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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弟为何要杀我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泼莲池
有一双温暖的手包住我的手,小阙轻声道:“贺一……”
我回过神,笑道:“哎,你还是把我的树枝捡回来罢,你的剑忒沉。”
小阙似乎带了一丝哭腔:“贺一,你是伤到了还是冻到了……”
我疑惑道:“你在说什么?”
小阙死死握住我的手,“你的手抖的好厉害……都怪我……怎么让你真的去拿剑。”
他的自责之情胜于言表,我默默听着,却觉得胸口微微发闷。
我曾经用这只手执着清正,力退数万天兵天将,也曾连战三界中最负盛名的两位上仙,任他们神通广大,却也成为我的手下败将。彼时我在三界中未逢敌手,也不觉得是什么困难的事。
而如今,我却连这样粗糙的凡间铜剑,都握不住了。
这多半……多半是报应。
一念至此,我更加无言,只是抽出手来,弯腰捡起树枝,用左手执了,对他道:“好了,不要浪时辰了,我来教你剑法。”
小阙的天资虽说不上极好,但还是比清溪清泉高多了,点拨盏茶时刻,便将这套剑法练的有模有样了。
我听着那虽然生涩,却颇为熟悉的剑势,眼前仿佛看到了那一个冬日。
那个人一袭墨衣道袍,立在白茫茫的雪峰之上,舞剑身姿仿若游龙,后来他了剑招,遥遥地对我一笑。
真是一个极美的景象,这画面太过真实,取代了眼前永无止境的黑暗。我忍不住向他伸出手。
“贺一!!师兄!!”耳边传来惊愕的叫喊,只是这声音好远。
窗外传来凄厉的风声,我听了半晌,枕着手臂幽幽地叹了口气。
这次逞强着实大伤元气,我连着烧了几天,好不容易等烧退了,又在床上喝了月余的药,这阵时日当真算是缠绵病榻,半点不掺假。
我倒是习惯了,只是连累小阙衣不解带的照顾我,我有些懊恼不安。
清溪清泉回山后也特意来看我,他们来时,我正在给小阙念方子,听到他们来了,我找了个煎药由头将小阙支走了,和他们寒暄了两句。
清溪还好,清泉还是那个大大咧咧的性子,小阙走后,他便问道:“贺一,你说你是文曲星转世,怎的还拿上剑了呢?”
我面不改色道:“正因我文曲星阅遍天下典籍,也包括你们人间的武学秘籍,才见不得你们误人子弟。”
清泉顿时哈哈大笑,清溪只是帮我压了压被角,稳重道:“这次你把小阙吓得不轻,以后莫要如此了。”
我应道:“我晓得。”
这两个人生性善良,就是愚钝了些,他们当年在山门捡到我后养了下来,还竟然信了我这样一个幼童的信口胡诌什么文曲星转世。
好在因为他们信了,这十几年我才活的不至于更苦闷。
两人陪我说了会儿话,讲了些山下趣事,我静静听了许久,这次依旧没有我想听的那人音信。
等到小阙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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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清溪又端起掌门姿态,柔声劝慰了一番小阙,便离去了。
小阙送走他们后,一头扎进我怀中呜呜的哭出了声,哭声中满是自责后悔。
我抚着他的长发道:“这一套剑法你学会了,便足够打遍栖云山无敌手啦……打遍栖云山无敌手,也算打遍世间无敌手了罢……”
小阙抽抽噎噎道:“我不要学剑了,我要你好好的。”
我笑道:“傻话。”
我觉得身上暖洋洋的,大约是个日头正好的午后。
如此这般年复一年,等到小阙将这套剑法练得滚瓜烂熟,轻松击败了栖云山其他弟子的时候,已经三年过去了。
这一年,小阙下山游历,他十九岁,我这一世十八岁。
第六十七章
小阙学成下山那天,是个初夏。
我为他梳起道冠,假装看得见似的为他正了正冠,顺着冠带捋下来,顺手捏了一把他的小脸,笑道:“终于如愿了,你哭丧着脸作甚?”
小阙打开我的手,赌气道:“贺一,有时候我真怀疑你看得见。”
我有些哀怨的想,男孩成人后就一点也不可爱有趣了,小时候像个肉团子似的,跟在我身后一口一个师兄,傻兮兮的又听话又好哄,可惜他总归还是会长大的,长大之后……便开始心思莫测起来。
我摸了摸下巴,心想我那个师弟当年也是这样的。
我将他送到山门,他便怎么也不肯让我再送了。
他临走时,对我郑重道:“贺一,短则三个月,长则半年,我就回来看你。我此番去,也是替你去看看山下的景象。”
我犹豫了一下,道:“你还是去寻身世为重,莫要在意我。”
说罢,不顾小阙婆婆妈妈的叮咛嘱咐,我装模作样地掐指一算,随手向山下一指,道:“小阙,你所寻之事多半就在这个方位,你只一路向南,定将有获。”
小阙也当真毫不迟疑的应了声好,步履坚定地扭头就走。
我松了口气,宋宅所在州郡位于栖云山北部,此地距那里约莫要行月余路程,他这下往南走,起码拖个一年。
那之后会怎样……我现下还未想好。
小阙的身世与我而言,像是一块巨石时时压在心上,一想起来便觉得烦闷无比。
而现如今,我能做的又是那样的少。
小阙走后,我回了洗剑池旁的住所,过了一段不知时日的岁月。
清溪和清泉都知道我孤僻喜静,不许其他弟子来打扰我,偶尔我在观中碰到他们,他们也只会远远地对我道一声“师兄好”。
虽说我腹诽着“不是你们师兄”,但是由于解释起来太麻烦,故而面上也只得不置可否的点点头罢了。
山中时日流转如同白驹过隙。
我在屋中喝酒喝药,醉醉醒醒,一日复又一日,不知不觉便已经又是一个深冬了。
年关将近,这一日我刚刚送走与我品茶的清溪,回到木屋时,我忽然嗅到一股隐约却又熟悉的味道。
它像是绝峰上的皑皑白雪,又像是山林间淌过的清澈小溪,这洁净的味道……
我顿时只觉全身汗毛都直竖了起来。
我暗暗扶住书案,道:“谁?”
“除了我还能是谁?贺一!”话音未落,怀中突然一暖。
我也回抱住他,挨得近了,那熟悉的气味更加真实起来,我的一颗心缓缓落下,若无其事道:“回山了怎么不去和清溪请安?你不是最尊敬他的吗?”
小阙使劲在我胸口蹭了蹭,道:“我风尘仆仆的,怕在师父面前失仪,更何况我总是要第一个见你的。”
我抽了抽鼻子,揶揄道:“恐怕还有要清理一下伤口罢。”
“唉,瞒不过你的狗鼻子。”小阙顿时放开我。
我坐到窗前的椅子上,听着他脱去衣服,又听着他跑去屏风后面的木桶中洗浴,他与我东拉西扯,就是不肯提如何受的伤。
我忍不住道:“血腥气很淡,约莫结痂许久了难道是你刚下山就遇袭?”
小阙在那哗啦哗啦的玩着水,听到我这样问,他沉默了一会儿,回道:“是,不过太丢脸了我不想说。”
我奇道:“怎么?”
木桶那边传来咕噜咕噜冒泡的声音,我等的有些不耐烦,想要过去问个明白,谁知刚站起身那边便传来哗啦啦的水声,小阙阻道:“别过来,这边潮气重,你受不了的。”
我抱臂道:“好罢,那你快些说,莫要让我催你。”
小阙唉声叹气了好一会儿,终于道:“下山后我顺着你告知我的方向赶路,途径一片好大的树林,谁知我在那里迷了路,等我好容易出了林子,却也找不到方向了。”
我心里咯噔一声,心想我千算万算,没算到小阙不辨方向。
小阙接着道:“后来我途径一个小镇,便在镇上歇脚,听闻此地在闹妖兽,许多人都瞧见了。虽说也没出人命,但是叫人看着害怕,我便义不容辞的接了这活儿,我劲巴力的在镇上找了三天三夜,到了第四天夜里,我终于在小镇外的墓地中找到那妖兽了,谁知……唉,你猜怎么?”
我面无表情道:“我猜那是个女妖。”
小阙震惊地半天说不出话来,半晌才讷讷道:“你怎知道的?”
我暗暗撇了撇嘴,道:“随便一猜,因为你的剑法极佳,世间罕见敌手,故而能伤你之人大约是趁你不备,但是你也不是会轻易动摇之人……所以……”
小阙轻咳一声,有些不好意思道:“一时大意,一时大意。”
我道:“后来呢?”
小阙这次沉默了更久,慢慢道:“我见那是个人身女妖,颇为美艳,后来她又……总之我一时大意便被她制住,我本以为自己将要命丧她口……这时却有个人……”
有个人……
我内心无端激荡起来,忍不住咳了许久,咳得撕心裂肺,自己都不忍心听了才勉强按下。
我挥了挥手,示意小阙莫要在意我。
小阙像是陷入回忆,突然反问我道:“贺一,你知不知道哪个道观的道长会穿纯黑色的道袍?”
“……这个……未曾听说。”我按住猛然间狂跳不止的心口。
小阙对我说,他被那女妖所惑,一招都未施展便被擒下,他在命悬一线之际,却被一位墨衣道长救了下来,那位道长修为深,只一招便将那妖兽打回了原形,化为了一条蛇被他入袖中。小阙惊魂未定,正欲向他道谢之时,却在月光下看清了那道长的相貌。
他说到此时,突然顿了一顿。
我等了一会儿,见他仍旧没有下文,便催促道:“怎么?那位道长是太英俊还是太丑陋?”
小阙一本正经道:“那位道长比你还好看。”
我顿时失笑道:“这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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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容。”
小阙穿上衣服走过来,对我道:“贺一啊,你是我前十八年见过最英俊的人,不过现在已经不是了。”
我摸着下巴想了想,突然想起一件事。
我从未见过这世的自己是什么模样,要是小阙不夸我还好,可是他这样一说,我倒是有几分忐忑了,生怕与前世像了几分。
稍微一想我便冷汗直冒,若是如此,倘若有朝一日与他重逢,岂不是叫那人一看便知?
我正胡乱思忖,小阙又道:“而且那位道长的眼睛……是浅灰色的。师父曾经说过,只有妖的瞳色才是浅色的……那位道长……哎,我见到他的眸子便觉得有些害怕,他像是看透我的想法,只是摸了摸我的头,对我说’莫怕,我不会伤害你’。”
“他只说了不会伤害你……却没有说’我不是妖’……”
“是啊,可是我想既然他救了我,就算是妖,他定然也是心地善良的妖,我便不怕了。”
“嗯。”
小阙细细讲了那位道长心为他疗伤,又将他送到小镇上安顿,好在他年轻力壮,养伤不过三五天便已经行动自如了,正当他想要好好拜见那人的时候,那道长已然不辞而别了。
“我有时候觉得,他和你有些相像。”小阙忽然道。
“相貌么?”
小阙坐了过来,把玩着我的手指,随口道:“不是,他和你都不怎么讲话,都喜欢一个人躲起来喝酒,也不知道你们为何那样耐得住寂寞。唉,也不知道他究竟姓甚名谁,挂单何处,想去和他当面道谢都不成了。”
我道:“你与他相处了三五天,难道没有问他名字道号?”
小阙唉声叹气道:“问了,只不过我一问他就装作听不见似的,后来我也看出他不愿说了,就不自讨没趣了。”
疗伤法术入体,难怪小阙身上会有那人的味道。
那人大约也不想和小阙有什么过深接触罢,毕竟当年……
我沉吟道:“兴许……他根本就不是道士?说不定只是……”
小阙犹犹豫豫地接口道:“不应该,他多半真的是道长。”
我道:“从何说起?你与他论道了?”
小阙道:“那倒不是,只是我见他很虔诚……比师父师叔可真心多了。定然是一心向道才会那样……”
那个人……虔诚?
我隐隐觉出哪里不太对劲了。
小阙解释道:“最后一日,我在客栈寻不到他,便去街上闲逛,逛到一处荒芜的道馆,那里的道士都跑光了,只留下一座破破烂烂的帝君石像,我看到他跪在帝君的神像前,跪了好久好久,我都去街上转了一圈,吃了饭,再去那里寻他,他连姿势都没有变过。”
我深吸了一口气,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问了一遍:“那个人……跪拜帝君的神像?”
当年他在栖云山时见到帝君金身,也不过是燃香躬身行礼,现如今……为何要跪拜、跪拜帝君神像?
小阙道:“他是在很虔诚的在祈愿吧……可是我想,他那么厉害的人,又有什么是他要祈求上天才能得到的?我思来想去,觉得他定然是求早日飞升罢。”
第六十八章
小阙自从下山游历了一番见识了世间繁华,这孤寂寒冷的栖云山自然是呆不住了。
年关刚过,他就吵着要下山,我琢磨着他上一世似我现下这般体弱多病,这一世托生了个好身体,正是少年人活泼的时候,自然是要尽情撒欢儿的,便也没有阻拦。
这一次我将他送到山门的时候,他突然拉住我的手,同我说:“贺一,同我一起走罢?”
我道:“我行动不便,怎么同你一起去?”
他殷切道:“你从来不曾下山过,不知道山下有许多新奇好玩的,我就带你去山下玩一玩就回来,我保证寸步不离的跟着你,你莫要怕。”
我道:“还是寻你身世要紧,待你寻到再陪我下山不迟。”
小阙又游说了半天,仿佛铁了心要把我弄下山,我渐渐有些生疑,直道:“你到底要我下山作甚?”
小阙一顿,终于拉着我走到僻静无人之地,附在我耳边小声道:“此事我本不想在没有把握前同你说,怕你心生希望又……但是你这样灵光,我骗不过你……”
我更加好奇道:“到底是什么事?”
小阙更加神秘道:“其实我与那位墨衣道长分别后,在各个州郡到处走动,却都听到一个传说……说是这世间有一位医术高超的道长,有一次,一个农户捡到一只受伤的白鹤,正想拿回家炖给子女分食,正巧被这位道长看到了,他便恳请那农户放了白鹤,农户拒绝了,因为他的女儿天生失明,和……和你的情形一样,那农户为了治女儿的眼睛已经负债累累,一家人许久不曾开荤了。”
“……后来呢?”
“后来,那道长听了缘由,对农户说他懂医术,若是他治好那女孩的眼睛,他便要那白鹤来换。那农夫当然大喜过望,哪有不应的道理……后来一帖药下去,那女孩就重见天日了,农户一家直呼救苦救难的仙人下凡。那道长却没说什么,只是为那只白鹤治了伤,又托农户照顾它的伤势,还不等农户答应,人便已消失了。”
我怔了许久,顿时了然了小阙的心思,只是那位道长……八成是那个人罢……想到他这些年也帮我照拂了同类,我只觉心中又是欣慰又是酸涩,尽管我知道……他如此做,多半也不是因为我
小阙道:“贺一你想想,是不是也觉得救鹤的道长八成就是救我道长?这么神通广大的人,我只见过他一个。”
我连忙道:“这个么……说不好。这世上能人辈出……你不能因为两人都是道长就认定是一人罢。”
小阙急道:“所以我才一开始不同你说,也不知道这两人是不是同一位道长,就算是,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替你治好眼疾,但是……总是一线希望,我只恨认识他太早了些,不然一开始就求他同我回山多好,哎呀你随我下山寻他罢,我们碰碰运气,好不好?”
我一听这个打算,顿时慌了神,边摇头边往回走,道:“不好不好,我不去我不去。”
谁知话还没说完,就被点住了睡穴,我无力的抓住他的手臂,艰难道:“我真的不能去……”
“放心!有我在,你只管放心便是,若是寻不到他,就当下山玩一趟了。”说罢,小阙将大氅把我裹得严严实实的,我更加心焦,但是来不及和他说更多,便昏了过去。
等我醒过来时,已然尘埃落定,我没法子,只得随小阙去了栖云山脚下最为繁华的小镇歇脚,这一歇便歇了半个月,要说小阙待我也很是小心照顾,只是我这具身体委实不争气了些,颠簸不过三五日,就病了一场。
小阙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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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后悔又是自责,事已至此,我也不忍心再教训他什么,只得好生安慰他一番。
这半个月中,小阙边照顾我,边去集市上打听那人踪迹,这哪里是轻易打听到的?他终是无功而返,我听着这消息,嘴上说着可惜可惜,心中却是松了一口气。
待到我身体渐好,我们便商定返回栖云山。
这一日从早起就下起了淅淅沥沥的春雨,小阙本想再耽搁一日,等雨停了再出发返程,却耐不住我的催促,只得一手揽着我的肩,一手撑起一把伞。
我们在平日繁华的街道上慢慢走着,我鼻间都是略带潮湿的清新气息,天地间都是雨滴坠落的脆响。
走着走着,我忽觉小阙一下子握紧了我的肩头,喉咙中发出一声惊呼。
我问道:“怎么?”
小阙拉着我加快了脚步,飞快地说道:“是他!远处迎面走来一人,他打着伞我看不清面目,但我觉得是他!”
“……等等!”我顿时大骇,不知从哪来的力气,一把反握住他的手腕,也急速道:“我有东西落在客栈了!快随我回去找!”
小阙急道:“贺一!一会儿我陪你回去找,我们先去找他……”
我双手拖住他道:“不行不行,现在就要回……”
雨声中,我听到一个隐约的脚步声。
随着极轻的脚步声,还有被溅起的细小水花,雨滴坠落在伞面的脆响,明明那样远,我却听得如此清楚,那一步清晰地仿佛踩在我心上。
我顿时站直了,敛了声,不再与小阙争辩了。若是闹到那人面前,以他的缜密心思难不会生疑。
小阙看我不挣扎了,也来不及问询,只拉着我又往前走了几步,那人的脚步更近了,最后终于停在不远处。
小阙脚步不停,欢喜的唤道:“道长!是你么?”
那人的伞面微微扬起,细雨的声音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紧接着,耳边便传来那让我梦回无数次的清越声线。
那人平稳道了一句:“小道长,你在寻我么?”
我终于还是如愿回到了客栈,只是这一次是三个人一同回来的。
因为今天下雨的缘故,客栈中只有稀稀拉拉的几桌客人,我束手坐在桌边,尽管什么都看不到,还是察觉到面前那人审视的视线。
小阙递给我茶杯暖手,我想要掩饰的浅啜一口,却在端起的一瞬间听到茶盏细微的碰撞之声,我这才发现自己手抖的厉害,连小阙都截住滔滔不绝的话头,一把抓住我的手握在他手中,轻声问道:“又冻到了?”
对面那道视线如有实质般,我忙放下那茶盏,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
小阙又将话头转回到对面那人身上,殷殷问道:“所以我想了许久……想必那位救鹤的道长就是尊驾罢?”
那人缓声道:“小道长有话不妨直说,只要在下力所能及之事,皆会应你。”
听他话中含义,似是默认了,小阙顿时声线都欢喜的提高了许多,“多谢道长!这位就是我曾提起的师兄,他心地善良博学多才,只是天生双目失明体弱多病受尽苦楚,道长慈悲,可否为他诊治?”
“……”事已至此,我再推拒实在可疑极了,只得顺势道:“在下贺一,久闻道长修为深,如今得见实乃三生有幸。”
那人沉吟了一会儿,忽然没头没尾道:“贺……”
我心中一震,忙道:“加贝贺。”
“哦……贺公子。”那人若有所思地应了一声,随即便沉默了。
我沉得住气,小阙却坐不住,他的气息有些紊乱,像是随时都忍不住开口催促似的,正在此时,遥遥传来小二的招呼:“这位道长,您两位的客房我们都找遍了,实在没发现什么落下的东西,要不您再在别处找找?”
小阙立刻问我道:“贺一,你丢了什么东西?我去看看!”
“……大约是个荷包罢。”
小阙应了一声,对那人道了声“失陪”,就箭步向二楼而去,对那小二道:“我自己看看!”
唉,小阙这个傻孩子,怎么不想想我久居深山,又是毫无防备之下被他掳下山,怎么会随身带着荷包。
小阙一走,此间只剩下我与那人相对而坐。
我复又端起茶盏,轻声对他说:“道长喝茶。”
除此之外,我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十几春秋,日夜梦萦魂牵,如今当真与他同坐一桌,我却酸溜溜地想:他对白鹤如此上心,定是为了鹤白,才不是我的缘故……
盏茶轻响,他忽然唤我:“贺公子。”
这样简单的一句轻唤,我心中竟然霎时涌上百般滋味,我强按下去,道:“道长有何吩咐?”
那人道:“劳烦公子将手臂伸过来,我为你诊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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