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乐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常叁思
清平乐 分卷阅读113
半片上写一句对联,此意上下相通、难分难解,是为平起平坐。”
“奉天十二年大败路苏,武帝命军器监打造了一对特殊的令牌,圣笔朱批为‘此君令’,当中的一半赐给了功臣袁祁莲,允他随意出入宫廷,以亲王的等级为他划下封邑,此外若是遇到战时,这枚令牌还享有仅次于虎符的权力,可以号令三军,调兵遣将。”
吴金听得暗自咂舌,心说这岂不是直接封出了一个万人之上的九千岁么。
“当年群臣纷纷冒死死谏,说武帝是在撼动国之根本,几天的舌战打下来,才终于劝得武帝打消了后面的念头,只以便于公事的理由,强行留下了袁祁莲随意入宫的特权。”
“这枚令牌在权力上的贬责,使得它在京师很是热议了一阵子,但因为最后只成了一枚无足轻重的通行令,京城的官员们当个笑话笑完就让它过去了,很多地方的官员都不知道这事,百姓就更没处听说了。”
说到这里,张潮古怪地看了江秋萍一眼,不晓得他是从何处得知的。
不过这些细枝末节不用在人前探讨,张潮起好奇心,自己也疑惑了起来,他道:“当年平乐案发的时候,这枚令牌应该是被宗人府查抄了,如今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第64章都作院
“怎会出现在这里,”江秋萍平淡地复述了一遍,脑筋飞快地运转道,“我认为有两种可能。”
“第一,有人运用手腕,从宗人府里拿出了这一对令牌;第二,有人暗度陈仓,从宗人府里将它偷了。这是结果,姑且先不论,我比较好奇的是这块令牌到底有什么用,以至于这些刺客宁愿冒着偷盗府库的风险,也非要将它带在身上?”
所谓有因才有果,知辛觉得他恰恰说到了点子上。
这时令牌和枪身已经传回了李意阑手中,他托着两样东西,心里忽然有种说不上来的奇异感。
一样是袁祁莲的令牌,一样的袁祁莲铸造的枪,要是早知道自己有朝一日会和这位故去的太仆有这么纠缠不清的缘分,当年学艺的时候就该多嘴问问师父,那位素未谋面的铸师大概是一个怎样的人,他平生有哪些幸事,又是因为什么英年早逝。
只是千金难买早知道,当年师父没有多说,李意阑也没有多问。
不过李意阑心想,解戎既然是师父从铸炉里抢出来的,那他和袁祁莲应当交情匪浅,不然进不了铸师视为圣地的铸剑堂。同理反推,袁祁莲出了事,按照师父的脾性也绝不可能坐视不管。
师父应该多少是知道一些事的,比如认识袁祁莲的个别部下和朋友,又或者知道那人死后葬在了哪里。
只是李意阑手头没有从息心观带下来的信鸽,要是想知道这些,就只能千里迢迢地差人去问,然而这一趟来去不下十来天,早就超出了办案的期限。
虽然来不及,但稍后他还是会安排人去跑一趟,来日方长不可预期,他从来不是那种明知道结果不如意,就会颓然坐以待毙的人。
李意阑须臾之间就做好了决定,同时他又试着去想了想,奉天十二到十三年的时候师父有没有说过什么、出过远门,又或者到过谁的来信?
可惜山上的岁月在日复一日地埋头苦练下变成了记忆里一片拨不开的云雾,因为未曾留意和事不关己,李意阑想了半天却只得来了一阵惘然,他暂时刹住回想将枪杆别进了腰间,接着去看那块忽然出现的令牌。
由于沉思的期间,李意阑的指腹一直在令牌的纹路上无意识地搓碾,这使得他举起令牌准备再次端详的时候,居然在自己的指头上发现了一条暗红色的泥痕。
那泥痕色若黑红,像是没有干透的血,李意阑眼底生疑,立刻将令牌换到另一只手上,摊开指头去加以分辨。
颜色近似的东西委实不少,诸如血迹、胭脂、矿料以及……
李意阑忽然一怔,眼神迅捷地在令牌和指头上扫了一眼,见那令牌凹凸的角落里不乏有些黑色的线状垢尘残留,心里便像被点醒了一下似的通透起来。
他放慢语速地猜测道:“张潮刚刚说这令牌是一符两副,凑在一起才能拼出完整的‘奉天’二字,那有没有这种可能,这是拿来对暗号,确认双方身份用的?比如我是其中一个持令者,只有接到了印有另半块图章的书信,才会执行命令。”
“还有,道长你过来看看,这缝隙里的余尘,是不就是印泥?”
王敬元闻言起了身,一旁的江秋萍同时接话道:“有可能,这跟文人的藏头诗是一个道理,只有互通规则的人才玩得下去。”
“而且此君令消失了十几年,在平乐案后也失去了效用,不过是一双蒙尘的铁块,要不是张潮搜出了这个,谁能想得到会有人打它的主意?我猜宗人府恐怕至今都不知道,府库里少了这么一样东西,小材大用,何乐而不为呢?”
吴金底气不是很足地说:“但如果是密语,不说朝廷,单就我以前待过的火器营,加密的法子就一大堆,背后的人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去招惹宗人府呢?”
“因为它特殊吧?”白见君是旁观者清,悠闲地说,“所有人一看就它就会想起那个袁祁莲,就像我刚刚看见那杆枪身,就知道你们大人是胡久行一样。”
“前辈的意思是,”李意阑说,“有人在引导我们,将幕后者往袁祁莲那一脉的方向想,是吗?”
白见君可不管别人是怎么想的,他端起茶碗闻了闻清香,说:“反正我有这种感觉。”
李意阑去看江秋萍,后者幅度极小地对他点了下头,互相心照不宣,李意阑便诚恳地笑道:“老实说,其实我也有。”
寄声的上下牙板刚嗑到瓜子,一声脆响被他及时扼杀,他将瓜子丢进壳堆里,过来凑热闹道:“谁引导我们,冯坤吗?诶哟这老匹夫可真高明,将屎盆子扣到死人身上,自己坐渔翁之利,佩服佩服。”
这话虽然大不敬,但也不属于空口无凭。
在慈石和百岁铃等线索出现之前,他们空口怀疑首辅,可走到这一步的时候,其他的干系暂时不明了,但中书省的那位朱大人真真确确是个冯党。
只恨饶临山高水远,没法立刻去落实。
王敬元在他们交谈的期间,自顾自用茶刀从令牌上剐下了一团黑垢,然后顺手捻来一张宣纸,压着茶刀将垢泥在纸上蹭开了。
接着他点燃近处的烛台,端起宣纸将有泥的那块地方悬在火苗上方烤灸,很快那些暗红色的痕迹就变成了黑色,可等王敬元将纸挪开之后,黑色又迅速恢复成了暗红。
遇火变色是朱砂的特性,而朱砂又是红印泥的主料之一,王敬元的确认进一步推进了李意阑的设想,这枚此君令绝对沾过印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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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意阑因着自家大哥的缘故,很难将冯坤往好处想,他阴暗地说:“那好,现在就先假设,这令牌是首辅命人从宗人府取出,又通过某些途径联系上了军器监的旧部,两边一方出权、一方出力,进而达到互利共赢的目的。”
“那他们双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我们现在理一理。”
“军器监想复仇,根据民间关于平乐案的说辞,他们真正的仇人是太后,但皇宫守备森严,所以他们需要一个能够帮助他们向内渗透的助力。而首辅无疑拥有这个能力。”
“再说首辅,其对下要处理庶务、对上要督贡内廷,权力之广泛覆括天下,要在内廷安插几个眼线易如反掌,可在剪除敌对势力上却有太多掣肘,所以他需要一批‘与他无关’的杀手。”
“这样相互利用的关系便就达成了,前五桩案子是军器监的旧部在帮冯坤削弱柳党的势力,而冯坤承诺给军器监众人的好处,也许是夭折了,也许是还在酝酿之中,总之凭我的直觉,白骨案应该不仅仅会止步于饶临的寒衣案。秋萍,你们怎么看?”
事实证明李意阑的直觉确实准得惊人,只是钦差还在一百里地之外策马狂奔,所以暂时他还不知道自己有时竟然如此的料事如神。
知辛作为临时被拉进来旁听的闲人,十分安分,基本是哪个说话他就去看哪个。
眼下他看李意阑侃侃而谈,语气平稳连贯、滔滔不绝,跟私下里话不太多的样子有些不一样,好像显得更聪明,浑身也多出了一种惹人瞩目的锋芒。
知辛听他在军器监和首辅之间来回绕,自己本来对这双方都不甚了解,可一股脑地停下来竟然有种“很有道理”的强烈错觉,好像事实本来就该是那样。
如此盲目就听信一个人片面之词其实有些危险,可这时知辛不仅没觉出危险,反而还觉得这样的李意阑让人……目不转睛。
眼下其他人他一概没看,所以那个目不转睛的“人”只能是他自己。
当这份痴念被知辛自己察觉到的时候,他挪开了视线,这回没有念阿弥陀佛,倒是心口砰砰地跳得厉害。
碍于人心隔肚皮,江秋萍对他内心的波澜起伏毫无感应,只是来来回回地将李意阑的话在心里捋了几遍,最后摇了摇头。
无懈可击地推论,他在心里说。
众人接着说了会儿话,就听门口吵吵嚷嚷,原来是捕快拘回了石匠坊的管事,李意阑于是站起来,带着众人移步去了衙门的大堂。
很快登闻鼓声响彻长街,公案、刑杖依次拉开,李意阑担心审到一半咳起来,就叫江秋萍坐在案后开堂。
谢才和他以及他手底下那一堆大爷们都挤在经承的位置上看审,对于这种毫无主次尊卑的作风已经没什么想说的了。
那坊主是个普通人,起先不承认,冤枉喊得像震天响,可扛不住身体比嘴皮子诚实,挨够了板子和拶指,涕泪横流、破皮烂肉地招了。
他说坊里的那批慈石碎块,包括碎掉的那些以及衙门证物房里的那块特品,都是扶江都作院的一名营官,许了一千两的好处,在九月初托他从采石回来的路上,混在巨量的石块原料中运过来的。
而都作院作为弓弩造箭处驻地方的兵器行走机构,名正言顺有按年分配慈石的惯例,木匠家中那块慈石来源,到这里总算是找到了出处。
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李意阑心说一千两啊,难怪这人要谎报了,卷着银子终生浪迹天涯都够了。
江秋萍细细询问了那名营官的姓名、官衔和任职住址,接着猛击惊堂木,吊稍着眼睛不阴不阳地问道:“慈石乃是官办的公物,流通都是要登记造册的,他给你你就敢接,也不问为什么,敢情你们全家老小的脑袋只值一千两银子么?”
他这副样子显得比较阴损,比那种大吼大叫的做派还让人胆寒,坊主的手指头已经被夹得鲜血淋漓,十指连心令他痛不可当,他眼下只求不再受罚,问什么都跟竹筒倒豆子一样。
“大人饶命!小的没有那么糊涂,问过了的。他说这是今岁的库存,按照惯例每年都是要销毁的,不然年底巡抚过来一查,得知地方上用不了那么多的慈石,来年的例份就会减少,这样对他们都作院不利,小的、小的这也是……为他们都作院分忧啊。”
原来贪官难绝、贿赂不休,竟是上下齐根,近乎都烂透了。
第65章开堂
审问还在继续。
江秋萍没有先追那一千两赃银的去向,而是问道:“人钱财替人消灾,你了那营官的慈石,就从没想过这些藏私会暴露,为你引来牢狱之灾吗?”
坊主苦不堪言地说:“自然想过,要是办不好,营官老爷也会让我吃不了兜着走。我将那些慈石用阳起石为石衣包塑好,混入观赏石之中摆成了一座假山,石头上有我用雕工做的刻痕标记,多少块只有我知道。”
“寻常人决计想不到眼皮子底下的假山上有猫腻,前两次官爷们来搜铺子,也都……”
他倏忽闭了嘴,将下半句“很顺利地避过了”给咽了回去。
众人却都明白他的言下之意,江秋萍本来不是太苛刻的人,平时话到这里他能会意也就过去了,可眼下为了大振官威,让这人老实地交代,他还是卖力地吼了一声,喝道:“也都什么?再有隐瞒就大刑伺候。”
李意阑看他这狐假虎威的样子有些新鲜,不顾公堂礼仪,歪着头去跟知辛窃窃私语。
为了让声音尽量小,他朝知辛的耳朵贴得很近,近到能清晰地看见对方耳珠下那一点如同佛陀的垂,以及在白日的光影下无所遁形的细细绒毛。
是个人都知道耳垂柔软润凉,烫到手了摸一摸准能找到慰藉,此刻李意阑的手指根本不烫,但他居然也有一点点揉捏的冲动,因为觉得这举动亲昵。
不过大庭广众之下他不会这样做,李意阑迅速将这不轨的念头驱散了,低声打趣道:“别看秋萍文文弱弱,往那儿一坐还怪像大老爷的。”
吹进耳朵眼里的热气激起一阵痒意,知辛忍不住往后避了避,避到一半时却又凑了回去,因为李意阑说话的声音实在太小,听完后又不由好笑,回以悄声道:“是的。”
李意阑又说:“他很适合当刑名。”
知辛忽然侧过头来与他对上了视线,笑着说:“你也是。”
心正人朴素,让人一想起他的病情,就觉得红尘水冷、相逢恨晚。
李意阑夸的是江秋萍,谁知道说到后头自己居然也得到了夸赞,作为大半个江湖人,他从不觉得自己适合朝堂,也志不在此,于是这夸奖他受之有愧,但堂中的坊主已然交代起来,他没工夫跟知辛继续闲扯,只好笑了笑,像谦虚似的摆了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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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不约而同地回望中堂,就见那位坊主被吓得半边眼睛都眯了起来,一叠声地急迫道:“我说我说,官爷们也都没有发现。”
江秋萍思路清晰,语气严厉:“没有发现不是正好吗?你继续将慈石藏在假山上,除了你谁也不知情,明明十分安全,为什么忽然又决定要取出来碾碎呢?”
他要不是这么多此一举,知辛也就发现无门了。
坊主哽咽一声,脸上满是悔意:“草民也不想的,可十月末的一天院子里忽然遭了贼,我早起时去后院做活,发现假山塌了。”
“偏逢前几日连绵大雨,我虽然对自己的手艺有把握,相信区区几阵暴雨绝不至于就使它崩毁,可我心虚啊,就只能这么想。”
“那天我支开伙计,准备一个人将假山重塑一遍,可清点了石块之后才发现少了最大的那块慈石,我当时就吓坏了,以为事情暴露了。”
“但又不敢上衙门报官自首,一来是害怕,而来是营官老爷开罪不起,三来也存着侥幸之心,再来就是……舍不得那白花花的银子。”
“所以我还是将假山重塑了,垫了块别的石头,就是坊里的伙计也看不出区别,担惊受怕地等了几天,见什么都没有发生,慢慢就将这事给忘了。”
“可谁知道到了这个月的月中,城中忽然又查起了慈石,还说来春街因此死了个木匠。老爷,小的对天发誓,那木匠绝对不是我杀的,我没有杀他,我没有理由,也万万不敢哪。他、他怎么就死了我不知道,但他院子里挖出来的那块慈石就是我丢的。”
李意阑听到这里,大概能猜出事情的经过。
这小生意人怕是从进入扶江都作院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落入了一个早有预谋的陷阱之中。
都作院那名营官,更准确的应该是他背后的人,捏准了小老百姓的特性,赌这石匠坊的管事贪财又怕事,借着他的石头车队将慈石悄无声息地送进饶临,再让一路盯梢的刺客偷走慈石。
只要这坊主不说真话,那么木匠家慈石的来源就永远是一团迷雾。再退一步讲,就算他说了实话用处也不大,因为他也不知道是谁偷的。
可惜那些人算来算去算不过老天,料不到做了亏心事的人有多坐立不安,也猜不到查案的队伍里会多出一个来给他治病的和尚,李意阑莫名有些得意地想道。
在此期间,堂下的坊主还在坦白,他说:“自从那天官爷们来过之后,我就再也没睡过一个好觉,每天都在后悔,为何要贪那不属于自己的银子,又该怎么把这慈石销毁,最后才想出了这么一个法子。”
江秋萍看他的神态和表述不像有假,但他还有疑问:“我再问你,你说你打造假山的时候,刻意支开了伙计,独自一人匠造,这是为了避人耳目,不让其他人知道你院中藏着从都作院运来的慈石,是不是?”
坊主:“回大人,是的。”
江秋萍:“那碾碎慈石的时候,你怎么又叫上伙计一起了?这样不就暴露了吗?”
坊主用手背揩了揩险些淌进眼睛里的冷汗,竟然还有后招,他道:“那不至于,大人有所不知,我们匠坊到处采用石头,有时本来就需要用到慈石。”
“只要没了那些品质太过优等的,坊里有慈石其实并不奇怪。那块最大最好的丢了,品相稍好一些的我自己挑出去处理了,只有那些劣等的石头才交给伙计们锤碾。”
“近两年我确实没有采办慈石,但这些事伙计们是不知道的,因为铺子里管事的就我一个,所以我以为叫他们帮忙出不了什么问题,而且这样也会快上许多,得我还要多受那煎熬。只是我……我没想到官差老爷会忽然大驾光临,小人有罪。”
江秋萍听得眉锋微蹙,他以前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对这些没读过什么圣贤书的市井小民确实是有些轻蔑的,他自视清高文雅,觉得别人愚昧粗鄙。直到查到这个白骨案,真正接触了这些形形色色的人,他才知道每个人都不可小觑,自有他的奸猾和聪明之处。
审到这一层他暂时没有问题了,江秋萍冷冷地说了一句“你是有罪”,又向他落实了赃银的去处,因为银子上或许有些来历和痕迹。
师爷在堂事的位置上奋笔疾书,江秋萍也不等他,看向李意阑那边说:“大人,你看,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江秋萍问得已经很全面了,李意阑刚想摇头,可瞬间脑中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于是他止住颈部的动作,看向那坊主问道:“你与那名营官是怎么认识的?他是哪来那么大的手脚与善心,能为了都作院来年的例份,一口气掏出一千两银子来送给你的?”
“想想我这个三品官,整年的俸银、俸米、养廉银通通加起来也才不到八百两银子,我要是想送谁个一千两,得紧巴巴攒上三五年。你这位连从七品都够不上的朋友,是家道本就殷实?还是因为都作院是个肥差,肥到他区区一个小差使,都有了一掷千金的底气啊?”
坊主也知道数目巨大,向他磕了个头,磕磕巴巴地答道:“回大人的话,他是小人婆娘的一个远亲,小人托他这层关系,运货过扶江城门的时候能少给些孝敬。”
“他家中并不富庶,只在扶江有一处房屋和一间铺子,月余得利也不过才六七两银子,所以这一千两绝不可能是他自己的。当初他许我数目的时候我也被吓到了,问他哪里来的这么多银子,他却神神秘秘地将手指头朝天上一指,只说不可说,要我闷头发财,多的别问。”
然后他看在银子的份上,果然就低头闭嘴了。
天上应该是上头的意思,照这言下之意,那营官该是受了上头的指使,不然他平白不会有那么多的钱财,派人走一趟扶江势在必行,幸好目标就在邻城,用最快的马今天就能走个来回,不至于耽搁不起。
这事退堂之后他会立即安排下去,连同息心观的信使一起,李意阑又想了想,确定脑子里确实空了,这才小声去问旁边的人:“你们还有疑问吗?”
其他人挨个摇了头,只有知辛左右看了看,似乎有一点犹豫。
李意阑将他放在心上,对于他的脾气不敢说完全摸清了,但遇到什么事会有什么反应却基本有数,所以这点异状没能逃过李意阑的眼睛,他笑了笑低声道:“怎么了?有话就说,我等着听呢。”
知辛还真是不好叫他等,只好开口说:“我去过这位施主的那间院子,他所说那个假山的位置,处在堆满石块的后院中央,那些石块个头硕大,当中许多都要比那个假山要高,不走到院子的中间去,是看不到那座假山的。”
“所以我在想,那个偷慈石的人,是怎么在只有坊主知道哪一块里面藏有慈石,又没有逐块打开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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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知道自己要找的是哪一块石头的?”
李意阑眼睛一亮,心有灵犀道:“因为,他一直藏身在石坊里面。”
藏在屋顶和石块堆里也是藏,但是根据石坊那种四边高、中间低的地势来看,监视者要是想找到适合的哨岗,他就必须清楚院子里的布局。可那后院乱得跟迷宫一样,要想达到摸索的目的,最容易也最稳妥的办法就是混进石坊里充当伙计。
所以知辛的意思是,这个坊主很有可能和小偷直接打过照面,只是他自己不知道而已。
根据这个提示,李意阑立刻转向石坊的管事说:“你的工坊里,最近两三个月以来,有新招或者忽然辞工的伙计吗?”
坊主闻言眼仁略微朝上翻去,眼神放空了一小会儿,接着露出了一副笃定的表情:“有的,有个伙计,我记得是……十月上旬来的,干活又快又老实,要的工钱也低,就是吃的多一些,我和我媳妇都挺待见他。”
十月上旬人出现,下旬慈石丢了,这时间吻合得上,李意阑追问道:“那他人呢?现在可在坊里?”
“不在,”坊主摇着头说,“他干了不到一个月就辞工了,说是他弟弟的病快要不行了,离不了他,我一想人命关天,就结了工钱让他走了。”
不到一个月也就是十一月下旬,正是寒衣案发生的期间,李意阑越发觉得这人不是个普通的工匠,他说:“他叫什么?住在哪里?身上有什么特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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