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弟为何要杀我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泼莲池
一时间,我心下有些感激。
我走到案边,见上面还有云殊君刚刚写了几句的话本。
他的字迹如他一般清峻秀丽,只是上面写的都是些胡话,我忍不住抚上去,有些想笑。
余光瞥见几张泛黄笺纸被压在窗台上,放的很是不仔细,想来是他随手练字的,我取了来翻看。
翻开却见上面写着都是“鹤白”。
鹤白,鹤白,鹤白,写了几张鹤白,最后一张用很潦草的笔迹写了一句“鹤白可真好”。
我按住那行字,怔了一瞬,还是想笑。
云殊君可真是……旁人就算在笔墨间对心上人一表爱意,好歹也扯几句有典的小诗罢,哪有这样大大咧咧写上一句“可真好”的……
只是不知为何,很艰难的,我没有笑出来。
云殊君啊……
一想到他,我便觉得一股暖意,他那样好的人,被他喜欢上的人,一定前世倒霉透了,才换了这一世他的爱慕,这人定是天下第一幸运的人。
只可惜不是我,我是倒霉的那一个,才不是幸运的这一个。
夜雨连绵,下了一夜没有停歇。
我在桌边也坐了一夜,等我看到窗外天光已破,不有些恍然。
我离开小屋之时,思忖再三,还是忍不住拿走了那张纸笺。
按理说,这是云殊君写给鹤白的,我私自拿走着实没有什么道理,只是想到待云殊君和鹤白归来,他还可以为鹤白写上一千句,一万句,倒也不在乎这曾经的潦草的一笔了罢。
我再怎么心如刀绞,还是合上了小屋木门。
此时天色尚早,村庄乡道还没有人烟,我一个人沿着熟悉又陌生的道路慢慢走着。
我走过曾经耕耘的良田,走过那条乡道。
当年那个明月深夜,街边道旁,一身狼狈的云殊君被我抱在怀中,对我说“活着真难捱”。
我那时想,从此之后有我在,断不会让他再难过了。
可惜到了如今,见四下无人,我也忍不住小声地抱怨了一句“活着真难捱啊……”
拂过林间的风声依旧,一如那日,我抬眼望去,突然好想见云殊君。
好想见他,却又不敢见他。
只恨那日幻境散的太快,我未看清他的神情。
若是慢那么片刻,当我对他说“我会还你鹤白”的时候,会不会见到他面上露出一丝迟疑?
一丝也好……他会有那么一刻,担忧我么?
即便,这毫不足道的片刻转瞬便会被鹤白归来的欣喜所代替。我也……死而无憾了。
一念至此,我不由自主的停住脚步。
我此行本想去寻慕贤和雨燕,即使不愿用曾经的容颜,我也想再见他们最后一面。
见完他们,我本想再去寻一趟我那位苦命的挚友,越喜。
他若是过得不好,我便将他接回来托付给慕贤,若是过得好,我就……看一看罢。
唉,可是此刻,想见云殊君的冲动一旦出现,便在我心中生了根,瞬间蔓延充斥了整个心中,我一刻也等不了了。
我按着心口,苦笑道:“云殊君你可真是……一想到你,我连后事都没心思交代啦。”
不过今日,任性一番也没什么吧,我鹤别一生,总在为旁人活着,事事都想顾得周全,偏偏最后一个都没有保全,说不定反其道而行之,倒能有意外之喜。
更何况,云殊君归来后,以他的性子,定然也会去这做这些事,我放心的很。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回首再望了一眼这大好人间。
千亩良田,大好山河,生机勃勃。
再世为人,纵然恩怨纠缠,悲伤苦痛,但是我来走了一遭,权当是偷来的也罢,这二十多年当真不亏。
我不再拖延,展翅向云殊君而去。
那一日东玄君使出搬山移岭之术,将无间山砸在宋宅中,波及了整座城池。
我落地时,见原本繁荣的景象不再,不知东玄君将他们安置到何方了。
无间山曾是我所居的孤山,我原本对此一草一木都再熟悉不过,只是千年已过,有些认不得了。
我本以为会有东玄崇恩相阻,未成想,他们皆不在此。
想来也是,水月君自沉入镜湖湖底,他曾对我说,在那里便会封闭神志五感,在旁人眼中,与死去无别。东玄崇恩此刻应该正聚在镜湖忙于此事,他俩虽然讨人厌,但是对水月君倒是从来上心。
我缓缓走过无间山那条狭长而黑暗的地道,走到那扇石门面前。
那石门门上多了两道符篆,我看了看,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一指挥去,指风击到上面,骤然反弹回来。
我撤了一步,鞋尖前多了一道深坑。
“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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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把戏。”东玄君真是会给人添麻烦。
我走上前去,一手抚上那符篆,正要驱动灵力毁去,忽听门外有人道:“是谁……鹤别?”
光是这一句,我便不由自主的怔住了。
这声音我是如此熟悉,尽管听不真切,却在听到的一瞬间,听他唤我名字,就忽然涌上一股没来由的委屈之意。
我委屈什么……真是……莫名其妙。
我咬牙不语,门后之人幽幽叹了口气,又道:“果然是你。”
第六十三章
我按着那符篆,心思却被他那样简单一句话带走了,我愣了片刻,最终没有应他。
面对着石门,我撤了几步,驱使灵力聚集在指尖,隔着门轻声对他道:“退后些。”
“等一下。”云殊君有些急切道:“不要打开门……”
我又是一怔,不待我说什么,他先道:“有些话,我想同你说……若是见了你的面,也许反而说不出了。现下这样,正好。”
其实,我不太想听。
不得不承认,在这一瞬间,我心上转过许多可能性,甚至还有一丝小心翼翼的、不切实际的期望。
但是此刻的我,像是沙漠中即将渴死的旅人,此时面前出现了一盏清水,我却不敢细细分辨那是真的清泉,还是海市蜃楼。
再者说,不管是真是假,对我而言也没有什么必须要分辨的必要了。
于是,我重复道:“退后。”
这次换云殊君沉默良久,我本该足够耐心,这最后与他相守的片刻时光,我倒是希望让这风,这光,永远停在这一瞬。
可惜,我并不能再等多久了。
我扬指在空中划出一道灵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送到石门之上,只听”轰”的一声巨响,那顶天立地的整扇石门上放出一道金光,紧接着四分五裂的砰然倒地。
东玄君留下的符篆也给我添了些小麻烦,那道灵力破开了石门的同时,却也原原本本地反射回来,我仗着修为深厚,胸口硬捱了一击,瞬间喉头有些泛甜。
尘土正落,一道墨色的修长轮廓隐隐绰绰地立在门口。
东玄君封印已破,我本该离开,却身不由己地望了一眼。
这里如此昏暗,只有不知从何处映进来的一束微光,无数灰尘在这道光束中纷飞。
只见云殊君微微睁大双眸,明眸中竟似露出欣喜若狂的意味来。
见他如此,我的心中波澜顿生。
他向我一步一步走来,他走到我面前,终于停住了脚步,不可置信地死死盯着我的面上,声音发颤道:“鹤白?”
我的一颗心骤然坠落无尽深渊。
是了,我怎么忘了还是鹤白的相貌。
我暗暗打起神,冲他一笑,含情脉脉地道了一句:“云殊君。”
云殊君顿了顿,眼中的喜色一层层的剥落了下去,他转开双眸,像是按捺着什么般,道:“鹤别君,何苦戏弄我。”
见他转瞬便识破了,我化出折扇轻轻扇了扇,轻巧道:“原本还想趁鹤白没有回来……咳,云殊君是如何识破的?未也太快了罢。”
趁他没有回来……抱一下你。
不过这话要是真的说出口,他只怕更觉得我在戏弄他了。
云殊君依旧不肯看我,只道:“你的眼神,一望便知。”
眼神么……
“好罢。”我一扬折扇,又化回鹤别的外貌。
我一把拉住他的手腕,不顾他轻微的挣扎,拖着他向山外走去,边走边对他道:“此间事了,云殊君请回去吧,不出十日,你的鹤白便会回去与你重逢啦。”
手中的手腕削瘦微凉,我有心死死握住,却怕弄疼了他,只是若是放松了,又怕他骤然抽走,一时间,我的心中为这种小事忽上忽下,忽阴忽晴,自己回过神来,暗骂了一句没出息。
云殊君没有应我,只是木然被我拉着走,我走的不快不慢,盼着他再和我说句什么,什么都好。
像是感应到我的祈求,他忽然在我身后道:“你说让鹤白回来,究竟是何意?”
我简短道:“你只信我便是。”
他道:“如何信你?那之后,你会怎样?”
我沉吟了一下,道:“那之后,我就把这座孤山挪到一个清净的地界,再把红梅种上,继续做我的闲云野鹤,再也不理世间恩怨。”
说话间,山口已然出现在眼中。
我不自觉放缓脚步,却听云殊君突然道:“栖云山顶峰的那只白鹤,是你罢?”
我没有回答他,只是放开了他的手腕,抢先一步跨出山口,我正要施展身形飞走,身后传来一声轻唤。
“鹤别。”
云殊君正正经经唤了我一声“鹤别”。
冲着这个,我也只得站住了,回首向他望去。
这似乎是个盛夏,云殊君立在郁郁葱葱的树林中,斑驳的树影映在他身上,看起来总有些隐隐约约的意味。
我道:“怎么?”
他向我走来,走到我面前却不肯停,我只得退了一步,他这才停下脚步,微微抬眼看我。
云殊君与鹤白差不多高,而我的身量却比鹤白高些,第一次看他仰视我的样子,倒是有些新鲜,我贪婪地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把玩折扇,不能再看,也不敢再看了。
我正等他下文,云殊君一把拽住我的折扇,我不由一怔,却听他道:“鹤别,对不起。”
“你这话……你哪有什么对不起我?”
就算是水月君的一声“对不起”,我都担不起,更何况连水月君都没提,他上赶着道什么歉?
我有些纳闷地抬首看了他一眼,他还是如从前一般,不管落入多么狼狈的境地,全身上下却依旧散发清净温暖的气息,我险些控制不住自己,想将他按在怀中。
可惜我实在不能这么做。
云殊君认真地直视着我的双眸,道:“我也不知,只是看到你很消沉伤心的样子,我想来想去,定是我的缘故。”
云殊君……唉,怎么到了这个时候,还会为别人着想呢……
我笑道:“那你抱我一下。”
话音刚落,怀中突然被什么撞了进来,我毫无防备之下,又退了半步才反应过来。
云殊君紧紧抱住我,他抵着我的颈窝久久不语。
他的身形依旧修长温暖,我简直不敢相信这真实的触感,我怔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回抱住他。
这样的姿势,他看不到我的神情,我才笑道:“骗你的……和你无关,我的确心中难过,但不是因为你……”
“是么……”
听他不太相信的口气,我把心一横,直道:“是水月君的缘故。”
怀中的身子微微一僵,我继续道:“他与我的恩怨了结了,我却从未想过是如此的了结,这并非我的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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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殊君渐渐放开了我,我也适时松开了手臂。
终于,怀中最后一丝温度也无了。
“他……如何了?”云殊君偏过头,望着一望无际的树林,随口问道:“你杀了他?”
“……嗯。”纵然不是我亲手杀了他,却也差不多了罢。
“既然如此……”云殊君抚着下颌,陷入了沉思。
我趁机多看了几眼他的侧颜,直到他突然道:“既然如此,我亲手杀他不成了,那我去烧了他的镜湖罢。”
说着,他竟然真的施展身形,纵身向空中飞去。
“……云殊君?!”我措手不及地愣在原地,等反应过来,一个急跃到空中拦腰抱住他,他却似打定了主意,一掌向我拍来。
我眼疾手快,一手握住他的手腕,将他往地上一带。
一落地,他又要挣开,一副铁了心去寻仇的模样,我无奈之下只得将他按在石壁上,急道:“水月君创下堕仙禁术,害苦了你,你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云殊君道:“那你拦着我作甚?”
我顿时一噎,随即语重心长道:“云殊君,你不要你的鹤白了?现下东玄崇恩多半就在镜湖,你去寻仇,他俩再合力将你困住一回,到时你的鹤白回来,该去哪里寻你呢?”
云殊君面无表情地静默半晌,渐渐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神情。
我有些诧异地望着他,他的浅色灰眸仿佛被雨后洗刷过一般干净,他缓缓道:“是啊,我的鹤白回来该去何处寻我……”
我点点头,道:“是,你总要为他想一想。”
“但是,我的鹤白不会再回来了。”云殊君极为平静道:“鹤别,你骗不过我。”
我浑身一震,只见云殊君低下头,抬手按住心口,一字一字道:“我不想活了。”
我不由自主地沉默了一会儿,温顺地附和道:“我也不想活了。”
他抬眼向我望来,我也望进他的双眸中,不知道是谁先的,我们竟然相视而笑起来。
笑着笑着,我只看到云殊的灰眸中掉出大滴大滴的泪滴来,水渍一行划过他的脸颊,他却仍是笑着,只是那笑容越发难看起来,终于,他无力地顺着石壁滑了下去,极为压抑地哭了起来。
“鹤白……我知道你就是鹤白啊……我明知道啊!!只是你的确不是我的那个鹤白啊,他那么傻,一句话都说的磕磕绊绊,哪有一分比得上你呢?”
我一筹莫展地看着他,他捂着双眸,只能看到顺着他指缝掉落的晶莹水滴。
“可是这世上我最喜欢他……我究竟是做错了什么?为何连我仅有的也要夺去?我明明……我明明……”他的声音渐渐放低了,我凝神去听,才听到伴随着啜泣的后半句。
“我明明一件坏事也不曾做过……”
第六十四章活下去
如果此时站在云殊君面前的是鹤白,他会如何呢……
我深深呼出一口气,转移视线眺望向远方,除了站在这里守着他,我实在不知该做什么。
云殊君说我骗他,其实这着实冤枉我了,只是此时此刻,我也不想告诉他我的打算,横竖最后他那个鹤白会回来,他现在哭一哭也……
嗯……就当是哭我了,我得多看几眼。
想到这里,我又俯下`身去端详他,直看到他也察觉到了我的视线,缓缓望向我。
我见他眼角泛着微红,忍不住抬手想去拭掉他的泪滴。
谁知手指刚探到他的脸颊,我的胸口突然涌上一股无法自抑的烦闷,我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吐了口血。
云殊君怔然看着我,“……你?”
我拂掉他的一滴泪,接着抹掉自己嘴边血迹的动作,偷偷尝了尝。
真是苦涩啊……
我道:“我破门的时候,被反噬了一道,不碍事。”
见他微微蹙眉,我站起身,道:“我自己的法术,我心里有数。”
说完,身子晃了晃,又吐了口血。
云殊君忙站起扶住了我,我内心挣扎了一瞬,还是决定不要颜面地就势倚在他身上。
我悄悄绕过手臂揽住他的肩头,苦笑着抱怨道:“唉,在你面前,我怎么总是这么丢人,那个幻境你来晚了,你早来一刻,就能看见我独战东玄崇恩的英姿,这次也是……”
云殊君任由我揽着他,只抓起我的手腕探了探,一脸木然道:“没什么,看不到你独战东玄崇恩的英姿,看到你大战水月君的英姿也不算亏。”
我脸上微微一热,咳了一声道:“哎,你能不能不要提这个事了啊……”
云殊君垂眸不语,半晌,放下我的手腕,道:“你伤的不轻,需好好静养。”
我道:“无妨,不碍事。”
云殊君终于抬眼略带责备的看了我一眼。
只一眼,我立刻道:“是有些……浑身无力。”
云殊君掌心燃起一团白雾,问道:“你伤在何处?”
这一问的很没诚意,还不等我回答,他已然抵上我的胸口,白雾入体,我顿时觉得胸口的烦闷少了许多。
云殊君边为我疗伤,边唤了我一声:“鹤别。”
“嗯。”
云殊君有些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问道:“灰飞烟灭后……会去哪里呢?”
这话,水月君也问过。
我闭上双眸,靠在石壁上,想了许久,道:“那里的滋味不太好,你还是莫要尝试了……”
云殊君道:“我没有要寻死。”
我有些欣慰,却也有些疑惑,不由得睁开双眸细细打量他。
云殊君平静地望着我的伤处,道:“日子虽不好过,我也会尽力活下去……为了他。”
“……嗯……”胸口的伤处又隐隐作痛起来,我强忍了下去,笑道:“那我就放心了。”
云殊君又道:“你也要活下去……连他的份一起。”
我莫名一悸,久久说不出话来,半晌才艰难道:“你不恨我么?我以为……你恨不得消失的是我,而不是他。”
云殊君忽然直视着我道:“鹤别,这不是你的错。”
我惊愕地看着他,这样的我,竟然被云殊君赦了。
“你若是死了,我爱的那个鹤白也会彻底死去吧……即便活下去比死更难,你也不要……不许放弃。”说着,云殊君消去白雾,站起身俯视着我道:“这是你欠他的。”
我想,你说的对,只是我不能应你。
云殊君垂下灰眸,干脆道:“鹤别,就此别过。”
说着,他转过身慢慢地离去了。
我扶着石壁站起身,目送着他修长的背影远去,自言自语道:“让我再陪你一程罢,最后一程。”
说罢,我使了个隐身术,追了上去。
我怕被云殊君察觉到我身上的气息,所以纵然施了隐身术,也只敢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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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缀着他,随他穿过繁茂的树林,干涸的小溪,走过着这破败的孤山。
当年这里山清水秀,盛夏时有山涧小溪,瀑布深潭,寒冬时节河流被冰封,却有红梅绽开,一望无际。
我那时想,无论何时,我的孤山都是个不错的地方。
只可惜光阴瞬过,等到云殊君来了,这里就是现在这副无间地狱般的破败景象。我想了想,觉得十分苦闷,怎么云殊君总是看到我丢人的样子?就连我的孤山,他也没见过最好的时节。
云殊君不紧不慢地行了许久,他孑然一身离去,我却猜不到他要去往何处,只是看他背影依旧从容,我略微放下心来。
他走着走着,忽然抬起袖口,似是胡乱擦了擦面上。
我在他身后看不分明,心忧不已,连忙一跃数丈,落到他面前的树梢上。
我站定后向他望去,只见云殊君面色黯然,扬起袖口抹去一行晶莹水渍。
他脚步不停,我只得在树梢间辗转腾挪,跟着他并行了许久。
云殊君就这样便走边掉泪,直走到孤山脚下。
我没有再送他出山,最后只停在林间,再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目送着他远去了。
直到云殊君墨黑色的清隽身影消失在视线中,我便掉转方向,慢慢往回走。
孤山山顶上有一片红梅林,后来大约是被水月君烧了,上次与云殊君被困此地的时候,我只看到一片焦土。
此时虽是盛夏,但是我还想任性一次。
我走到焦土中,点了一下手指,眼前的焦土眨眼间便变成万丈丹霞,这景象……真的很美,难怪他也喜欢。
我深吸了一下红梅冷香,按上了自己的胸口。
我有个秘密,世间再无第二个人知道,那就是……我还挺怕疼的。
这话说出来有些丢人,堂堂三界第一战神鹤别君,竟然怕疼……
所以我从小就很讨厌受伤,也讨厌打架争斗,只可惜活的身不由己,争斗事端却总会找上我,大伤小伤受过了无数,久而久之,我也习惯了。
只是这次……偏偏还要自己动手。
我站在红梅林海中,仔仔细细回想了一下水月君自剖心头血的画面。
当时他将我的内丹养在他体内,用心头血祭养,才勉强维持了它半碎不碎的样子,后来他将我的内丹取出时,着实自受了剖心之痛。
我记着他当时的面色还算平静,腰杆也依旧很直,便暗暗安慰自己,也许那痛还能忍耐。
我把心一横,死死咬住牙关,学着他的动作,化指为刀,正要按进心口。
临到关头,我突然想起怀中有一件重要的物事。
我取出那张写给鹤白的笺纸,平平整整地放到树杈上,得一会儿被弄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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