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山玲珑录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乾凌踏月
说到最后,他已然声嘶力竭,胸前的血方才虽已止住,因他嘶吼又破裂而出,将地面染出大片的鲜红。
“我有我自己的打算。”裴无念将他从地上扶起,将他的一袭僧袍掸去灰尘,“你也不要妄想再对宋雪桥做些什么,今日之后,你会好好在少室山安度晚年,燕山墨冰针,秘籍,死的那些人,都和你没有干系了。”
花邀酒别过头,嗤了一声。
“你……”慧窗突然被点住穴道,他张大了嘴巴,鱼竭枯水般吸了两口气,倒了下去。
花邀酒看了看屋里昏厥的一老一小,踱至床边,伸手拂了拂宋雪桥的额头,皱眉道,“你没对他怎样吧?”
“只是普通的迷药而已。”裴无念将慧窗从地上扶起扶正,他又撕开慧窗的里衣,将一小罐药洒在那道不大却深的伤口上,待一切处理完,他才缓缓走至床边,垂眼去看躺着的宋雪桥,沉声道,“花谷主,今夜有劳了。”
“我不过是要一个说法,因你而起,因你而终,一命抵一命倒也划算。”花邀酒冷冷地看向倒在一侧的慧窗,眼中满是恨意,他咬牙切齿道,“否则我定然要要扒了他的皮。”
裴无念皱眉道,“我知道他罪无可恕,可我不能让你下手。”
“我一向言而有信,只是希望今夜之后你不会后悔。”花邀酒看向宋雪桥,“他若是知道……”
“他不会知道。”裴无念寻到那人宽大袖袍下的手紧紧握住,他看着那张安静的睡脸,垂下了眼,“从前他不信,可今晚,由不得他不信。”
花邀酒冷哼了一声,跃上窗沿,“如果你现在改变主意,一切还来得及。”
屋内自然不会有人再回答他,裴无念找到他时就已经做出的决定,自然不会有变,印水山庄需要一些交代,江湖中人需要一个结果,然而这个结果由谁来给都不甚可信,除了隐谷,行踪诡秘又身为燕山道人之徒的隐谷谷主若是出来指证,那一切都不一样了。
红梅新雪,花邀酒掏出那颗月石坠,暮光下是最柔和的颜色,凌厉的目光陡然软了下来,他摩挲着月石叹道,“你要是还在,是劝他,还是要他抵命?”
月石轻晃两下,并不会回答他。
裴无念呆坐在床侧,他此前也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会对宋雪桥下药,房内熏着淡淡的木槿香,烛火一明一暗,炉中的银炭早已烧得剩下了碎渣,有些微微的凉意肆虐。
这张脸他已经看了很多年外加今日的一个时辰,却像是怎么也看不够。
宋雪桥悄无声息地躺着,银冠束起了平日里总是落在颊侧的长发,青年轮廓尽显,已然不是少年时的模样,却分外柔和清秀。
他伸手抚过微微闭着的眉眼长睫,指尖滑上高挺的鼻梁,最后停在了淡色的唇上。
屋外传来两声若有似无的锣鼓声,裴无念看了许久才恍然回神,起身将那袭绛色喜袍整理服帖,转而向前厅走去。
绛雪阁之人正喝着酒高谈阔论,无非是今夜新娘多么貌美,而裴无念即将接掌武当云云,陆展沐被灌下几杯酒,面上醉意正浓,也无心去想他那位好兄弟身在何处,隐约见着屏风之后走出一个红衣人来。
裴无念朝他一笑,随手拿起一只满好的酒杯,“多谢展沐兄园将林林许配给我,我定不负所托。”
这已是今日不知第几杯,陆展沐到也不推辞,举起便喝,满堂皆是喝之声,裴来醉醺醺趴在桌上抬起一根手指嘀嘀咕咕,“少喝,少喝,你小子别吓到新娘子!”
“爹。”裴无念附耳上去,眼中神色不明,“有封信在您床下,里头有足够的银票够你慢慢喝,以后不要为了几两酒钱总下河捉鱼,天寒水冷,你的身子受不住。”
裴来乐呵呵拍拍他的肩膀,“我不过是在娶儿媳妇,你怎么给我说的像嫁女儿一般。”
裴无念却只是笑笑,兀自又喝下一杯,走向一边。
张仲逑已位于座首,看着自己最得意的弟子在屋中敬酒,面上掩不住的喜气,连平日里那身朴素的道袍也换成了金色,他正待招手唤裴无念过来嘱咐几句。
就见一名弟子慌慌张张跑进绛雪阁内,向无渺递过一纸书信,无渺看弟子有些不悦的皱皱眉,但他只是很快将那封信扫了一眼便面色大惊,他捏着信冲到冲到张仲逑跟前时,连嘴唇都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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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紫。
张仲逑伸手拍在他脑袋上,“行端坐正,你慌慌张张作甚?”
无渺哆嗦着正待答话,门外却突然响起一声轻佻之言,“贵派吉庆大喜之日,本不该叨扰,可多日之前郢阳那宗命案,还请张掌门给出一个交代。”
来人被厅中弟子拔剑挡住去路,花邀酒淡淡扫了一眼,身法如同鬼魅一般瞬然便闪至厅堂内,那两名弟子手中长剑“哐”地一声落地,而二人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何事。
有人认出他,颤声道,“花花花……”
他挑眉一笑道,“在下隐谷花邀酒,特来拜见张掌门。”
江湖上无人欢迎隐谷,却无人不畏惧隐谷。
张仲逑端坐堂内,为他砸场一事气得胡须发抖,却又不能发作,手下的梨木椅把快要被捏碎,他强压怒气道,“且不说花谷主今日提及晦气之事不妥,就算有意要了结那桩命案,向我武当拿人又是何意?莫不成我门下哪位弟子放着阳关大道不走,偏生去学那些个糟粕败类?”
听闻“糟粕败类”花邀酒倒也不怒,他踩着绒毯缓缓走进正厅,身侧之人便如避腌般退开。
他丝毫不介意,只是嘲讽地一笑,突然拔高声音指向一桌宾客,“糟粕败类又如何,能取人性命不还是天下之人趋之若鹜?否则你们为何见到我就如洪水猛兽一般?”
那桌宾客为首之人似被驳了面子,拍桌而起,怒不可遏道,“花邀酒你莫要信口雌黄,谁会惧怕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儿?”
一柄鱼肠细剑电光火石间攀上了那人的脖子,无人看出他从何处取出又是如何架到那宾客的脖子上,花邀酒未曾说话,那人颤了两下,额上顷刻细汗如注,嘴唇哆哆嗦嗦却强忍着没有瘫下。
花邀酒剑入袖,旋即大笑起来,“所谓不惧怕也不过如此。”
那人气结,却也只能满头大汗地干瞪他。
“够了!”张仲逑已忍到极限,“若花谷主在此只为戏弄本派上宾,胡言乱语,休怪老夫不客气!”
“好啊。”花邀酒转身举剑似要激怒他,却又轻轻了剑,泛上一抹古怪的笑意,他看向一侧红衣金冠的裴无念。
裴无念面上淡然,深深看他一眼,将手中的酒缓缓喝尽。
花邀酒抱着手臂笑道,“要拾我自然可以,不过还请张掌门先将信上之言读出,与我们在座共同品鉴品鉴如何?”
张仲逑不知他何意,但身侧无渺面色已极为不善,他的几位徒弟中,无渺算是稳重靠谱的人,究竟是何事让他惊慌失措成这样?
他展开那纸信件,却只看了一眼,眉毛便飞而倒竖,一柄长剑已出鞘,寒光乍现直至花邀酒面门,花邀酒并不躲,只是抬起下巴看着他嗤道,“如何?恼羞成怒?”
张仲逑面上已被熊熊怒火烧得铁青,他长剑未,冷声道,“谁给你的胆子信口污蔑我武当首徒?!”
第85章第85章
“张掌门为何不等我说完?”花邀酒笑着伸出两指将那把剑送到旁处,“你既说我是信口污蔑,那又可有证据证明我是污蔑?”
张仲逑轻而易举被他动作所激怒,怒不可遏道,“那你又有何证据说是无念,若今日你拿不出证据,即便是隐谷,本门也决不轻饶!”
“证据,自然简单。”花邀酒自袖中摸出一个物件,墨色竹管透着阴寒的色泽。
燕山道人之物,取人性命于无息无声,参与十年前那场剿杀的武林百家曾被它重创,自然不会不认得,有人面上已浮出惊恐之色,向后退去,“花邀酒你想干什么?!”
裴无念面无表情地看向他手里的燕山墨冰针,并不辩解。
“还请诸位放心。”花邀酒指尖轻轻一旋,竹管应声而开,众人皆是抖了一抖,也有人不顾脸面趴到了桌下,等反应过来,满屋并无其他动静发生,也没有多出几具尸体。
花邀酒边举起竹管边笑道,“这是空的,燕山墨冰针中空五针,银针用尽则需特殊手法再行填补......”
他把玩着墨竹管,声音骤然冷淡,似笑非笑道,“而这个,是我从裴少侠的遣竹居搜出来的。”
张仲逑面上青筋直跳,忍无可忍般喝道,“歪门邪道,谁会信你满口胡言!谁又知晓是不是你嫁祸他人?”
“嫁祸?”花邀酒失笑,“家师乃燕山墨冰针之主丁墨白,自郢阳武林大会事发起,我就一直在暗中追查,家师在诸位眼中可能是武林之耻,但他也不能死后多年,再替人背上平白无故的骂名。”
听闻丁墨白满座又是一震,丁墨白曾让他们夜不能寐战战兢兢,可如今盛极一时的隐谷谷主竟是他的徒弟?有人捏紧了拳头,似乎只恨不能当年连带着将他这个徒弟一并端掉。
“你胡说八道。”司空月瑶早已憋了半日,她完全不知所云,只是知道眼前这人在污蔑她的师兄。
她自座位上暴怒而起,拔出剑要上去拿人,张仲逑却冷着脸拦住她道,“让他说,我武当从不是黑白不分之处,若是今日他之言皆是胡言,老夫自然会要他的命。”
花邀酒不以为意,自顾自道,“这五根针,分别用在额阮十二,段无奕,琼茉儿,以及陆衡和陆展沐之妻顾望亭身上。”
听他提及陆衡与顾望亭,陆展沐愕然起身,手中白瓷酒杯被捏的粉碎,他惨白着脸看看花邀酒,又看看裴无念,“你说什么……”
座下泛起轩然大波,有人已然动摇,小声道,“陆衡明明是病死,怎会是燕山墨冰针……”
“其实此事皆因陆衡而起,在下也是半猜半蒙,直到我乔装潜入印水山庄,见到陆老爷缠绵病榻,和陆少夫人每日都用浓妆盖住的脸,那是燕山墨冰针入骨,中了子绝草剧毒的迹象......所有人都知道陆二小姐痴恋裴少侠,陆老庄主溺爱女儿,自然要给她最好的,而陆老爷子有个毛病,一生只攀附王侯将相或是大门大派,裴少侠虽贵为武当首徒,可他毕竟是个捡来的孩子,加之坊间裴少侠是皇亲贵胄流落在外的传言比比皆是,你们说陆老爷子会做什么?”花邀酒朝陆展沐一笑。
陆展沐却无心看他,他捏紧了拳头,那只碎裂的瓷杯将掌中割裂,血顺着指缝流下,他一言不发,陆衡趋炎附势之名武林皆知,他也因看不惯父亲所作所为才出门游历,若真将陆林林嫁予裴无念,那陆衡着手去查裴无念的来历并非没有可能。
“自然是派人去查裴少侠,他又不能派印水山庄之人。”花邀酒眯眼笑道,“因为印水山庄之人大张旗鼓查人,总归不是一件有脸面的事情,适逢郢阳武林大会,陆衡自然而然想到了先一步到郢阳的陆家外戚阮十二娘。”
花邀酒继续道,“阮十二娘聪明非常,她也乐得替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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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跑腿,很快她就查到了靠近菜市口的临夕川和多年前的贺家巷,至于是如何查到的,我想是因为……”
“多年前的贺家灭门案。”座下有老人脸色惨白道,那宗灭门惨案其实知晓之人颇多,但因手法诡秘无迹可寻,谁都想到了丁墨白,可当年丁墨白风头颇盛,又没有确切的证据,他们纵然敢怒也不敢言,一个疯子可以杀了贺府全家而不留痕迹,也能把他们像蚂蚁一样轻松捏死,何况他们与贺府并无交情,实在无须犯这个险。
等到丁墨白风头过去,已是多年之后,不会有人想起,更不会有人猜到贺家与裴无念有什么瓜葛。
花邀酒点点头,“没错,贺家巷惨案在老百姓眼中可能是鬼魅作祟,常人避之不及,可是在江湖人眼中,也就只能想到当年的家师吧,阮十二或许是好奇,或许是其他什么,真让她找到了当年的一个老婆子,老婆子只告诉她,当年有个贺府小厮胡四之妻曾经生下过一个孩子,因养不起而被丢弃在菜市口,后下落不明。”
花邀酒缓缓看向一侧的叶影束,她的面上满是惊诧,正被紧皱眉头的公孙清宴按住。
花邀酒带着赵阿婆找到她之时只道裴无念之父为保儿子声名杀人,需她帮忙照料一番赵阿婆顺便关住宋雪桥不让二人生了嫌隙,今日他却突然上山指证裴无念,她自然无法相信,也不愿相信。
“可阮十二那样明的人根本不会相信,因为如果仅仅是这样,贺家不会死于家师的暗器之手,贺家之人虽已死绝,可当年有个美貌小妾与他人偷人,生下一个孩子又被杖责而死一事,肯定被人津津乐道许久,还有蛛丝马迹可循,只要结合那老婆子的闪烁其词,阮十二自然不难猜到真相,因为裴少侠就是那位贺府小妾与他人通奸生下的孽种,并非养不起儿而是不得已才被抛弃!”
满座哗然,司空月瑶已呆住,她带了哭腔想上前一刀了解花邀酒,却被张仲逑僵硬的臂膀挡住,只能死死抓住一侧裴无念的袖子,哭道,“你快杀了他!!!这人信口雌黄!!他该下十八层地狱!!他信口雌黄!!”
裴无念覆上她冰凉的手,却依旧一言不发。
不否认,便是默认,司空月瑶愣住,旋即甩开他,泣不成声地冲出绛雪阁大门,裴无念一怔,捏紧了拳头,并未跟上去找她。
司空月瑶在满是腊梅的山道上慌乱地四下寻觅,下唇被咬出血色,她哭道,“宋雪桥……”
如果是宋雪桥在,他那样聪明,他那么护着裴无念,如果他在,一定有办法……
山道雪滑,她跑得飞快,忽然一脚踩在自己的裙摆上,青苔混着雪水灌进鼻孔,牙齿猛然磕上山石,口中甜腥之味散开,她终于放声大哭了起来。
“宋雪桥…大无赖…师兄…你在哪儿……”
她趴在石阶上,一身华服被雪水打湿,眼泪鼻涕混着口中鲜血渗出,她不愿起身,赌气般抓住眼前一截枯草,哭得惊天动地。
等哭到头晕眼花,朦胧中一双浅色的素绒长靴在她眼前停下,紫檀混着梅香在凉薄的空气中散开,一只手突然将她拉起,小心地拍了拍她弄脏的裙子,又擦了擦她哭得乱七八糟的花脸。
司空月瑶抬起头,盈满泪的眼中满是错愕。
厅中,花邀酒继续道,“可是阮十二她聪明,可也太自作聪明,她并未将此事直接告知陆衡,而是先行去找了裴少侠,毕竟江湖上倾心裴少侠的女子可不止陆二小姐一位,她可能是以此为要挟,也可能是有些别的暧昧,总之裴少侠是知道了这件事,他刚夺得武林大会头筹,张掌门又有意传位于他,一时风头无两,如果他的身世在此时被捅出又会如何?”
名誉扫地,一生被烙于耻辱柱上,莫说是武当掌门,就连仰慕他的陆二小姐也不可能再嫁予他,唯有将阮十二和陆家灭口,才能永绝后患。
陆展沐眼神空洞而阴毒,他看向一侧的裴无念,他为一己名声杀害自己的父亲再先,后竟连自己的妻子也不曾放过,此刻竟还妄想娶他的妹妹。
他自袖中抽出一把寒光烁烁的匕首,他双手轻颤,这把匕首自顾望亭死后他便日日带着,无非是期望着有一天能报仇雪恨,他却万万未曾想到在今日婚典之上,竟会是宋雪桥的师兄,自己的准妹夫,还是为了这等可笑至极的理由。
有人疑道,“可裴少侠并无可能杀害阮十二娘,阮十二资质平平,他们不可能碰上,阮十二比武之时他也不在现场,何来机会?再者说,他又怎会杀害自己的师弟和峨嵋的那个孩子?”
花邀酒摇头笑道,“你们若是裴少侠……会蠢到自己动手吗?”
那人哑口无言。
花邀酒接着道,“你们都忘了一个人,当年他的母亲虽然被贺将军家法处决,可紧接着贺家便被一锅端,有理由灭贺家满门的人,只有他的生父,而杀人的方法虽与家师有关,却不是家师做的,丁墨白一生无子,否则也不会我这个徒弟。”
裴无念垂下眼不去看张仲逑惊愕的神色,烛光下他神色不明,从花邀酒指证他开始,他便没有说过一句话,仿佛一切都是真相,一切就是他所为一般。
“而在下找到他的生父,则是因为他的师弟段无奕与峨眉女弟子琼茉儿之死。”花邀酒并不看向裴无念,声音依旧果决,“他二人其实与此事毫无关系,只不过因为他们在武林大会中的次序。”
公孙清宴没有焦距的眼中突然涌起一股悲戚之色,他抓住叶影束的手,转向裴无念的方向,他看不到,心下却已了然。
“他二人比武对象分别是少林的度忍和度昭,武当峨嵋皆是教养极好的大门大派,度忍度昭不论资历辈分皆比他们大了一轮,懂得谦逊礼让之人定然会在比武之前去拜见一番,就在当时少林弟子所居的寂光寺,他们看到了一个本不该出现的人,从而被灭口。”
张仲逑蓦然睁大眼,他胡须颤抖着在宾客中寻找那人的身影,原本为少林所留之位上慧窗并不在,空空荡荡的椅子旁,是同样一脸错愕的惠慈大师。
从前慧窗便待裴无念极好,但凡新奇的好玩的都会给他送来,甚至将一身绝学传予裴无念,他本以为这位老友不过是看上了一株好苗子,却不曾想到……
“寂光寺一行也已被灭口,再无人能说出真相了,杀他们的正是琼茉儿与段无奕所中之毒子绝草,而少林弟子皆由惠慈大师带领,看到惠慈大师并不奇怪,他们见到的,是慧窗大师!至于看到了什么,还要问裴公子了。”
鸦雀无声,满堂陷入一片死寂,旋即有人暴起,他指向花邀酒,“你你你……你污蔑武当首徒还不够!如今竟敢对着主持泼脏水,花邀酒!你莫要逼得全武林与隐谷为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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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听我解释!boss还没有出现!我儿子是好人!!(来自亲妈的碎碎念)
第86章第86章
花邀酒冷笑着自怀中洒出一把书信,那些信纸雪花般飘飘洒落在满堂之内,众人不明所以,但还是伸手去捡,等有人拾到那些飞舞的纸张将其展开,却一个个大惊失色。
张仲逑伸手截住其中一张,登时发抖起来。
上品的颜体,熟悉的运笔,千真万确是他从小教养到大的徒弟亲笔,而这亲笔写出的东西却让人毛骨悚然。
其一:阮氏已发觉吾之身世,若不尽早连跟除去印水派,恐吾无法立足,彼时若是事发牵扯出父亲,绝无善果。
其二:吾曾记父亲年少游历江南得丁墨白所授暗器,切记用毒,鬼伞之毒加之燕山墨冰针杀人于一瞬,较之子绝草稳妥,何人何用还请父亲定夺。
其三:吾父子二人一体,若不想东窗事发……
张仲逑已无法再看下去,他眼前一黑,一口气凝于胸口,踉跄着往后退去。
“方才那些书信,是我命人从少室山慧窗大师房中盗出,倒要谢谢这所谓的父子情深,慧窗大师未曾烧毁这些书信,所以才让在下拿到铁证。”花邀酒轻飘飘道。
张仲逑扶住太师椅,他转头看向裴无念,似乎在等他的一个解释,此刻只要裴无念否认一句,哪怕只是摇一下头,他都可以将花邀酒所言全然抛之脑后。
“他们看到了我爹杀人过后,正在寂光寺厢房内,试着将银针引入墨竹。”裴无念终于发出了声音,他深深叹道,“寂光寺不大,厢房也没有几间,无奕与琼茉儿莽莽撞撞走进去时,撞见了我爹,他们身为小辈其实并不认得那支墨竹管,可若有一天他们想起,事情便会败露。”
张仲逑眦目欲裂,手中长剑“哐当”一声坠地,老眼中竟泛起了几点眼泪,“无念!你糊涂啊!”
裴无念掀袍在他身前跪下,口风未变,似乎愿意领一切惩罚,“我爹虽有暗器银针,用完之后却不会渡入之法,勉勉强强塞进去总会偏上几分,他研究许久也未有结果,所以那日慌张之中,直接将银针拍在了他们身上。”
所以他们才会身中子绝草,死在擂台之上,公孙清宴轻轻叹了一口气。
“至于顾望亭……”花邀酒看向陆展沐,“她本是登封一个歌妓,遭人胁迫尽心思接近陆公子目的为何?陆公子想必也已经清楚了。”
陆展沐面色铁青,只死死盯住裴无念,一言不发。
他身侧的裴来自花邀酒步入厅堂开始,便如同涸泽里将死的鱼,张大着嘴巴,此刻裴无念在众家之前下跪认罪,他骤然醒酒般冲上前去抱住自己的儿子,哭道,“不是他不是他!”
裴无念闭上眼,任他摇晃,一动不动。
裴来只得转而抱住张仲逑,“阿念他…掌门你从小看着长大,他不是会做出此等恶事之人!一定是慧窗!他是被慧窗蛊惑!老朽就这么一个儿子,比亲儿子还亲,这都是慧窗干下的……这书信都是假的!”
他伸手夺过张仲逑手中书信看了又看,双手颤抖将信送至裴无念手中,似在呓语,“阿念,你快说不是你……是有人害你,一定都是那个慧窗,去把慧窗找到,找到他就知我儿子清清白白……”
裴来老脸皱起,浑浊的眼泪汹涌而出,他不明白好好的喜事为何会闹至这个地步,也不知他万人之上的儿子为何沦为杀人凶手。
证据确凿,凶手本人伏法,有人小声道,“什么名门弟子,原来也是个道貌岸然之人。”
渐渐地,那些声音似得到鼓励,叽叽喳喳响了起来。
“为了一己私利连自己的师弟都可以杀死,这裴无念武功再高,也不过是个败类!”
“可惜了琼茉儿,我还曾看过她,多漂亮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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