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术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须弥普普
傅业只好去找表兄杨度。
杨度与这才入京的表弟臭味相投,虽只相处了三两月,对方出手阔绰,请客会钞都抢着来,对其已经很有几分酒肉亲,此时一口便答应了下来。
杨父才接了差遣,带着妻小一起外任去了,只有杨度一个要读书,虽然也读不出什么,却得以留了下来,正是老虎不在家的机会,此时与学正打了个招呼,偷偷带着表弟出了门。
杨度小时候甚是跋扈,吃过几次大亏之后,虽无什么长进,倒是生了些小聪明,他不敢给医官知道,更不愿叫不知根底的大夫上门,便换了身不打眼的衣衫,陪着表弟去马行街上看那起不来病。
他自觉今次已经十分低调,必不至于被人现,谁想得到傅业虽然入京才一季,人面却广得很,更兼眼下朝中新旧交替,家家都不错眼地盯着,杨家只有杨度一个在京,后头缀的眼线都能连出一条蚊子串一百零八罗汉了,哪有什么瞒得住的。
两人才走出医馆,还未进得家门,外头便有了传言,次日一早,御史台有人开始试探性地往中书递折子,弹劾杨家外戚专横、欺压百姓、辱士逼良,正该依律从重处置。
赵昉留中不。
杨太后却是很快听到了消息,立时把亲侄同内侄一齐宣召进了宫。
杨度哪里想到这一件小事,竟会劳动到姑姑亲自出马,又惊又惧,连忙道:“姑母,此事同我并无干系,乃是傅业一人所为!”
一下子就把表弟给卖了。
傅业气得半死。
他本来已经打定了主意,要一口咬定绝无此事,全是误会,眼下给杨度把罪砸下来,想要推脱都难了。
傅业旁的不行,拖后腿却是够够的,他在金陵长大,原本就是富贵人家,更兼出生时已经有了个垂帘听政的表姑,个个都捧他三分,若不是没长尾巴,平日里走路都要甩几下,哪里吃过这样的亏。
他当即便攀口道:“表哥,你同我一同去小甜水巷的时候,可从来猴急得很!怎的那时就不说与你全无干系了?!”
杨太后垂帘之后,国事操劳,难得有些闲工夫,都花在儿子身上了,鲜少再有时间去管这侄儿,不过叫娘家好生约束罢了,遇得年节时礼见上几回,也没有多少时间细看,并未觉什么异处,万没想到年轻一辈居然已经沦落到这地步。
杨家本来只是寻常官宦文臣门第,胜在行事谨慎,门风低调,子弟中虽然并无几个出类拔萃的,可人品都还勉强能摆得上台面,谁料想不过十余年,便是这少有的好处,竟就如此殆尽了。
傅、杨二人火气充上了头,也顾不得三七二十一,又要推卸自己身上的责任,又要给对方刷黑泥,就在宫中你一言、我一语地吵起架来,倒把从前的事情抖落出了七七八八。
原来自杨太后垂帘之后,杨家的身份水涨船高,当得上炙手可热。
然而因有张待、张瑚的前车之鉴,又兼杨太后把名声看得比命还重,还想为杨家计长远,她深知家人并无几个真正有能干拿得出手的,做人向好容易,向坏却是一瞬之间,是以刚开始那几年,还特地遣了人去娘家看着,唯恐亲人仗势嚣张跋扈。
杨家本家人口并不多,家中长辈认真约束其子弟来,难免有些矫枉过正,不但衣着、言语都要管教,连月例银钱上头也看得更严了。
杨度原来就是个极好面子、欺软怕硬的性子,他从前给张璧压着,已是十分不得劲,好容易眼下自己出了头,哪里想得到竟还比当初还惨,彷如锦衣夜行,比杀了他还难受。
终于遇得这一着父亲带着母亲外出任官,家里又来了个散财童子一般的表弟傅业,才到京城不久,就把哪一处有好酒有好菜,哪一处有名伶美妓,哪一处是销金玩乐之所摸得透透的。
两人一拍即合。
傅业之所以被打进京,一面是因为傅家想把他送入太学谋出身,再得与杨家多亲近几分,让杨太后莫忘了还有这一门亲,另一方面也确实是在此人金陵闹得太过。
他荤腥不忌,尤其喜欢读书郎,威逼夹着利诱,险些把州学中一个拔尖的士子都把住了,闹出大事来。
此人如此行径,进了京城,夹了一阵子尾巴,见并无什么厉害人物,复又抖了起来,带着杨度也跟着偷偷在小甜水巷里头倚红偎翠,享受众人簇拥,时不时还去赌坊里头玩上一把,如是遇得乐坊间有合心意眼缘的,一掷千金的时候,早把自己姓甚名谁都忘了。
杨太后简直失望得无以复加。
赵昉得知之后,虽是犹豫了半日,还是劝她道:“我叫太学里头好生管一管,另一个也就罢了,杨度却只是受人蛊惑,并未惹出什么大祸。”
杨太后摇头道:“把他爹娘叫回来,儿子都管不好,还当什么亲民官,没得祸害了当地百姓!”
赵昉又哪里不知道她说的是气话,便道:“舅舅公务繁忙,便是回京也不能时时盯着儿子,舅母更不便宜,只要太学管束得紧些,当不至于如此。”
杨太后却是皱着眉头道:“我原就与你说,杨家人只留在京中做些文书官便是,莫要大用,以免外戚坐大,这却不是漂亮话……”
她见赵昉沉默不语,登时若有所悟,叹道:“这又是何苦,你我母子,你那孝顺之心,难道我竟不知?总不至于把旁人所想放在前头罢。”
过了好一会,赵昉才道:“儿臣不愿叫世人看小杨家。”
杨太后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轻轻地撞了一下。
新皇亲政,正是杀鸡儆猴的时候,明明杨家就是最肥的那一只,杀起来叫声肯定最大,然而儿子为了维护自己的面子,宁可舍近求远。
娇术 番外 进学(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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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家固然重要,可是儿子却更重要。
杨太后只迟疑了一下,便坚决地道:“你恰才亲政,外家人便如此猖狂,若不治罪,将来如何服众?顾了我这一时的颜面,将来想要再树典范,谈何容易?陛下孝顺,难道我这为娘的便不心疼?”
又道:“本来陛下既是已经亲政,按理我不当插嘴,只今次是家事,便给我多手再来管一回罢。”
她语气坚决,果然召了人过来,要行处置。
赵昉劝了许久,只好道:“那杨度虽说行事不够检点,却也未曾出什么大乱子,母后申斥一回,叫京中长辈好生管教便是……舅舅才去外州,并无什么错处,当真召得回来,才是不妥当,只要叫谢令再管得严些,想来不至于再出什么事。”
到底是自己亲侄儿,杨太后自然不可能毫不在意,她犹豫着道:“我原就是想着国子学看得太松,还特地交代谢令把太学同国子学并做一处,叫他们同作同息——只你来看,哪里管用了?”
赵昉便道:“不唯母后不放心,儿臣也不放心,既如此,不若派一二近人在旁跟着……”
母子二人商量了片刻,选定了人,杨太后又道:“那傅业之事你待要如何处置?”
赵昉道:“御史台的折子写得含糊不清,我早间已是让人去查,有了结果,便会立时来禀,只不知那士子眼下如何……”
杨太后先是点了点头,又皱着眉道:“百里挑一才能进得国子学,好好的国之栋梁,给他这样欺辱,不管如何,都不能等闲坐视,当真轻轻揭过了,天下文士又当如何看待陛下,如何看我天家?”
她正说着话,外头一人却是进了殿——正是被赵昉分派去探问情况的朱保石。
对方步伐匆匆,面色有些凝重,行得近了,先是行了个礼。
杨太后连忙问道:“那士子找到了不曾?可是无恙?”
朱保石点头道:“回太后的话,那士子并无大碍,也不曾受惊……前日太学的寝所当中闹得甚大,却是傅公子给……”
他犹豫了一下,抬头看了一眼杨太后,又看了一眼赵昉。
赵昉道:“快说。”
朱保石这才将自己查清楚的当日情形一一说了,最后道:“并未近身,已是给那士子用鞭子……不是外头传的拼死一搏……”
母子两听得目瞪口呆。
杨太后心情复杂,一面又觉得幸好无事,多亏那士子晓得自保,不然不知会是什么后续,一面又觉得那傅业虽然可恨,然则遇上了这样一个硬茬,倒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她松了一口大气,半晌又道:“纵使如此,那士子也该受了大惊,当要好生安抚为宜……”又问道,“他是个什么出身?可有成家?”
朱保石的面色更奇怪了,道:“那小士子姓顾……”
他话说得吞吞吐吐的,与从前迥然相异,很快,杨太后与赵昉都觉得有些不太对劲起来。
朱保石不得不继续道:“此人不曾有家室……今岁不过十二而已……”
杨太后的脸色铁青。
她万没想到,傅业竟然无耻到这地步。
而朱保石还在往下说道:“他籍贯乃是延州,正是延州州学选送,翻查籍档,州中大小考试,俱是排在第一……唤作……顾简思……”
这名字如此熟悉,让原本靠在椅背上的赵昉,忽然肃起了脸,慢慢坐直了身体,直直盯着对面说话的朱保石,问道:“是哪一个顾简思?”
朱保石低头道:“正是顾侍郎之子……”
赵昉原本已经有些颜色的脸,此时简直绿得要油。
朝中的顾侍郎只有一个,自己才着中书下了调令要其回京,正夜夜掰着手指头数日子等人,自然不可能搞混。
而“顾简思”三个字,更是让他一下子便同数年前那张稚气的笑脸联系了起来。
哪里来的畜生,不但欺负小孩,还敢欺负到自己人头上!
只一瞬间,熊熊烈火便从赵昉的肚腹里冒上了头,几乎烧得他眼睛前一黑,张口正要骂人,却听得“砰”的一声,转头一看,却是杨太后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满面怒容地骂道:“那傅业此时何在,叫他给我滚进来!”
***
弹劾杨家的折子如同石沉大海,御史台把不准赵昉的态度,只能暂时偃旗息鼓。
太学里头当日看到傅业寝所当中情景的人,更是个个都被下了封口令,不许再做讨论。
事情闹得那样大,最后竟是被当做什么都没有生过一般。
太学从来不能带随从,谢祭酒上任之后,国子学与太学同作同息,其余规制也一并趋同。然则没两日,消失不见的杨度就回来了,身后还带着一个人高马大的伴当。
学官们视若罔闻。
学生们私下都在传,说这是宫中特地给杨太后的侄子挑出来的禁卫,专做保护之用。
再去打听傅业,据说正在家中养伤,等到好了,自会回来。
行如此恶事,还能全身而退,让太学当中血气正热的士子们如何能忍?
众人闹着要联合起来去找学官讨个说法。
韩若海先头去找了几次廖监丞,对方俱是避而不见,见微知著,很快就猜到了国子监的态度。
他毕竟出身世家,自小有些见识,知道这事情闹得大了,不独学生们讨不了好,便是顾简思也会受连累——一个少年郎,被扯进这等龌龊之事里头,谁知道会给说成什么样子,如同掉进粪坑,想要洗都洗不干净。
韩若海连忙先将就要暴起的同窗们按住,拟要再找其他法子。
他回到寝所,抓起笔就要给族中写信,然则才起了个头,却是渐渐冷静下来。
自己虽然是韩家的新一辈当中出类拔萃的人物,可父亲的官品并不高,母族也不见得多厉害。
杨度、傅业毕竟是杨太后的子侄辈,与天子也攀着亲,如果是姓韩的,或是交好氏族的子弟遭了事,本家权衡一番,或许还有可能会帮着出一出头,可换了毫无交集的简思,杨家又哪里会理。
娇术 番外 进学(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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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若海慢慢将手中的笔放了下来。
他少有才名,入京虽然不久,在国子学中已经人尽皆知,自觉一个一甲进士似探囊取物,为宰为辅不在话下,世间将任己挥毫。
然而眼下只是遇得这样一件小小的事情,便叫他看清了实情。
原来一旦没有了家族在背后支撑,自己也其实不过是个毫无能力的普通人而已,毫无作用。
就如同顾简思,即便小小年纪便有如此才学,可被人欺负了,也只能忍气吞声。
韩若海一路顺风顺水,乍然迎上当头一棒,尚不知当要如何转弯,又想到顾简思待人至诚,自己与他倾盖如故,昨日也诺称定要帮忙讨个公道,眼下不过一夜功夫,便要食言,将来如何还有颜面见这挚友?
他抓着笔的手都僵了,依旧毫无头绪,忽然听得门响,抬头一看,原是常安名从外头进得来。
韩若海见对方身边竟是空荡荡的,不曾跟着人,立时紧张起来,连忙问道:“简思呢?”
常安名道:“午间杜司业叫去了,说是有事寻他,晚些自会着人送回来。”
韩若海这才放下心来。
常安名走到他跟前,拖过一张交椅坐下,不悦地道:“我本想要跟着一起去,被打出来了,也不晓得那些个学官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不去管那等犯事的,却来管受欺负的,这世间究竟有无公道公理了!?”
他越说越气,又道:“午间简思还特地同我交代,叫咱们帮着看一看,莫要叫同窗闹出什么事来,最好今次不要有半点声响外传,免得大家在学官面前挂了号,若是因此影响了选评上舍,实在不好,又怕污了国子学的名声,叫外人以为学中尽是烂人……他今次受了大委屈,还总想着别人,谁料得到竟是这番结果,简直是一腔真心喂了狗!”
韩若海也无他法,只好安抚道:“我听闻杜司业原本在大理寺中任职,为人很是持正,想来另有想法,当不至于此。”
常安名叹了口气,点头道:“只盼如此罢。”
他犹豫了一会,还是问道:“若海,你家中……能不能帮着说句话的?”
韩家实在是赫赫有名,即便韩若海行事已经很是低调,旁人却少有不知道他背景的。
常安名家世普通,自忖帮不上什么忙,此时虽然觉得这般问话很是有几分逼迫,可事关好友,便是厚着颜面,还是开了口。
韩若海本就有七八分的歉意,此时被常安名一问,更是难过极了,道:“我原想给京中长辈写信,只是今次事涉杨度,毕竟是太后家的嫡亲,陛下又才亲政……”
常安名也不是傻子,先前不太懂,慢慢就琢磨出了几分味道,颓然道:“难道此事就这般了了?”
两人各自无语,坐了片刻,往外一看,天色都已经半黑,依旧不见顾简思回来,有了前例,俱都有些着急。
韩若海再等不住,便道:“我去前头看看。”
常安名也跟着站了起来,道:“我同你一并去。”
两人才走到门口,却见得不远处一杆灯笼慢慢往此处过来,走得近了,原是顾简思亲自提着灯笼,后头还跟着个学正。
那学正送人送到门口,安抚了几句,又朝着韩、常二人点了点头,算是回了他们的礼,也不多留,提过灯笼就回去了。
见人走了,常安名连忙把顾简思迎了进门,问道:“杜司业与你都说了些什么,可有受大委屈?”
顾简思却是直嚷道:“旁的慢说,常兄,我饿得紧,下午被人留饭,也不好意思多吃……”
言毕,取了桌面上的茶盏,把里头的残茶一口气喝了个干净。
常安名顿足道:“都已经留了饭,你自吃你的,还管什么好不好意思,这都什么时辰了,膳所也不晓得剩没剩得吃的!”
他口中虽然抱怨,却是抬腿就急急出了门,显是给顾简思找吃的去了。
韩若海则是拎起茶壶给他倒水,等他足喝完了两盏,才道:“今次杨度的事情,再有人来问,你不要多言,我会去与杜司业解释。”
顾简思手中还举着茶盏,听他这般说,抬头问道:“这是何意?”
韩若海道:“你才入京,家中也无长辈提携,并不知道其中厉害,那傅业、杨度并不是寻常人物,背后有人衬着,等闲奈何不得,学中闹得越大,一旦学官们压下来,越是个个都脱不开关系,你又是事主,只会惹得一身骚,我却不同——纵然上头十分不高兴,碍于叔伯还在,也不能拿我做筏子……”
直接把事情揽到了自己身上。
顾简思愣了一下,正要说话,却被韩若海把手按住,道:“你莫要摇头,今次全是无妄之灾,你年纪小,又无防备,若是被有心人算计,后果不堪设想,我比你年长,家中也能帮着担几分,却是算不到我头上来……总不能叫你任人欺负……”
韩若海在此处解释了许久,顾简思却全然听不进去一般,把头直摇,道:“这哪里算得上什么委屈,我并不曾吃亏,也不要那傅业、杨度给什么交代。”他只犹豫了一下,便道,“当今恰才亲政,太后与他母子情深,不会置之不理,今次若是旁人行的事,怕还未必有人去管,可一旦扯上‘杨’姓,天家不会等闲视之——御史台还等着拿此事取功呢。”
他压低了声音,把自己推测一一说来,可对面的韩若海听了,却叹了口气,摇头道:“简思,你可知当今乃是谁家子弟?”
顾简思道:“原是秦王一脉。”
韩若海点头道:“你可知有一句话,唤作天家无父子?”
他细心解释给顾简思道:“我少时听得人说故事,先皇亲政后,足有三两年的功夫很不得太皇太后喜欢,归根到底,不过缘于一个‘权’字,最后先皇申斥了枢密院中两位,又重新给张舍人安排了差遣,才渐渐好了——太皇太后与先皇乃是亲生母子,尚且如此,这一对原是过继而来,又待如何?”
娇术 番外 进学(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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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道:“当今过完十岁才入宫,早已定了性,也知人情世故,与太后人前母慈子孝,尤其亲政之后,更是简直要把太后供得起来——如此行事,外人看着漂亮,可当真细论,其实还是生分。”
“若是自己人,或罚或贬都好说,可这般外熟内生的,自是要做给旁人看,而今为着太后的面子,也为着自己的一个‘孝’字,再如何也不会去动姓杨的半点……”
虽说大晋不禁言论,乃至市井间都常有伶人、闲汉拿天家取笑,可韩若海此时将颇为犯上的道理一一掰碎了解释,又把自族中听来的消息私下告诉,足见亲近信任。
顾简思把手中端着的茶盏轻轻放在桌面上,却是道:“话虽如此……只我却觉得也未必,陛下与太后性情俱是至诚,纵非血亲,倒比有些不相得的母子更好些,只是有外头如此想法的人,想来并不少,言官们以常理度之,一旦具折上奏,为着天家之名,便是天子有心,太后也不会听之任之——哥哥莫要急着摇头,且先不要管,稍待两日,便见分晓。”
又笑道:“况且京中人人俱知,此事与韩家并无干系,你而今出头帮我揽下,难道灵寿族中长辈会收不到信?届时害你挨训事小,伤了在长辈的心事大——为了个不足道的外人,把韩家拉下水,将来旁人说起,又如何放心大用你?”
他话说得胸有成竹,条分缕析的,若不是个小面嫩,倒是真能唬一下人,只是碍于顶着一张嫩脸,让韩若海怎么都信不起来,哭笑不得之余,虽是应了,心中却暗忖:简思出身孤寒,看着再机灵聪明,真正遇得事情,就显出没有见识了,怎能把那天家想得这样单纯,罢了,还是我多担待几分。
顾简思越是推辞,韩若海越是觉得这人值得相交,已是打定了主意要插手。
因知道急也急不来,他早盘算好了,准备趁着往后第三日太学休沐,去叔父家探一探对方口风。
***
收假那一日的清晨,韩若海是沉着脸回到寝所的。
他左右逡巡了一圈,问常安名道:“简思呢?”
“先生找他说文章去了。”常安名道,“你那一处有听到有什么消息了不成?”
韩若海摇了摇头,道:“安静得很。”
朝中弹劾外戚的折子被留中不,天子赵昉仿佛耳聋了一般。又因杨太后撤帘之前刚换了御史中丞,还特把原本的判御史台三院事郑时修调去工部,其余任职久的,不是外任,就是高升,新上来的人尚不知情况,正犹犹豫豫等着观风望向,倒叫此事偃旗息鼓了。
韩叔父吏部出身,素日很是小心谨慎,这一回还特地叮嘱侄儿在太学里头低调行事,务要安心读书,别惹人眼目。
韩若海并不想把家族拖下水,却也不愿意将此事置之不理,正一筹莫展,看顾简思不在,回想起几日前对方言之凿凿、天真烂漫的样子,心中微叹,也不忍心再多说,眼见时辰不早,先生就要开讲,连忙收拾一番,同常安名一齐往前头去了。
太学一月只有一回休沐,今次放了三天假回来,堂中个个学生都有些激动,见得韩若海进门,泰半都围了上去。
一人叫道:“若海,杨度的事情怎的说?”
旁人也跟着附道:“我这几日在外头打听,好似无声无息了一般!你那一处中不中的,若是不中,我们便往朝中上书罢!”
另有人举起手中的纸笔道:“我这一处稿子已经起了个头!”
还有人叫道:“宋三,你文笔不成,还是要简思来写。”
旁人就否道:“怎能叫简思来写,简思乃是事主,叫他躲还来不及!不如若海来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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