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术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须弥普普
那宦官连忙让得开来。
范尧臣心中升起了一股尤其不祥的预感,他转头看了一眼孙卞。
孙卞摇了摇头,并没有说话。
十人按着班次鱼贯而入。
原本应当只有一张床榻的内殿之中,此时却是不知从哪一处搬来了一张小床,那小床就立在殿中,与原本的床榻并排而放。
两张床上各躺着一个人。
一人身量稍长,一人却仍是儿童身量。
两张床榻边上都围着好几个医官,太医院中所有点得出名字的,尽皆在此处。
一名妇女垂泪坐在一旁,见得外头众人进来,连忙把眼泪一擦,站得起来。
是杨皇后。
她还未说话,她也不用说话,躺在床榻上的两个人已经把一切都说了个清楚。
王宜好歹给了这个皇后几分面子,问道:“不知陛下患了何病”
杨皇后见得人进来,不过下意识站起来而已,脑子里头其实一片空白。
一夕之间,她的丈夫倒了,儿子也病了,御医围着诊治了半日,也没给出一个确切的结果,她哪里有力气、有脑子去回话。
王宜等了片刻,见得杨皇后并不说话,便也不再理她,只转头叫来一名医官,问道:“陛下究竟如何了小皇子又如何”
那医官本来就心中急得不行,此时被两府重臣个个虎视眈眈地盯着,更是满头是汗,连忙回道:“陛下并无大碍,只是遭了暑气……”
杨皇后在后头尖叫道:“你午间也是这般说的”
已是完全失了一国之母的气度。
然则在场的人却是一个都没有功夫去管,只等着那医官说话。
“小皇子……”
他话才说到一半,外头却是冲得进来一个黄门,口中叫道:“娘娘,圣人同济王殿下已在殿外”
杨皇后还未来得及回话,立在那一张小床旁边的一个黄门却是一声惊叫,打翻了手中的铜盆。
众人连忙转头看去。
那小黄门吓得面色煞白,只拿手指着躺在床上的赵署,张口结舌,半日都没有说出话来。
几个御医连忙围了过去,先有人去试了试赵署的脉,又有人去翻了他的眼皮,再有人去按了按他的脖子。
众人试探完毕,都转过头,人人脸上都写满了惊恐。
此时,殿外已是传来一阵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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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术 第六百六十章 进殿
仁明宫不过是皇后居所,平常并没有仪门官守卫,只是今日天子、皇子俱在殿中,纵然杨皇后是个软得扶不上墙的,管勾皇城司的朱保石却是守住了宫门。
张太后与济王赵颙被禁卫拦在殿外。
殿内,几名御医或跪在床上,或伏靠在床榻上,一个都不肯说话。
杨皇后瞪大了眼睛,一手扶着后头的交椅的靠背,勉强没有跌坐回去。
殿中一瞬间竟是落针可闻,只听得外头不知是谁叫道:“圣人亲临,尔等还不速速退开”
隔着扇门,听得清清楚楚。
国朝以孝治天下,太后亲临皇后宫殿,杨皇后就这般将人拦在殿外,放在平日,就算是在梦里再给加多十个熊胆塞进她肚子里,她都不敢想。
然则此时此刻,惯来怯弱的皇后却是仿若什么都没有听到一般,无视了殿外的张太后,只盯着对面的一干御医,等着他们说话。
王宜已经再等不得,口中喝道:“殿下病体如何”
没有人理会他。
黄昭亮站在一旁,心中焦急,却是再顾不得其余,上前一步,对着其中一人喝道:“蔡愈殿下病体如何”
被点到名字的御医哆嗦了一下,噎着嗓子道:“殿下……殿下……薨了……”
杨皇后尖叫一声,恰是时候地厥了过去。
此时场中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伺候的下人,更不缺诊治的御医,很快,一群人便围了上去。
两府重臣只做没有听见她的叫声,也做没有看见她的晕厥。
范尧臣追着补问蔡愈道:“陛下病体如何”
这一回,却是有好几个御医抢着答道:“陛下只是中了暑热……”
一时殿内的两府重臣尽皆松了半口气。
赵芮还活着。
只要他还活着,其余都不是问题。
只要龙椅上有一个人坐着就好,至于那人是猪是狗,是牛是龙,但凡是能爬到两府之位的人,便不会再在意。
等天子醒过来,寻了御医,想办法再生一个便好。
黄昭亮站在一旁,却是心中有些可惜。
赵署实在是个再合适不过的皇帝人选了,体弱多病,资质平庸,虽然赵芮也是个无能的,到底资质在中段,又坐了这样多年皇位,行事也好,手段也罢,都已经算得上用得纯熟,又兼优柔寡断,性格多疑,还喜欢学他那一根子祖宗玩什么异论相搅,到得如今,已经有些难应付。
他其实倒还挺喜欢赵署的。
这样的想法不止黄昭亮有,殿中其余重臣,却是十个里头有八个这样想。
唯一皱着眉头的,却是立在一侧的孙卞。
他并不像旁人那样放心。
旁人并不知晓,床榻上那一位真龙,便是给他配上上百颗十全大补丸,十有八九也不能再生了。
下一位皇帝,八成只能靠过继。
过继并不是什么好事,大晋建朝百余年来,过继的皇帝便有好几个,新帝继位之后,因为生身父母、先皇、先皇后等等闹出的事情,每每都能引起朝廷动荡。
光是因为追封生父生母而被贬斥的台阁重臣,此时随便数一数,不用过脑,孙卞都能点出五六任。
孙卞心中忍不住就盘算起来。
天子多病至此,又遭了这样大的打击,未必还能活得了多久。
如何能在可能到来的朝野动荡之中,想办法百尺竿头,再进一步,就要看他的能耐了
他而今虽也是参知政事,可比起大参黄昭亮,深得天子信重的范尧臣,实在并没有什么优势,并且此时的形势如果没有什么外力,很有可能会一直延续下去。
天子需要他来平衡朝堂,却不需要用他来做顶梁之柱。
顶梁的柱子有两三根便够了,多了,只会挡了人行路。
然则一旦新皇即位,一切都将不同。
如何能在可能到来的风云际会之时,谋到他想要的东西,不但靠命,最要紧,还要靠力
姓赵的藩王多得是,先不论足部有疾的大王,便是三王、四王,儿子也生得不少,如何才能挑中,便要看各人能耐了
殿中并没有人说话,却是各人出着各人的神。
一名禁卫自外头冲得进来,转头寻了一圈,却是不曾见得杨皇后,犹豫了一息,只好问道:“王相公,圣人与济王殿下在殿外候着,要见天子……”
他口中喊着王相公,眼睛却是看着一旁的黄昭亮与范尧臣。
王宜有些拿不定主意,转过头,先问黄昭亮,道:“如愚,你意下如何”
黄昭亮并不正面答话,只道:“还请相公做主。”
他一面说,心中却是一面有些嫌弃。
坐着首相之位,却不行首相之责,怨不得赵芮从来把他贴在墙上当挂纸。
王宜复又转头看向范尧臣。
范尧臣如何会接这一岔,只道:“全凭相公做主。”
如果外头只有张太后,他想都不想,立时就会提议把人放得进来。
母探子,天经地义。
可外头却是还有一个济王。
这般匆匆而来,必是得了仁明殿中的消息。
但凡是个懂事的,知道天子有疾,谁不是躲得比兔子还快,且看后廷之中的四大王,何时露过头,只恨自己颈子太长,不好把头缩回去
只有这一位三王,不但不躲,还要伸长脖子往前凑
他不是黄昭亮,他也不是王宜,前者逼得张太后撤帘,把人得罪得死死的,后者乃是首相,合该出这个头,他最好就是不变应万变。
外头声响愈大。
王宜问了黄昭亮,问了范尧臣,心中迟疑了几息,却是不好再问其余人。
又有一名禁卫中快步跑得进来,一般是在殿中左右看了一圈,见到被众人围着,闭着眼睛的杨皇后,只好寻着王宜问道:“王相公,圣人立要面见天子……圣人问……圣人问诸位官人意欲何为……”
那禁卫传话,只传得小心翼翼,可殿中好几个都与张太后相处过不短的时日,此时听得那“意欲何为”四个字,脑子里头俱都立时浮现出其人声色俱厉的样子。
王宜不禁打了个激灵。
他年事已高,未必还能在相位上坐太久,自是不怕,可他的儿子、孙子,却是还要做官的
赵署已然身死,以当今天子的龙体,谁晓得又能活多久。
可嫁入赵家的妇人,却是从来都长寿得很
太皇太后活了九十,临死时尚耳聪目明。再往前,嫁给赵家皇帝的没有一个是八十之前驾鹤,哪怕是被继子冷待了数十年,后头对着娘家人哭诉自己命苦的太宗皇后,也硬生生撑到了七十八岁,把继子熬死了才去的。
张太后身体一向硬朗,已故的太皇太后是她的姑母,她此时才过天命未有几载,无论精神也好,体力也罢,都把她那做皇帝的儿子甩得远远的,怕是将来想要活过九十,并不是做梦。
一旦天子驾崩,换一个新帝继位,她依旧做她的太皇太后,说不得,不晓得做皇帝的会是她的儿子,还是她的孙子。
张太后从前垂帘的日子里那一番手腕,直到如今王宜依旧是一回想起来,都有些足下打飘。新帝继位,是个年长的还好,若是个年幼的,谁又知道最后是个什么情况……
这种时候,这个人,如何能得罪
太后进殿,天经地义,并不要紧,要紧的只是济王
偏偏济王是同她一起来的
若是一心护着天子,把济王拦在门外,赵芮醒来,自是对他满意,可济王那一处,定是会生出龃龉,便是太后,也许也会觉得是自家多事。
可若是将济王拦在殿外,将来若是这一脉……
王宜作为朝中首相,平日里头惯来少说话,少行事,只会应诺,上承天命行事,可此时此刻,他脑子转得飞快,几乎是转瞬之间,就闪过无数念头。
一个未必活得了多久的天子,同一个也许会继续垂帘十余载的太后,并一个也许会有儿子继承大统的藩王。
如何做选
王宜两难到了极点,几乎像是在挣扎该砍断自己左手还是砍断自己右手一般。
一时之间,他恨不得自己不是这一个首相
殿中没有人说话,便是给杨皇后擦洗手脸,喂丸药的黄门、宫女也一个都不敢做出大动作。
两府重臣人人看着王宜。
王宜迟疑了好一会,鬼使神差地,却是忽然回了头。
床榻之上,赵芮正闭着双眼,毫无动静地躺着,两颊惨白,嘴唇发白,眼睑下头泛着淡淡的黑色,印堂处也微微发灰,任谁来看,都会觉得这是个多年的病人。
王宜再不犹豫,一狠心,道:“请圣人入殿”
那禁卫闻言,连忙站直了身体,正要往外走,却是忽然想到什么似的,连忙又问道:“那济王殿下……”
他等了几息,没有等到回话,一抬起头,只见对面王宜双眼中冒着凶光,似乎想要把自己一口吞了一般。
那禁卫纵然心中胆怯,却是半点也不后退,只催道:“王相公,可否请济王殿下入殿”
在宫中当差的禁卫,又有几个是假的
若是没有问明白,就这般把人放了进来,将来追其责来,一个小卒,如何能扛得起这般的罪名
是得罪首相可怕,还是得罪济王、太后可怕
对于朝臣来说,也许还要想一想,可对于皇家禁卫来说,哪怕是傻子,也知道该如何做选。
他又等了一会,见得王宜并不答话,复又上前一步,催叫道:“王相公”
当着两府之人被这般逼问,王宜几乎想把面前这人拖出去踩死,却是不得不道:“请圣人入殿”
那禁卫已是追到这一步,如何肯放过,复又问道:“相公,济王殿下能否入殿”
王宜还未答话,后头站着的范尧臣也好,黄昭亮也罢,哪怕是孙卞、郭世忠等人,均在心中大摇其头。
何苦,已是做到这个份上,伸头是一刀,缩头是一刀,还不如干脆点,不要把脸丢得这样难看。
王宜终于被逼得无处可躲,狼狈地道:“只请圣人入殿”
他终究还是不敢赌。
一旦把赵颙放入仁明宫,除非铁板钉钉,将来就是三王这一支即位,否则不论叫赵芮也好,其余藩王也罢,看在眼中,都不会给他好果子吃。
况且,将来被传得出去,会如何被史家口诛笔伐,被士林中唾弃,他只稍稍一想,便有些惶惶。
禁卫得了他的准话,掉头便往外跑。
头发、头饰皆是整整齐齐,连身上的衣着都没有几处褶皱的张太后很快走了进来。
王宜带着人上前行礼。
几个围在赵芮、杨皇后面前的御医也跟得上前。
张太后抿着薄薄的嘴唇,只道了一声“诸位卿家免礼”,便径直往床榻边上而去。
她先坐到赵芮榻上,伸手去摸了儿子的手,又在他的脸上探了探,复才转头对着几个御医问道:“陛下龙体可有大碍”
她的声音很平稳,面上看着并没有什么表情,却是莫名让人觉得其中隐隐含着几分厉色。
御医们连忙上得前去,你一言,我一语把赵芮的情况说了。
“……只将养时日即可,不能多动、惊悸、大喜大怒……”
张太后听得儿子无事,这才有空去理会旁的,转头一看,见得赵署身上衣衫不整地躺在床上,没有半个人围着,又见杨皇后倒坐在一旁的交椅上,尚有几个黄门、宫女守着,心中已是觉得不对,复又问道:“殿下身体如何”
再道:“皇后可是有碍”
几个御医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人上前道:“回禀太后,殿下……薨了……”
张太后一愣,站起身来,却是不曾走到赵署面前,只隔着几步看了看,又转头看向了不远处的杨皇后。
那御医连忙又道:“皇后娘娘只是突发惊悸……”
他越说声音越小,连忙转身朝着杨皇后走去,帮着扎针唤她醒来。
几个御医也跟了过去。
张太后沉下脸,转头看了看跟在自己身旁的崔用臣。
崔用臣立刻冲着对面的一个小黄门喝道:“去给殿下取了衣衫来换”
又对着另一人道:“还不快给殿下擦身”
娇术 第六百六十一章 探听
赵芮醒来的时候,天色已是尽黑。
他身体本来就虚,又因前日冒着烈日行了半刻钟的路,进得仁明宫中,这一处内殿还罢,外殿却是冰料下得太足,这般一冷一热,再兼被赵署的病情一惊,登时就晕了过去。
毕竟面对的是天子,御医们不敢擅专,也不敢用平日里那般激烈之法,只好徐徐图之。此时见得人醒来,众人连忙把脉的把脉,取针的取针。
赵芮睁开眼,只觉得头顶上床帐晃动,眼前花得厉害,一时之间,竟是不知身在何处。
他缓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把白日间的事情想起来,转头一看,果然依旧是在仁明宫,几步开外,未曾见得杨皇后,也不再见得独子,只有一干御医围着,又有王宜站在最前,后头黄昭亮、郭世忠、范尧臣等人依班次而站,围在床边。
再往远看,另有张太后沉着脸坐在对面。
他眼睛一睁,以王宜打头,后头十余个老臣面上都露出惊喜的神色,行礼叫道:“陛下”
赵芮勉强抬起手,免了众人的礼,又叫了一声远处的张太后。
“皇上醒了”
张太后应了一声,复又问道,语气淡淡的,并没有惊喜,也没有松一口气的味道。
赵芮挣扎着想要起来。
张太后这才站起身来,上前几步,按着儿子道:“皇上且歇息罢,你龙体未愈,莫要多动。”
又细问了旁边的几个御医几个问题。
赵芮躺在床上,头晕得厉害,本来还有话要问,却是早有黄门捧得药碗上来,伺候他喝了。
他药才进肚子,一躺得回床,脑子里头却是越发昏昏沉沉的,想要多问两句儿子情况,才开得一个口,好像说了话,又好像没说话,竟是歪头就睡了过去。
见得人睡了过去,王宜为首的一干臣子立时松了口气。
张太后问得清楚御医,复又转头对着王宜、郭世忠问道:“王相公,郭枢密,天色不早,今夜中书待要如何安排”
王宜转头看了一眼郭世忠,见对方并没有回应,便又转头回道“既是陛下已经无碍,我等不妨……”
他话才说到一半,黄昭亮觉出不对,连忙插话道:“自是两府轮班留守宫禁”
天子病体未愈,皇子赵署身故,皇后病倒,三王、四王俱在宫中,张太后就在一旁,这种情况,谁人又敢把赵芮单独一人留在仁明宫中
尤其这一位太后,可从来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从古至今,由后宫起的变,实在是多得不能再多。
民间为了两间房、几两银子便能引得兄弟阋墙,更何况这万里河山。
天家从无私事,这种时候,两府自然得有人守在禁宫之中,免得明日一早起来,床榻上的人闭了气,龙椅上突然又要换人。
黄昭亮话才落音,范尧臣、郭世忠、孙卞立时异口同声地道:“臣附议”
其余臣子尽皆称是。
王宜心中有些恼火。
要出头的时候,一个都不肯做声,这个时候,倒是个个会做人了
他出声道:“既是如此,今日谁人轮值”
方才个个都说要留守的官员,却是一个都不再说话。
留是要留的,可谁知道天子何时会醒来,若是未曾来得及交班,便要被问起小皇子赵署的事情,谁去说那一个噩耗
谁愿意去做那个告诉天子他唯一的儿子死了的人
一番你退我让,最终还是王宜与枢密院副使留在了禁宫。
近十名重臣出宫,各自带着数十名仪仗仆从自御街而出,但凡是有些耳目的,都看在眼里。
浚仪桥坊的李程韦几乎是立刻就收到了消息。
他的人就候在东华门、潘楼街外,却是一点有用的东西都没有打听到这一回,宫中竟是一点信都没有透出来。
李程韦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宫中究竟形势如何,他又有什么要做的
既是没有消息,那定是出了大事。
不过两府重臣漏夜而出,说明事情还不是最大的那一桩,否则众人只会一齐守在殿中。
他年纪已经不小,早不似年轻时能熬夜,此时坐在书房里头,面前泡着一壶叶多水少的浓茶,吊着自己精神撑着不睡着,等着派出去的人回信。
快要入丑时的时候,他派出去的人终于全数回来了。
李程韦桌面上摊着一张纸,上头写着所有两府之臣的名字,听得人说一个,便把那一个名字打一个圈。
到得最后,只剩下两个干净的名字。
王宜、朱迹。
当朝首相同枢密副使。
能劳动这两位留守禁宫,必是天子出了什么事。
难道是真龙有疾
从前已是病了那样多次,却也不至于把两府重臣都召入禁宫啊
难道是这一次已是快要一只脚踏进棺材了
李程韦把去探听消息的人一一招进来,细细问了许多问题,却是依旧不能确认。
他把自家熟识的官员在心中点了一回,登时有些失望。
还是根基太浅了
平日里同他打交道那些官品、爵位高的,要不就是背着虚职,并没有什么用,要不就不把他当一回事,想要面上敷衍一番,也许并不难,可一旦要打听这等宫闱密事,便是他们当真知道什么内情,如何又会告诉自家一个商户
况且这种事情,也只能在宰辅里头才能打听打听,谁人又会外传
他在脑子里头细细思量了半日,只翻出两个名字。
不是没有认得宰辅的人,只是要绕一个圈子而已。
他手头两个,一个姓陈的,一个姓何的,都能挨得上边。只是不晓得能不能使得上力,又能使多少力罢了。
李程韦仔细想了想,后头那一个毕竟隔得远,也抓不住,可前头那一个,而今早已坐得稳了。
他打了铃,唤亲信进来,细细嘱咐了几句。
次日一早,孙府的下人才把后门门闩下了,半扇门还未来得及全拉开,便见得外头立着一个妇人,其人胳膊上挎着一个大篮子,又背着一个背篓,上头都用薄薄的细纱布盖着。
京中人人皆爱插花,此时虽然不是春季,早不同那万花烂漫时节,可夏日也自有应时应景的鲜花,走在街头巷尾,时时都能遇得背着花篓子的妇人、娘子叫卖。为了不叫那鲜花被太阳晒得蔫了,众人通常都用薄薄的白布盖着遮阳。
那门房一见外头背着篓子的妇人,面上就有些不好看起来。
这一家门楣乃是参知政事,偌大一个府宅,自是有日日送进门的花坊,并不同外头这零散叫卖的小商小贩做生意,不过有商贩堵在门外,叫外人看了,也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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