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山玲珑录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乾凌踏月
色方丈眨眨眼,不曾料想他会突然问出这个问题,悠悠道,“江湖传言,你二人不分伯仲。”
宋雪桥垂下眼,轻抚着扇柄,血渍沾上那几行字,他像在问色方丈,又像在问他自己,“那为何我查了这么久燕山墨冰针,他一直跟着我,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宋雪桥将折扇捏紧,“每次都是我主动把自己所知所想,掏心掏肺向他全盘吐露,他那样聪明,却从没跟我说过一星半点……”
色方丈面上鲜少出现愕然的神色,“这……”
“是啊……”宋雪桥呆坐半晌,还是将折扇入腰间,眼眶
燕山玲珑录 分卷阅读115
微红,“像他这样的人...这样厉害,又会告诉一个他眼中丝毫不靠谱的冤大头什么呢?”
七十二峰张灯结,陆林林站在绛雪阁回廊,看着不远处那人一袭红衣正与众人交谈,她慢慢走了过去,细细打量那道颀长的背影。
这个人,她从十四岁起整整喜欢了五年,为了在武林大会看他一眼,不远千里从长安赶到郢阳,为了送他一样东西,从未做过女红的她在绣坊苦练三月才赶在七夕前绣出一只荷包,为了讨好武当之人,她不惜亲自下厨孝敬那些长老……她原本是何等的天之娇女,为了嫁给他,甚至在陆衡屋前跪了三日,不惜沦为武林人眼中的笑柄。
可裴无念仍旧不愿,对她冷冷冰冰,甚至说出假成亲这样的条件,与司空月瑶往来甚密也就罢了,还和......陆林林美艳的脸上出现一丝恨意,但很快她又勾起了嘴角,昨日,裴无念亲自登上西苑说愿意娶她之时,她所做的一切都未曾白,她想要的都得到了。
裴无念似乎觉得背后有人靠近,他回头,陆林林站在一侧,面上如同暖春的桃花,缓缓接过一人贺礼又轻轻拜谢,在众人艳羡中轻轻拉住裴无念的手,而那双手也没有片刻犹豫便将她的手握紧。
第80章第80章
车马自林间迅速穿过,色方丈胖葫芦一般的身体东倒西歪,他抱住门沿口中阿弥陀佛不停,还不忘大声骂道,“小兔崽子,你赶着去投胎吗!”
宋雪桥抄了近道闷头赶路,待行至一处三岔路口,他突然跳下马车,拉起色方丈就往山石上跳去,色方丈重逾百斤,棍法拳法虽是上乘,唯独轻功上造化不大,加上经年养尊处优,他不出几步便环住一块山石,也不满口阿弥陀佛了,气喘吁吁道,“宋雪桥你究竟怎么了?”
“这封信。”宋雪桥架起他往山道上走去,他将信件抖开递给色方丈,“你仔细看看这封信上的字和扇子上的字。”
色方丈摸了一把汗接过,边走边皱眉道,“这有何关系?”
“信中所言,念我师兄弟二人多年前的情分,如今愚兄放下前尘,你仔细看看。”宋雪桥拨开眼前的枯枝,踏着烂泥往上走去,他道,“且不说这行字,这封让贤信指名将掌门之位传予你本身就不平常,不论亲近或是名声,你这种色和尚都比不上惠慈大师,为什么寄信给你?”
色方丈不服道,“好歹贫僧也曾是少林弟子中模范。”
“虽然笔者尽力去模仿慧窗的笔迹,可是多年的习惯很难改掉,尤其是写他名字的时候。”宋雪桥皱紧了眉,自他拿到那把沉香扇开始,扇柄上的字他便看了无数遍,摸了无数遍,他叹道,“裴无念写念字时,心上三点总习惯相连,从前是,如今也是,这封信,是他的手笔。”
色方丈气都不喘了,他睁大眼睛,捏紧那封信,“你说什么?”
宋雪桥埋头赶路,沉声道,“裴无念写下这封信交到你手中是何意你不会不明白。”
“阿弥陀佛……他要对慧窗做什么?”色方丈稀里糊涂,宋雪桥却不再说话,拉着他继续往山上爬去。
信是裴无念的手笔,而信中模仿慧窗的笔迹指明将掌门之位传予寻饮,无非一种可能,裴无念早知其中利害关系,至少在他火烧湖上书斋时就已知慧窗大师是他生父,可他们在一起的那么多时日里,他却只字未提。
陆衡此人趋炎附势,陆林林又是他的掌上明珠,她迷恋裴无念一事武林皆知,陆老爷子会做什么并不难猜,但印水山庄着手去查裴无念又会让旁人笑话他一庄之主斤斤计较,所以他请了刚巧要去郢阳参加武林大会的阮十二娘去查裴无念的身世。
贺家巷闹鬼传闻流传已久又靠近菜市口,阮十二顺藤摸瓜查到些什么并不奇怪,只是她想不到她会因为这件举手之劳死在武林大会的擂台之上。
而后段无奕与琼茉儿去寂光寺拜见,在哪里撞见了慧窗大师,所以他们于比武当日也被杀害了。
陆衡得知阮十二已死,定然不知发生何事,心下恐慌责问四个门生,将他们打死,但只要陆林林还想嫁给裴无念一天,印水山庄就会一直去查他的身世,永无宁日,所以慧窗干脆铤而走险,杀陆衡灭口,甚至让顾芸勾引陆展沐,只为了灭印水派满门永绝后患。
而他的燕山墨冰针,来自二十年前与阮宴的那场交易,盗出少林秘宝之人也是他,而色方丈之所以离开少室山,恐怕也与此有关。
宋雪桥咬紧了牙,顾芸为何不杀陆展沐,花邀酒又如何在这其中迂回他已无心去猜,他只想知道裴无念究竟是什么时候知晓的一切,宋焰亭如何遇害?如今裴无念又想对慧窗大师做什么?
弑父?他惊出一身冷汗,纵使慧窗该千刀万剐,也绝不该由裴无念动手。
色方丈瘫在地上直喘粗气,宋雪桥拨开一丛结着冰渣的草,眼前便是逍遥谷冷清的后院,此时司空月瑶已不在拢烟阁,他估算着叶影束冲进来的时辰,迅速换上一身门生装束,一张面具黏在脸上,宋雪桥尚觉不够,取了些烟灰,镜中人一副塌鼻宽眉的模寻常模样,已全然不是宋雪桥。
“你那日在瑶湖不愿说的事,可是与秘籍被盗有关?”他淡淡道。
色方丈一怔,随即慢吞吞道,“事到如今,和尚还能说不吗?我只能说那日我守藏经阁,曾见到游历的师兄来过,然后秘籍便不见了。”
宋雪桥道,“所以你才选择逃走?此生再不入少室?”
“不,我虽见到他,却并未亲眼见他取走那些秘籍。”色方丈淡淡道,“我离去只是因为失窃一事有我之责,我与彻静大师一样,无颜面对佛祖,只是我未曾想到,他会拿着那些东西去与丁墨白做交易。”
宋雪桥拉了拉衣服,看向镜中的自己道,“等此事一了,我会将秘籍还回去。”
色方丈却突然道,“你有没有想过……或许裴无念他根本就是和慧窗一道的。”
宋雪桥顿住塞衣襟的手,但很快,他摇头道,“不可能。”
“阿弥陀佛,恕贫僧直言,此事捅出无非慧窗裴无念遭人唾弃,他二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慧窗一直偏爱他,裴无念怎会察觉不出,如今裴无念替他写让贤信,会不会慧窗已遭了什么不测。”
色方丈皱着稀疏的眉毛垂下头,还有一句他不敢说出口,或许从头到尾,慧窗才是裴无念的棋子,为保自身名门高洁,来日接掌武当,而造出这许多杀孽,这才有了那封伪造的书信。
可以是要将慧窗恶行公之于众,也可以是弑父灭口。
可他知道宋雪桥不会多听一句,他已经自拢烟阁二楼跃上石头往远处跃去。
色方丈看着那道消瘦不少的背影叹道,“阿弥陀佛
燕山玲珑录 分卷阅读116
。”
叶影束踹开拢烟阁大门时,屋中除了淡淡的紫檀熏香,已再无人迹,她咬牙拾起地上月白的长衫,又狠狠摔在地上,扶住了额头。
宋雪桥混在七十二峰门生之中往绛雪阁走,他随手拉过一人,“掌门有本棋谱让我拿去送给慧窗大师,你可知他现在在何处?”
那名门生穿着杜维玉药寮的服制眨巴眨巴眼笑道,“各大掌门皆住在敛梅峰,此刻应在等午时开席,你若是要送还是快些,省得回来时,他们将好吃的都吃了去。”
宋雪桥点头道谢,他垂首快步往敛梅峰而去,他恨不得慧窗大师死,却不希望裴无念真的藏着什么猫腻,待行至石阶旁,身边人声骤然变大,他被人堆一搡勉强扶住石灯才稳住了身子。
而另一侧山道上,裴无念穿着一身金缕玉带绛色华服搀着一人往绛雪阁而来。
七七八八的门生绕在他们身侧,人群中的裴无念面上带笑听着诸家道贺,身侧陆林林还未换上嫁衣,只着一件普通的天青色的裙子,丹唇黛眉飞鸾髻,即便是只配了一支珠钗,也足以让百花失色。
本是郎才女貌的好姻缘,宋雪桥却僵住了身子,他被眼前之景砸的昏天黑地。
“带我明日上山说明缘由,我们就离开。”
拢烟阁昨日之语还在,宋雪桥看向二人挽住的手,捏紧了拳头,他突然有些不寒而栗,从他第一日起去紫琅将他带回武当的时候,在洛阳枝上广寒的那个吻,在别离山庄坦露心迹,以及后来种种……
裴无念招惹了他,或许只是防止他在这件事中徒生出什么变数?
事到如今一纸让贤信寄出,如色方丈所言,再让慧窗消失,他就还是那个高高在上,清清白白的裴无念。
他擦去额上的冷汗摇了摇头,握住怀中的扇子疾步离去,裴无念似有所察觉般转过头,身后却只有一群素白衣衫的门生正美滋滋地等着他散喜糖,石道口的腊梅树下,空无一人,只有寒冬淡淡升起的烟气和幽幽的梅香。
“怎么了?”陆林林见他面色不善,有些担心道。
裴无念旋即神色如常,笑着摇摇头。
是啊,那人此刻应当在江湖塔的天字一号房里等着明日尘埃落定,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午时,敛梅峰上。
宋雪桥寻至慧窗大师的住处,抬手敲响了院门,开门的是个小沙弥,瞪着圆溜溜的眼瞧他。
宋雪桥朝他一笑,“张掌门让我将这本棋谱赠与慧窗大师,不知大师此时可在?”
沙弥摸摸自己光溜溜的脑袋,伸出手去,“方丈睡着,你有什么要送的,给我就行。”
宋雪桥道,“这可不行,惠氏棋谱珍贵异常,掌门交代必须亲自送到方丈手中,这样我在这里等着他醒可好?”
小沙弥却道,“请问施主是谁门下门生,若是方丈醒了,我们再去请您。”
宋雪桥也不强求,他道,“我乃出云子门下,你可去重观峰找我。”
小沙弥点点头,又缩回了门内,“记下了,施主请回吧。”
宋雪桥朝他垂手,往峰外走去,却又转而跃上一块山岩绕了回去,敛梅峰上多植梅树松树,他隐在其中很快便绕至后房,对准一块砖石,轻轻一推,便能瞧见屋中情形。
小沙弥从外面摇头晃脑地进了屋,缩在了椅子上,片刻过后,他又愁眉苦脸看向一侧的床榻,抓耳挠腮走过去,绕了几圈又将被子裹了裹,宋雪桥凝神去看,被子下隐隐有个人形,而床头的枕头上却是一截白色的被褥。
宋雪桥皱紧了眉头,不动声色将砖石放回原处。
慧窗大师并不在敛梅峰,可为什么小沙弥并不直说反而说他在屋中睡觉?宋雪桥坐在山头上看着敛梅峰的一切,慧窗大师应当是自行离去,从而交代小沙弥不要透露自己的行踪,可他又去了什么地方?
还是说花邀酒已然下了手,将他骗走?
他思索着,却见绛雪阁有使女前来,她们个个身着粉色长裙洋溢着喜气,在各派所居处敲门相邀,房霄与上官倩容自是开门下了拜帖,只有小沙弥蹬蹬跑出屋内,面带歉意的和使女说了什么。
两名使女面面相觑,最后缓缓离去。
宋雪桥等小沙弥带上院门,两名使女离去才起身运力,往绛雪阁飞去。
第81章第81章
七十二峰险峻繁复,若是花邀酒将人带走,即便是从小在这里摸爬滚打长大的他也无法猜出关人的地方,与其尽心思去找花邀酒,不如先去绛雪阁看好裴无念。
道上诸人形色匆匆,有的折梅载酒吟诗作对,有的刚打了牙祭,美滋滋的登山观景,宋雪桥形容普通一路上倒也没人在意他,等堂而皇之走进绛雪阁,婚宴已然开始。
宋雪桥捡了一处角落坐下,看着厅中形形色色的人,陆展沐坐在首座,面上难得有些笑容,而他身边不停敬酒的老人则是裴无念的养父裴来,多年养子长大成人,他满是皱纹的脸上欣喜不比张仲逑少。
张仲逑门下弟子还未赶来道贺,满堂济济皆是其他人,宋雪桥举起酒杯仔细打量着厅中,很快他看到了气急败坏的叶影束,神色凝重地公孙清宴和面色依旧不太好的司空月瑶。
花邀酒若是前来一定也会易容,宋雪桥突然觉得他从前应好好了解花邀酒,一个完全不了解的人,自然是无法从人堆里揪出来的。
厅中有人大步走入,身着一袭亲传服制,手中托一长册,一张沉稳周正的面孔,极为仔细地清点着身后的几只大箱子。
宋雪桥心道不好,张仲逑派来清点礼单的竟是无渺,七十二峰上记忆最超群的一位。
“衡山,玉樽青龙杯。”
“昆仑宗,寒珀石一斛。”
无渺每清点一件便望一眼厅内,一一确认客人已然入座,宋雪桥看着他逐渐往他的方向看来,手心渐渐渗出细汗,若是被他发现一个眼生的门生,自己定然会在这里暴露。
“日月阁,贝母琉璃屏风。”
日月阁阁主自前桌站起,他顶着大肚子,朝无渺微微作揖,无渺自然也回以一礼,宋雪桥心道天助我也,手指往杯中一勾,再轻轻一翻,一滴酒水自他手中飞出出,直打在对面仰头喝酒的一人杯底,那人一声惊叫,随即跳起,深色的衣衫上瞬时漫起一片水渍,酒杯也“砰”地一声摔落在地。
那位日月阁阁主也被吓了一跳,颤着一身肥肉转头去看,无渺见状也转过目光,了礼单忙去询问,宋雪桥立即起身,自人后慢慢挪向大门处,正待溜之大吉,却一头撞上了一袭亮眼的红,来人满身清冽的梅香,裴无念皱眉将这个冒冒失失地门生扶住,熟悉的声音在头顶炸起,“小心些。”
宋雪桥骤然一凛,但想到自己线下易
燕山玲珑录 分卷阅读117
容裴无念认不出,连忙道了声谢,正想离开手臂却被一股力道钳住,他心道不妙,却极力镇定地抬起了脸。
“大师兄还有什么事吗?”宋雪桥小心翼翼地开口,声音有如吞炭,扁平的脸上几点麻子皱成一团,有些瑟缩的看向裴无念。
裴无念一怔,待看清他身上服制才道,“你是重观峰的人?”
宋雪桥忙不迭点头。
抓他的手臂似乎松了松,裴无念叹道,“山路湿滑,走路小心些。”
那头无渺已处理好客人的衣物,虽然他怎么都想不通灵月门的门主为何会将酒杯打碎,他看向裴无念,恭恭敬敬一行礼,又看向他身后远去有几分眼生的身影,奇道,“师兄,他是……”
裴无念皱眉打断他的话头,“是出云子新的弟子,有事要回重观峰。”
无渺虽有疑,还是点点头,转身继续清点,裴无念眼光扫过那只碎裂的杯子,穿过人群大步走向了正席,裴来正满上了一杯酒,他将酒递给他的儿子,脸上通红地笑道,“老朽一生碌碌无为,唯独对得起我裴家…嗝…列祖列宗,你虽不是我亲生…我却视你如己出,如今也算功德圆满。”
裴无念将那杯酒喝下,俯下身轻声道,“爹,你醉了。”
世人皆知裴无念是裴来捡回,恩同再造,如今裴无念春风得意,裴来将来之日也当颐养天年,故有人奉承道,“裴老这是什么话,裴公子虽不是您亲生,却眉眼也有几分相似,可谓是天生的缘分!”
裴来乐呵呵却佯怒道,“不可胡说,我儿可比我这老皮强多了!”
众人哄笑作一团,裴无念摇头笑笑,陆展沐难得对他有了几分好脸色,也朝他举起了杯,“林林自幼骄纵,以后还劳烦裴公子照顾了。”
裴无念点头,满上一杯尽数灌下,陆展沐勉强笑了笑,垂下头去不再说话。
众人也知陆衡与顾望亭逝世不久,眼下却要让他大张旗鼓地嫁妹,陆展沐心中定然不痛快,都识相地不再说话,谁料陆展沐却忽地举起酒杯,笑道,“陆某也多谢诸位前来舍妹婚典,日后印水山庄,也有劳诸位照拂了。”
说罢,他将那杯酒仰头喝尽。
列席众人面面相觑,随后如同雨落池塘,响成一片。
“那是自然,陆少主年少英才,定能重振雄风。”
“,怎可再叫陆少主,该叫陆庄主了……”
“吾辈与老陆庄主也算莫逆,定会倾囊相助,如今更有宋家与武当,印水派不日便可节节高升啊。”
听闻宋家,裴无念眉头皱了皱。
陆展沐沉默着点头,突然他道,“宋雪桥怎么没来?”
宋雪桥乃张仲逑座下二弟子与裴无念一同长大的交情,如今更是江南第一庄的庄主,听闻昨日他便已送贺礼上山,今日这婚典他却不见了踪影,于情于理,这都不合适。
座下有人窃窃私语起来。
叶影束张了张口,什么也没说出来便被公孙清宴拉住,司空月瑶则是垂下眼,一言不发。
裴无念面色如常,他笑道,“二师弟昨日有些许不适,此刻正在拢烟阁休息,诸位还请吃好喝好,他什么时候好了,自会过来。”
陆展沐捏着酒杯,古怪的看向裴无念,“我去看看他。”
醉醺醺地裴来却拉住了他,笑道,“亲家还是在这里呆着,这花轿马上就要来了。”
裴无念朝他坦然一笑,“等这里诸事忙完,我同你一起去。”
绛雪阁已不能再呆,宋雪桥又不敢再回拢烟阁,他只能等无渺离去再偷偷摸摸过去,只要他盯住裴无念一刻,就能知道慧窗的下落。
山道上满是入冬的积雪,并不厚,却湿滑异常,宋雪桥飞身而上一棵古松,这已是他今天爬上的第十一棵树,层层叠叠的树叶外,隐约可见一顶鲜红的小轿从峰上抬下,往绛雪阁缓缓而去。
陆林林端坐轿中,眼前鲜红的盖头轻晃,低头只能看见自己一双穿着绣鞋的脚,她咬住薄薄的嘴唇,面上泛出几点明艳的红晕。
轿子很快便在一处小径停住,身侧空气寒凉,有人扶她下轿,盖头下,伸来了一只修长有力的手,她轻轻将其握住,被人缓缓向前带去,身侧有人们的艳羡与道贺,她一步一步走得极为小心,直到跨过一道楠木门沿,那些喧嚣才逐渐淡去。
鼻尖若有似无的暖香飘过,脚下是绛色镶金的软毯,点点红烛透过薄纱而来,照出融融暖意,而今日往后,她便是绛雪阁的女主人,裴无念的妻子。
身后门“吱呀”一声被人带上,她有些羞涩地闭了眼。
“林林。”来人声音沉静如幽潭,夹着一丝不明朗的语气,的确是她丈夫的声音。
她正欲答话,下一刻盖头却被人狠狠地揭开。
陆林林被这突如其来弄得一惊,面色羞红道,“阿念,这个要在今夜……”
裴无念却丝毫不理会她所言,他将喜帕随意丢到一旁,淡淡道,“月瑶是不是你打的。”
陆林林脸色骤变,她不明白裴无念为何会问出这样的话,她摇摇头,“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裴无念朝她温和一笑,语气却没有一丝温度,“我在问你,月瑶是不是你打的?”
陆林林咬紧了牙,眼中已有泪花涌出,她退至门边,抱着自己的嫁衣哭了出来,“裴无念!你可以不喜欢我,可以不娶我,你骗我你要和我成亲就是为了怀疑我吗?你怎么能……你……”
裴无念丝毫不理会,只是一步一步逼近,冷声道,“她后脑的伤口我看过,伤口由下及上,说明伤人者矮于月瑶,淤青虽是棍状,却过于狭窄,一根那样的棍子是没有办法打晕人的,佟春临虽孱弱却很高,他也是不可能在月瑶身上留下这样的伤口的,那些天,在七十二峰随意走动又有这个本事的......”
他已走至门旁,踩在那袭鲜红嫁衣之上,捏住陆林林的下巴强迫那张绝美的脸与他对视。
一人眼中平静异常,一人眼中却是恐惧与崩溃。
陆林林嘴唇颤抖,她从未见过这样可怕的裴无念。
“就像这样。”他轻轻开口。
陆林林蓦然睁大了眼,拳风迅然朝她脖颈处袭来,她即刻翻身挣脱,下意识一掌劈向了身前出招裴无念,她一惊,想回,裴无念已然往前几步以手臂硬生生接下她的一掌。
一道青紫色的伤痕顿然出现在他的小臂上,裴无念却只是皱了皱眉,抖落了宽大的袖子。
女子之力柔缓,而习得印水掌的女子之力,却能断人筋骨。
陆林林惶然后退,她只觉一股寒意从头到脚将她淹没,眼泪夺眶而出,都是假的,所有一切都是假的……他为了司空月瑶,竟可以做到这个地步,一场盛大的婚典,只是为了羞辱她…
燕山玲珑录 分卷阅读118
…
“我的确骗了你,这一掌算我还你的,当然,你对月瑶做的一切,今晚也会一并还清。”裴无念缓缓捡起地上脏兮兮的盖头丢到她的脸上。
陆林林被吓得一怔,捏紧拳头瑟瑟发抖起来。
“我不会对你如何。”裴无念叹道,“不管今日明日,你依旧是高高在上的陆二小姐。“
第82章第82章
绛雪阁前院仍旧是一派喜气祥和之景,披挂金的洞房全然是另一幅景象,陆林林呆站着,她死死抓住从自己脸上滑落在地的盖头,沉声道,“我有什么错?”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