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弟为何要杀我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泼莲池
我一手轻轻拭去他唇边的血迹,却忽然感觉另一只掌中的冰冷手指动了动。
云殊君抚上我的眉心,眼睛,又滑下我的嘴唇,道:“你说的每一个字我都听懂了。只是……”
他复又细细摩挲着我的眉心,自言自语道:“我的鹤白真的不是你啊……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虽然有些傻气,但是他是那样好的人,哪里是一句神志未明便抹杀掉的?”
我看着云殊君眼中的光渐渐熄灭,这情景是如此的似曾相识。
与他在这无尽的黑暗中相对无言,明明离得那样近,我却仍然觉得有些看不清。
云殊君道:“宋宅那日后,我被困在无间山下,我想了许久,想来想去,也猜出你是鹤别了,只是那时我只以为是水月君用了什么法子让你转世了,只是万万没想到,他竟然是施了夺舍禁术,想来也是……他那个人……”云殊君黯然地笑了一下,道:“他想做什么,万没有做不到的道理,堕仙术他都能生生创出来,当真是举世无双。”
我默默听着,他却渐渐敛了笑,控制不住般露出破败的神情来,他的脸色太过难看,我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在这之前不久,云殊君还仿若无事地在此揶揄我与水月君的往事,而现在,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在不知什么时候便消失了,我甚至不知道是在哪一刻开始,便无法转圜了。
云殊君的身影在我眼中逐渐影影绰绰起来,我一低头,擦了擦眼睛,笑道:“你觉得不是我,便不是我,只要你安然无恙,倒也没什么。”
也没什么。
若是……若是曾经那个磕磕绊绊的鹤白,告诉云殊君自己是鹤别的转世,云殊君是不是……是不是就……
余光骤然一亮,只见幻境中再次有了影像。
我与云殊君一同望了过去,只见这次幻境中的竟然是云殊君。
云殊君也是一怔,皱眉望着幻境中的他。
幻境中的云殊君一袭洁白简朴的道袍,身后负着一柄漆黑剑鞘,俊雅无比,此时他正在同水月君道:“多谢水月君破例让我来藏书阁查阅,云殊铭记在心。”
水月君依旧清淡的的像随时会化去的影子,他遥遥的站在远处,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云殊君望了望藏书阁门楣上的牌匾,道:“敢问这是何意?”
水月君拢着袖,淡淡道:“藏书阁中书籍极为浩瀚,查阅不便,一位故人对此施了有求必应的法术,进去后所思典籍便会出现在你手边。”
云殊君闻言一怔,笑道:“水月君的这位故人着实法力高强,又有趣的很。”
说罢,他见水月君没有回答的意思,似也不介意,微微一笑便步了进去。
身边的云殊君身子忽然一晃,开口道:“原来如此……我差点忘了此事,这么说来,那位‘故人’定然是你了。”
我道:“是,当年你去……藏书阁做什么?”
云殊君略微皱了皱眉,不肯答我。
过了没多久,幻境中的云殊君缓步出来,对水月君道了谢,只道没有找到想要查阅的典籍,便要告辞了。
水月君点了点头,难得问道:“查阅何事?若是藏书阁没有,便不会有。”
云殊君道:“我想访寻一位故人的踪迹,只是那已然是几千年前的事了,我也记不分明,总觉得大约是有这样一个故人,细想又觉得没有,如今看来是没有了,自此了却了一桩心事,多谢水月君。”
我心中一动,不由得望向身边的云殊君,你……当年是来寻我的吗……
云殊君喃喃道:“自我飞升,我一直隐隐觉得是有这样一个人,但是隔了许多年,的确已然记不分明,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找他,也不知道他具体是什么样子的,直到我被暗算堕仙后,我忆起了前世,才想起当年第一世时……”
说到此处,他便怔住了。
幻境中的水月君神色不动,也不再追问了。
云殊君走后,他微微仰望向那幅提着“有求必应”的牌匾,他痴痴望了许久,他有些疲惫地抵着门扉久久出神。
不知过了多久,水月君顺倚着门扉滑坐在青阶上,他在藏书阁前喝的许多酒,喝到最后,我开始疑心他醉了。
他就算醉了,却依旧没什么话说。
忽而一簇火光,那火自水月君指尖飞出,直攀上牌匾,那火唯独燃起了牌匾,一点点吞噬着那朴素的木匾。
火光映着水月君的侧脸,我却也看不出他有什么在意。
他只是握紧酒瓶,握的太紧,酒瓶被他生生捏碎,碎片划破了他的掌心,他却不肯放手,只是怔怔的将手抬到眼前,看着那血珠一滴滴滑进了他的袖口,血珠越掉越多,最后连成了一条蜿蜒的血红。
有清风拂过,水月君握着鲜血淋漓的手掌抬眼望去,忽然道:“有求必应,为何不应?鹤别……当真不归?”
第六十一章临别一眼
我这个人,似乎命格不太好。两世为人,欢愉的时刻总是格外的少。
当年与慕贤越喜和雨燕相伴林间,本是最无忧无虑的,可是这样的日子过了不过百余年,转眼间越喜死在我怀中,慕贤亦被我亲手所杀,就连雨燕也在无间山苦苦煎熬了千年。
再见时,已然对面不相识了。
直到识得了云殊君,我才觉得每时每刻都如此快乐,与他在一起,不快乐也是快乐的。
有时我忍不住想,我要是真的是鹤白就好了。
鹤别这个人,旁人茶余饭后拿出来神神秘秘地闲聊一番也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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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够了。
可惜……
幻境中景色已改,四季如春的镜湖忽然飘起了雪。
那雪直飘到幻境之外的我们面前,我拂掉一片雪花,入手是冰冷的,如有实质一般。
又有一片雪花锲而不舍地飘落到我眉间,轻柔的化开,寒意带来细微的刺痛感,像是一个若有似无的轻吻。
我摸了摸眉间,借着动作望了一眼不远处的云殊君。
云殊君的身影看上去更加消瘦,从我的方向望去,只能看到他紧紧抿着唇,他墨色衣领和长发间,露出一小片洁白的侧颈,我突然不合时宜的回想起我们在客栈时是何等亲密无间。
彼时的云殊君从身后环住我,叫我为他去除掉背后宋临霜留下的痕迹。
他的身体是修长温热的,当我抱住他的时候,时常觉得那触感是不真实的,生怕是梦境,总会有醒来的一日。
如今是不是……便是梦醒之日了?
只是这梦,究竟是鹤白的,还是鹤别的?
我多么希望自己只是那个法力低微的地仙鹤白,即便笨了些,但是鹤白做的事并不多罢,只需全心全意爱着云殊君,笨些也就笨些了。
亦或是,没有发生这一切,我依旧是鹤别,待到他飞升那日,我好好拾一番,在九重天上候他些时候,再端个风轻云淡的上仙模样,对他微微一笑,道一句“这位有缘的仙友,鹤别等你千年了”。
大约也好过如今这副境地罢?
胡思乱想间,眼前的幻境一片片碎裂开来,裂痕飞速蔓延到我的脚下,无尽的黑暗裂开了一道道光亮。
我微微一怔,骤然反应过来,快步上去拉住云殊君的手,道:“幻境要散了。”
刚一触碰他的手,他便本能的一动,但是不知为何,他终于还是没有抽出手。
见云殊君的眼中毫无波动,我郑重道:“我出去后,会去救你。”
云殊君盯着眼前的碎片景象,开口道:“其实……也不必。”
我道:“我定会救你。”
云殊君闭了闭眼,道:“我忽然觉得无间山底也不错,这里没有我参不破的因果,亦没有难解的恩怨,我……”
我一怔,道:“你……”
云殊君又细细地看了看我,一手抚上我的眉心,他忽然唤了一声:“鹤白……”
“……嗯。”
云殊君颓然滑下手臂,惨笑道:“罢了,我喊错了,你应我作甚呢……”
眼看幻境将倾,他又是这样失魂落魄,我咬牙道:“云殊君,你莫要伤心了,鹤白我还你便是。”
云殊君眼中有亮光跳动了一瞬,看在我眼里更觉刺痛,我死死握着他的手腕,强笑道:“天下虽大,鹤别做不到的事还不多,你只信我,待我了却了与水月君的恩怨,定会还你一个全须全尾的鹤白。”
云殊君的唇微微一动,只是话还未出口,那幻境中的道道裂痕发出盛大的刺眼光芒。
待那光芒散去,我发现自己置身镜湖岸边。
镜湖一如往常平静,暖风袭来,波澜不兴。
周围空无一人,我木立了半晌,低头向湖面望去。
千年前的容颜,现在看来有些陌生了,我抚上眉心,那里再也没有一枚血痣。
我唤出清正,执在手中,将全身灵力灌入进去。
直到清正剑身发出耀眼金光,我猛然执剑向镜湖内倾尽全力地劈去。
“水月君,现身。”
其实,我一直自持自己剑法潇洒轻灵,如此用蛮力劈山河之事,曾经只有慕贤才干的出来,我是断不会自降身价干出这等蠢事的。
只不过事到如今,偶尔任性一次,倒也无妨。
镜湖在我全力一劈之下镜湖被活生生辟成两半。
剑气所及之处,两侧水面似镜般悬挂起来,留下通往湖底的一道路。
我剑刚走了两步,只见有一个人影从湖底尽头缓步而出,他迤迤然向我行来,走到不远处终于停下了脚步。
湖水像是被什么驱使着一般,骤然交汇,一时间水花飞溅,再看时,那人已被湖水拥在湖心,水波渐渐将他托起至水面上方,那水流是镜湖从未出现过的湍急,却沾不湿他一片衣角。
我微微抬起头,见他居高临下地望着我,我却有些看不清他的神情。
像极了在栖云山初见,那时我一抬眼,见到这人也是似这样立在云端,带着些不明意味审视地望着我。
往事难追,不知沉默了多久,我终于又唤了一声:“水月君。”
水月君也道:“鹤别。”
我刚要开口,又听他徐徐道:“你离开幻境后,第一个要寻的人竟然是我……”他浅笑了一下,道:“就算是寻仇,也很好。”
我道:“我来向你寻仇,你很欣喜?”
水月君想了想,道:“你来见我,即便是寻仇,也很好。”
我道:“这世上,只怕也只有你是真的想见我了。”
这话说完,我自己也怔了一下,一股无端苦涩漫了上来,我心想,我怎的这样自怨自艾了。
水月君倒是心情不错,他又笑了一下。
说话这片刻,他笑的比在鹤白记忆中前二十多年见的次数加起来还要多。
我打了一肚子腹稿,一见到他,便说不出口了。
水月君从袖中摸出一个酒盏,他一挥袖,那酒盏便在半空中缓缓向我飘来。
直至飘到我面前,我不肯接,那乌黑的酒盏就这样不疾不徐地停着,仿佛我不接,它便能在这半空中停一辈子。
又是僵持半晌,我只得接下那酒盏,拿在手中扫了一眼,我才发现透过盏中酒,依稀看到这酒盏中竟然有一道裂痕,被人心修补过,却仍能看出曾经摔碎的痕迹。
越看越眼熟,我心中刚刚一动,水月君的淡淡的声音传来,“这是当年你带来与我共饮的酒盏,后来……你走那日,此物流失在妖族手中,几年前被崇恩寻得,又遣人送了回来。现下……还与你吧。”
我这才想起来,这果然是小七打碎那只酒盏。
难怪彼时看不出什么稀奇,原来此物是这个来历……
我捏着酒盏,觉得手指比这杯中酒还要冷,衬得盏壁都显得温热了。
我道:“酒盏我便下了,盏中酒我却不敢喝。水月君的手段我也是领教过的,我生怕这杯酒喝下去,醒来又是你水月君的无尽幻境。”
水月君垂下眼帘,道:“随你便是。”
我驱使那酒盏缓落在不远处,对他道:“两世为人,到如今我只剩一事不明了。”
水月君平淡道:“隋河?”
我道:“是,我心中已然有些猜想,却还是想要你亲口对我道出原因。”
水月君微微蹙眉,像是想起此事有些力,过了片刻,他缓缓道:“隋河……我的确未料到他会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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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你。”
我打断道:“你一丝情义也未给过他,为何还要与他纠缠?害得他走上邪路,害苦了云殊君。”
水月君许久没有回答我,直到我以为他不回再开口了,他才随意地道了一句:“有几分似你。”
“……”
水月君遥望着远处天际,面上依旧是冷寂的神色,他道:“未识得你前,光阴于我毫无意义,千秋万古转瞬即逝,你灰飞烟灭后,这光阴与我而言,却又太过漫长。隋河那年对我说,想要永远陪着我,那日我酒醉之中,他的几分相似,便成了九分相似,我就应了他,后来虽然酒醒,也觉得将错就错并无不可,仅此而已。”
“后来他趁我封印神志沉于湖底时,设法闯入了幻境,看到了前世之事,我混沌之时虽略有感知,却觉得让他看到也无妨。”
“他以为瞒过了我,”他抬手唤起一朵水滴在指尖把玩,漫不经心道:“不过是我不与他计较罢了。”
听他这样的口气,我更觉心寒,不久前他在我面前落泪,我不得不承认,那一瞬我为之心悸,但是此刻,我才再一次确定了,这个冷漠无情的水月君,才是真的他。
我冷冷道:“这么说来,隋河看了前世之事跑来与我同归于尽,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唯一不正常的是,怎么不去杀你?”
水月君若有所思,最终也只是颇为轻巧地道了一句“谁知道呢……”
是啊……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古往今来,痴男怨女的故事,说到最后,多半也只剩一声叹息,一句“谁知道”而已。
我扬起剑尖,阳光映在上面,衬出一点寒光。
我对他道:“水月君,你待我有恩,也有仇,兜兜转转这么多年,一桩桩一件件,我都记在心中,仔细算来,到底还是仇大了些,如今我向你来讨,如何?”
水月君立在湖心之上,素衣广袖,丽无双。
即便是到了今日这番境地,我也不得不承认,他的风姿的确出众极了。
可惜这样的人……没有心。
他淡淡应道:“好。”
我也道:“好。”
不等这字落地,我便挥剑向他刺去。
不过眨眼间,我已然攻到半途,只见水月君动也不动,只是捏了个诀,他手指一点,我与他之间便骤然拔起一道冲天水幕,那水幕隔断了整座天地。
虽然是水,但是我心知水月君驱使的水幕如同钢筋铁壁,若换了旁人,法器抵到上面定会折断。
只是我偏偏不是“旁人”。
我不假思索的一剑向水幕中刺去,剑尖毫不力地穿过面前的水幕,溅湿了我的衣衫。
水月君的修为极高,又执掌天下幻境,不知这水幕后是怎样突如其来的险境。
这样的念头不过维持了一瞬,我已随着剑锋穿过水墙。
有什么极快的闪过我的脑海,我突然莫名一顿,还来不及看清水幕之后的景象,只听耳边的汹涌涛声呼啸而来。
我本能的一挡,霎时被淋得透湿,直至水幕落尽,我缓缓挪开遮住面目的臂弯。
只见水月君就这样静静地立在我面前,我所执的清正,距离他的喉间不过半寸。
方才我若没有手……只怕他早已被我刺穿了喉咙。
我望进他幽深的黑眸中,低声道:“为何不躲?”
水月君又露出一个莫名的笑,答非所问道:“灰飞烟灭……是什么滋味?鹤别。”
清正的剑尖微微一颤,我有些纳闷的看着这剑。
水月君也盯着那剑尖,道:“我已经……没有什么想做之事了,你曾去过的地方,我也想去看一看。”
剑尖颤的越发厉害,我用尽浑身力气往前又送了一毫,哑声道:“那里是一片虚无混沌。”
“虚无混沌……”水月君低低重复了一句,又道:“那很好。”
“好什么?”
水月君道:“我自化形便在此了,想来也是自虚无混沌中蕴生,如今也是时候回去了罢。”
他微微垂眸,不知在看什么,忽然问道:“你为何突然停剑?”
“水月君。”我回清正,见他眼中闪过一丝困惑。
我挽了个剑花,反转了剑身,我执着剑柄在他额头轻轻一碰,他的发丝被风拂上我的手背,有些微痒。
水月君有些困惑地微微歪了歪头。
我忍下心口处莫名的撕扯之痛,强自道:“虽然未真的刺中你,不过,就当我的仇已经报了。”
“就当?”
“嗯。”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向岸边走去。
这湖面早已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无澜,我突然觉得镜湖实在太广阔,太冷清了。
我随手折断清正,丢入湖中,听着一声入水的沉闷响动,我没有停歇,边走边道:“水月君,今日`你我恩怨尽消,从今往后,天上地下,永生永世,再不必相见”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传来水月君悠悠的声音。
“依你。”
我又往前走了几步,忽听身后水流汹涌的异动。
低头望去,只见湖面下方暗流湍急,全部向我身后急速冲去。
我豁然回头,入眼却见水月君依旧维持着刚才的姿势立在湖心,湖面似镜,他也似镜。
他神情黯淡地望着我,忽然间他四周的湖水涌动起来,如巨大的瀑布般将他拥在正中,水花飞溅,却仍然似曾经无数次一般,没有沾湿他的一片衣衫。
我无措地看着这一切,看着他缓缓下沉,下沉,直到水面恢复了平静。
水月君沉入镜湖湖底,他将自己永远地沉封在那里。
从此之后,我与他果然再也没有见过面。只是那时,我还不知道。
我只知道镜湖下起了雨,我端起树下那盏逢春,失魂落魄的走了几步,终于忍不住停了下来,饮了一口盏中酒。
不知为何,酒盏也抖的那么厉害,也不知道为何,酒盏里的逢春越喝越多,喝到最后,我疑心里面都是雨水了,但是雨水怎么会那样苦涩。
我没有再回头。
第六十二章
离开镜湖后,我才知道原来这场雨,并不只有在镜湖才下的那样大。
等我回过神,才发现自己在一处陌生的人间街市中,浑身上下淋得透湿,时值深夜,街上万籁俱寂,一个人也没有。
我走走停停了一阵,尽管我知道有几个地方必须要去,有几个人必须要见,但是至少在这一刻,我什么都不想去思索,亦什么都不想去做。
哪怕一刻也好。
明明灵力充沛,我却觉得,全身上下没有一丝力气。
若要行走,便一直走下去,停下便像是劲了全身力气,可是当真停住了,再抬脚出发又变成了一件艰难的事。
我立在空无一人的破旧街巷中,突然觉得非常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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惫。
我强迫自己打起神,循着酒香,摸进城中一家酒庄的酒窖中,由着性子喝了个痛快。
我的酒量一向很好,但是今日却醉的格外快。
按理说,酒这一物,喝的越多心头越热,今日却不知怎么回事,越喝却越发觉得寒冷。
彻骨寒意从心口逐渐蔓延开来,我听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每一声光是听着都觉得冰冷。
这漆黑简陋的酒窖中,只有我一人,我终于不必逞强忍耐了,我按着心口,借着醉意,终于控制不住地呻吟了一声。
“疼……”
心脏每跳一下,都是难捱的悸痛。
这世上,再也没有人希望我活着了。
再也没有人了。
醉醉醒醒不知过了几日,我自知不能再这样消沉下去了,便强打起神,化回了鹤白的外貌。
我知道雨燕等了我几千年,慕贤也在等我给他一句真心实意的道歉。
只是我却不想面对。
反正不久之后又是别离,何必再去惹他们挂心一次。
不同于鹤白时的修为低微,我好歹也有三界第一上仙之称,神州大陆千万里的距离,于我而言不过一展翅的功夫。
说不上是有意还是无意,我回到妖界旁的小村庄时,也是一个深夜。
当云殊君的木屋映入眼帘的时候,我忽然有些怔忪。
看它的破败程度,大约在幻境中过的这些时日,于人间已然是有些年头了。
钉在门楣上的平安符已然腐朽不堪,原本鲜红的穗子几乎掉光了。
那日我与云殊君有说有笑的离开这里,对慕贤和他家先生说“不日便归”。现在看来,约莫是食言了。
我在屋外站了许久,不知为何,就连推开这破旧的木门,都需要许多勇气。
我推开门,屋内熟悉的摆设一如昨日,许多回忆一股脑涌上我的脑海。
桌上摆放着我们临行那日开封却未饮尽的烧刀子,还有一本云殊君翻开却未读完的话本。
虽然蒙尘,却不是很厚,大约这些年还是有人来照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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