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缘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山雾藏百魅
因此,现下虽已无人运作阵法,但白虎天君占据的位置堪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这些布幔烈火不能焚毁,也不是寻常刀剑能刺破砍碎的
白虎天君转过身来,向着纪若尘尴尬一笑,道:“俺白虎无能,让少仙笑话了”
白虎天君衣衫破烂,半身染血,身上还插着十多根数寸长的小箭,看上去狼狈不堪
龙象天君也赶了过来,道:“外头怎么样了?”他是个急性子,也不等白虎答话,就探头向阵外望去他的大头才伸出阵外,就是一阵哇哇乱叫,急忙缩了回来就这眨眼间的功夫,龙象天君的大脸上已钉了三根小箭
龙象天君一边咒骂,将小箭一一拔下他面皮格外粗厚些,小箭入肉不过几分,实在说不上是伤箭上虽然有毒,但也奈何不了龙象的粗壮体格令人吃惊的是小箭来得实在太快,居然连龙象白虎都不及避开,而且发箭的都是土人普通战士,这就有些不寻常了这等化外村寨部落,不管男女老幼,几乎能拿得动武器的都是战士,如此一算,敌人怕不有千人之众?而且内中还藏着几个修道之士和土族巫师,更不能等闲视之
“那么我出去一下好了”青衣淡然道
龙象白虎对望一眼,异口同声、口气坚决无比地道:“不行!”
纪若尘大奇,一向以来二天君都唯青衣马首是瞻,怎么这回如此有胆识主见了?胆量二字,似乎和二天君离得比较远些
青衣似乎也大感意外,一双妙目睁大,在两人脸上来回转了一圈
纪若尘凝神留意外面动静,接口道:“外面情况不明,确实不宜贸然出阵”说着一把攥住青衣的小手把她拉到自己身后
龙象天君立刻大转身,再次面向阵外,左右观望,突然啧啧连声道:“那么难看的道门徽记,紫得发黑,来的莫非是北芒山道士?这可有些不大妙哇一直有传说北芒山左道近巫,偏离道家正统,那些老杂毛们就是死不承认,哼,今天一见果不其然错过今日,俺定要去给他们大大宣扬一番”
听着龙象天君喋喋不休地描述将如何宣扬北芒山的“劣迹”,纪若尘闻言不由微微皱起眉北芒山是载于道典的古老门派,但素来与同道中人交往稀少,也少有门派弟子行走世间,是道门中颇为神秘的一个宗派根据道典记载,该派的道法崇尚“师道于自然”,盗万物之灵源以定道基道德宗行走世间的弟子在传回本宗的信息中也偶尔会提到这个门派,传说该派某代掌教是南陈宗室,南陈亡于隋后,为避战火举教迁入黔川,百年来与当地土著交汇,其术近巫,威力不可小觑
“嗯,好在真武观这处玄坛造得不错,咱们稍稍修整一下就可重启护坛阵法了,先在这里守着,跟他们慢慢耗,等后援来了再说”龙象天君tian了tian嘴唇,以此句做为结束语
白象天君一直做洗耳聆听状,当即附议纪若尘略一思索,也觉得此法可行
真武观在此设坛后,将左近的灵气都引了过来,化入药婴体内此地的灵力之源已化为实体,便是楼内被压着的那个药婴化成的怪物当然,纵是真武观的孙果在此,也会认为炼制药胎失败,一定会出手毁了这个无用的怪物
能让持者于纷繁万象中识得灵气本源,即是神州气运图的功效之一
纪若尘本想自己将怪物扛回道德宗,但此刻看来已行不通了,于是以秘法将此地方位通报回山,快则半日,慢则一日,道德宗诸真人必会亲临此地那时即使以北芒山举派之力,怕都要落荒而逃
尘缘 章十一 做快乐事 下
既然决定固守待援,那眼前事就是要守好这里,可别援军未来,先被土人给冲了进来当下四人一齐动手补阵纪若尘于道家阵法所知不少,二天君又见多识广,青衣也极具灵性,因此一番布置下已重新启动了护坛法阵虽然阵眼道旗被毁,阵法功效大降,但抵挡一下这些被咒术附体的土人还是很有功效的
布好阵法后,二天君自愿留在玄坛上守阵,以免北芒道士、土人巫师攻阵过猛,耗去阵法太多灵力,又可护着发阵门,就算有一二土人洪运齐天,冲撞进了阵门,也必丧在二天君手中宝器上
既然有二天君守坛,青衣与纪若尘就可回木楼休息了青衣当先入楼,纪若尘刚要跟着进去,忽然就被二天君拉住了衣袖
白虎天君咳嗽一声,压低声音道:“少仙,有一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龙象天君大眼一瞪,道:“还有什么当不当讲!必须得讲!”
“那你来讲!”
“俺口齿不清,这种事哪里说得明白?当然是你来!”可是龙象天君口若悬河,哪有半点口齿不清的样子
白虎怒视龙象一眼,方低声对纪若尘道:“嗯……这个……为了小姐长远计……这个……切勿与小姐太亲热了……”
纪若尘登时一怔,根本说不出话来二天君自回玄坛守阵,他则缓步进入木楼
这么一耽搁的功夫,木楼中已被青衣打扫得干干净净,那三尊破烂不堪的伪三清像不知被扔到了哪里体内含着灵力之源的怪物连同定海神针铁一起被移到了木楼的底室去木楼内的血迹、肉屑都清理得干干净净,就似根本没出现过一样本是铺在香案上的厚重布幔则被取下放在地上
如此一来,木楼中登时多了三分温馨气息
从阵外望去,木楼高三层,尖顶,即结实又轻巧但因真武玄坛玄奇阵法的缘故,在楼内抬头向上望去,却可直望见满天的星斗
此时方当深夜,距离天明尚有相当长的一段辰光村寨中的激斗其实没耗去多少时间,不过与罗真人与真武观群道斗法也耗去了纪若尘几乎全部真元此刻大局初定,他心神一松,疲累就都涌了上来
但当他看到青衣在木楼中央的布幔躺下,有如一朵睡莲悄悄舒展开每一瓣莲瓣时,依然呆住
“好累”青衣自如地伸展了一下身体,柔得十分慵懒
纪若尘忽然间觉得自己就象一尾离了水的鱼,无论怎样努力吸气,胸口总是紧得要发狂
青衣怔怔望了会星空,转望向他,道:“离天明可还有些辰光呢,先休息一会”
如同万千混沌鞭发出的雷珠同时在心底爆开,他只感到神识中白茫茫的一片,再也找不到属于自己的意识于是他呆呆地在青衣身边躺下,也不知过了多久,无数雷珠炸开形成的强光渐渐散去,于是他才重新回过神来
抬眼望去,是满天的星斗,一条银河蜿蜒着经过天际
他正看得出神间,忽听得青衣幽幽地道:“听说人死了,若不去轮回,就会变成天上的一颗星宿,也不知是不是”
纪若尘笑笑答道:“世上有万万千千的人,若是都变成星宿,只怕这天都装不下呢”
青衣又道:“在那星河中央,听说还有一个非常美丽的地方,那里是仙人们居住的地方”
纪若尘道:“你说的是仙界人若飞升,自然就会到仙界去,可是谁能有那么大的福缘呢?至于传说仙界在星河中央,也只是一种传说而已还有说昆仑就是仙界的呢其实真正的仙界是何模样,谁都不知道的”
“你若飞升,就会到仙界去了……”青衣幽幽一叹,道:“可是我们妖呢?纵然寿至千年,到了那时,我又该去哪里?”
听到她话语中若有若无的惆怅,纪若尘心头一阵热流突然涌上,不假思索,脱口而出:“那我不飞升了,留下陪你就是!”
青衣转过头来,两泓秋水深得望不见底,定定地看着纪若尘
紀若塵的心砰砰地跳了起来,以往纵是面对众多强敌,也不曾如此慌张青衣与往日显然不同了,这种变化并非是源自道行上的,而是其它的一些什么东西在那如水双眸的注视下,他凭空感觉得重重压力,如一座山压在了胸口,气都透不出来
会有什么发生?
他这样问自己这个问题自然是没有答案的,这其实只是他无从宣泄心中的压力,无意识的想要转移一下注意力而已
好在青衣终于开口了:“真人们就要来了?”
纪若尘胸口一松,答道:“以此地的距离看,最迟还有半日,真人们就应该到了”
“半日啊,好奢侈……”青衣似是自语地道,然后重新展露笑颜,道:“反正还有半日呢,休息一下,我累了”
未等纪若尘回答,一缕笑意从青衣唇角透出,如昙花绽放般刹那间直达眼角眉尖,显出与平日迥然有异的娇媚之态,她伸出纤纤细指,在两人中间虚划了一条长线,轻笑着道:“你若是过了线,那就是禽兽!”
又如一记惊雷在心中炸开,仿如回到了当初那间简陋客栈之中
只是今时昔日,又怎会相同?
其实以两人此刻的道行,早已不需睡眠,打坐修行即可,现在和衣而眠,不消说只是做一个样子而已当日的中土客栈与今时的蛮荒木楼在纪若尘的心中重合,然而感觉已有不同
客栈简陋但温暖,如二月初春而今却是浓烈中隐着肃杀,恰似将冬的晚秋
青衣转过头来,两泓秋水深不见底,定定地望进纪若尘的眼中
纪若尘颇有点目瞪口呆地看着和听着青衣娇媚无伦的姿态和语调,心头剧震
突然一把大嗓门极为煞风景地响起,“俺说少仙、小姐啊,外头好冷,楼里有啥铺盖之类的吗?”
冷?修道之人,在这初秋南国的夜里,冷?
青衣柔声道:“楼底那个怪物就躺在一堆招魂幡上,白虎天君将就着用一下那些?”
楼外再无声息
纪若尘仰躺着,微笑听着,定神凝视头顶无尽的星空穿过那浩瀚无涯的虚空,是否就是永恒?不止是此时此刻,偶尔中夜静思时,他心中也有一个隐约的念头,若是与青衣携手,从此遨游青山碧水,再不理尘缘俗务,也不求羽化飞升,那又该是何样的光景?
此时另一个淡然漠然的身影在他神识的地平线远端浮现,纪若尘心头一缩,刚燃起的星点火焰又复熄灭
就在此时,一个柔软温暖的东西靠了过来,碰到他宽阔的肩膊处,那一点暖意撞入他的心头,刹那间滚烫起来,是青衣的香肩触碰到了他的肩膀
纪若尘只觉得心头这点滚烫迅速扩散到四肢,乃至全身,一个个无形的涟漪在他四周激起,旋转着开始冲入他的丹田纪若尘微微一怔,这在小腹不断蒸腾而起的热意虽然熏得他意畅神舒,说不出的舒服,但本心中仍留有一点对异样的警惕
“那个……青衣……”
“嗯?”
青衣慵懒的音调使得纪若尘心头再次剧震,他笔直地盯着满天星斗,低声道:“你越线了……”
话音未落,楼外突然隐隐约约传来一声低吼:“……为什么又是我!”
过不多时,龙象天君那熟悉得再不能熟悉的啸音穿透重得法阵的束缚,回荡在整个木楼之中:“少仙、小姐,土人攻得越来越猛,俺们兄弟有些撑不住了!!”
龙象天君的啸音中含着穿金破石的威力,有如一盆冷水当头浇下,登时让纪若尘清醒过来他觉得有些奇怪,以二天君之能,又依托着强力阵法,怎会不敌那些土人?如此看来,二天君倒象是在有意搅局,不令青衣与他有何逾越举动
这实在不象是他们能做出来的事,内中必然另有别情纪若尘刚开始思索这件事,旁边忽然涌来一阵淡淡的暗香,随后耳边响起清澈如水的嗔语:“人家可不会象你那样……禽兽不如”
纪若尘如被惊了的小兽,骇然转头,发觉青衣不知何时已贴了上来,两人挨得极近,鼻尖几乎都要碰到一起她双瞳此时已深不见底,那双瞳孔中似空无一物,然而细细品味,决绝、欢喜、哀婉、不舍,人间种种情愫织成一张大网,将他整个魂灵陷在了网中央
两个对望一瞬,青衣忽然扑入纪若尘怀中,将他扑倒在地,随后他视线中一片模糊,一点冰寒、柔腻的感觉印上了他的唇
神识中霹雳炸响,电光石火间的灵感,才令迷乱中的纪若尘意识到那点冰寒,原来是青衣的唇隔着重重衣物,都可感觉到她肌肤那几乎令人窒息的热度,如同抱了一团火焰!冰与火之间的距离,不断撕扯着他的神识,一会清醒,一时迷乱他隐约意识到,有些事就要发生了然而另一个声音却在拼命地嘶吼着,要他清醒过来,不要让那将要发生的事变成现实
“好象是龙象天君的声音……”迷迷糊糊之中,纪若尘忽然闪过这样一个念头,片刻的清醒已足以令他看清眼前的局势青衣衣衫凌乱,正跨坐在他腿上,双腕环着他的脖颈,唇舌交缠她连耳根粉项都已红透,秀眸半闭,那种说不出的柔媚模样,偏偏透着股未经世事的清丽,谁能不心醉魂销?而纪若尘的双手,早已滑入她的衣衫,抚着如缎的肌肤
纪若尘尚余一丝清醒的意识,用尽平生意志,想要翻身坐起青衣抬起小脸,与他四目交投,双眸有如秋水般深幽,眼神中一往无前的决绝令他心中一颤!此情此景下,纪若尘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支吾几句,终道:“似乎龙象他们遇到了点麻烦……”
青衣浅浅一笑,纤指挥动间,数根青丝飞出,转瞬间出了木楼,然后道:“他们不会有麻烦的”
木楼内,纪若尘还要说些什么,青衣忽又扑了上来,用尽全身力气,咬上纪若尘的双唇!
万千混沌鞭的雷珠在虚空中炸开,纪若尘脑际轰然一震,迷失在灼热炽烈的洪流中苦涩与甜蜜交缠的剧痛引燃了他灵台最后一点清明,溃了最后的堤坝他彻底抛开一切,开始回应
星辰永恒不息的运转之下,心灵与心灵之间再没有丝毫隔阂,阵阵欢愉汹涌而来,一lang一lang般接踵而至,两人再无法分辨彼此
“啊!……”一声痛吼响彻整个山谷,随即一团硕大的火球在村寨中央升起,直上数十丈高空方化作黑烟而去
二天君逃回阵内,稍作喘息二人浑身浴血,身被数十短箭,颇为狼狈
“他奶奶的,敢射老子屁股,一把火都把你们烧成灰!”龙象天君一边恶狠狠地骂着,一边把屁股上密密麻麻插着的十余根短箭一一拔下他屁股本就受了伤,此时伤上加伤,拔起来格外痛些
布幔上传来扑扑扑扑的声音,土人的箭雨一波波地射在布幔上,引得阵内玄坛忽明忽暗阵外突然安静了片刻,然后在土人们疯狂的嘶喊声中,一个土人高高飞起,越过重重布幔向阵中落下他面容狰狞,不住挥着手中的钢刀,迫不及待地想把下方的二天君砍成肉酱
他刚刚越过布幔,身体就蒙上了一层暗红色,而后肌肤躯体如蜡一样开始溶化,伴随着一声痛苦无比的吼叫,这名悍勇无双的土人战士口鼻中喷出熊熊烈焰,于空中就化做一颗火球,烧得无影无踪
看到真武观法阵防护如此凶猛,二天君也不由得悄悄出了一身冷汗若不是他们杂学够多,这次必定要吃个大亏白虎天君呸的一声吐出一口带血的痰,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咱们还得出去再杀个来回!”
话音未落,二天君忽然同时回头,望向木楼那幽深的门户
“不好!里面好久没有动静了,他们该不会是……”龙象脱口而出
白虎摇了摇头,先是道了声“不可能!”,随后摇了摇头,皱眉道:“可是为何我会如此心慌?……嗯,以小姐的性情,做点什么出来也难说得很……龙象!法阵我还能撑一会,你进木楼里看看,千万别让小姐做了错事!”
“怎么又是我!”龙象天君咆哮起来不过他知道白虎独力守阵其实危险更大,相较之下,闯木楼最多是失了青衣的欢心罢了
龙象挠挠大头,无奈向木楼行去他大脚刚要踏进门口,忽然顶心毛发竖起,一道落雷自天而降,几乎是贴着他的鼻尖落下
龙象大惊抬头,见一尾丈许长的黑色雷龙浮在空中,琥珀色的龙睛中全是凶光龙象一眼就看出这条雷龙乃是法术幻化而成,轻忽不得他正要往里硬闯,木楼左右又各自游过数头雷龙,算上先前那头,一共是六条雷龙在空中往复翔动
这六头雷龙俱是青衣混沌鞭所化,就是一头也令龙象难以应付,何况是六头齐出?
六头守楼雷龙不时发出低吼,龙鳞片片竖起,一颗颗雷球不住飘出,在龙象天君面前织就了一张电网青衣的意思很明白,此门不通
龙象回首一望,白虎早杀了出去阵外但闻土人杀声一lang高过一lang,却没有白虎半点声息
“罢了,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主人待俺兄弟不薄,这次俺龙象就豁出去了!”龙象一声大吼,周身漫出层层暗青气雾,合身向混沌雷网撞去!
轰的一声,一道青烟腾空而起,整个山谷似乎都随之晃动了一下然而主寨中那一座木楼岿然不动
龙象天君衣衫破烂,大小十余件从道德宗得来的护身法宝俱都冒着轻烟,
尘缘 章十二 未问是缘是劫 上
章十二未问是劫是缘好长的一个梦啊!
仰望着漫漫星河时,这个念头仍然不时自纪若尘心底浮现,尽管他知道刚刚过去的绝不是梦,但仍然不由自主地怀疑一切的真实
他的心神就这样在真实与虚幻之间不停地变换着,挣扎着,有好几次成功地从梦中醒来,又心甘情愿地沉浸在了梦里
如是反反复复,直到一缕凉意袭上面颊,他才猛然醒来,呼地一声坐起!
他左右张望,一颗心如同浸在冰水之中,几乎停止了跳动
青衣呢?
那狂乱的埋首烟波、抱春雨如绵的夜,难道真的只是一场梦而已?
头顶星河灿烂依旧,木楼中一尘不染,只要一闭上眼睛,青衣就似还在他身旁,默默地看着他,一如既往
他忽然出了一身冷汗,如今细细回想,似乎在一同相处的时光,青衣无时无刻不在默默地望着他她就如时时萦绕在身边的一缕风,令他几乎忘记了这个温婉女子的存在只有当风停了时,他才会觉得若有所失
“纪若尘,你这是怎么了?”
他素以心志如钢自傲,当然不能容忍自己处于这样一个混乱的状态,于是狠狠地甩了甩头,可是仍然有些分不清梦幻现实纪若尘又抬起手,在鼻端仔细地嗅了嗅,奇怪的是手上没有一点青衣的味道,也不知刚刚的暗香从何而来
青衣已经走了
恰如流水,过不留痕
他站了起来,仰望着浩渺无垠的星空身上仍隐隐传来酸痛,提醒着他昨夜的狂乱同时在内心深处,有一种奇异的空乏,如同什么东西被从身体里抽走了一般
纪若尘默运心诀,内视体内只见各处经脉中色泽暗淡,不止是精力损耗过度的空乏,且以前圆润如意的感觉也已不在看到这里,他终于知道已身元阳已破,原来昨夜的一切都不是梦可是此刻真元损耗的虽然厉害,然其中多了一点勃勃生机,却是以前不曾有过的
仿佛是受那点生机影响,他眼中看到的一切,似乎都比以往亮了少许
纪若尘突然觉得左手有些异样,举到眼前看时,只见掌心中腾出团淡淡青雾,一个小小的青衣于雾中缓缓浮现她怔怔地望了纪若尘片刻,方浅浅一笑,道:“若尘,能有昨夜一聚,也不知是经历了多少世因果才得来的缘份我心愿已足,该是时候回无尽海了你要记得切切不要到无尽海来找我他朝有缘,自当重聚”
他呆呆地看着掌上的青衣,本已如死水一潭的心中忽生波澜
青衣转身欲去之际,又回首道:“浮生如梦,僻如朝露什么因果轮回,什么大道天命,何必理会那么多呢?想也是一劫,不想也是一劫”
还未等纪若尘回味明白这几句话,青衣已化成一缕青烟,袅袅散去,只在他掌心上留下一瓣殷红的落红那一抹红旋即如落英入水,徐徐隐没在他掌心之中
纪若尘无言望着自己的左手,这只手晶莹如玉,仍如往昔此前他偶尔会看到自己双手上染满了鲜血,且不时有血珠自指尖滴下但现下天眼开时,只见右手上仍是鲜血淋漓,但左手已洁净如初生的婴儿,可遇而不可求的刹那,他心眼闪动,方会看到青衣留下的一瓣残红
“青衣……”这一刻,他心中有万千思绪,最后却都化成缕缕青雾,缭绕成她的名字,于心中凝聚不散
正恍惚着,纪若尘脚下突然一阵地动山摇,侧方一道火柱升腾而起头顶的星空一阵扭曲,如水波般慢慢散去,道道阳光自窗户透射进来,看来已经快到正午了木楼内原本的茫茫夜空,其实都是玄坛法阵生成的
他心中一惊,这才省起玄坛阵外还有许多土人和北芒道士觊觎,青衣既然回了无尽海,那么二天君自然跟着去了,现下整个法阵就要靠他独力支撑
以一当众于他从不是什么问题,甚至想起来会有点兴奋
纪若尘环顾四周,估计法阵还能支撑上片刻,再听阵外呼喊杀声,皆是集中在阵门那边他略一思忖,就决定直接自木楼后面破阵而出,好杀土人们一个措手不及
他心念一定,立刻和身向木楼后壁撞去,只听砰的一声巨响,碎木与布幔齐飞,木楼几乎塌了半边下去
纪若尘如一阵阴风,悄无声息地随着碎木奔出,正准备大开杀戒之际,却惊见周遭竟然一个敌手都没有,四下里静得出奇,如同突然踏进了鬼域死国一般那些刚刚还在喊打喊杀的土人战士,刻下一个个伏倒在地,面带微笑,似乎突然进入了梦乡但纪若尘一眼就已看出这些土人战士生机早绝,空中诸多幽魂野鬼游荡在村寨各处,一时间还找不到黄泉入口
看着这尸骸遍地的村寨,纪若尘只觉刚刚一步之间就已跨越了两个世界,心底油然而生寒意
微风迎面拂来,他忽然在风中嗅到一丝若有若无的恶臭臭气闻起来十分诡异,似乎并非属于这个世间之物,倒与黄泉之气有些类似纪若尘立时向臭气来处望去,但见空中隐约出现了一道丈许高的深黑大门大门洞开,内中只能望见一片茫茫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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