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京纪事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岁月书
晋雪年道:“多谢。”
顾淮生摇摇头:“不必客气,你先好好歇着,我送无颜去他住的地方看看。”
同玉无颜走出院子后,顾淮生才问道:“你方才是不是有话没有说?”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玉无颜道。
顾淮生皱眉:“是不是那个蛊有问题?”
“你急什么,”玉无颜嗤笑,看他是真的焦急,顿时不敢再同他玩笑,解释道,“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一些注意事项,当着他的面我不太好说。”
顿了片刻似在组织语言,玉无颜继续道:“阴阳蛊其实是最烈的春/药,每次发作时都痛苦难耐,外力虽然无法中止,却能通过发泄纾解一二,而且我刚刚还发现他长期服用过一种药物,咳,这种药是增加闺房乐趣才会用的,身体敏感程度是寻常人的好几倍,平日里一些肢体接触都可能引发渴望。他被折磨了近十四年,身体早就亏空了,如果真的找到雄蛊把雌蛊引出来,恐怕会……”
剩下的话玉无颜没有说出口,顾淮生却明白了那些未尽之言,夏天的阳光照在身上无端有些发冷。
“一定还有办法的,”顾淮生道,“你不是说那个蛊又被称为神仙蛊吗,如果找到雄蛊,能不能种到他身体里……”
“不行,”玉无颜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一口否决,“他已经被种过雌蛊,方才我放出他血的时候你也闻到了那股异香,他骨血里都是雌蛊的气息,如果把雄蛊放到他身体里,雄蛊怕是会把他一点点蚕食干净。”
“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顾淮生语速加快,“你们神医谷不是号称可以医死人活白骨吗,怎么连养好一个人都做不到吗?”
“若是好好将养,他也只有七八年的寿命……”玉无颜犹豫片刻,到底还是没有把话说死,“我回去后翻翻古籍,看看是不是有什么法子,你别太担心,总归路要一步一步走下去,当务之急是找到雄蛊,把他体内的雌蛊引出来才行。”
“你说得对,是我心急了……一想到他受了十四年的折磨,我虽然把他救出来了,却还要让他继续等下去,就觉得愧疚难当。”顾淮生叹道。
文景州站在路边上,似在等他们,顾淮生和玉无颜停住脚步,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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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州迎上来道:“我领玉兄去住所看看。”
顾淮生道:“也好。”
玉无颜看看顾淮生,又看看文景州,无奈叹道:“我连夜赶路,不管还有什么事,总要让我先歇一歇。”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文景州连声道,双手交握,期许地问,“等玉兄休息好了,可否也替拙荆看一看……”
“有何不可,”玉无颜爽快道,“既然我住你家,也不能白吃白喝,就当是交房租了。”
三人就此分开,顾淮生往回走,玉无颜和文景州与他方向相反,走了一段路,玉无颜问道:“世子兄找我似乎不止是为了尊夫人?”
文景州四下看了看,他们正走到空旷之处,周围无人,这才道:“怀瑜受伤之后,一大半时间都是在神医谷,你与他情分不比我轻,你可知道他在报完仇之后可有何打算?”
“报仇之后……”玉无颜一怔,“他确从未提过……”
文景州凝眉,玉无颜看了他一眼,忽然笑出声来:“他不是孩子了,你不用为他操心至此。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旁人干预不得。”
见文景州还是愁眉不展,玉无颜终于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是我觉得你似乎已经不用担心了。”
“此话何解?”
“你见过那个晋家小子吗?”
“见过。”
“他就是良方。”
文景州表情愈发疑惑,玉无颜无语半晌,简单粗暴地解释道:“你见过做父亲的会舍下自己的孩子跑去自杀吗?”
“……不曾,”文景州终于明白过来他的意思,却还有些不信,“他和那个晋雪年才相处多久,不至于如此吧……”
“他将晋雪年救出来,这与他和我们的关系不同,晋雪年使他感到被依赖,是他的责任,是他与人世的瓜葛和纠缠,”玉无颜摇头,“你真该看看方才淮生的样子,他总算有了一丝人气,那你肯定就和我一样深信不疑了。”
作者有话要说:
准备放存稿箱的,一不小心发出来了……
咳,那个,我二十四号要去青青草原抓羊,七月二号才回来,到时候可能更不了,这几天我会尽量日更多写一点的
第15章风云渐起(四)
流言放出去也有不短的时日了,然而皇帝那边却似乎一直没有动静,文景州到底不如顾淮生沉得住气,一日上午终于就此事道:“你怎么一点都不担心?”
顾淮生气定神闲地看着桌上的一叠纸条,看一张烧一张,眼皮子抬也不抬:“你急什么。”
“怎么能不急,你也知道平国来接我的人马上就要到了,到时候我就……”文景州说到一半忽然顿住了,似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脸上浮现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这不就是答案,”顾淮生从案边碟子里捻起一颗果脯,嚼了两下,有些嫌弃,“太酸了。”
“酸?”文景州也捏了一个塞到嘴里,顿时被腻得眼睛眉毛都皱成一团,“甜死了!”他拎起茶壶连灌了两大杯水才缓过来,嘀咕道,“你这么嗜甜如命,小心牙齿坏得早。”
“不劳心。”
文景州一个人想了一会儿,开口笑道:“你们何家的果然没有一个蠢的,何泽虽然暴戾残忍,但在大事上倒是没有做错过。全承恩一手遮天这么多年,在西京的势力根深蒂固,何泽如果动了他,到时候势必会引起一番动荡,而平国使臣就快来了,所以他才忍了下来。”
“大梁是何氏天下,家丑不外扬,我的大哥这点道理还是懂的,”顾淮生可有可无地弯了弯唇角,露出一个没有笑意的笑,“大梁近些年越发式微,一旦让别国的人察觉,到时候怕是就要乱了,何泽不会做出这种傻事的。”
“我现在是越发佩服你们何家人了,”文景州感慨道,“一个比一个能忍,你为了报仇忍了整整十四年,愣是等万事俱备之时才卷土重来,而何泽也忍了全承恩这个老东西十四年,哪怕现在桎梏已除,都能继续忍下去。”
“你说得没错,”顾淮生被他说得唏嘘满怀,“可是放眼整个天下,芸芸众生,又有谁不是在忍呢。”
山雨欲来风满楼,整个西京都仿佛被一朵乌云笼罩,无端压抑,在所剩不多的安闲日子里,文景州偷偷把妻儿运出了城,藏在城外一座庄子里静养,玉无颜不愿掺和到朝廷事情当中,也跟着过去了,一来是置身事外,二来可以照料母子二人。
自那日和贤王何桓秘密交谈过之后,顾淮生再没到过何桓的消息,但他一点都不着急,他相信何桓也已察觉到了西京平静水波下翻涌的暗潮,他们都是不得脱身的池鱼,他了解何桓,反抗或者倾覆,这是一个没有选择的选择,他们之间是一笔不得不成立的交易。
某个悠闲散漫的下午,楚听涯百无聊赖地蹲在屋脊上晒太阳,晋雪年靠在窗边认真翻看晋家枪法简谱,几只蝉趴在树荫里有气无力地鸣叫,顾淮生端坐在案后,将所有需要做的事在纸上列了下来,看是否有所遗漏。阴阳蛊、晋家冤屈、晋雪年、遗旨……那么多事需要去做,但都不用急,因为那都是平国使臣来之后的事情。
据今早到的消息,平国使臣将于明日下午抵达西京,顾淮生轻轻敲着木质桌面,盯着纸上某一行字若有所思。
因为怀疑雄蛊在苗家老四手里,所以这些日子他派人将苗家上下好好查了查,苗家三代公卿,祖先当年曾和烈祖一起打过天下,在西京扎根已有二百余年,不能轻易动摇。而且苗家与何泽关系匪浅:何泽的皇后就是苗家女儿,当年他能登上皇位,离不开苗家的鼎力支持。
大理寺卿苗正英今年六十有二,膝下只有一子,在苗家排行第四,苗正英对这个独子疼爱无比,有求必应,这才养成了苗四不可一世的性子。
从探子这些日子打听来的消息来看,苗四此人已经二十九了,却整日游手好闲,纨绔度日,一事无成。且他私下里有折磨年幼的孩子的癖好,这些年来不知有多少无辜孩子死在他的手里,西京众人碍于苗家威势对此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曾有言官将此事捅到何泽面前,最后却被何泽痛骂诋毁朝廷重臣,砍头了事。自此后苗四越发无所顾忌,行事乖张,在西京几乎是横着走。
屋里安静到仿佛没有人存在,顾淮生盯着手中的纸条,眸光深邃,一个计划渐渐在心中成型。
何泽心里有一杆秤,苗家他不能动,所以对苗四的行为一直宽容忍耐,可那杆秤上当然有更要紧的东西,为此何泽甚至能按捺住不对全承恩动手,如果苗四越了界呢?如果苗四碰了秤上的其他东西,他还会继续“宽容忍耐”吗?
如果何泽不得不动了苗四,苗正英痛失独子,苗家和何泽的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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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还能像以前那样亲密无隙吗?
平国使臣抵达西京的时候下了好大一场雨,夏日的暴风雨总是来得迅疾凶猛,乌云密布,倾盆大雨哗啦啦地捶在地上,像在天地之间挂上了一道厚重的水帘,天色仿佛都变了色,目光所及不过数丈远。
这样大的仗势,街边本来挤着凑热闹的百姓顿时呼啦啦全都散了,街道上一时甚至显得有些冷清,只有奉旨前来迎接贵使的一溜大臣站在城门口的路中央,个个都被淋成了落汤鸡,却又不敢离队躲雨,表面上虽然都保持着一派镇定的模样,心里却不知已经将这狗日的天气和迟迟不到的平国使臣痛骂了多少遍了。
就在离街口不远处的一座茶馆二楼临窗雅座里,顾淮生一手支颐,看着窗外,雨下得很大,像是给天地蒙了一层灰色薄膜,普通人从这里其实看不到多少东西,但是他内力深厚,倒是看得清楚。
晋雪年就坐在顾淮生对面,两人跟前都摆着一杯茶,这是之前刚坐下时小二过来倒的,但是顾淮生一直没喝,他就也没敢碰,哪怕他真的有点渴了。
趁着平国使臣还没来,左右无事,顾淮生就同晋雪年聊着下面淋着雨的那些大臣。
“左边一列第一个是当今丞相仇平章,今年五十有一,很早就跟了当今皇帝,因为从龙之功才捞了这么一个官位,为人固执己见,刚愎自用,在朝堂上多处树敌,很多官员都不喜欢他,不过这也恰是他聪明之处,正是因为他不拉帮结派何泽才对他十分放心,没有做出卸磨杀驴之事……如果从别的角度来看,他上任以来其实为百姓做了不少实事,前年何泽想在城西建一座宫殿,正是他出言劝阻,才去一番劳民伤财之苦。”
晋雪年向他所指的方向看去,却只看到一片模糊的人影,不有些遗憾,谁知手背上忽然覆上温热的掌心,他心里一颤,下意识想要抽回,那只手却在这时往下压了压,一股温纯雄厚的内力从肌肤相亲之处流入身体里,最后汇于双眼之上。
顾淮生道:“别动,仔细看。”
晋雪年只能压下心中莫名其妙的鼓噪,努力定下心看去,仇平章是个有些发福的老头子,穿着深红色的朝服,留着两绺山羊胡,没有笑,看起来很慈祥无害。
手背上的手仍在,肌肤相贴,没有一丝间隙,晋雪年坐立难安,感觉像是有小虫子在皮肤上爬一样,不得不更大的力气才能集中神。
他只能没话找话转移自己的注意:“他也是你们要对付的人?”这些日子里顾淮生做事情从来不瞒他,他渐渐也知道了顾淮生留在西京的真正目的,帮晋家昭雪也许只是顺带之事。
“不是‘你们’,是‘我们’,”顾淮生专注地望他一眼,道,“他是个老狐狸,却不是我们要对付的人。”
晋雪年没说话,眼里的不解却明明白白传达了过来,顾淮生解释道:“何泽身边那么多人,有很多人是可堪重用的,我们的手段也不止一个,还可以威胁、拉拢、甚至结盟……不过具体怎么做还需要再做筹谋。”
晋雪年点点头,示意自己懂了,顾淮生又道:“右排第三个,”他顿了顿,才继续道,“是户部尚书陈慷,他身边那个……是他的次子,如今在户部任侍郎。”
那人也穿着朝服,身形有些胖,说话间回过头来,看到他脸的那一瞬晋雪年浑身一颤,脸色变得刷白,无数阴暗的记忆纷至沓来,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可饶是如此,他使尽全身力气也没办法挪开目光,就像中了魇一样。
在提到陈二之时顾淮生就一直注意着晋雪年的状态,见他吓成这样,顿时十分懊悔,连带着对陈二的恨意也越浓,可此时也无暇多想。他先将内力回,然后握紧晋雪年冰凉的手,一遍又一遍地轻柔地呼唤他的名字。
这个法子果然起了作用,晋雪年对他的呼唤有了反应,慢慢地将头转回来,脸上毫无血色,眼里灰蒙蒙的。顾淮生心里一痛,终于有些怕了,哑着嗓子道:“走,我们回去,我陪你回去。”
顾淮生拉着晋雪年起身,手上却忽然一沉,他诧异地低下头,就看到晋雪年坐在那,和谁较劲似的抿着唇,慢慢地道:“不用,我不怕的。”
顾淮生顺着他的力道坐下,不放心地道:“可是……”
“我真的没事,以前或许有事,但那都过去了,”晋雪年低着头,眼帘半敛,将万千思绪都藏在了其后,他嗓子发堵,那些真正想说的话却不敢说出口,只能挑些无关紧要的来说,“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我还要,还要为晋家昭雪,怎么能被一段记忆给打垮。”
顾淮生沉默地看着他良久,终于确定他不是在逞强,这才松了口气,他探出手轻轻揉了下晋雪年的头发,“好孩子。”
顾淮生虽然比晋雪年大,却没有大到一个辈分的差距,然而他们心神不宁,没人在意这一声有些怪异的称呼。晋雪年微微仰起头,眼里流露出几分迷茫。有那么一瞬,他仿佛回到了小时候,那个夜晚,那个院子,那个轻轻抚摸他头顶的少年,微微笑着对他说话。
可是一眨眼,那张脸就模糊了,取而代之的是眼前男人的脸,没有特别好看,但所有和他见过面的人都不会注意他的长相,只会被他的气质所吸引。
那是一种很独特的气质,表面看上去沉静、温润、平和,内里却藏着不可小觑的强势、自信、从容,如此种种。这幅皮囊下有一个坚定强大的灵魂,冷静自持,不可动摇。
如果说二皇子是一轮明月,那顾淮生就是一盏明火,明月照世人,这一盏灯火却只能照亮一方天地,一条路,一个人。
“……来了!”
也不知发了多久的呆,顾淮生忽然开口,晋雪年陡然一惊,回过神来,他看到不远处的城门大开,一队人冒着雨浩浩荡荡地走来。
顾淮生看着那队人,神情不可捉摸。
何泽,这一局胜负谁手,且看罢。
作者有话要说:
突,突然觉得不太妙……
这篇文本来只打算写20w字左右来着,但写到现在发现才写了个开头……
你们是不是都不爱我了,留言越来越少了qaq
第16章风云渐起(五)
顾淮生和晋雪年回到世子府,刚踏入院门,楚听涯就有些兴奋地迎了上来:“公子!”
今日出去喝茶,顾淮生另吩咐了事情交由楚听涯去做,此刻见他浑身上下都湿漉漉的,却连衣服都顾不上换,一脸迫不及待地想要报告的样子,像个急求表扬的孩子似的,不由有些哭笑不得。
顾淮生截断他的话头:“先去换了衣服再说。”
“……好吧。”楚听涯悻悻地退开。
顾淮生和晋雪年分开,也回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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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自己的屋子里,走了这么一遭头发里也沾了水汽,束在冠里有些难受。他将束发的玉冠取下,散开头发。刚刚换好衣服,便听屋门被敲响了,门外响起薛梓奴的声音:“顾大哥!”
顾淮生系好腰带,虽然有些诧异他怎么现在来了,却还是道:“门没拴,进来吧。”
话音落下,门就开了,薛梓奴提着一个食盒溜达进来,笑嘻嘻地道:“方才去厨房寻些小吃,正好看到厨娘在煮姜汤,一问之下是夫人特地吩咐下来的,我这才知道顾大哥你今儿出去了。厨房人手不够,左右我路过你这儿,就把姜汤给你带过来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食盒放在桌上,掀开盖子,却只见盒中放着三只热腾腾的瓷碗,顿时傻了眼:“就算算上我也只有两个人,哪用得着三只碗啊,顾大哥,是不是厨娘给数错了。”
“没有数错,不算你正好三个。”顾淮生一抬眼,看到换好衣服的楚听涯正在门外探头探脑,不由无奈道,“来了还不进来。”
楚听涯讪讪一笑,目光躲闪,难得有些矜持起来:“我,我还是不了……”
他说着就要转身溜走,顾淮生淡淡地吐出两个字:“站住。”
楚听涯脚步一顿,哭丧着脸:“公子,我身子好得很,这碗姜汤不如给这位小哥喝……”
“他又没淋到雨。”顾淮生也没再说其他话,看了眼姜汤,又看了眼楚听涯,不容置疑的意思已经表达地很明确了,楚听涯顿时跟霜打的茄子一样,蔫头蔫脑地走了进来,端起一碗姜汤一股脑地倒进了嘴里。
看他孩子气地嘟着嘴,眉毛拧成了疙瘩,顾淮生心里觉得好笑,到底还是个孩子。这么想着,他就从抽屉里取出一个漆油锦盒,打开后里面盛满了各种蜜饯果子,他拿了两份放到楚听涯面前,和蔼地道:“吃两粒去去味儿。”
“我又不是孩子了……”楚听涯黑着脸扭过头,十分硬气地没有碰。
薛梓奴憋笑憋得脸色通红,差点没喘过气来。
顾淮生将剩下两碗姜汤重新盖好,拎在手上,临走前不忘叮嘱道:“听涯,你陪着梓奴玩一会儿。”
“顾大哥这是去哪?”身后传来薛梓奴好奇的问话。
“定然是去晋大哥那里了。”
这是楚听涯的声音,他自来熟的很,来这里没多久就一口一个“晋大哥”了,喊自己倒一直是“公子”……顾淮生走进了屋檐下,没了墙壁隔挡,雨声哗啦啦作响,好像要把其他声音都给吞噬似的,屋内两个孩子嘀嘀咕咕地说着话,具体内容却听不太清了。
雨水连成串从廊檐上落下,好像有人拎着整桶水往下浇一样,不时有水珠溅落到廊下,不过短短十几步衣摆就湿透了。
顾淮生站在西厢房外面,屈指叩了叩门扉,不一会儿门就被打开了,晋雪年站在屋内,身上换了一件深色的长衫。“顾公子?”看到顾淮生,他明显愣了一下,才让到一边:“请进。”
“怎么了?”
“没什么。”晋雪年又忍不住看了顾淮生一眼,往常见到顾淮生都是打理得一丝不苟的模样,这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样不修边幅的样子,然而配上他的气质却不显得突兀,更有一种洒脱感,这样的顾淮生更引人注目。
“顾公子……”晋雪年关上门,不解地问道,“你怎么来找我了?”他现在不是应该在听楚听涯汇报事情吗?
“今日雨下得急,世子夫人命人给我们熬了姜汤,”顾淮生将食盒放在桌上,打开后两碗姜汤虽然还是热的,却不算烫了,连忙道,“快趁热喝了,再凉就没效果了。”
晋雪年比楚听涯干脆多了,没用顾淮生再多动嘴皮,端起一碗几口就喝了下去。他放下碗,正好看到顾淮生也端起另一碗一饮而尽,眉弓微不可察地动了动,犹豫了下,晋雪年拉过桌角的一碟蜜饯放到顾淮生面前,道:“这个是甜的。”
“……”现世报来得可真快,顾淮生面无表情地捻起一颗蜜饯放到嘴里。
好食盒,顾淮生没有急着离开,而是四下看了看,晋雪年没有行李,屋子里只有一些当初下人布置下的摆设,看起来空荡荡的。
“这些日子怎么样?”顾淮生问。
“这里很好,”晋雪年看了他一眼,“方才回来的时候听涯好像有话要和你说……”
顾淮生清了清嗓子:“不过是吩咐了一些事让他去做,不是什么难做的事,看他那副样子应当也做成了。他正在我屋子里同梓奴说话,我……在你这里待一会再回去。”楚听涯那个话痨,一旦开了头便停不下来了,便让他先同薛梓奴唠嗑唠嗑,能晚回去一会是一会儿。
晋雪年目光古怪地看了他一眼,顾淮生镇定自若地在椅子上坐下,反客为主:“你也坐,我们来说说话。”
“说什么……”
“我想想,”顾淮生真的歪着头想了会,然后道,“你也别总一口一个公子,怪生疏的,虽然我长你六岁,但我是何睿的好友,你也是何睿的故人,我们平辈相交,你就和何睿一样唤我‘淮生’吧。”
晋雪年有些迟疑,直呼其名未有些太过亲昵……他问道:“你的字是什么?”
“字?”顾淮生垂眼笑了笑,“我没有字。”
何睿有表字,叫“怀瑜”,但如今已经不能光明正大地用了,只有玉无颜和文景州在私下无人的时候才会这样唤他,而“顾淮生”没有字,不是不能再取一个,只是不想那么做。
他的表字是十二岁那年父皇给他取的,怀瑾握瑜兮,穷不知所示,父皇希望他能做一名品德高尚之人,君子如玉,玉有五德,他曾经努力向那个方向去靠拢,希冀能得到父皇更多的赞赏褒扬。
那时候他也以为自己做到了,西京之中谁人不知二皇子君子端方,是皇帝最喜爱的皇子,父皇从不吝啬对他的夸奖,对何泽却是更多的责罚。就连他自己都以为父皇是喜爱他的,但后来后越来犯,要从众皇子里挑一名去做质子时,父皇将他送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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