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术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须弥普普
韩若海连忙站了起来,上得前去接过文稿,朗声诵读出来,乃是以此为申,讨论为何从前的能臣沈存复会沦为今日贪墨的奸臣,又当如何防止同样的事情再度生。
他的文章写得并不长,不过千余言,不多时便读完了。
不知是谁起的头,堂中的学生们都纷纷鼓起掌来。
——比起其余人的,韩若海这一篇的立意都不同,凭白高出几分来,而所提之法虽然犹有些简单,却很有见地。
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
能进得太学的学子,到底不是吃干饭的,自然分辨得出其中优点,再兼拿来与自己的一比,更是高下立现。
一旁的常安名更是道:“若海此文甚佳,当为头筹!”
一时人人点头,连声附和。
当此之时,上头那虞先生又道:“简思,你且来念一念你这文章。”
娇术 番外 进学(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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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简思上得前去,接了稿纸,这便诵读起来。
但凡文章写得多了,多少都会有自己的笔仗在。如果说韩若海的笔仗是以古喻今,以论是非的话,顾简思的笔仗便是综述详论,一目了然。
大晋的文章多为短文,千言左右最为常见,可顾简思的文章却足有三千余字,他读了足有一炷香功夫,才堪堪念完。
这一篇同样是以沈存复、打凌兵士为题的文章,简述事由之后,一共却分为三大块内容。
先乃是提及近日朝中有人借打凌兵士之事,认为洛水暴涨暴落,甚为不便,又耗民脂民膏,应行废止导洛通汴,还有不少附和者。
顾简思没有直接评论此举是对是错,却是以河阴县瓦亭子附近的一名老农所言为引,述及十余年前,大晋未曾有导洛通汴时,其人家中人口、田亩数目,并一年四季粮谷、用度价格,又与而今情况一一照应。
原来那老农家中原有三子一女,一亩中等田,三亩下等田,另有破屋两间,未有导洛通汴水事之前,除却打理家中田亩,一家老小也给旁人做短雇为生。
其时的河阴县,平日粮食约莫六七十文一石,遇得冬日,因汴渠停航,粮价飞涨至九十余文至百余文一石,遇上灾年,更是会翻上三四倍更多。
除此之外,一年当中,老农家中三子俱会分别被抽调去服役至少一到两次,其一乃是春役,会要抽走两人,名义上是为了给汴渠清淤,其实多半是被当地衙门抽去做其余杂役。
其二乃是“生河”夫役,因汴渠引的乃是黄河水,而黄河之水性野,开口、流向年年皆变,如果按着旧口,很可能引不到水,为此年年都要在河滩上开挖新河通向汴渠口,是以唤作“生河”。
这“生河”夫役虽说只能算作一回夫役,可往往会被抽调数次,时间只有长,没有短的。盖因黄河水流多变,而汴渠每年通航时日本来就少,为了节省时间,需要提前在河滩上开挖新河口。
可黄河水一日不到,朝廷便一日不能预计水流会朝向哪里,只好先挖拟开口地,再挖次拟开口地,乃至备开口地,挖四五处常有,六七处也不是未曾见过,而役者多有被溺的。
老农的次子便是在某次服夫役中掉进水里,丢了性命。而他家田地不过四亩,壮丁足有四人,收成依旧是连糊口都不太够,便是因为人力都被抽调去服役,误了农时的缘故。
然而导洛通汴之后,因有打凌兵士,可无论春役也好,生河夫役也罢,俱都停了。老农家中有了人力种田,日子反而比从前好过,又因早前出了力,分得了几亩在汴渠边的田地,而今仅有中等田四亩,中等田六亩,便是房舍也加盖至四间。
与此同时,因清汴之后,汴渠四时俱可通漕,便是冬日里的粮价也只比平常高一点而已。
此为第一部分,通篇只是叙述,并无半点论言。
而那第二部分,写的却是那沈存复的行状并晋升之路。
原来当年导洛通汴事后,但凡参与的,几乎个个有功,光是进官、迁资、增秩的都有两百余人,更毋论其余受到钱物封赏者,几为立朝以来最多,而其中又以都水监中技术官所得好处尤甚。
沈存复作为分层筑堰之法的倡之人,自此平步青云。
其后,他还主持修筑过黄河堤岸,通过洪泽湖,才调任回京知都水监不过两载。
顾简思便将沈存复曾在何年何月任过何官,所领的是什么差遣,在当中负责什么一一整理出来,又把那事情最后成果如何列了出来。
其中并无半分点评,却叫人一听便明,但凡做得出彩的,那沈存复在当中多是负责技术之事,可只要他统筹全局,便无一项有什么好结果。
及至第三部分,文中复又论及导洛通汴的弊端所在,譬如河水暴涨,会使得漕船时有倾覆,伤及人命并钱货;再譬如打凌兵士耗费资财,容易有伤亡;再说黄河右岸的广武、雄武等三处堤坝,根基不牢,容易出现险情等等。又把当日导洛通汴章程中关乎此等问题的应对之法简单叙述了几句。
到得最后,文中列出了几组数据。
先是导洛通汴落成前及落成后汴渠每岁通航时间,所运漕粮、品物数量,京中四季粮、布、时鲜等物的价格对比。
再是配合导洛通汴而建的水柜施用之后,左近县镇田亩收成变化,并新田开垦数目。
另有导洛通汴之后,京畿县镇抽调夫役人数比对。
韩若海诵读自己文章的时候,下头同窗们人人都倾耳认真听,只觉得这一篇写得极好,各自寻找要如何才能取长补短,等到听完之后,更是纷纷抚掌赞叹,互相低声交流。
然而等到顾简思读诵自己文章的时候,不少人却是一面听,一面把其中内容并数字记录了下来,竟是有人写了满满三大张纸。
他念完之后,堂中沉默了许久,竟无一人说话。
最后是虞先生第一个开的口。
他问道:“韩若海、顾简思这两篇文章各有优劣,尔等有何看法?”
奇怪的是,这一回一惯踊跃的座上并无人应答。
虞先生只好点了常安名的名字,问道:“你觉得这两篇文章,长、短各在何处?”
常安名站得起来,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先生,自是简思所作为佳,以我之能,尚不能查其劣处,若一定要挑出其中毛病,当是不如若海的文章便宜效仿。”
他一言既出,不但室中不少同窗微微点头,便是先生也跟着颔,道:“你且详细说说。”
常安名便道:“若海此文引经据典,借古寓今,写得道理明通,人深省,观看此文,学生习得将来作文,必要先有立意,再以故事引之,以文字佐之,自能叫人赞同。”
他顿一顿,面上露出些微惭愧之色,又道:“然则简思这一篇文章,已是近乎挑不出错处,我虽知道其中写得极好,可所述之事,所言之理,在听得此文之前,不过懵懂之中,略知一二而已,想要学其文法,实在不知当要如何做起。”
常安名一番话堪堪说完,堂中几乎个个都面露赞同之色,唯有那虞先生微笑着摇了摇头,道:“简思这一篇文章做得确是很不错,然则其中却有一桩极大的错处,你等谁人能寻得出来?”
娇术 番外 进学(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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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头的学子面面相觑,半晌无人回话。
也怪不得他们不好出声,便似常安名说的一般,韩若海的文章虽是出彩,却并不特别难得,若是仿照而写,寻常人也能做出来,只是框架、文笔、道理定会逊色数分。
可顾简思的这文章,要说不好,肯定也有不好——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文章。
然而想要去挑出其中的毛病,又谈何容易?
挑韩若海的还简单些,可以批评其人道理不深,立意有偏,全是作者一面之词,不能说服于人。也能指责言辞太过华彩,重文而轻质,左右总能找出些话来,也可以自圆其说。
但顾简思的就不好找了。
他通篇不是叙述,便是摆不知从哪里来的数字,仿佛没有一丁点作者本人的想法,也没有半点倾向性,不带立场,不设结论,然而看完文章,一百个人里头,除非装瞎,否则一百人都会得出同样的结论。
文章中无一字在夸导洛通汴,却又字字在夸导洛通汴。
文章中无一字在点评沈存复,却又字字在说沈存复此人只合为技术官,不合主持大工大程。
除此之外,还把导洛通汴的劣处写得明明白白,甚至不少细节,比朝中那些个要求停罢此事的官员还要理得清楚,莫说堂中这些个士子,便是拿出去读与百姓听,他们也能听懂。
正因他又说好,又说坏,屁股坐在正中,反倒叫这文章更有说服力,听完之后,人人都觉得若是停罢此项工程,那才是脑子给驴踢了。
都说文人相轻,可这样的文字摆出去,到底堂中都是太学生,不是外头半瓶子水晃荡的酸书生可以张口胡说,想要寻错处,先便只能找他说的事情的错,必要去翻查宗卷,问询当地百姓,乃至实地勘验,没个十天半个月,都无法一一核对完毕。
先生问得急,学生们便是有心答话,出个大彩,可本来就不太懂的事情,怎可能这须臾之间就能弄明白。
当真那样厉害,就不是只在太学里头做个下舍生了。
见得学斋当中鸦雀无声,虞先生微微叹了口气,逡巡了一圈,特点了韩若海,问道:“你如何看顾简思这文章?其中有何错处?”
韩若海手中还拿着笔,正比对顾简思文章当中罗列出来的数字,乍然被先生这般一点,只得站了起来,思索了半晌,道:“太……长了?”
他话一落音,堂中的空气仿佛窒住了一般,几个呼吸之后,学生们再忍不住,一声接着一声,闷闷地笑了起来。
站在上头的顾简思也按捺不住笑出声来。
倒是虞先生面色不变,问道:“为甚如此说?”
韩若海认真地道:“这一篇当有三千余言……”他一面说,一面看向了顾简思。
有胆子大的在一旁出声问道:“你怎的知道有三千余言?”
韩若海道:“我与简思就在左右,他写字甚有规矩,寻常时候,一页纸写三百字上下,出入不过过五个字,我方才见他翻了十一页,这一篇文章自是三千余言。”
众人也跟着看向顾简思。
顾简思点了点头,道:“确是如此。”
韩若海又道:“科举要过乡试、会试、殿试三场,殿试便罢,一日只写一篇文章——虽如此,交卷交得晚了,若是给人认定文思不够敏捷,行事迟缓,却也不是什么好事,至于其余场次,除却文章,另有考校经义等,哪里有空闲给他做这样的文章?”
他说到此处,复又算着道:“我方才列数简思文中所举数字,共有六十七组一一对应,另有其余点项,莫不有详实事例相映照——这样的文章,非要耗费大量精力勘察实地,翻阅宗卷才能做出,试中如何写得出来?若是加以删改,便不能说服于人,若是不加删减,时间便要不够。”
听得韩若海如是说,堂中学生便如同恍然大悟一般,纷纷点头。
有人道:“这样的文章,给我三天也写不出来,给上一个月,四处走访一回,怕是才能有些成算。”
又有人道:“看着都头疼,给我三个月也做不出来!”
等到众人安静了些,那虞先生方才对着下头的学生们道:“若海此言,尔等要好好琢磨——若无恩科,科考三年才有一次,必要步步稳打稳扎,不能出半点差错。”
他说到此处,复又转向顾简思,道:“简思却不必十分听。”
这一回不止顾简思,学斋里头人人都愣住了。
那虞先生又道:“你入学两个多月以来,在我手上作文章十一篇,莫不各有心裁,无论立论、写法、风格,俱是随着题目变化而变,无论放在什么时候,都能脱颖而出。你尚且年轻,不必着急下场,如同今次这般,做一文章,把事情来龙去脉,长短优劣一一弄明了才是正经。”
语毕,他又对着学生们道:“你等也一般,既是太学生,不单要学作文,一般要学做事——将来为官,一旦去得乡县,难道还会考校你文章?是要同乡民说之乎者也,还是说礼仪文章?唯有通道明理,懂刑知令,才能不愧朝中每月供给。”
只要进得太学,每月都有例钱例粮,全由朝廷供给。学生们平日里拿得惯了,并不觉得有什么,此时听得虞先生这般一说,不少人都面露惭色。
说一句重一点的,众人等于拿着民脂民膏在进学,将来自然要报朝报国,为民为君,不能只一味应试作文。
虞先生见得下头学生表情变化,心中暗暗点头,却是话锋一转,又道:“再说简思这一文章,当中问题不在旁的,却是在前头老农。”
“此文通篇以实为例,无论数字、事例,全是有根有据。我阅后托人去都水监中帮着查核了一番,俱是无误,京都府衙当中虽未给回复,我在京中二十余年,着家人查回旧日账本,粮价、米价、茶价等类,也并无什么出入——唯有开文那老农家事,读来虽然引人入胜,却不合于此文风格。”
学生们一下子就听懂了。
此时以人、以言为引,十分常见,多是由“某人云”、“某某人如何”开篇,其实不过是作者假托其人之口,说自身之言而已。
这样的行文好处很多,让人更易读进去,也显得文章更有趣味。
可放在顾简思这一篇以“实”为卖点的文上,就显得十分违和。
虞先生又道:“遇得那等挑刺的,只要问你一句,那老农姓甚名谁,籍贯何处,家中子女各是什么情况,再拿此事来哂笑于你,说你为证己言,虚增人例,其余文字俱不可信,便会有人云亦云的跟风而至,岂不可惜?”
听起来虞先生说的很是危言耸听,实际上,这样的酸文人并不少。
给他们这般胡乱一传,顾简思又是个没有文名压着的,很容易给带着走。
到得此时,莫说其余学生,便是家学渊博的韩若海也不由得心服口服,只觉得虞先生不愧是太学教授,果然人老姜辣,想得周全。
只他一直不曾听得顾简思答话,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却见得上头那人眉头微皱,一副十分犹豫的样子,过了许久,方才小声道:“先生……那农人……姓林……”
娇术 番外 进学(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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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先生正摸着胡子的手忽然顿了一下,眼睛也跟着望向了顾简思,不太确定地问道:“什么?”
那顾简思只好道:“那老农姓林,名唤林余,祖籍凤翔府,四代前迁到河阴县,其时先是做短雇,后头改做货郎,到底得了些本钱,便置两亩下田,在瓦亭子落了户……他家长子唤作林旗,因其妻夜梦红旗入怀……”
竟是当真在此处照着先生方才提的话,一桩一桩地回答起来。
一户寻常百姓的迁徙史,被顾简思这般娓娓道来,似乎自家亲眼见过一般,当中还夹杂着几件农家趣事,竟是也让人听得津津有味。
虞先生哪里料想得到会有这一着,一晃神,手上力道不对,不小心把胡子都扯下来两根,一面疼,一面心疼,却是顾不得那硕果仅存的须髯,讶然问道:“你是怎的知晓的?”
顾简思小心翼翼地道:“学生自延州回京,循着汴渠而上,在瓦亭子处换了舟楫,正好宿于林家……”
竟是有这样巧的事情,一时之间,虞先生也不知当要说什么好。
半晌,他才道:“他一个老农,十年前的价、物,未必能记得那样清楚,若是其中错了一星半点,纵然不是有意,你以笔记之,一旦给人抓得出来……”
顾简思连眼睛都不敢再直视站在自己身侧的这一位,只努力把声音又压得低了些,道:“倒不是全用,学生问的乃是今朝情形,回京之后,还设法核查过,与那林家老农所说并无什么出入——至于十年前的数字,原是现成笔札……”
虞先生更惊讶了,问道:“谁人的笔札?”
顾简思便道:“其时汴渠才通,我家中有一位长辈因缘际会,正与导洛通汴之事略有关联,特查访了一番,得出宗卷二十一册,今次听闻我要来京,她特交代学生早一二月出,替其去把当年在汴渠沿途有过交集的几处人家探访一回……”
眼见场中气氛越来越尴尬,顾简思连忙又道:“今次写得快,全是因为我在前头做了许多准备,若非遇得此题,这样的文章绝无可能在两三天中写得出来,先生说得很是,学生谨受教诲……”
虞先生哪里不知道这是顾简思特地给自己留面子。
只面子虽然好看,却无什么用,他早把心思放在了另一桩事情上头,问道:“你说你家中有长辈早年参与过这导洛通汴之事,他又如何看待?”
太学的教授,不但教作文,一般要教做事。
而今朝廷里有人提议罢了导洛通汴,虽说上下皆知不妥,可见到那颇有些声势的模样,自然难免好奇。
虞先生自己不是亲民官出身,也不曾管过水利,难得今次遇得个亲自走过问过的顾简思,又听说他家中有长辈曾经在此事当中出过一小份力——不管是帮着点人的吏员也好,帮着测数的差役也罢,总归是亲历,当能参照一二。
顾简思的话说得含糊,自然无人知道此“她”非彼“他”。
不过他并不打算去纠正,只想了想,便道:“说是此事虽有好处,却也有甚多不足……我今次走了一路,只觉得她口中所言很有几分道理。”
果然当堂一一数了起来。
出了这一点插曲,原本好端端的一堂论文,硬生生变成了论事。
不过便是虞先生也听得全神贯注,等到外头铃响了,才不得不问道:“这些个不足,他却是说能如何解决?”
顾简思微笑道:“先生,我家长辈并无官身……”
虞先生登时可惜起来,虽未说话,心中却是暗道:吏卒尚有如此见识,可见民间多有藏卧……可惜我未有外放做官,不然收来做个幕僚,岂不美哉?
***
次日便开始太学旬考。
上、内、外舍生同考一卷,人人考得头昏眼花,等过了数日,卷子一,榜单一出,果然下舍的榜上顾简思高高在上,下头一个便是韩若海。
他一考得名,太学上下,无论先生、学子俱知今岁外舍得了两个积年一出的才子,年纪又轻、形容又好。
顾简思自己倒是不觉得有什么,每日除却拉弓、射箭、操练,便是埋苦读,与同窗相处得十分融洽,尤其和韩若海极为投契。
时间过得极快,等到第三回旬考过后,韩若海便邀顾简思道:“我上回去叔父家,他听得你文章做得好,人品也好,特叫我来问一问,今次休沐,不妨同我一齐上门拜访一回?”
韩若海的叔父正在吏部任差,是个管事的实职——这还罢了,此人当初乃是二甲第七名出身,很有些文名。
“上回你不是说,想要知晓二甲进士得官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后情况?正好可以请教他。”
纵然韩若海不说,顾简思也知道,如果没有做侄儿的卖力推荐,韩敬一个吏部的实职官,哪里可能有空来见自己这样一个白身。
他有心承韩若海的情,然则却是不得不道:“韩兄,小弟家中有事,虽是感激,今次也只能推辞了……”
韩若海有些失望,忍不住问道:“你家中有什么事情?”
他与顾简思来往久了,自然知道对方在京中并无什么亲眷,进京小半年了,极少去访亲问友,便是遇上休沐,不是老老实实在学中待着,便是别先生、司业叫了去。
听得韩若海问话,顾简思的笑着道:“我爹娘前日来了京……”
他一面说着,眼睛都亮了起来,可见嘴上虽然不说,平日里也没少惦记父母。
韩若海愣了一下,问道:“他们进了京,那你家在延州的产业怎的办?”
顾简思笑道:“交给管事的去打理便是。”
一面又犹豫了一下,道:“韩兄,我爹娘才入京,上回去信,我同他们说在学中交到了一位异姓友人,十分投缘,多承照顾……我娘便说,原来他们不在便罢,而今来了,想要邀你回府做客……不知你可抽得出半日功夫?”
韩若海虽极少听得顾简思说父母的事情,可从那只言片语,也猜出这一对长辈很是和气。
他并不拘门户,对偏远延州来的商人也不带半点偏见,反而因为同顾简思交好,爱屋及乌,对其父母也带出了好感,唯恐自己推辞,叫他们想得多,登时一口就应了下来。
娇术 番外 进学(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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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得顾简思行说他家住在新封丘门时,韩若海尚未觉出有什么不对来。
两人出太学尚早,此时正是夏日,天黑得也晚,等到绕过那热闹的街道,一拐弯,进得一处巷子里头,本以为是闹中取静,谁晓得骑在马上,明明不过三四百步路,却是走了足有一刻钟还没到地方。
巷子当中车水马龙,熙熙攘攘,居然全是人,比起外头的闹市也不惶多让。
韩若海只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左右一看,却并不见货铺、酒楼,只有寻常的围墙,正觉奇怪,忽听得一旁有人道:“老爷去了恁久,从早上坐到晚上,今日总该能见得到那顾侍郎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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