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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术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须弥普普
只是还未等他开口驱赶,那妇人已是连忙道:“大哥子,现今可是能进府了府上是不是有一位陈娘子前日她叫我一大早送花进府。”
门房听得“陈娘子”三个字,原本想说的话打舌尖转了一圈,又滴溜溜地咽了回去,却是开口问道:“哪一位陈娘子”
那妇人答道:“慧娘子,才生了小儿那一个”
又道:“她同我原就是识得的,从前惯来从我这一处买花,因说是屋子里头气味大,还是插得惯我这一处的花枝,便叫我今日送得些来。”
一面说,一面把手中篮子一掀,果然露出里头极漂亮几枝金灯花、葵花、石榴花来。
那门房低头见到花的种类,心中忍不住嫌弃,转头叫来一个人,道:“去里头问问南厢房,是不是喊了外头人送花进来。”
又回头问那妇人道:“你是哪家的”
那妇人连忙报了名号。
不多时,进去通禀的人便出得来,问道:“是不是桑家瓦子的”
那妇人连连点头,道:“我姓徐,慧娘子从前叫我徐四娘。”
那人验得是了,便对着门房点了点头,复又叫了个粗使丫头把人带得进府去寻那一位如夫人。
待得人走得远了,两个门房才说起闲话来。
头先那一个只笑道:“果然是瓦子坊市里头出身的,那眼界……捧也捧不上台面。”
后头人也跟着笑道:“本就不是什么好的,只老爷子喜欢,还要什么台面”
说着又问道:“送的是些什么花府里头好好寻的周五家花坊,什么好花没有,怎的巴巴喊个从前旧人送进来这是怕别人不晓得她出身差么”
前头那人嗤笑道:“你以为是什么花除却金灯,就是葵花,石榴花,也不晓得哪里来的穷酸,这几样,府上是当真不好意思要便是坊间有几个钱的,都要簪点子白栀子、白茉莉,也只有这一位,从前穷怕了便罢,而今进得府上,还同以前一般眼力,凭她这个模样,也不晓得争不争得过府里头那些个娘子”
两人守在门口,就着那新进府的陈娘子做引子,说了半日闲话。
原来这一家姓孙,乃是当今参知政事孙卞的府邸,府上那一位老员外名唤孙宁,上下都知道,从来都是不靠谱的,前头几个月,莫名其妙地就急急纳进来一房小妾,姓陈,叫做陈慧娘的。
京城就这般大,什么都好打听,尤其孙府后宅里头也不简单,那一位老员外七八个小妾,个个都不是吃干饭的,人人都长着千里眼,生着顺风耳。偏生老夫人走得早,无人好管,只有一个夫人,偏还差着辈分,也不好去插手公公的后院。
不多久,也不晓得是打谁人那一处听来的消息,府中下人里头便隐隐约约传开了,说那新进门的慧娘子来历十分难得,乃是桑家瓦子里头卖酒的酒娘,从前嫁过一回人,后头去得张家园子里头卖酒,无论在哪一处,都有不少常年主顾进门出户的,那一扇门迎来送往,不晓得进进出出过多少客人。
众人背地里暗话还没传完,那慧娘子进门没几个月,瓜熟蒂落,从肚子里头掉下来一个带把的小儿来,把府上老员外乐得见牙不见眼,连着好长一阵子,走起路来两腿都是带风的,时不时还要照照铜镜,看自己头发有没有返黑,牙齿有没有复生。
生了个小儿子,孙宁连门也不太出了,往日爱去逛青楼歌馆,酒肆瓦子,同那些个混吃等死的老头子一齐外出浪荡,而今日日都在家里头抱着才出生的小儿子逗弄。
好容易出得一回门,还未走得远,就被这一位新纳的妾室传个信出去,不是说小哥儿哭得厉害,就是说小哥儿好似头有些热,把那老头子唬得席也不吃了,戏也不听了,曲也不赏了,赶忙回来哄儿子,简直是被这新纳的妾室拢得死死的。
两人正说得兴起,一时忍不住就感慨起来。
一人道:“幸好官人是个靠得住的,一家子全靠他顶着,若是给老爷子管,怕是而今家底都要糟蹋光了”
另一人便道:“那陈娘子若是有点子计算,便该想办法抱紧了夫人的腿才是正经,靠着老爷子,也不晓得还能靠几年,将来……还不是得老爷夫人帮着做主左右家中这样多兄弟,帮一个是帮,帮两个也是帮,不差这一口饭吃,只若是而今闹得难看了,若是讨了官人嫌,谁知道以后还肯不肯搭一把手”
前头人笑道:“你还笑人小门小户,看你这小门小户官人什么肚量,咱们什么肚量他眼里头哪里会放这些个小事,凭你是谁,哪怕老爷子纳上一百个妾,生上一百个兄弟,他也只当做兄弟来看。”
他顿一顿,又道:“扶你一把看情分,扶不扶得起来,且看你能耐咱们家官人虽不是大参,到底也是个参政,你以为他同乡里头的村夫一般,个个去争那两亩地,还是那没眼力的商家子,争家产的时候分什么前头娘生的,后头妾生的”
他一面说,一面又摆了摆手,道:“没这回事你且看大家族里头哪里分什么你生的,我生的总归是兄弟,拿了来用了先,这般不要钱的苦力,你打哪里去寻打着灯笼都找不着一家子分那样细,没个左膀右臂,如何做官看你那小家子气”
两人正说话,却听得后头一阵脚步声,掉头一看,竟是方才进去那卖花的妇人提着篮子复又出来了,只脚下步伐甚快,仿佛躲鬼一般,见得二人,口中话也不说,已是一溜烟出得门去,先还是走,后头直接变成了跑,在门口一晃,就再没了人影。





娇术 第六百六十二章 校验
李程韦能探听到的,京城里头其余人自然也能探知得到。
天还未亮,两府宰执深夜自大内而出,只剩得王宜、朱迹二人留宿的事,便已经被不少人知悉,私下里不晓得翻来覆去研究了多少遍。
京城不设宵禁,少不得有些人派人寻了自禁宫出来的重臣府邸,想要问些消息,只是这一回,无论是枢密院还是政事堂,无论是郭世忠还是黄昭亮、范尧臣等人,却是人人都闭门谢客。
事涉宫闱,知道的人不过那几个,谁人又敢擅自走漏风声
李程韦虽只是个商人,可他眼光敏锐,行事果断,盯得准了,便立时下手,毫不犹豫,是以虽然地位不高,可凭着手头所有资源,推断出来,竟也与事情差不了太多。
他能猜得出的事情,自然其余人也能猜到几分。
次日不过常朝而已,天子不需出席,到了时辰,范尧臣、沈渊进宫接替王、朱二人,王宜自去主持朝会,中书一片风平浪静,后宫更是半点动静也没有,仿佛同平日里没有半点区别一般,只是京城的各大衙门里头,却是私下里悄悄传开了不少消息。
顾延章才回京城,他去中书报道之后,只等着天子召见,身上并无其余差事,虽是个朝官,却是连上朝都不用,又兼并无任何人脉在朝。
他不群不党,回京之后,平日里来往的不过从前那几个同年,关系最密切的,便是在家里坐着混吃混喝,一并等着述职的张定崖后者旁的不会,一个“躲”字是使得炉火纯青。
旁人遇得事情,少不得要凑上前去探问个清楚,只这一个,一旦觉出有什么不对,自知自家不擅长那一道,向来逃得比兔子还快,挨到顾延章身边,觑他查得清楚,才钻个脑袋出去瞄一眼。
两人凑在一处,都因位卑权轻而不在权力中心,哪里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然则没过几天,张定崖还罢,除却心中着急,并没有其余想法,顾延章却是觉出有几分不对来。
季清菱看在眼里,便劝他道:“不妨去问问先生,看他那一处有没有什么消息。”
她虽没有人手去探听京中情报,也不识得几个消息灵通之人,然则只凭借府中的这两个人的经历推敲一番,在脑中过了一遍,也觉得不太对劲,道:“五哥这一处还罢了,因是诣阙,还要重新安排差事,而今朝中黄、范、郭党势力交织,各派有各派的打算的,陛下若是想要用人做事,挪出个合适的空位来,并不十分容易,等一等也是正常,可张大哥等了这样久,却是太不应当了。”
张定崖是为了南征交趾之事被召回京的,眼见已是盛夏,不剩多少时间来筹备,不早早寻他把事情问清楚,后头来不及做准备,朝中又如何讨伐交趾
其实按着这样推想,便是顾延章也不该在家等候这样久上一回禁军同平叛军一同对阵战象,并不只是为了给大家看一回热闹,也不是为了叫朝中知晓禁军究竟有多提不上台面,归根到底,其实是为了突出骑兵的要紧,也是为了让人知晓战马的要紧。
群牧司向来是枢密使或是同平章事兼任,郭世忠管了这样多年,战马没有多养出几匹,缺马的情况依旧这样严重,这一桩问题该要如何处理,眼前如何,将来又待如何,露出了这样大的弱项,按道理说,朝中早该有不少人群起而攻之了,又怎么会如此安静
马上就要南征了,陈灏那一处开价两万匹战马,郭世忠就是还价还掉一半,至少也要调拨一万匹才够,可事情已经过去好几日,朝中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这一桩桩,一件件,样样都不合常理。
是有反常即为妖,季清菱也许并不识得几个朝中权贵,也不近权力中心,可她眼睛又不瞎,自然看得出问题所在,只是两人根基太浅,纵然知道不对,却不知该从何处着手,想来想去,也只有柳伯山那一处能探听一回。
她与顾延章当日下午便去了柳府。
柳伯山已经许多日没有去资善堂讲学,他本来年纪就大了,不愿意多动,再兼赵署向来身体不好,隔三差五就有一阵子无法进学,柳伯山习惯了,这一回也以为这只是正常的体弱而已,听得顾延章把事情说了,心中也觉得不太对劲。
只是他不过是个资善堂侍讲而已,无诏也不得入宫,只好去几个走得近的门户探问了一番。
几家都没有什么消息。
若是平日里头,什么时候面圣,顾延章并不十分在意,可此时家中还坐着一个张定崖,广南西路更是指着朝中马匹、粮秣、兵卒,他哪里能等闲视之,只好去一一探访了往日同年,寻了几个家中在京中扎根多年的,四处问了一圈。
这一回,虽然依旧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答复,却是自旁人口中得知,御街上头三王、四王原本空着的府邸,前一阵子忽然有人住了进去,而太医院中御医往日只有三个在宫中轮班,自七日前起,已是从三人翻了两倍还多,每日都有七八个御医在宫中留宿。
能劳动这样多御医,还半点消息不外露的,能是谁出了事
顾延章不敢太快确认,思来想去,转头又去寻了郑时修。
后者好歹也在御史台中任职,又是天子心腹,当要比旁人知道得多。
顾延章这一处为着南征之事跑来跑去,张定崖自然也不好干坐着,便也去得中书催促进度。
季清菱一人留在家中,实在也坐不定,因柳林氏知道他们这一处着急,自去寻了几个往日常来往的老人探问,她便干脆去得柳府,等着消息。
且说季清菱到得地方,见柳林氏还未回来,便自家坐得进厅中,也不要下头人伺候。
柳伯山夫妇早将她与顾延章当做自家子侄,季清菱进出柳府,便似出入自己家中一般,她说不要人伺候,下头人便也当真不再管了,只留了个小丫头守门。
季清菱还未等得多久,听得外头有人声,抬头一看,来人身上穿上穿着一件薄薄的外衫,有套着一条宽松的百褶裙,想是因为此时天实在太热,竟是满头是汗,一手护着微微隆起的腹部,一手扶着身边的一个小丫头,正朝着厅中慢慢跨进来。
却是好几日未见的柳沐禾。
原来季清菱不过南下数月,柳沐禾这一处已是有了三个多月的身孕,算算时日,正是同季清菱去洛阳泡汤回来之后,没多久就怀上的。
且说那一回柳沐禾本是要帮着把季清菱支开,不叫她听得南边邕州被围的消息,谁料得到了最后,还是被李家兄妹把话给捅破,又叫季清菱自行南下寻人。
这一处有心栽花,花被人连根拔了,幸好另外栽种下去,倒也开出烂漫景致,然则那一处无心插柳,柳沐禾自家在洛阳西山外泡了几日汤,也不晓得当真是那热汤有用,还是什么缘故,回得未有多久,竟是有了身孕。
柳沐禾孕事一直不顺,上一回好容易有了胎,还滑掉了,又因家中有个不靠谱的杜老太太,帮不上忙便罢了,还要她日日盯着人去伺候,是以这一回有了孕,尤其小心,只在季清菱回京那几日抽空同她见了一回,其余时候,都在家中养胎,难得出门。
季清菱见得是柳沐禾,连忙站起身来,一面上前相迎,一面皱着眉头问道:“柳姐姐怎的自家跑过来了有什么事情不能遣人来办吗天时这样热,马车里头也憋闷,你本就身体不太舒服,何必奔波得这样辛苦”
柳沐禾却是勉强一笑,半扶着季清菱的手,问道:“清菱,我着人来问,都说祖母出去了,祖父也不在家中,你可是知道他们甚时回来”
季清菱见柳沐禾面色不对,连忙先让她坐了,也不多把后头的事情多做解释,只简单道:“先生午间回来了一趟,不晓得有什么急事,又出去了,师娘是早间出去的,已是去了两个多时辰,咱们坐着说说话,若是你不太舒服,不妨进去睡一觉,说不得一觉醒过来,师娘便回来了。”
柳沐禾哪里有闲心睡觉,便摇了摇头,道:“我便在此处同你坐一坐,等祖母回来罢。”
屋子里头本来放着冰,柳沐禾体虚,季清菱怕那寒气入体,忙让小丫头把盆子扯了,又不敢让柳沐禾喝茶,叫人捧了温补的清凉饮子来。
一时两人坐定,她才问道:“可是有什么事情,这般急急忙忙的什么事情不好等下头人去回话”
见是季清菱发问,柳沐禾便也不瞒着,只小声道:“你晓不晓得土市子里头校验库的事情”
原来大晋在州县中设有校验库,乃是处置遗孤、绝户财产,惯例无主财物,衙门收缴的赃款等等。
旁的地方便罢了,可京都府中一百三四十万巨的人口,每年光是收缴赃款,处置遗孤、绝户财产都是一笔极庞大的数字,尤其是后者,为了防止被人吞没财物,衙门会将遗孤财物清点清楚之后,登记在册,代为保管,每月拨出部分作为原主生活之用,其余待得人或是嫁人,或是及冠,才会将财产还给原主。
季清菱听得奇怪,道:“自是知晓,这不是京都府里头管的事情,怎的了”
柳沐禾又道:“上回是你家顾五提点的,祖父后头也帮着使了一把力,让校验库抵当出息,你也是晓得的罢”
季清菱点了点头。
她自然知晓,不但知晓,这一桩事情还同她脱不了干系。
从前杜檀之还在京都府衙里头任推官的时候,少不得常常判得侵吞家财的案子,上回顾延章入京,在学士院中修赦修了一段时日,两人时有往来,偶然说起这些个财物。
因京城里头的校验库都由京都府衙代管,又因在京中生活,从来不容易,小儿长大,往往耗时长久,从前父母死前留得几十吊钱下来,等到原主好容易大了,时间短的,也要过上好几年,时间长的,以十计数的也有,便是原本有不少,到得能够取用时,也早不值得什么。
顾延章听得此事,当时就有些想法,等到回家,便同季清菱说了,两人商议着有没有什么应对办法。
大晋的校验库管理一直十分出名,到得后世,也常常被人拿出来夸,季清菱自然有听说过,她只记得应当是先皇在位时不晓得哪一位相公的女婿提出过一个的法子,把校验库中的财务效仿常平仓丰年的处置,拿出去抵挡出息,也算是一条生财之路,免得钱财都堆在库房里头,等着发霉。
只是当时因为党争,后来那一位相公被发贬出京,他那女婿的折子递得不是时候,便被搁置在了一边,过了许久才被人翻得出来。
此时听得顾延章说,她登时就想了起来,提了此事,只谎称从前在蓟县时,不晓得在五哥拿回来的什么邸报里头见得那一项提议。
果然顾延章回去翻得学士院中的旧档,复又翻出原本那一个官员的奏报副本,删删改改一番,另起了一个折子,同那从前的旧奏本与杜檀之一并递了折子给朝中,请将校验库中银钱用起来作为举钱蓄资。
这看起来只是一个小小的提议而已,可实际上,却是一桩极为诱人的买卖。
校验库中放得出去的财物收息往往很低,给到钱庄,最多一年半分利,可钱庄转手倒腾出去,一年往往都在三分利以上,自然引得无数商人趋之若鹜。
柳沐禾左右看了看,见得没有旁人,才继续道:“你还记得上回那个浚仪桥坊的李家人吗便是当日在洛阳与咱们遇得的李家姊弟那一家”
季清菱越听越觉得奇怪,道:“自是记得,自是校验库同他家又有什么关系他家还不得做校验库的买卖罢”
能做校验库买卖的,谁人不是后头大有背景这一桩稳赚不赔的大买卖,全凭谁人手腕硬,谁才能抢到。
柳沐禾苦笑道:“原是做不得,只这一回……”
她话才说到一半,外头却是有人匆匆行得进来,见得两人在里头坐着,只行了个礼,便有些没头没尾地道:“小皇子……小皇子……薨逝了……”




娇术 第六百六十三章 变化
在修,过一会再来看
明道二年的五月,算得上是真正意义上的多事之秋。
先是大晋唯一的皇子赵署急病而亡,紧接着,天子赵芮在大朝会上突发痉挛,当着数百名朝官的面,目无焦距,手足僵硬,失语足有一刻钟。
文德殿的朝会被迫中止,将天子扶下殿之后,一直提心吊胆的御医们围了上去,却是半日给不出一个确切的诊断。
自这天起,大晋停朝了数日,等到天子重新回朝,却是整个人都仿佛失了气力一般,纵然依旧一心想要操心国是,可往往坐不得多久,他就手脚抽搐,胸口发疼。
赵芮的身体本来就极差,赵署是他唯一的子嗣,是他希望的寄托,是他血脉的延续,这一个儿子的身故,便似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叫他常常坐在殿上,整个人都发起懵来,也不知自己是谁,更不知身在何处。
六月,大晋改元景佑。
然则年号才改没两日,杨皇后突发癔症,在召见命妇时放声尖叫,涕泪横流,其状可怖。
大内仿佛遭了诅咒一般。
文武百官早已开始人心思动,两府之中更是再安静不下来,所有党派尽皆暂时摒弃了往日的矛盾,以王宜为首,共同上折,请天子自兄弟宗室之中挑选合宜之人过继为嗣,以承大统。
按着赵芮眼下的身体状况,实在已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与其奢望他留下子嗣,倒不如好好想想亲近枝脉里头有哪一个合宜的,将其早日接入宫中,自小栽培,说不得还能养出一个靠谱一些的皇帝来。
与江山大统比起来,无论南征交趾也好,整顿群牧司也罢,乃至平定川蜀的叛乱,都要往后靠上一靠,至于张定崖的述职、顾延章的差遣,自然更是拖了又拖。
至于季清菱,纵然早已自从前发生的事情中察觉出不对,隐隐约约知道这一世未必会再按着历史上的哪一个“大晋”的走法来前行,却依旧被接二连三的消息炸得有些回不了神,总觉得有些心惊胆寒。
早该在年初就大行的赵芮依旧活得好好的,本来年初就能继位,与顾延章君臣多年的皇子赵署,却是归了西,这般一来,以后究竟会发生什么,便半点不能预料。
她心中挂着事情,偏又不敢同旁人说,只好自己暗暗琢磨。
等到六月下旬,赵芮的精神渐渐有了好转,终于把从前积压的事情重新捡了起来,两府之中一番争吵之后,拨了一万匹战马,复又点了兵卒三万南下邕州,给陈灏领兵去往交趾。只这一回,他却没有再让张定崖南下邕州,倒是把他打发去川蜀平叛。
张定崖才出行没两日,在京中赋闲了一个多月的顾延章也得了权知京畿提刑副使的差遣,等到面圣之后,便要走马上任。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顾、季二人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只是等到面圣那一日,才进得殿中,等到行过礼,一抬起头见得上头那一张脸,顾延章心中便“咯噔”了一下。
赵芮的面色灰败,表情死气沉沉,仿佛从心底里冒出一股心灰意冷的气息。
一时之间,顾延章竟是有些认不出来。
赵芮倒是没有什么感觉,不过短短数月而已,他整个人的心理已经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如果说前两个月的时候,他还雄心勃勃,想着要南征交趾,北平夷狄,平衡朝中势力,想办法整顿出一番清明盛世,在史上留下千古佳话,如今的他,已经如同一潭死水,便是砸进去再大一块石头,也只能暂时溅起一圈水花,用不得片刻,就复又死寂了回去。
这其中,除却赵署身死,也有他自家长期身体虚弱,更兼不能人道的缘故。
此时见得顾延章,同从前全不相同,赵芮既不多问,也不多说,只草草打发了几句,嘱咐他在任上好好当差,便将这一回君臣相见给敷衍了过去。
不过短短几句话功夫而已,从进殿到出殿,总共加起来,竟是连半盏茶功夫都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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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术 第六百六十四章 进呈
修改中,稍晚再看
两个香囊被顾延章从邕州带回京城,一路辗转,又在太医院中给御医们拆开翻来覆去地检查,先蒸后晒,不晓得被折腾了多少遍。
然则这到底是邕州人做的香囊,里面放的不是寻常的花草香叶,却是广南当地的菖蒲、老艾等等,哪怕过了好几个月,此时赵芮一拿起来,那一股浓烈的辛香味道依旧直直冲进了他的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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