首望向天空,茫然不知所以一张张或狰狞、或木然的面孔皆被星辉映得忽明忽暗,块块光斑游走不定甚至有阴兵伸手试图去捉下一两点星辉来,然而星辉却穿掌而过,哪里能够实实在在地触到?
一时间,似乎星河决堤,将亿万星辰尽数倾泻而下
纪若尘右手伸出,掌心向上,虚虚一握,空中飞舞的亿万星辰立如见了火光的飞蛾,争先恐后地飞来,汇聚在纪若尘掌心上成团融入星辉看似无形无质,然而随着进入的光芒渐多,纪若尘身躯慢慢膨胀起来待最后一颗星辰也被他吸入,纪若尘竟然化成端坐时也足有十丈高的巨人玄妙的是,座下太师椅居然也随之变成恰合他身体的大小
纪若尘长身而起,随手握住旗杆,向上一提,旗杆即连根而起,变成他掌中一根巨矛
纪若尘平举旗矛,自左至右缓缓划过半场阴兵,旗上那个纪字狂舞飞扬,说不出的张狂嚣逸随着他的动作,神识如潮向四面八方涌出,直覆盖了百里方圆,方才嘎然而止神识所及范围内每名阴卒,都被悄然植入一点星屑星屑入体,向来无知无识的阴兵鬼卒忽然胸中升腾起熊熊烈焰,只觉心潮澎湃,但想跃起杀敌!阴卒们此刻并不知道,他们胸中这股烈焰,名为战意!
纪若尘双目扫过苍野上肃然立着的十万鬼卒,道:“我今日赐你等神通,令你等知晓自己存在之义从今以后,此旗所指,便是你等兵戈所向!苍野之上,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大旗飞卷,噼啪声中,直指鬼车巢穴于是一队队阴兵在校尉将军的驱策下,依序向战旗所指处开拔
鬼兵阴卒,无论排行几等几名,皆浑浑噩噩,只知依命行事,并无自己主张极个别能够有自己意识的阴兵鬼卒,若能活过数场大战,吸收得数十名敌手的阴气,便有望成为校尉将军而如统领一营鬼卒的大将军,若非纪若尘这等灵智尽开、凶厉无双之人,至少也须懂得运筹帷幄,方可在苍野中生存赵奢前世即是名将,进入阴间后不知得了什么机缘,居然留得独立的意识和前生军战记忆虽然他本身战力即使是与前任大将军相比也嫌弱了,更无法同纪若尘相提并论,但统兵征战,却非寻常鬼族魔物可比即使是鬼车、梼杌这样的魔神,也在他手上吃了大亏两大魔神调集手下近十万鬼兵,群起而攻,居然没能攻下纪若尘留在苍野的大营在纪若尘重归苍野后,它们战死于此的阴兵反而尽数成了纪若尘的部下
鬼车梼杌成为魔神已不知几千几万年,甚至比焢还要久远得多它们统率鬼卒阴兵本来远不止十万之数然而苍野阴气有限,魔神更多时候是将鬼将阴兵视作进补之物,所以麾下兵卒绝不可能多到哪里去鬼车部下屡屡在赵奢手下吃了大亏,非但攻不下大营,反而凭空送了许多阴气,令赵奢所率阴兵实力屡屡提升痛定思痛,鬼车便停止进食阴卒,休养生息一段时日,又联络了梼杌,这才凑出十万阴兵,险些攻破了纪若尘大营
苍野广袤无边,上有魔神无数,皆依实力,各据一方实力强的占的地盘就大些,实力弱的占地就小些,实与人间啸据山林的猛兽无异纪若尘以一介幽魂起步,至扫灭魔焢、纵横苍野,耗时不过十载他对敌手段之狠、位阶提升之速,皆令周边魔神深为戒惧好在他占据了焢的地盘后,便打破六界壁障,不知道去了哪里,还带走了两名得力手下
焢原本所据之地,周围有六名魔神在纪若尘离去之初,远近魔神得了消息,震惊于他的通天手段之余,一面暗自庆幸,一面纷纷猜测他去了哪里有猜去人间界的,有猜他位阶提升,从而下了黄泉的,甚至还有猜他入了地府内城,上天登仙去的众魔神各有心思,当然都不会与旁人说
见纪若尘走后日久,周边六魔神中最为强大的鬼车终于活动了心思,垂涎起这片广大领地上丰饶的阴气来为防止其余魔神插手,鬼车便找上了梼杌,准备联手瓜分纪若尘的领地
茫茫苍野,千万年来也有些不成文的规矩,比如说魔神只能与魔神相斗,不能直接越界向阴兵出手又比如说两名魔神相斗时,其它魔神不得插手这些规矩,有些是千万年来众魔神间自发形成的,还有些是冥凤成为酆都南方之主后定下的阴兵鬼将,甚至于赵奢这样的大将军,在魔神眼中皆是进补之物如若魔神可越界向他们出手,只怕一口便吸干万名阴卒,那样的话,其它魔神抢夺这片失了阴气的地方还有何意义?这些魔神皆有万年以上的长生,细水长流的道理,已是本能因此,鬼车和梼杌虽然联手纠集了十万部众,却也在赵奢手下吃了大亏,盖因魔神本身必须遵守规则,不得直接出战,否则便是十个百个赵奢也抵挡不住
纪若尘化身十丈魔神,点罢十万阴兵,便率领大军向鬼车领地进发他赐给十万阴兵星力,实际上等如是为它们开启了灵识本来纪若尘如此做自有深意以星力为引,便可将阴兵与自己联成一体,借三清真诀中的转元阵法之助,在与鬼车相斗时,他举手投足,皆可融汇十万阴兵之力,威力至少可增大一半这转元阵,纪若尘倒是用得极熟,早在与焢相斗时,便曾用过今日大战鬼车,还需防着梼杌,十万阴兵并不算多
在吞噬魔焢之后,纪若尘便对荒野的形势略知一二但他当时便将这些规矩都扔在了脑后,此刻更不会放在心上别说他不知集阴兵之力斗魔神是坏了冥凤的规矩,就算知道了也根本不去理会
然而纪若尘并未想到,他为阴兵开启灵识,等若是在苍野留下了十万有了自我意识的鬼将十万有了意识的将军会做出些什么来,此时此刻,谁也不知道
鬼车居所,是一座方圆十里,高数千丈的突兀绝峰在万里苍野中,这座绝峰显得极为显目绝峰几乎笔直向上,山势如刀削,下段深灰,顶端则是漆黑如墨峰顶无数百丈尖利石筝向四面伸展开来,远远看去,但似一根巨大无比的狼牙棒绝峰之顶,便是鬼车的居处
遥遥望去,绝峰周围冷冷清清,荒凉无比除了峰腰偶尔可见绕峰而飞的魔物外,活动的便是有地隙中时时喷出的阴雾死气了绝峰周围本不该如此冷清,但是鬼车下属大多在纪若尘的营外战死,才会使得堂堂魔神几乎无魔可唤,无兵可使
距离绝峰十里,纪若尘手一抬,将战旗在身边地上插下,数以千计的鬼卒发一声喝,将肩上扛着的纪若尘连着太师椅一并放下纪若尘安然坐定时,十万阴卒已各按位置列好阵势赐与十万阴卒星屑虽将纪若尘这些日子来积聚的九天星力消耗一空,但好处也很明显,这些阴卒皆可按纪若尘心意而动,如臂使指,比什么传令兵丁、旗号、金鼓都要管用的多
十里不远不近,纪若尘安坐不动,略一抬头便可看到绝峰,毫无仰望感觉
纪若尘不发号令,十万阴兵便肃立不动,然那肃杀气势,却是直冲天际,激得鬼车也渐渐沉不住气
天地之间,忽听到一阵巨大之极、似狮似虎、如鹰若象的咆哮,直震得绝峰上石笋微微断裂,如雨落下,将盘绕绝峰飞旋的异型巨鸟也刺下来不少随后绝峰之顶浮起一片巨大的黑影,在响彻云宵的咆哮声中,自绝峰飞下,倏忽间已到了纪若尘大军头顶
众阴卒这才看清,空中飞着的是一头极为诡异的巨鸟,双翼展开几达千丈,身躯如蟒,上面覆盖着片片藏青色巨鳞,身下生有四爪,爪尖闪着森森乌光,怕是有丈许长巨鸟生有九头,九头各不相同,或类狮,或似虎,或若鹰,或如龟,更有痴男怨女、林魈精魅,居中则是一颗怒目贲张的麒麟首
这只九首异鸟,便是魔神鬼车的本来面目
鬼车双翼拍动,登时掀起阵阵狂风,将数以百计的阴卒卷到天上高空中,鬼车飞旋而来,双翼振动间带动气流,早在空中暗布无数湍流涡刃,阴卒一到天上,登时如被千刀斩过,身躯碎成千百碎块,哗哗洒下纵是纪若尘再有神通,也无力回天
“纪若尘!你越界而来,冒犯于我,是何道理?”鬼车厉声叫着它每叫一声,必是九首同时发声,虎啸鹰鸣,交相应和,汇聚成洪涛般的音流,听在耳中说不出的难受
若是换了去人间之前的纪若尘,听到鬼车如此发问,此刻必杀气勃发,挺矛上天,与它决一死战然而重归苍野的纪若尘却端坐不动,毫不动气,既不与鬼车对骂,也不解释来意,只淡定道:“鬼车,你现在落地臣伏,发誓效忠,便可免一死”
十万阴兵并不足惧,纪若尘含而不发的气势却令鬼车暗生惧意它虽自傲,自问却也做不到破开六界壁障、跨空而去后,还能安然返回只不过纪若尘大军杀到了家门口,它虽有心退让,但也不得不展示一下威风,免得纪若尘趁火打劫,提出太过苛刻的条件来可谁成想这纪若尘居然全不顾忌苍野规矩,开口便不留余地鬼车好歹也是活了数万年的魔神,怎可屈就其它魔神之下?冥凤乃是黄泉之魔,方可雄踞南方,压服众多魔神这纪若尘虽然高深莫测,可怎能与冥凤相比?
鬼车凶性顿起,狮首咆哮道:“纪若尘!休要猖狂……”
鬼车话未说完,纪若尘随手向赵奢一点,赵奢身躯登时膨胀起来,转眼间便长至二丈高下,将身上黑铁厚甲生生撑裂!
赵奢身躯长大之势终于缓了缓,他只觉得体内充斥着完全无法承担的大力,当下分毫不敢停留,一声长啸,扬手间凌空抓出一根淡银色星辉短矛,向鬼车狮首狠狠掷去!矛去如电,与其凌厉去势不符的是悄无声息,只在灰暗空中留下一道灿烂星辉轨迹
星矛一出,瞬间已至鬼车眼前!它又惊又怒,一个翻身,狮首堪堪避过星矛但星矛还是擦过脖颈,撕下数片丈许长的铁羽来
纪若尘从容道:“我再说最后一次,落地臣伏,可免一死”
鬼车九首一齐咆哮:“吾也是魔神,纪若尘!你休要过分”
纪若尘长身而起,仰望鬼车,淡道:“连我手下也能伤你,居然还不肯降,这便是你自寻死路了”
他拔起战旗,随手一抖,战旗
尘缘 章十七 上穷碧落下黄泉 一
章十七上穷碧落下黄泉清晨,潼关正堂寂寥无人,忽然蒙蒙云烟不知从何处而起,极快地氤氲弥漫开来,淹没了纪若尘的躯体即使在迷蒙烟雾中仍可清晰地看到两道白气从他鼻中喷出,纪若尘徐徐张开双眼,元神归位
此时此刻,红日方跃出地平线,万道光芒瞬间把厅堂上的烟雾扫得干干净净一线天光直直投射在纪若尘脸上,他没有避开,双目直视冬日朝阳,体会着万物复苏的脉动,轻叹一声
纪若尘敲了敲扶手,潼关诸将已有感应,纷纷起身披甲,飞奔而来不到一杯热茶的功夫,正堂中诸将云集,静候主将发话他长身而起,两名亲兵立即抬来书案书案上摊开一张极详细的地图,将潼关至西京的山川地貌尽数标出
纪若尘手指用力地点在潼关上,以此为开端,缓缓向前移动,至西京而止,顿了一顿,再向西行,一路迤逦,直至剑阁,方始停下他思量片刻,吩咐道:“传檄潼关以西各郡县,本将军三日后兵发西京,沿途县城,但有敢抵抗者,屠城!”
亲兵得令去了,纪若尘又向诸将问道:“我神游已久,这些日子里可有军情?”
一将出列,言道潼关附近有一股三千余人的军队,打着史思明的旗号四下游荡,征粮拉丁,焚村烧屋,气焰嚣张,甚至还想打劫纪若尘大军专用的粮库守库百名兵丁与他们狠打一架,各自伤了几十个人,这股军队才不甘不愿地退去
纪若尘略略皱眉,挥手间亲兵又取过一张潼关以东的地图,铺在案上,随后令那将军指出这股流军行经路线将军伸手指了数地,纪若尘眉头锁得更加紧了,道:“这么说,这只流军这两天都是在河北道征粮征人?”
“正是!”将军道
纪若尘稍一沉吟,便点了四名将军出列,在地图上划出行军路线,命他们各带千名妖卒,分进合击,三日之内,必须将这三千流军尽歼于河北道内,不许放一个人走脱围歼之后,更要将三千史思明部众尽数枭首,将人头用竹筐装了,再给史思明送去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