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雀在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泊岸边
“那你喜欢看什么书?”他试图找些共同话题。
“专业上的书。”
“……”失败了。
“你在哪里健身呢?”他也可以去办一张健身卡。
“家里。”
“……”没辙了。
周予安有些泄气,钟弗初的生活单调的令人发指,让他一颗玲珑心钻无可钻。
忽而他想起宋涤新说钟弗初失眠,便问道:“那睡觉呢?你的睡眠质量怎么样?”
钟弗初怔了怔,说了实话:“不算太好。”
周予安打起神,忙道:“我睡眠超好的,一躺就能睡,雷都打不醒,因为我睡前会喝
牛奶,真的,你可以试试。”
这对深度失眠患者来说并非什么有效的建议,但钟弗初见他一脸献宝的得意神采,无可无不可的答应了。
“你周末会做什么呢?我周末一般和朋友出去打球,不过现在不能打了。”周予安化身
调查员,问个不停。
钟弗初看了眼他嘴角的饭粒,忍不住道:“好好吃饭。”
“哦,好的。”周予安消停下来,埋头开始吃饭。
然而没过多久,周予安又问道:
“刚才和你一起下班的那个女生是你的女朋友吗?”他一双眼小心翼翼的看向钟弗初,
筷子握在手里没有动。
钟弗初平淡道:“大学同学。”
周予安并不太认同,那个女人看钟弗初的眼神和说话的语气,不像是普通同学。
但他不敢再说话了,尽管心里有很多话想问,反而是钟弗初后来问他:
“为什么做手术不告诉父母?”
周予安说道:“我妈太紧张我了,如果她知道我生了病,一定会把我关回家里。”说罢叹了口气,接着道,
“我五岁时得过一场大病,听爸妈说差点儿没救回来,那之前的事情也记不太清了,之后也小病不断的,所以一直被管的很严。”
钟弗初看着他愁眉苦脸的样子,说道:“有父母关怀,是一件好事。”
周予安没察觉他语气里的不同,玩笑的问道:“你这么闷,是不是小时候也被父母管太严了?”
他想象了一下小时候的钟弗初,一定是每天放学后在家里乖乖写作业,每次考试都是年级第一,父母肯定骄傲的不得了。
钟弗初嘴角扯了一下,神色晦暗不明,绕过了这个话题:“你朋友什么时候过来?”
周予安愣了愣,说道:“明天吧。”
云雀在 分卷阅读14
这时他的手机发出嗡嗡震动,他拿起来一看,脸色大变,是他的母亲。
“洛洛啊,我看你微信运动步数怎么这几天都这么少?是一直没出去吗?”
周予安万万没想到忘了这茬,脑子一热,急中生智道:“这几天一直住在公司,赶着做一堆文件,就没怎么出去。”
明妍将信将疑:“你那边怎么那么安静?还住在公司吗?徐行也真是的,他自己的公司,让你这么辛苦帮忙,公司怎么能睡的好吃得香?”
周予安忙从旁边拿出一本书,用手翻书页营造翻文件的声音,一边道:“公司环境很好的,都有专门的休息室,吃饭也点的餐厅的外送,您放心吧,我一点也不辛苦。”
明妍显然还是不放心:“徐行呢?让我跟他说说话,我要跟他叮嘱一些事。”
周予安欲哭无泪:“徐行有事出去了。”
“那让我和你的同事说说。”
周予安急的不行,看向旁边的钟弗初,做了个“帮帮我”的口型,把手机塞到了钟弗初的手里。
钟弗初迟疑的拿起手机,电话那边响起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有些莫名耳熟,在他脑海里如电流一般嗡的闪过什么,却又捕捉不住。
“你是予安的同事吗?我是他的妈妈。”
钟弗初应道:“您好。”
“是这样,我们家予安身体不太好,他现在一个人在外地工作,又不想我过来陪他,所以我呢,希望你们这些同事在工作上多多照顾他,可以吗?”
她的声音带了些掩藏不住的傲慢,不像是在拜托人照顾自己的儿子,倒像是命令。钟弗初并没有打断,最后说了句:“好。”
明妍又放低了声音问道:“他有什么关系较好的女同事吗?或者上下班有见到他和其他的女孩子在一起吗?”
钟弗初嘴角微掀,说道:“这我不是很清楚。”
明妍似乎是叹了口气,让钟弗初把电话递回给周予安,拉着周予安又说了一会,中间提了句“你这同事未有些太冷淡了,是不是和你关系不好”,才终于挂断电话。
周予安长舒一口气,不好意思的对钟弗初道:“刚才太感谢了,没让我穿帮。我妈就这样,有点点嗦,你别介意啊。”
钟弗初没觉得自己有帮上什么忙,道:“没事,她也是关心你。”
周予安没心没肺的笑了笑,说道:“其实我还挺想有一个哥哥的,这样压力就不会这么大了。”
钟弗初看了他一眼,望向窗外。
窗外华灯依旧,有人身处溺爱漩涡,有人一无所有,生活如斯奔腾,分秒不停。
后来钟弗初时常想,如果他当时知道那个女人是谁,他一定不会接过电话。亦或者如果他当时就能认出那个女人的声音,后来的一切也不会发生。
但时隔二十年的记忆,如风似幻影,早就捉摸不住了,却夜夜蛰伏于他的梦中,折磨至斯。
周予安吃饭的速度故意放的很慢,只为了让钟弗初多陪陪他,两人偶尔说几句话,也是他说的多,钟弗初说的少。
但饭总有吃完的时候,人也有离开的时候,最后周予安问了钟弗初的生日,钟弗初沉默了一会,才说:“七月八号。”
周予安记在心里,现在已是六月下旬,离钟弗初的生日不远了。
钟弗初临走前,周予安轻声说了句:“钟医生,明天见。”好像他们每天都会见的样子。
“明天见。”钟弗初回了声,带上房门转身离开。
他驱车回到空无一人的家里,在健身室里跑了一个小时的步,然后洗了澡,坐在书房里看了会书,到了十一点准时上床睡觉。
一切都和过去一样,除了在睡前到的一条短信。
「钟医生,记得喝牛奶,真的很灵的,晚安^^」
钟弗初怔了会,坐在床上望着一旁的皮卡丘玩偶发呆,最后还是起身去泡了杯牛奶,皱着眉喝了下去。
宋涤新在这天下班后专门跑到了晚钟家园,他想通过晚钟家园的主人钟牧远多了解一些钟弗初的过去。
晚钟家园在城郊的一个庭院里,周围种着些小菜,有黄瓜藤、西红柿、辣椒……一看就是园子里的人亲自种的。
他到的时候钟牧远正在躺椅上乘凉,头发已然全白,但神矍铄,浑浊的眼里透着洞悉世事的豁达。
园子里有几个孩子在旁边下围棋、看书,一片自然祥和。
宋涤新介绍了自己的来意,钟牧远把他带到了房间里,给他倒了杯茶,说道:“弗初这孩子,我很久以前也试着去开导他,但没有什么用,他自己走不出来。”
他摇着蒲扇,回想起二十年前的那个凌晨。
那是在七月,一年里最热的时候,他在泽南市办了些事,因为园里有个孩子突然生了病,他便连夜开车回文华。
两个城市之间的高速公路在凌晨时分并没有多少车,天蒙蒙亮,他开得并不快,突然看见前方路边有一个孩子慢腾腾的走着,已是举步维艰。
他顾不上别的,忙把车停在高速公路的紧急停车带上,下去看那孩子。
是一个衣衫褴褛的男孩,十岁左右,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发光的玩具,尘土满面,唯有一双眼仍然明亮,目光清醒倔强。
他二话不说将男孩带上了车,高速公路上行走太过于危险,他不能坐视不管。男孩并没有反抗,上车以后很快就在后座睡了过去。
回到文华市后,他才发现男孩是昏厥过去了,浑身上下遍布大大小小的伤,伤口已经有些发炎溃烂,看着惨不忍睹,他连忙把他送到医院。
医生看到男孩的伤当场就报了警,钟牧远还差点被误会成罪犯,只是后来警察也没能找到男孩的家属,这孩子就像凭空出现的。
在医院养伤的时候,男孩从来不喊痛,就像没有知觉一般,手里紧紧抓着那个已经无法发光的玩具,脏兮兮的。
那玩具他似乎在孩子们经常看的日本动画片里看到过。
他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却始终不回答,他没有办法,只好留了他,并给他重新取了一个名字。
他对他说:“人生就像一棵树,无论是枝繁叶茂,还是落叶凋零,他的根和他的名字都永远在那里,这辈子也没有办法丢弃。希望你能勇敢的面对过去,弗忘本初,就给你取名弗初吧。”
结果一语成谶,钟弗初此后真的未曾摆脱自己的本初,丝丝缠绕,夜夜梦回。
“如果我知道过去对他而言这么不堪,也不会给他取这么个名字了。”
钟牧远忍不住苦笑,他本身是文华大学文学系的教授,辞职后开了这个孤儿院,对于那些没有姓名的孩子,他都会用自己的姓重新取名,大多有寓意。
宋涤新回想起他在钟弗
云雀在 分卷阅读15
初家里看到的成堆的皮卡丘,心里终于有了答案,那个发光玩具,对当时处于绝境的钟弗初而言,是唯一的光亮和依靠。
“他对您也从没谈起过之前的过往吗?”他实在想不通一个十岁的孩子,怎么会遍体鳞伤的走在高速公路上。
钟牧远摇头,叹气道:“他连名字都没有告诉我,就像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一样,这个世界也似乎没有人寻找他。那么小的孩子,怎么会有如此心性,一点泪也不流,一句话也不说。”
刚到晚钟家园的钟弗初,像一只刺猬,躲在角落里一言不发,谁都不敢招惹他,一双阴郁的眼睛只有在对着钟牧远时才会放下戒备。
钟牧远带着他读书、种花、下棋,还教他弹古琴,以修身养性。
加上园里的孩子们大都淳朴可爱,尤其是年纪相仿的叶阑和钟源一直陪伴着钟弗初,他才渐渐融入这个集体。
宋涤新听到这里,问道:“您说的钟源如今在哪里?”为什么他没听钟弗初提起过?
钟牧远昏黄的双眼里染上几分悲凉的暮色,他重重叹了口气,才说道:“钟源十六岁的时候肺部诊断出恶性肿瘤,我们一直在给他筹钱做手术,园里大点的孩子,包括当时正在读高三的弗初,都会出去打工赚钱,后来钱筹的差不多了,但手术没成功,钟源还是走了。”
宋涤新没想到还有这样一段故事,忙出言安慰了钟牧远几句。
“您说钟弗初打工筹钱给钟源治病,可是他那时才十八岁吧,还在读书,能赚什么钱?”宋涤新忍不住问道。
钟牧远却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转身从柜子里拿出一张照片,递给宋涤新看。
照片里似乎是一个音乐会,台下坐着不少观众,台上是一个身穿白袍的少年,在一扇松影屏风下低头抚琴,明明模糊看不清人脸,但只需一个清峻的身影,就似可闻见泠泠琴音从他手下流泻而出。
“我琴艺不,只能教弗初一点皮毛,后来市里古琴协会的会长陆龄久了弗初为徒弟,时常让他参与表演,偶尔也有些私人宴会邀请他去演出,运气好的话能赚一些。”
一个外科医生居然是个古琴演奏家,宋涤新觉得这着实有点新奇。
他最后问道:“那您还记得您是哪天留他的吗?”
“七月八号,我一直记得很清楚。”
那天晚上周予安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在他们家的别墅花园,晨风轻灵甘媚,他坐在一个小秋千上,身后不知是谁在推着他的背,他飞上去,又落下来,欢声惊扰云雀,架上开满蔷薇。
又梦到一个穿着白衬衫的少年,坐在花下抚琴,朝他看来的目光却转瞬间在大雨中湮没,他追在抚琴人身后,拿着一把伞飞快的跑着,好像永远也追不上。
第二天他醒的很晚,窗外已经放晴,阳光毫不吝啬的泼了进来。他看了眼时间,已经九点,估计钟弗初来过又走了。
他忍不住叹气,懊恼自己为什么忘了定闹钟。
“年纪轻轻的叹什么气呢。”李慧婷走了进来,将手里的袋子放在桌子上。
周予安看着袋子,吸了吸鼻子,有香味飘出来,问道:“这是给我的吗?”
李慧婷笑道,“钟医生给你带的早点,刚才你没醒,就一直放在保温箱里。”
耷拉着的叶子瞬间鲜活,周予安开心的声音都变了调:“钟医生现在在哪里?我想去找他,亲自道个谢。”
李慧婷却道:“你到处跑,钟医生看到怕是会不高兴。”
周予安求情道:“我慢慢走,绝对不乱来,你就告诉我吧。”
李慧婷抵不过,让步道:“先把早饭吃了吧,钟医生今天上午没有手术,现在估计在特保病区15号床陆爷爷那里呢。”说完又叮嘱道:“别说是我告诉你的啊。”
周予安自然连连答应,狼吞虎咽的吃了早饭,自己提着引流瓶向护士打听了特保病区的位置,向那里走去。
走廊上熙来攘往之间,有人咳嗽的歇斯底里,有人难忍病痛而叹息,他小心避让着行人,与他们擦肩分离。
特保病区与普通病房不在一个楼层,要安静得多,估计是为了领导干部专门准备的。他未曾走到15号房,就似乎听到了隐隐琴声。
他不自觉放轻了步伐,走到病房门口,门未掩,他斜立于门旁向里望去。
雪白窗帘被风吹起一角,有人着一身洁净的白衣,膝上横一把蕉叶琴,阳光在他身边氤氲了一圈细致微明的光晕,而那双曾握过无数次手术刀的手,在弦上拂勾之间,琴音泠泠。
病床上的老人戴着呼吸面罩,冰冷的管子遍布全身,阳光也无法涤荡他身上的垂垂暮色,只有机器尚证明他的生命微弱存在,明明活的如此痛苦难堪,他苍老的手却微微颤动着,似乎在合着琴音节拍。
这是医院里再寻常不过的角落,人们在这里受尽折磨,又得到救赎与解脱。
冷暖与苦痛都在这里,却又好像被悠扬琴声渐渐拂去。
周予安没有闯入这幅画里,他如一粒孤舟泊于湖心,只觉得琴声明明很近,却又好像很远,从茫茫之中褰裳涉水而来,越陌度阡到他心里躺下。
记忆惊蛰初始,爱慕生根拔节。
他想起了十二年前的一个人。
第九章
周予安十三岁那年因为和家里人赌气,离家出走投奔住在文华市的吴昊宇,正好碰上这个发小过十七岁生日。
那天吴昊宇招呼了一大群平日里玩得来的富家子弟和美女同学给自己庆生,在自家花园里搞了个bbq,烟熏火燎的好不热闹。
周予安年纪比他们都小,又不认识其他人,只跟在吴昊宇身后跑,或者埋头吃烧烤。
“宇哥,既然你生日是六月六号,那我祝你六六大顺好了。”周予安举起盛着可乐的酒杯,对一旁比他高壮不少的吴昊宇笑嘻嘻说道。
“用可乐敬酒也太不够意思了,宇哥你说是吧?”有人在旁边起哄。
吴昊宇一把搂过周予安,像拎小鸡一样,抓了一杯酒塞在他手里,威胁道:“你小时候哥哥可没少罩你,一杯酒的面子要给吧?”
周予安处于叛逆的年纪,从家里逃出来正要好好放肆一把,十分爽快的将整杯酒一口闷了。
一群富二代纷纷叫好,周予安嗓子火辣的很,面上却洋洋得意,几杯酒下肚后,头重脚轻的摸不着北。
“听说宇哥今天还准备了一个特别节目?是什么呀?”有个娇滴滴的女生问道。
“还能是什么,不就是高三a班那个卖艺的么。”有男生发出不屑的哼声。
周予安懵了懵,偏头问道:“什么卖艺的?”
“宇哥看上的女人被高三a班一个男的抢走了,今天要过来给宇哥卖艺庆生
云雀在 分卷阅读16
。”之前那个男生讥讽的笑着。
周予安晕乎乎的不太懂他们在说什么,看向吴昊宇,却发现他脸色不怎么好看。
“会不会说话啊,什么被抢走了,那女的没长眼睛而已。”有个好看的女生轻轻贴向吴昊宇的胳膊,瞪了眼那讥笑的男生。
在场的除了周予安大多都是文华市瑞泽高中的学生,瑞泽高中是出了名的贵族学校,学生非富即贵,学校每年也会学录取一小批成绩拔尖的普通学生,这些学生往往因为成绩优异被分到a班,但实则是学校里的最底层,向来为富家子弟轻视排挤。
周予安听他们讨论那个高三a班的学生,只知道那人成绩很好,有一些不在乎出身的富家女也追求他,但从来没有成功过,吴昊宇喜欢的校花似乎就是如此。
有个男生问:“高三的明天不是要高考么,底层人不抓住这个机会,还有时间出来卖?”一个“卖”字刺激的众人嬉笑起来,这群公子哥最不担心的就是高考了。
“你们还别说,没准真考个清华北大呢。”
“清华北大又算什么,再说谁知道他能不能考呢?”有人朝吴昊宇抬了抬下巴,意有所指。
吴昊宇则一巴掌拍在周予安背上,叮嘱道:“你从小学钢琴,应该最懂音乐吧?等会可得给哥哥好好挑一挑毛病。”
周予安刚想问挑什么毛病,就听到有人说:“来了来了。”
他向花园的大门看去,一个穿着白衬衫的瘦高少年走了进来,颀长的身后背着黑色琴盒,在众人嬉笑声中抬眼望向这边,一双眼黑沉沉的,清峻的眉宇间掩藏着几分阴郁。
周予安呆在那儿,都没听清那些人在笑什么。
“a班的尖子生,弹个《吹喇叭》听听,打赏少不了你的。”有个男生吹了声口哨,引得一片哄笑,几个女生纷纷红了脸。
周予安不知道《吹喇叭》是什么曲子,他只是看着那人不为所动的取下琴,在灿烂缤纷的蔷薇花架前席地而坐,一尾蕉叶琴枕于膝上,然后抬眼望向人群中心的吴昊宇,神色淡漠的问道:“想听什么?”
在烧烤的肉焦味与滚烫的炭火气息中,他的声音格外低沉清冽,仿佛他并非身于此,而在渺渺远山与流云之间。
吴昊宇显然体会不到这般意境,他叉开腿坐在琴前,用锃亮的皮鞋尖踢了下琴身,哼笑道:“就弹他们说的,弹完领赏。”说完掏出一叠钞票捏在手里,在抚琴人眼前晃了晃。
说罢又是一阵哄笑,公子哥们纷纷看好戏,喝酒的喝酒,吃肉的吃肉,酒池肉林里围着一方古琴,场面说不出的滑稽。
周予安有些紧张,这人好像被为难了,他刚想劝吴昊宇,就听到琴声乍起,自花团锦簇前穿过燥热的油烟,杳杳而来,如雪落湖心,风过松林,裹挟着沁人的水汽。
他看过去,抚琴人微低着头,背却挺的笔直,像是一丛青葱翠竹,低垂的眉目如泼墨山水,傲然琴声在高挺的鼻梁上百转千回。
他不知自己是不是喝醉了,竟听的神游天外,只觉一颗心如白鹿撞在冬雪里的梅树上,砰的一声,分不清落下的是梅还是雪,纷纷扬扬,清香满天。
有人听不下去,大声骂道:“这哪里是吹喇叭,明明是弹棉花!”
“太无聊了,听的我都快睡着了。”有个女生翻了个白眼。
辱骂哄笑压过了琴声,甚至还有人发酒疯扔了一把烤串过去,油腻腻的落在琴旁,却丝毫没有干扰抚琴人。
吴昊宇嘴角挂着讥笑,一手按住周予安的肩头,问道:“周予安,你说说这人弹的怎么样?”
如果周予安是清醒的,他一定会察觉吴昊宇这般问的用意,但他当时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
“超好听的!”
吴昊宇的手陡然用力,周予安吃痛的哼了一声,皱了皱鼻子看向吴昊宇,不明所以。
“周予安,你在说反话呢吧?”有人见状笑哈哈的问道。
吴昊宇也转头盯着他,大有不说是就打人的态势。
周予安却看到抚琴之人抬头望了他一眼,阴郁的眼睛像深不见底的湖,无人能探知湖底,他却好像窥到了什么,闪着微光。
“可我是真的觉得很好听啊!”周予安偏着头嘟囔道,满脸的醉意让他看起来有些憨憨的。
吴昊宇的脸色彻底阴沉下来,他倒也未对周予安发火,这人毕竟是周家的独子。
他从旁边取过一杯酒,大剌剌的蹲在抚琴人身前,说:“既然有人说你弹得好听,那你今天的任务就算完成了,这杯酒,你不会不给我面子吧?”
他语气倨傲,威胁之意分明,将酒杯举到人面前,但手却突然晃了一下,艳蓝的液体瞬间溅到琴弦上。
抚琴的手停了下来,琴的主人抬眼望向吴昊宇,鸢尾荼蘼般的酒水映在他幽深的眸中,如利剑出鞘时乍现的寒光,冷冽又危险。
周予安的心揪了起来,生怕那人会一把挥开酒杯,但他只是盯着吴昊宇看了会,目光暗沉如无月之夜,然后抬手拿过酒杯,在刚要喝进去的时候,被周予安一把抢了过来。
他将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喝完吐了吐舌头,皱着脸苦道:“真不好喝。”
吴昊宇气的几乎要掐住周予安的脖子,朝一旁的人吼道:“快给他拿醒酒的!”说完用胳膊夹住周予安,手伸进他嘴里死命的按压舌头,周予安吐出来一点,拼命挣开了吴昊宇。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