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术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须弥普普
她一面说着,一面低头算了算,叹道:“这案子拖得甚久,再不结案,京都府衙就要来催了。”
一时秋露把信写好,给季清菱看了一回,便封口送了出去。
杜檀之回到祥符县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他还没有踏进后衙,迎面便碰上了县中的推吏,因见来人朝着右厢的方向走,心知这是去寻姜成德的,便将人叫住,问道:“昨日堂上审得如何”
那推吏面色憔悴,仿佛许多日不曾睡好,此时见得杜檀之,连忙先行了礼,复才苦着脸道:“也未有什么进展,两边都咬得死,怕是要等知县往京都府衙递个文书,等那边批得回来,上了大刑才好使。”
两人就站在此地说了几句,杜檀之把对方手里的宗卷接来草草翻了,又还得回去,复才又往后衙走去,谁料得一进得门,里头便有小厮迎上来道:“顾副使遣人送了书信来,说是有要事,请官人一回得来便要先看。”
杜檀之以为是京中有事,连忙拆开看了,只思量了片刻,便往前衙去了。
姜成德已经在看幕僚给京都府衙写的文书,见得杜檀之进门,便把手中折子放下,同他打了个招呼,道:“来得正好,我要给这张群请刑,不知檀之意下如何”
杜檀之默算了一回时间,问道:“可是快到限期了”
姜成德道:“正是,况且那张群自身德行有亏,又被陈家拿了错处,他虽说不肯承认,可身上嫌疑难以摆脱,眼下又无其余线索,只好先上了刑再说。”
他说完这话,忍不住叹了口气,道:“实在隔得太久,若是此案能早些年出来,也不至于这样难审全靠人证,物证根本难以找寻。”
大晋衙门审案自有时限,若是超期未能审出个结果来,有司便会照章处置。姜成德去岁考功乃是中平,若是今次再因陈、张两家的案子被申斥,待到三年届满转官,怕是要吃大亏。
杜檀之倒是有几分理解,道:“中书也是怕下头将各色案子积压不审,拖延时日,只是遇得这样的疑案,着实时间不够。”
他也不在此处纠结,择了张椅子坐下,道:“我方才遇到周推吏,看了审讯文录,旁的倒是罢了,只不知那些个陈家人所说当日访客人数可是全的”
姜成德摇头道:“不过一带二,哪里可能全,莫说他们,便是你问我前日在衙中同谁人见过面,我也未必能全数数得上来,更何况这许多年前的事。”
又道:“幸而众人探病多是结伴,只要陈家牵出一个,他们你供我、我供他,倒也勉强能凑个大半。”
杜檀之道:“我从前不知何时听得人说过,王老翰林家有个极稀罕的规矩,所有人情往来都要一一抄录在案,特有库房存着,这陈守之妻好似便是王家出身,据说治家全数按着王家规矩来,也不晓得这一项有无遵循。”
姜成德被这案子已是搞得十分头疼,正是没路也要随地乱踩的时候,听得杜檀之这般说,大喜过望,道:“檀之,你这是帮了我的大忙当真能有此物,照着上头所录一一传问,总能捡到的东西”
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立时唤了人进来吩咐去陈家问询,若当真有此事,便要将本子收来。
杜檀之倒是没有这样足的信心,只道:“未必真有便是真有,也难说后来不会竹篮打水一场空,寻不到什么有用的。”
姜成德把桌上请刑的折子封了起来,一面命人送往京城,一面笑道:“大道要走,小径也要寻,不瞒你说,我任官这样多年,如此麻烦的案子,实在也是头一回遇得,当真像是捧着个圆球一般,浑不知当如何下手。”
两人就这般坐在一处,就着案情讨论了小半个时辰。杜檀之有心等陈家回信,也不走开,果然又过了盏茶功夫,就见外头一名小吏问门进来,满脸笑意地禀道:“巡铺叫小的来回两位官人,陈家果然寻出从前书簿数十本,俱写了旧年人情往来,眼下正取了东西往衙门赶”
又躬着身子小意道:“小人怕两位官人在衙中干等着急,索性自己跑得快,便先来报信”
听得这话,姜成德连坐也坐不住了,一下子便挪开椅子腾了出来,脱口道:“叫人到了衙门,索性先把东西拿来此处。”
又打铃唤了外头杂役,道:“去寻张推吏几人过来”
杜檀之也有些着急。他虽说只是传话的那一个,却未曾想当真有这个东西,又眼见姜成德在自家面前转来转去,一刻也坐不下来,被惹得一样躁得很,也跟着站了起来。
约莫过了半刻时辰,外头几名衙役抬着一个大箱子进了门,将东西卸在了公厅之中。
此时祥符县的推吏、检法等人俱已到齐,跟着一齐围了上去。
那箱子上厚厚的一层灰,锁头已经生了好几层厚厚的绿锈,巡铺办事还算周到,把陈家的管事也带了一人过来,那管事从前只负责内宅,并未见过官,此时到得姜成德公厅,又见里头两个绿袍官,还有各色衙役、吏员,吓得一颗心砰砰直跳,杵在一旁只晓得发抖。
张推吏寻了一圈,抬头问道:“钥匙在何处”
一时几个衙役都看向了那管事。
管事的咽了口口水,有好一会儿竟是都没能说出话来,半晌才道:“多多年前的东西了,在家中翻找了半日,实在摸不出来。”又道,“府上已经在找了,说若是见得,立时便会送过来。”
众人也懒得理他,去外头寻了块石头,三两下把那锁锤坏,捂着口鼻开了箱。
人多好办事,没过多久里头的东西都被清了出来,好险箱子当中还放了芸香等物驱虫,又兼箱子厚实,除却一股子霉味,簿册竟是没怎么损毁。
那些个簿册有厚有薄,厚的足有半尺,薄的却只有一寸来高,上头各标有年份,最开始的那几年记得十分详尽,越往后却越简单,最近十余年,竟是索性找不到了。
张推吏寻出了陈四渠丧命那一本,翻到前后几日,见得上头一竖又一竖的人名、仪礼,已是激动得有些哆嗦,等到欲要往后翻页时,手都发起抖来,好几次都拈不好那一页纸。
检法司的吏员们凑过头去看,把他左近围得水泄不通,有人叫道:“去找笔墨来,快些誊抄一回”
一群人都顾不得姜、杜二人还在此处,忙不迭的或去誊抄,或去对照从前讯问过的证人,看是否当真漏了谁,当即就办起案来。
陈家的管事干站在后头,也不知道自己当要做什么,忽听得一旁有人叫,茫茫然转过头去,却是一名绿袍官人对着他在问话。
他恍了一下神,最后只听进去了一句“这簿册可是照实而录”
管事的连忙点头道:“正是,因得了府上夫人吩咐,账房的人每日务要清点仪礼,把数目、东西、门第、人名一一写下,一人点,一人核,还要在后头画押签章,不会有半点错”
他见对面的两位官人一人手中拿了一本册子翻看,一时也不晓得自家是否当要闭嘴,只是若不张口,更是紧张,只好胡乱又道:“除却这些,咱们府上回的礼也有另有册子,只是今日不曾取来。”
对面官人又问道:“怎的不见有近些年的”
管事呃呃啊啊了一阵,回道:“因老太爷没了,家中无人能支应得起来,便闹得有些厉害,开始还能大面上不错,近十年已是外头都装点不起来了,这东西做起来又费人又费力,现在只和着寻常账册一并简单弄了。”
这一处还在说着话,那一处众人已是把簿册上的人名给清了出来。
陈家当年的簿册记得十分详细,将一日之中谁人送了什么礼,是亲自上门,还是遣人上门,俱都写得清清楚楚。
比对之后,张推吏便上前同姜、杜二人回禀道:“漏了四人,其中三人乃是结伴上门,另有一人本是陈家族亲,自行带着仪礼去的。”
姜成德便道:“莫要拖了,今日就问完罢。”
下头人得了令,果然各行其是不提。
这一回问案却是不太顺利。
先是那陈家族亲并不在县中,问及家人,说是月前外出行商了,要去明州,来回一趟少说三四个月才能回家。
那族亲原本只在左近行商,而今毫无理由,却忽然跑得这样远,检法司怕他是得了消息外逃,虽不敢张海捕文书,却已是暗暗遣了衙役去追。
再是那三人结伴上门的,当中有一个并非祥符县人,同另两人也并不相识,只是在门外一并遇得,复才一齐入内。
此时去问,那二人倒是还有些印象,只说记得是个年轻的,长得俊俏,自称是陈四渠旧年在老家时的好友之子,听得遇了事,老人年龄大了不好走动,便叫儿子代为跑一趟,帮着带了仪礼上门探一回病。
等到众人按图索骥,去了朱仙县,寻得簿册上登记的人名,那人却概不承认有过这样一回事,他虽养了三女一子,儿子却是排在老幺,陈四渠出事当年才出生未有多久,连走路都没有学会,更毋论代父探病了。
衙役把人带得过来,同那日一同探病的两人相认,俱说并不是同一人。
那人还道:“我与陈老大从前虽说交情不浅,只是我早不做这行,不过自家凭个手艺混口饭吃罢了,同他许多年未有往来,后头才听说他出了事,因没给我送贴过来,我连奠仪也不曾上,哪里会去探病。况且我当日那样穷,如何有银钱买雄黄、冰片这等贵物。”
一时众人去查,果然陈四渠丧礼之时此人并无上门祭奠,也不曾送得仪礼。
便似无缘无故的,忽然冒出来一个莫名之人,顶起了那人的儿子身份上门给陈四渠探病。
因有了这一项进展,再去问当日房中伺候的,一个两个渐渐也想起了些东西。
陈家老二当日接待这一行,只记得当日自家送人出门,走到一半,那男子急寻茅厕。
因一行中有一人也是代父而来,其父在陈四渠被接出狱时出了大力,陈家老二自是要亲自送出门,两边便中途分开了。
再问那人相貌,因事隔太久,只记得长得斯斯文文的,具体也说不清楚。
其时屋中伺候的两个丫头前年病故了一个,还剩得另一个,此番被细细追问,却是吞吞吐吐,似有难言之隐。
审案的官吏连唬带吓,很快就逼得她开了口,原是当日确有一人折返回来,说是方才做客的时候丢了随身的玉佩,好似是落在前头吃茶的茶盘上了,求她帮忙去取。
因那人出手阔绰,房中又还有人伺候,再见病人未有醒来的迹象,她与当班的丫头一人得了一个装着百来钱的荷包,便分出了一人去后头茶房找玉佩。
娇术 第七百九十八章 马迹
她已是知道其中有事,战战兢兢道:“奴家是去给寻玉佩的那一个,屋中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全是桃香一人看着,我并不知晓啊”
审讯的吏员问道:“你说当时自己不在屋中,谁人能作证”
那妇人瞪大了眼睛,张着嘴想要说话,只过了几息功夫,已是急得眼泪乱流,叫道:“官人,你叫奴家去何处找证人,当日只我与桃香二人在房中守着,茶盘收在后厢房,里头也是无人”
一面又擦着鼻涕病急乱投医道:“东巷有神婆,奴家愿自出银钱,邀那神婆请桃香从地下上得我的身来,官人只管问她,鬼神必不会骗人了罢奴家未曾说谎啊”
审案的吏员听得头都大了,厉声呵斥了几句,命她好好说话,不许胡言乱语。
那妇人见得此情,越发觉得自家在劫难逃,哭道:“官人要问,奴家定是有一说二,有二说三,若有一句假的,便叫天打雷劈”
她从前也不知道从哪一处听来的闲话,说衙门里头审讯犯人,一旦有什么不如意的,立时就会上刑,几十杖下去,打得你红白一碗,保不保得住命另说,再如何清清白白,也只能招供认罪了。
因在此处自己吓自己,还未被问得几句话,她已经胆都快裂了。
一旁办案的推吏是个熟手,见得如此情形,自出头好生安抚了几句,又道:“你且莫慌,只把当日行状说个清楚,那人叫你去后厢房寻玉佩,寻到了不曾”
那妇人道:“当真是有的,落在茶盘里头,正巧被茶杯盖子盖住了。”
她咽了口口水,仿佛十分犹豫的样子。
推吏道:“你想到什么便说什么,说得越清楚,此事越与你无干。”
“看着是块好玉,足有核桃大,只我一拿起来,那玉便碎成了两半”说到此处,那妇人连忙道,“官人,奴家可不曾做半点手脚,自我见得那玉便是碎的”
她用右手在左手心画了个圈,比了比大小,又点着那不存在的圆圈右上角道:“样子倒是常见,就是个小玉环,不过右边上头缺了个指甲盖大的角,不知是什么时候被磕坏了”
原来这妇人唤作梅香,当日是她去后厢房给人寻的玉佩。那人转得回来,自称丢的玉佩是传家之物,十分要紧。
梅香并桃香二人见是方才的客人,此时在房中又是求又是恳,把身上翻了个遍,什么荷包、香囊都卸了下来,直说请两位姐姐帮忙,若是寻到了,另有重酬。又说那玉佩脆得很,是他自家不醒事落下了,前头在托盘里头撞来撞去的,不小心碰伤了也不怪,只要能把东西找出来便罢了。
“我见那玉佩果然碎成了两半,又缺了个角,想他可怜,同我们说话也是客客气气的,又因他说另有重酬。那时娘家穷得紧,我娘又才给我得了个弟弟,实在贪他那几吊钱,便在屋里找了几圈,沿路也好生寻了一遍,一心帮着把那缺的角给补了”
推吏便问道:“你在里头寻了多久”
梅香道:“少说也有半刻时辰。”
推吏又问道:“他当日送你二人的荷包何在铜钱可还留着”
事情都过去这许多年,不过百十个钱,早已花得干干净净,如何还会有剩
“俱是没能留下来”见对面人脸上难看,梅香咽了口口水,生怕自家说错了话,急忙又道,“荷包寻常得很,就是寻常铺子里卖的,处处都能买到”
推吏情知在此处纠缠无用,又问道:“你可记得那男子年岁几何是个什么相貌身量、穿着可有什么特征”
梅香绞着手道:“十来二十岁的,瞧着十分和气,衣着寻常,相貌长得亲和秀气些,面色也白”
紧跟着又说了一通废话。
推吏看着一旁的吏员分别记下二十上下、面白、清秀等语,后头就悬着笔,半日没有东西能写,也颇有些不耐烦,便问道:“可还有什么与寻常人不同的地方”
梅香想了半天,未能答得上来。
推吏也不催她,复又问道:“面上有无黑痣”
梅香想了想,摇头道:“没有黑痣,干净得很。”
“手上有无疤痕有无黑痣有无残缺”
“也不曾见得。”
“可是驼背”
梅香张口道:“好似应当不是驼背。”
“牙齿可有异处,有无黑齿、犬齿”
“不曾留意,当是没有犬齿罢”
推吏见她脑子不甚好使,便耐着性子一一问道:“眼睛可有异处譬如残眼、竖瞳、缺眉”
梅香摇头。
推吏又问:“鼻、口等处可有不同”
梅香想了想,仍旧是摇头。
再问:“耳、发处可有不同须发是黄是黑耳上可有红、黑痣”
梅香道:“当无什么特别”
她后头两个字还未落音,喉咙里头却是忽然顿住了,瞪着眼睛道:“他那耳朵有事”
一时协同审讯的众人俱都坐得直了,人人盯着她看,一个都不敢出声。
“他耳朵上头少了一截好似是被一刀割下,砍得平平整整的。”她一面说着,复又摆了摆身体,好似是在回忆当日情形。
“老太爷的屋子朝南,外间是两排椅子窗户是了,他坐在靠窗的位子,当时对着里间,我打后厢房出来,正好见他把幞头取下来整位子他一人在外间坐着,对着窗的是右边耳朵”梅香登时激动起来,“我原还没留意,见了那耳朵怪吓人的,心里还想怎的先前不曾看到,后来才发觉他头上戴的幞头同常人并不相同,好似大得些,把两只耳朵都挡了一半去”
“等那人走了,我同桃香说了这事,她还想追出去看看那幞头长得什么样”梅香一面说,忽然语速就慢了下来,脸上也多了些拿不准的样子。
推吏得了线索,也正激动,幸好还记得不能吓了人,勉强忍着急问道:“不要紧,记得什么说什么,记不清、说错了也不打紧。”
梅香转开头,好似在用力回想,好一会儿才道:“实在有些拿不准好似我拿了玉佩回去的时候,同那人正说话,桃香忽的打外头进得来她原当是在里间守着老太爷的”
幞头乃是晋人天下通服,上至帝王,下至走卒,凡举男子皆要戴上,一可防尘防沙,二是为避非礼。此物形制、材料各异,可俱是以布覆首,形多如帽,盖在耳上指余左右,极少有见会有人戴得把耳朵挡住一半的。
缺损上耳已经算是显征,也不可能痊愈,况且耳朵袒露在外,除了遮盖并无他法,想来较为易找,推出那人自称孙立的访客今时当是已经五十上下之后,祥符县很快发了海捕文书,张榜缉拿。
季清菱得了消息,一面松了一口气,一面却觉得有些奇怪,正好见秋月此时在一旁收拾东西,便叫了她一声,问道:“你说当日去探陈四渠的那人唤作孙立的,会是躲在何处”
秋月手上不停,口中却是回道:“依我看,此人多半是那李程韦寻来的,他惯来喜欢用颍州人,只着人往颍州去一趟,十有在那边躲着呢。”
又道:“此人定是凶手无疑了,也不晓得他用什么法子支走的那小丫头,可惜人走得早,不然招来问话,也许还能多得些线索。”
秋爽插道:“那孙立自称来自朱仙县的,那便肯定不是左近的人,总不能无缘无故缺了耳朵罢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一点名头都没有,况且他来来去去,一个熟人也没有,想来是住在远处。”
听得她二人这般说,季清菱却是摇头道:“杀人这样的事情,若是不小心错了手,便是以命抵命,一旦自家被牵得出来,并不可能摆脱干系。按着李程韦的性子,除非对那人放心到了极处,断不会用。”
颍州离得太远,人心多变,把人放到那一处,谁知道会不会有一日出得什么意外,最后走漏风声,最后将他拖下水。
秋爽便道:“再如何谨慎,也是一步步来的罢他当初哪里比得了今日,夫人也莫把人想得太厉害了,年纪小的时候,总有想不周全的。”
这点季清菱却是不甚赞同,然而还未待她反驳,旁边秋露便已是当先驳道:“这倒是未必,你看咱们府上官人少时行事,哪有不周全的”
秋爽登时一愣,却是反应得极快,回道:“世上能有几个这样的让你多活一辈子都未必能再寻得出来一个”
“这倒是”难得的,秋露竟被她说得心有戚戚焉起来。
季清菱看着面前这几个丫头越扯越远,实在好笑,心中却隐隐约约有些说不出来的感觉。
她总觉得那时李程韦虽说年少,可心性向来多疑,又兼他父母过世,早已自己管事,不当会寻个拿不准的人来杀人。
可看那孙立行事,确实又精巧得很,也不晓得计算了多久,透着一股子“李”味。
她正在出神,忽听得外头有人敲门。
来人是杜家的小厮原是领了杜檀之的命,过来送信的。
季清菱接了信,等人走了复才拆开,略扫了一眼,见都是满篇都是道谢之语,并无甚用处,便随手放在一旁,吩咐秋露得空拿去烧了。
秋月小声道:“夫人,这一时半会的,未必能找得到人,咱们还要在此处等着吗”
季清菱想了想,只觉得此案已是告一段落,只等着把那断耳之人寻出来便能有个结果,杜檀之同崔成德都是靠得住的,自己在不在祥符县,实是并不影响。于是道:“不等了,趁着这几日不下雪,收拾好行李就回家罢。”
且不说这一厢几个丫头忙着收捡东西,另一厢的京城里头,大中午的,杨义府没在公署里头用饭,也未同友人在外头聚会,却是立在一处小巷的角落处同人说话。
学士院本来位子就偏一些,这巷子离它只有半条街,是以也少人出入。
大冷天的,忽然被叫得出来,还是被极厌烦的人,怎能不叫杨义府烦躁,他不耐烦地道:“什么事情这样急他找我又有何事”
对面那人恭敬地道:“也并无什么大事,只是主家想着月娘子临盆在即,怕杨官人挂念,特命小人报。”
一面说着,一面又从怀里掏出一个香囊,双手呈托了过去,口中道:“月娘子一心也想着杨官人,只是眼下身子重,也不能来看,只好给您做了个香囊。”
杨义府听得“香囊”二字,有见得对面那香囊上熟悉的图样,莫说不敢去接,已是吓得连退了两步,好险才把脚立住,喝道:“大庭广众的,你要做甚还不快收起来”
对面人倒也从善如流,立时把那香囊收回了怀里,他也不跟着上前,只笑了笑,道:“到底是亲生骨血,杨官人当真不想去瞧一瞧”
杨义府已是跌下了脸,冷哼一声道:“阴阳怪气莫要以为随便一个妇人便能拿捏住我,你那主家而今还在牢里坐着,当真惹急了,我不过同家里娘子说一声,最多陪几句不是,难道还能有什么好歹不成”
对面那人也不以为意,只是笑了笑,道:“杨官人说得是,咱们主家不过举手之劳,帮着照顾一下月娘子,并未想着有什么结果只是而今朝中形势不明,因知道范大参向来最器重您,便是家中几个嫡亲的儿子都比不了一半,是以特叫小的来问。”
他话倒是说得好听,又道:“小的来了许多次,知道杨官人行事最干脆不过,衙门里头也事多,不好耽搁了,且请您收下了,明日此时我再来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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