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乐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常叁思
接着他们又捋了捋问题,在讨论停歇之后,李意阑环顾四周,提起了只有三匹马的事,他斟酌道:“我的打算是,我、大师、道长或者是前辈今晚就走,其他人留下等第二批武侯。我离开之后决定权交给秋萍,你们协助他将一应物事都归整好,我会在江陵等大家,你们看呢?”
寄声知道他这肯定是深思熟虑后的决定,但还是有种被抛弃的感觉,他咬着嘴唇闷闷地说:“六哥,我不能跟你一起去吗?”
李意阑摸了摸他的头,尽管有不少冠冕堂皇的理由,可终究是没好意思解释。
可以是可以,但他一旦到了江陵,就没有让知辛随第二批武侯进京的理由了。
寄声对他自然也重要,但亲情和情爱总归是不一样,要是两三天见不到寄声,李意阑会想他,但不会那么牵挂,可要是缺的是知辛,他动不动就会走神。
所以在这两三天的差时前面,他还是遵循心意选了知辛。
好在寄声一切以他的身体为重,自我告诫了几句大师比我更有用,乖巧地退位让贤了。
王敬元来得最晚,却疑似殊荣最重,被点名之后颇为兴奋,感觉自己即将也是堂堂钦差的同路人了,他委婉地表达了一番只要提刑官需要,他万死不辞、有求必应的决心。
白见君多的是去京城的法子,懒得和他争,直接来了句自己有事。
李意阑一听却大感不妙,生怕这名得力干将跑了,他客气地询问了几句,得知白见君谁也不准备等,明天就准备启程去江陵,这才放下心来。
确定完去向之后,吴金的药粉也磨得差不多了,王敬元和进碱水里调了,又稍微晾了一会儿,等到水沫沉淀分离,李意阑让狱卒将上层的清水涂到了议事厅的门扇外面,之后陪江秋萍在屋里等候。
其余人则是有任务的回去继续忙,没任务的李意阑和白见君,伙同还有问题的知辛一起往牢里去了。
三人路过盈字号牢房,隔着木障看见木板上的袁宁还是原封不动地躺在哪里,李意阑问了值守的狱卒一句,得知袁宁从早上到现在就没醒过。
他吩咐狱卒盯牢实了,往前继续走过十几间牢房,停在辰字号门口对狱卒说:“打开吧,顺便拿一套纸笔和录事薄过来。”
狱卒从一大串钥匙中找到目标,很快开了锁请他们进入。
刘芸草还坐在铺位上,只是坐姿变了些许,朝向往开在牢房墙壁顶上的小窗那边歪了一些,目光直直地听见了响动也不看人,像是出了神。
李意阑走进了一些,招呼道:“先生在想什么?”
刘芸草仍然不看他,很轻地笑了笑:“在想京里的钦差,为大人你带来了什么样的消息。”
李意阑没跟他绕弯子,直接说:“带来了第六桩白骨案的消息,怎么样?先生报复的大旗下到这一步,算是结束了,还是仍有后手?”
刘芸草将头转过来了一点,但视线仍然有些发偏,这个视角让他看起来有些高傲,他笑着道:“没有了,要是还有,纵然袁宁死在我面前,我应该也会咬牙忍下去。”
李意阑不敢信他这话,想不通地说:“这就是你们想要的结果吗?用戏法或幻术来吓唬仇人?万一对方特别胆大,压根就不吃这一套,你们岂不就是白折腾了?”
“如果有一天,你遇到了一个让你恨入骨髓的人,你就明白了。”
在说这话的时候,刘芸草如同死水一样平静的眼神和语气无端地显得有些渗人,他对视过来说:“在你与她对阵的时候,没有万一。”
“我用了十多年来了解一个人,她爱什么恨什么怕什么,我都很清楚。或许在你们看来,我用的是连幼童报复时都不屑于用的无聊把戏,但是柳氏惧怕这些,这些都是她做的亏心事。”
“十多年”这三个字不期然扎了下李意阑的意识,让他忽然想起了许致愚案中戏词里的“十年”。
文人惯常用数来虚指,因此这个十多年唱成十年也说得过去,那么那个到现在还没有踪影的假戏子,也有可能是他们的人。
李意阑藏住心思,预备之后说到崇平案的时候再问,眼下他聚拢神,想起不久前江秋萍那句抱怨,照抄不误地搬过来说:“你确定太后怕这些?”
“可我听钦差说,宫里出了那么多怪事,太后在皇上身边有真龙庇佑,似乎都没当回事,照样顿顿山珍海味,连饭量都不曾消减过。”
知辛注意到他虽然频频提及第六桩案子,但除了太后和幻术这两个字眼之外,其他的细节丝毫都没有透露出来。
这样只要一盘问细节,如果刘芸草是主谋,那他就肯定能清晰直接地答出来,而要是答不对,那这个人可能就是在撒谎。
可李意阑为什么要这么谨慎?
知辛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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察觉地看了李意阑一眼,心想难不成他和我一样,也在怀疑这个人的口供的真伪吗?
李意阑的注意力都在犯人身上,加上知辛那一眼又轻又快,微弱到他根本没有察觉。
刘芸草听了他的编排之后,神色有一瞬间的变化,震惊、憎恨、痛苦和愤怒在他脸上和眼底翻涌交织,使得他在入狱以后,浑身第一次露出了一种忽视不掉的杀气。
江湖人对于杀机最为敏感,虽然感觉得出不是在针对自己,但李意阑和白见君还是不自觉地提起了戒备。
白见君蹙着眉去盯人犯,而李意阑则是悄然往旁边踏了一步,稍微送出一侧的肩膀,将本来并肩站着的知辛挡住了一点。
这个动作集小、快、自然于一体,静得在这方面后天迟钝的知辛根本没发现,因为他也正看着突发异状的扇贩子,并且在这瞬间透过孱弱无害的过人皮囊,在对方身上嗅到了一种让人退避的气息。
兔子在活蹦乱跳的时候也不能给人以威慑,但垂死的猛虎却仍让人望而却步,为什么?因为猛兽性本凶煞。
而刘芸草这个人,从他此刻身上的气势来看,不难推出曾经也是个生杀予夺的人物。
他有过人的才气,也有对应的灵巧和智慧,三人眼见他露出狂态,又在极短的时间内一分一分地了回去,最后变回了那个有气无力的扇贩子。
他塌下肩膀,甚至堪称和气地说:“既然柳氏这样无所畏惧,没有人的心肺,那我就只好遥祝她寿比南山、长命百岁了。”
这时狱卒端着整套录事薄进来,李意阑诈他不成,只好开始按规矩问话:“既然你说主谋是你,那你就把这六桩案子是怎么实施的经过,开始是怎么想的?有哪些人参与?做了什么准备?逐个逐个都讲清楚,从任阳的风筝案开始,请吧。”
第76章同谋
“千头万绪的,我说不清楚,”刘芸草淡淡地说,“还是大人问吧。”
他这态度说不上主动,但好歹还算配合,李意阑没法对他要求太多,念及这话可能三两刻根本问不完,只好让狱卒搬来了几个凳子,一来是省得知辛和白见君站上半天,二来自己也落得轻松。
很快凳子送来的同时,还跟着一个匆匆从后衙赶来的刀笔吏,称是听说提刑官要问案子,被谢大人指派来帮忙录事的。
谢大人这大半个月中变化不少,李意阑将两人一起谢过,接着众人在牢中坐好,开始了这场出发前的夜审。
“你之前已经说了动机是为了引起上头的注意,”他起头道,“那白骨案中的这六个冤死者,你是生前都认识,还是与他们的家人或亲友有往来?不然这南北各异的,你是怎么清楚别人家的冤情的?”
知辛将星月菩提攒进手里,边拨数边看着刘芸草,心中对他的答案也颇为好奇。
刘芸草咳了几声,止住后说:“除了第六桩的章仪是故人,其他的都不认识,有的是道听途说听来的,有的是遇上家眷喊冤,碰上的。”
“市井里这样的冤事一抓一大把,大人要是到民间去漂泊十年,又刻意留心的话,就会明白别说是五桩,就是弄清楚五十桩也不是什么难事。”
这话李意阑倒是有些体会,他大哥外出办案的时候就爱微服私访,因此才揭发了不少陈年旧案,只要是有心,人就能看见他想看想听的东西。
知辛却是轻微地眯了下眼睛,并不太认可这个理由。
根据他踏遍尘寰多年的经验,要是没有特别的原因,人们其实并没有那么爱重提旧事,尤其是别人的旧事。
不过这世间的任何事都不能说得过满,他心想自己不愿相信,最可能是原因还是见识浅薄,念及此知辛赶紧念了两句阿弥陀佛,告诫自己不要虚疑妄议。
旁边的李意阑已然默许了这个理由,接着问道:“你与前五桩疑案的家眷当真毫无接触?靠白骨伸冤不是他们所想,只是你为自己的计划做的铺垫?”
刘芸草一口咬定:“是。”
不管是不是,他这种临死却不拖人下水的做派李意阑还是欣赏的,他笑了笑继续道:“好,那我暂时就当主谋和从犯里只有你们这些,当年受平乐案牵连的军器监旧部。”
“根据你之前的交代,你们一共三十二人,折损之后还剩下五个,那五人都是谁?是不是都参与了此案?如今各自都在什么地方?”
刘芸草猛地沉默下去,在座都能看出他心中挣扎,但又因为时间实在紧迫,没工夫等他战胜自己,李意阑催道:“先生不久前才承诺会有问必答,这么快就反悔,只会对你和袁宁都不利,长痛不如短痛,说吧。”
道理刘芸草都明白,只是情绪一时让他有些失控,他抬起右手,用张开的手指掩住了脸,幽幽地说:“剩下的五人除了自尽的杜海铮,其他人都参与了。王桥、刘诘、林庆和章仲礼,都是军器监当年,一起受宫刑的同僚。”
章仪和章仲礼这两个名字让李意阑莫名在意,不过因为刘芸草蒙着眼睛还在说,他就没有出声打断,安分地听对方继续交代。
刘芸草不是那种抽一鞭子才走一步的人,他说得艰难,但是每一个问题都顾上了,而且条理清晰,无意之中连李意阑含而未发的问题也一并答了。
他说:“当年我们逃出西疆的宁古塔之后,众人有家的回去寻亲,没家的散落各地,但都还保有联系。”
“林庆早年度化出家,藏身在京郊由太监供养的清凉寺中,法号名为弘忍。”
“自古太监买义地、供寺庙,都是为了功成身退后有地方养老,他们为了积功德,会随缘养一些流离失祜的孤儿。我们以此为掩护,养了一些武学根骨不错的孩子,打小开始训练,练成之后就成了手中的刀。”
“除了袁宁,如今这牢中被关押的刺客,大都出自于清凉寺。”
“章仲礼既是当年监中的同僚,同时也是章贵妃的胞弟,章家一脉满门流放南岭,但他没有被发配到一起,而是跟我们去了西边。后来分开之后,他在南岭只找到了一位幸存的姨娘……”
他顿了顿,没有说这位姨娘为了谋生已经沦落风尘,而章仲礼因为一下遭逢前途和家道中落的两大挫折性情大变,无视伦理和这位姨娘搅在一起的荒唐事。
谁去劝章仲礼都是一副振振有词的样子,说他男根都没有了,再荒唐又能怎样。
刘芸草劝过一次也听过这说辞,觉得他是在怨恨挽之牵连了他,并且这种感觉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能散去,之后他再也没说,可兄弟间的情分还是不可避地在渐行渐远。
章仲礼的糊涂让刘芸草不敢指责,只觉得痛心。
他回过神来跳过了那一段,叹了口气说:“那时兆西正好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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型水利,要开挖运河,仲礼本来就是水道上的行家,那位姨娘又有位在河道衙门上任职的相好,仲礼入那位大人门下,改头换面做了个不见踪影的锦囊师爷。”
“之后运河修成,大人高升,他因为那些功劳被赏了些钱,办了一只船队,开始在河道上辅佐漕运,人从来不露面,但银子赚了不少。我们作案花的钱财,都是他自掏的腰包。”
“眼下他也在京城,上次与我通信时,他还在清凉寺中借宿,这阵子因为饶临闭城,暂时没有联络。”
“而王桥和刘诘互换了名字,王诘籍籍无名,伪造籍贯和路帖,混入宫中成了倒夜香的杂役太监,眼下住在宫中的监栏院。”
“刘乔就不用我多说了,你们应该都不陌生,住在任阳丰南巷中。”
李意阑有些震惊地抬起眼睛,没想到任阳案中疯掉的刘乔,竟然就是白骨案的一名主谋。
而十六日他就已经传信到任阳,命县令在三天之内将疯掉的刘乔和重伤未醒的罗六子送到饶临,然而今天都二十了,刘乔和罗六子连个鬼影子都没见到。
这发展没法让李意阑不忧心,因为既然刘乔是主谋,那他就一定有逃避刑审的动机,到了今天还没抵达,很有可能是路上就逃了。
李意阑搓了下手指头,无端感觉任务平添一件,他有点想笑,但还是压住了情绪:“刘乔我有印象,是风筝案里的那个枋线手,那杜海铮呢?这么多年的苦日子都熬过来了,临到要报复的时候他却自尽了,这有点说不通啊。”
“没什么说不通的,”刘芸草略微讥讽地笑道,“世上受过委屈和打压的人,无外乎是分成这三种。”
“第一种,是口口声声念着无可奈何、我能有什么办法,伤心低沉一段时间之后,忘掉前尘重新开始。第二种,是既没办法又放不下,只能日日夜夜折磨自己,最后仇没能报,自己也没活好。第三种就是剑走偏锋,被仇恨所蒙蔽,除了报复什么都看不见的瞎子。”
“海铮是第一种,而我们是第三种。”
“他过得不错,遇到了一位不嫌弃他的寡妇,家中还有个儿子,他觉得上天带他不薄,一心只想在山间当个猎户。”
“因此对于我们的理念,他无法苟同,他不愿意加入,又觉得对不起我们,自己过得闷闷不乐。而在我们看来,他已与我们离心悖德,口角之间说了些……唯恐他会泄密的重话,几次相聚都不欢而散。”
“然而我们谁也没想到,海铮还是那么刚烈,别后不久我们就接到了他家中递来的死讯,说他在雨后上山,踩空了松动的山石,从山路上意外跌下去了。”
“……但在他头七那天,我去看过信中那段山路,通行无阻,没见着坍塌的痕迹。”
刘芸草捂着脸,语气仍然平静得不像话:“海铮在说谎,但用意我们都明白,他是怕我们纠缠不休,最终会将他的家人牵扯进来,所以用这种方式告诉我们,他这一生都不会背叛挽之和我们。”
李意阑心头发沉,控制不住地想起了吕川和自己。
所谓周氏兄弟空守信,汉家兄弟不相容,酒逢知己有多幸运,兄弟反目就有多痛。
刘芸草的陈述里饱含着一种“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的意味,知辛脑中一时也只有这句评判,他侧过头来本来准备看李意阑是什么感想,谁知道目光一转才发现那人竟然在走神,脸上没什么表情,看起来有点伤感。
知辛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当着犯人的面心不在焉有损威严,他就伸手过去,拍了拍李意阑搁在腿上的手背。
两人的手都不暖,但比较起来竟然是知辛这个健全人的凉意更甚。
李意阑被皮肤上突生的寒气激回神,还来得及看见知辛正在悄悄撤回的手,食指侧面有颗豆大的水泡,涨红发亮,明显是到了该被挑破的时候。
于是李意阑的思路一下就被带出来了,他特别自然而然地在心里叮嘱自己,晚上睡前之前要记得这件事。
想完他就对知辛笑了笑,头脑恢复清晰地回头说道:“那对于他这份以死明志的忠诚,你们满意吗?”
刘芸草忽然哂笑起来,笑了一会儿才说:“不满意,但是放心了。”
知辛抬眼仔细地打量起这人,心想这就是人间的真恶之一,不杀伯仁却令伯仁因之丧生。
作者有话要说:周氏兄弟空守信,汉家兄弟不相容。出自《纪诗》萨都剌
第77章风筝案
一个没有吓死仇人,反而先逼死了兄弟的复仇者,李意阑无论怎么想都觉得这行事风格让人解。
但反过来他又想道,可能就是因为无法理解,所以自己和他才是两路人吧。
对于刘芸草逐渐展现出来的卑劣面,李意阑一边五味杂陈,一边继续问道:“好,就当你说的都是真的,白骨案是你们五人合谋,袁宁等豢养的江湖人士从旁协助所为。”
“那么我们就从风筝案开始,你们是在什么时候盗取的周柱良的尸骨?又是怎么让白骨凭空出现在正在天上飞行的风筝上的?”
刘芸草漠然道:“尸骨是什么时候盗的我不太清楚,刘乔在任阳,这些准备都是他在做,反正他将清理干净的白骨交到我手上来刻字的那天是三月初三。至于天上的风筝惊现白骨,不过是个扯线的障眼法而已。”
三月初三是任阳的鬼节,人们会用荠菜煮鸡蛋,然后通宵达旦地放鞭炮,想他对这天印象深刻,并且开始在骨头上陈冤倒也应景。
不过知辛关心的并不是这些交相呼应的联想,他像是没听懂刘芸草的结论,皱了下眉心,有点想打断了提一个问题。
然而他刚转过头,就见李意阑跟自己异体同心似的说:“什么样的线,要怎么扯,才能扯出骷髅好似是凭空出现的观感?详说一下吧。”
刘芸草酝酿了好一会儿才说:“就是风筝还是原来参赛的风筝,只是送到枋线的刘乔手中的时候,他在上面又悄悄粘了两层薄油纸。”
“一层画上骷髅白骨,一层和风筝对应处的画景相同,然后将三股线捏成一把,等需要的时候先后扯掉。”
“油纸只粘压着线的那一圈,再将线在风筝的近处竹骨上绕一圈,扯线的时候油纸会剥落,随着大风被刮走,而线被刘乔枋回手中藏进袖子里带走,这样就查不到什么了。”
他说的这法子听起来也可行,只是产生了两个问题。
李意阑沉吟道:“根据卷宗所写,涉案的老鹰风筝是两个人共用一个枋子,那么当时刘乔在做那些手脚的时候,罗六子不会看见吗?还是说罗六子也是你们的人?”
“他不是,”刘芸草这次答得很快,他说,“罗六子是个局外人,所以刘乔贴纸的时候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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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了他,至于枋的是一股还是三股线,这就全凭手上的功夫了。”
“刘乔原先在弩坊署任职,更早之前,还是海边渔家里打珠眼的伙计,不仅能在珍珠上打出细如发丝的眼,更能闭着眼睛穿线。多出来的那两股线,他有把握不过罗六子的手,同时不被这人发现。”
李意阑心想这些军器监的旧部还真是个个都是手艺人,难怪聚在一起能造出前所未有的排云弓,只可惜才能错付了途径,从造福家国变成了装神弄鬼。
“既然罗六子什么都没发现,”李意阑不相信地问道,“那为什么他会在混乱中受伤昏迷,并且至今未醒呢?”
刘芸草抬手朝上指了指,脸上似乎也有点茫然:“天知道,刘乔不也莫名其妙地疯了么。”
李意阑一怔,因这结论和自己之前设想的不符,忍不住眯着眼疑道:“刘乔真的疯了吗?还是为了逃避罪责,在装疯卖傻?”
刘芸草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没说话。
他根本不狡辩,倒是让被晾住的李意阑突然有种他说的是真话的错觉,不管是假戏还是真做,刘乔和罗六子在混乱中受伤是不争的事实,李意阑又问了一遍,刘芸草却只让他自己评判。
可要评总得先见到人,李意阑说:“好,那刘乔人呢?原本昨日他和罗六子就应该抵达饶临,可到现在还没见着人影,是你们的人将他救走了吗?”
刘芸草有点诧异,愣了下说:“这事我不知道。”
都已经交代到这个程度了,李意阑觉得他没有说假话的必要,闻言点了下头,暂时打住了对这个问题的深究,另起了第二个疑问:“那老鹰风筝上在白骨出现的位置上有锈痕,这事你知道吗?”
刘芸草想了想说:“我不记得有什么锈痕。”
原本就没什么锈痕,那痕迹是王敬元用姜黄水抹出来的。
李意阑偷偷地诈他不成,干脆做戏做全套地说:“那可能是我记错了。”
说着他侧过头来“串供”,看向知辛说:“知辛,你还记不记得?”
前一阵子王敬元试出风筝上残留有碱水,并且开堂审问纸扎坊的老板马仲的时候,知辛不在堂上。
但经不住衙门里人多嘴杂,他天天在院子里打坐,没亲身经历也被人说得知道了七七八八,因此眼下一听就能懂李意阑的用意。
他抿着嘴在心里念佛号,念完就破了出家人的口戒,一本正经地说:“我也记得是没有。”
“那就是我记错了,”李意阑一点身居高位的庄严和权威都没有,特别知错就改,此外知辛的配合也让他觉得很有趣。
他什么都没说,但是一个眼神知辛就能懂,那种默契和顺利简直让人心旷神怡。
李意阑隐蔽而愉快地朝知辛眨了下右边的眼睛,接着坐正直视前方,立刻恢复了面色如常,他继续问道:“那阵大风呢?你们是怎么知道当天的当时,会突起一阵大风的?”
刘芸草的眉头和眼皮同时微微往上耸了一点,不解地说:“我们不知道会起风,大人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
李意阑自己也不知道,只是录事薄里对于那阵风的记载很多,而且刘芸草刚刚也说过油纸会随大风刮走,导致他在无意之间形成了一种“这阵风是案发的一个重要条件”的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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