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诚]许多年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chloec
明楼饮了一口温酒,开解他道:“轮回往复,因果循环,少年勇敢,说不定你上辈子真是个大将军呢。”
“我如果是大将军,大哥是什么?富家大少爷。”阿诚醉了笑起来一脸傻相。
“那也太没意思了。”明楼笑笑,“我倒想试试别的,江湖侠客,武林中人什么的,总不要还当个教书的。”
阿诚忽然想起来明镜之前训明楼不要看那些不正经的江湖武侠小说,带坏弟弟,不由地哈哈大笑起来。
明楼想了想又道:“上次我没许你上街去,你同学肯定笑话你了。”
阿诚扭过头道:“由他们笑去。”
“你不气我?”
“是你说服我不去,又不是关着我不去。”阿诚道,“你说得有道理啊,想报国,却不能只做好赴死的准备。”
“那怎么想起要学建筑?”
“说出来你要笑我。”阿诚摇头不说。
“你现在喝醉了,我哄你几句,你就说出来了。”明楼笑道,“还不如直接告诉我听是不是?”
阿诚脑子有点晕,觉得他说的好有道理,点头应道:“好吧,你不许笑我。”
“我不笑你。”
“我怕死啊,所以不敢去军校上战场。”
“那你还说要当大将军。”
“我当大将军时,你、大姐、明台都不认识我。那我有什么怕死的?”阿诚晕晕乎乎道,“其实我也不是怕死,我就是怕死了叫你们知道。但是上战场哪有不死的。所以不敢当兵就是了。不如学建筑,修工事……”
夜风轻轻地吹着他们,明楼撑着栏杆,眺望东边升起来的一轮明月。
“法国的月亮和上海的月亮看起来倒也没什么区别。”
阿诚却喃喃道:“可我还是觉得家里好。”
“我们这里不算家?”
“不知道。”
第02章
如果有些人在你们不熟的时候都不抢着买单,基本上你就可以预料到自己冤大头的命运了。
明楼问他要不要再要一碟玛德琳,王天风补了一碟玛德琳又补了一碟马卡龙。
“这么甜的东西也不嫌腻。”明楼皱了皱眉头。
“你一个上海人,好意思说我口味甜。”王天风看也不看他,“说起来,今天我见到你们家小朋友了不过他可认不得我了真叫人伤心。”
明楼眉头一皱:“他正正经经读书,你可别去招惹他。”
“你呢?你就不算正经读书?”
“跟你这种不正经的人打交道,我怎么好意思说自己是正经读书。”明楼折起报纸,“你在哪儿碰到他了?”
“在学校门口买木板子。”
“他学建筑嘛,自然要买这些。”
“可是有钱,我们这些穷鬼,可学不来这个。”碎屑掉到身上和手表上,表面上沾了油,王天风用衣角擦起来,“仆人当弟弟养,你这可有点共产主义倾向。”
明楼知道他把明家的情况摸得清楚,却讨厌旁人把阿诚的遭遇拿出来说,顿了顿道:“莫要擦了,这样留恋,不晓得的,还以为你有反革命倾向。”
“斤斤计较。”王天风不看他,塞了满嘴马卡龙。
“彼此彼此。”
酒足饭饱说正事,往往也就三两句。
东三省全部沦陷。
明楼闭了眼睛。这个人吃这许多甜食,却从来说不出什么令人高兴的好消息。
“上头什么意思?”
“静默就是唯一的意思。”
“如此,还是未到‘国际条约信义一律无效,和平绝望,到忍耐无可忍耐,且不应忍耐之最后地步’?”
咖啡厅里灯火幽暗,明楼看不清王天风的眼睛。只听他幽幽道:“这顿饭你请,算给我饯行。”
“你要走?”
“戴老板叫我回国去,形势不好,人手不够。”
“那我呢?”
“原地待命。”
“你回去哪里?”
“点到即止。”王天风站起来,戴上帽子,“跟你弟弟一起扛板子的可未必比我正经。算我卖你个人情,不用找了。”
说着裹紧了那件旧风衣出门去了,明楼向服务生招了招手,给了两张纸币,一张进口袋做小,一张是饭钱。
巴黎的冬天比起上海不算太难熬,只是到了晚上难阴冷。回家瞧见阿诚的手套围巾都丢在门口的矮柜上,晓得他出门时又忘了拿。明楼点了一支烟,坐到桌前,开始写论文。
凌晨两点了。他给自己泡了一壶浓茶,握在手心里暖手。窗外头开始飘着一点雪,纷纷扬扬地。忽然叫他想起来带着小时候的阿诚和明台打雪仗的时候。
望见那个圆帽子顶雪走进楼里,听见叮铃哐啷的动静,然后门被轻轻地打开。连灯也不敢开,蹑手蹑脚地脱鞋。
“回来了?”明楼走出卧室。
“啊,我把你吵醒了?”像是最近贴出来的圣诞老公公,鼻子红通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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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睡呢。”明楼倒了一杯热水给他,“你最近总是回来得很晚。”
“期末建筑狗,哪里还能有个人样?”阿诚揉了揉耳朵,感觉已经要被冻僵了,“我明天带个铺盖去,直接睡在studio好了家里还有吃的东西么?我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
他冻得像一条小狗,可怜巴巴的,全身上下唯一的暖意全在一双眼睛里。
“我留了点粥,隔热水放着,应该还温的。”
阿诚欢天喜地地跑进厨房去,从热水里捞出那个碗,果然还是温的。他也不坐下吃,就端着碗靠着墙站着,一边吃一边道:“大哥,你怎么还不去休息?论文赶不完啊?”
“写完了。”
“厉害。”阿诚冲他树了个大拇指,“我在学校,如果像你这么游刃有余就好了。”
“那得看你用几分心。”
阿诚晓得他又要耳提面命,闷头喝粥,耳朵里听他说:“心思都要放在学习上,旁的事情,不要分心。”
“恩,我明白。”阿诚抬起头来看他,黑眼睛亮亮的,叫明楼忽然心烦意乱,又道:“睡什么studio,你们建筑学院的都睡那里?”
“好几个同学几天都没回家了。你没瞧见他们的胡子,跟头发一样长。”
“平日里不用心,这时候就知道要吃苦了。”
“哪里有不用心,是tutor找事情。我算是运气好的了我一同学,他那叫惨,期中的时候tutor说行,结果不知道怎么的前几天说他这个又不行了,他法语不好,吵不过人家,只好从头做起来,简直要了命。”
“哪个同学?”明楼望了他一眼。
“魏大江呀,不然那还有谁这么窝囊。”
这个人明楼是有印象的。东北人,长得五大三粗,炖得一手好蘑菇。法语说得极有特色。为人豪爽,什么都“很好”(trèsbien),但因为发不出小舌音,遂以“贼bien”代替,在留法的华人圈风行一时。
“你也不帮帮他?”明楼笑了。
“帮他了呀。”阿诚道,“我下午还和他去买新板子。学校门口那家店一到期末都涨价了,就是宰我们这群穷学生如果混不下去了,我也跑到学校门口开店去。”
明楼松了一口气,笑道:“好的呀,我出钱入股,记得分成给我。”
转眼到了学期末圣诞,交了作业的阿诚一身轻松。魏大江请他喝酒,感谢最后拔刀相助。两人勾肩搭背地跑到魏大江租的地方,因为经济拮据,他们八个人租了一间,局促得站不下脚。都是东北人,有些念书有些已经做工了。
大家都十分好客,拉着他要吃饭,阿诚拗不过,坐下又一起喝了点酒。穷学生们吃饭喝酒,最后很少有兴尽而归的,不由自主地悲伤起来。一为生计,二为家乡。他们很久没到家里的消息了,有些连钱也断了。大江这么高大的一个汉子,最后摸着酒瓶子流眼泪,说起这酒是哥哥给带的。
“你哥还在东北?”
“锦州。”大江叹了一口气,“我好久没他消息了。”
“会有消息的。”阿诚忽然想起明楼来,“我当回去了,我哥哥还在等我。”
一番挽留,跌跌撞撞地回家去。他拿雪在两颊扑了扑,清醒许多。进门的时候明楼正在客厅拾一棵圣诞树。其实也不算圣诞树,是他前几天搬回来的一盆金桔。他买了些纸和铃铛挂在上头,见到阿诚终于回来,沉下脸道:“还记得回来。”
“我喝了点酒,晕乎乎的。”他把帽子围巾扯下来,一屁股坐在地上,摆弄起那几张剩下的纸来。
“怎么想起来喝酒了?”明楼道,“酒量不好,还在外头喝。”
“我去大江那儿了。”阿诚把纸折了三五道,忽然道,“大哥,哪天我们回不去家了怎么办?”
“大过节别讨打。”明楼背对着他顿了顿道。
阿诚被训了一句,只好垂了头不说话,把那折了三五道的纸又摊开来。
明楼听他忽然安静下来,回头看他,又走过去道:“他们家里可是有什么不好的消息?”
阿诚摇摇头:“什么消息也没有没有消息是不是好消息?”
明楼理了理他的头“现在起,可没有什么好消息了。”
阿诚拍拍屁股坐起来,扭过头梗着脖子道:“过节吃些家乡菜好不好?”
“菜我都买好了,等你回来下厨呢。”
“那我先去做饭了。”他逃一样地跑进厨房去,在里头说,“我们不是有个唱片机么?那个还能用么?总该有点节日气氛。”
“早就坏了,我拿音机出来。”明楼会意,调到rfi,背景音乐是圣诞的歌曲,奥莉斯舒曼的声音叫人听着安慰。他把声音调到很大,家里都是她的歌声。厨房里锅碗瓢盆地吵起来,等到开了炉子,就什么都听不到了。
阿诚站在炉子前忽然特别想家。
幸好有明楼陪着他,不然他感觉今晚可以和大江他们一醉方休。怀着满腹豪情出国来,谁都存着出人头地和报效祖国的念头。眼见着国破家亡,故土沦丧,却又不得不承认自己无能起来。
明楼问他这里算不算家,他不知道。明楼在他身边,算是一个家了。但是大姐不在,明台也不在。便是他们都在,法国就算他们的家么?巴黎就算是上海么?
明楼说往后,再也不会有什么好消息了。
这是实话,和他之前说的所有话一样,都不是在糊弄他。他倒宁愿大过节的被糊弄着过去,何必把这些烦心事搅拨起来,叫人难过。可他又感念明楼对他说了实话,总好过他还得在家里装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明楼素来怕吵,却把音机调得这样大声,个中滋味彼此也是心照不宣。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眼圈都红了,连忙抹了一把,埋头炒起菜来。两个人弄了六道菜,叫明楼都笑说他可以开馆子了。阿诚把碗筷布到他前面,忽然瞥见墙角的一架胡琴。
“这哪里来的?”
“出去买纸的时候看到的,就买回来了。”明楼道,“过节,我们也要放松放松。”
“等下吃完饭,你唱一首?”
“想听什么?”
“什么都行。”阿诚想了想道,“《玉堂春》吧。”
“好。”
唱完又喝了点酒,阿诚跟那些东北人在一起一个学期,酒量练上来点,但依旧不如明楼。所幸酒品不错,喝醉了就趴在桌上睡,谁也不理。
“回床上睡去。”明楼推他。
“恩。”他应了,却不动。明楼把他架起来,确实比小时候要重多了。
安顿好阿诚,明楼回到自己的房间。四围都静下来,静得叫人莫名地心焦起来。在外国人而言,这是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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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终了了,他也便因着这个气氛,静思年来种种,仿佛时间忽然加快了脚步,在这一年里天翻地覆地把他的生活搅成了一团。
心绪不宁,当习字静心。一笔挥就,却赫然是恽先生就义前的一句“浪迹江湖忆旧游,故人生死各千秋。”陈云写信给他,告诉过他恽先生的牺牲。讽刺的是,处决恽先生那天,他正忙着跟着汪芙蕖与日本谈那些个关税条款,从军人监狱门口经过的时候,万万想不到那个总戴一副圆眼镜,笑着问他“明同学怎么看”的先生,就在这两扇铁门后牺牲了。
出发去巴黎前,伍豪通知他一定要保持静默,蔡先生也离开了我们。兜兜转转,归结在一个叫顾顺章的头上。明楼想起十五年时,顾还是他们的同志,连工人起义的枪都是顾替他们筹来的大半。又想起立新来。这世上的人和事,变化太快,竟似一个也不能相信。
他们这批被公派的学者兼预备官员里头,有一个王天风的人,他是知道的,然而王天风的水太深,他不想也不能去探。毕竟上头的任务只是要他打入国民党内部,取得信任。
这个计划,九一八之后便完成得很好。他查过资料,扮演一个热血报国的有志青年,老土但有效,王天风就吃这套。王天风为了保证系统的安全,从不与他说起平行线上的人。这个人明又疯狂,又是个破出家门的世家子,钱财打动不了他。倒是他的老板更好对付。王天风回去上海后,戴笠开始直接联系他,巴黎这边的情况也多少有了些了解。
拉闸了,他点了盏煤油灯。醉意上头,大脑空白起来。注视着燃烧跳动的火苗,仿佛自己正走在被炙烤的边缘,随时将要引火烧身。而一门之隔,却是他的家。他当竭尽所能,把火关在这房间里,却又失望地发现,世界已经是一片火海,到最后,谁也无法全身而退。
第03章
过年不放假,这个老师十足的不通人情,假是请得下来的,只是要扣去10%的平时分,阿诚一边在心里骂他,一边看手表。
好容易讲完了,他连东西也顾不得,带了帽子拿上一个盒子往回跑。傍晚的时候下了一会儿小雪,他跑得快,在楼下滑了一跤,听见楼上有人笑,抬头明楼站在阳台上,披着他们前几天买的那件灰色大衣。
“幸灾乐祸。”阿诚冲他挥了挥拳头,跳起来拍了拍,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上楼去,明楼已经开了门在等他。
“新年快乐。”明楼笑说。
“给我留饭了么?”他摘下帽子。
“我还没吃呢。”明楼拍拍他身后的雪水,“我跟你说新年快乐,你就只记得问有没有饭吃?”
“大哥,新年快乐。”笑意浮上冻红的脸,把盒子递给他。
“送给我的?”
“春节啊。”
“那我拆了。”
“先吃饭。”阿诚怕自己不好意思,便把盒子夺过,放在一边。
两个人吃饭总是简单,即使过年,也是如此。吃完明楼还惦记着那个盒子。
“不许笑。”阿诚有点紧张。
“每年我拆你的礼物,你都这样说。”
“可你每年都笑我。”
“因为你总送我些孩子气的东西。”明楼一边笑一边解盒子上的结。
“我送你的,你都觉得孩子气。”阿诚撇了撇嘴道,“那以后不送了。”
“孩子气不好么?”明楼看了他一眼,“赤子之心嘛。”
说归说,今年的礼一点也不孩子气。
“是我们家?”明楼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模型,推开桌上的碗筷,放在桌上凑近细细端详起来。
“做得不好……”阿诚也凑过去。
“我看好得很。”明楼指着二楼的窗户道,“这是你的房间。”
“恩,这个楼下是你的房间。”阿诚指着道,“这边是大姐的,那个是明台的。”
“哈哈,这个高椅子你还做了。”
“坐了那么多年嘛。”阿诚笑笑,“你看明台房间,我还做了兔子窝。”
“叫大姐晓得,拾你。”
“大姐从来只拾你。”
明楼从一个又一个房间看过去,阿诚着实是了许多心思,许多细节都注意到了,往事历历在目,然而又穿越了时间,凝缩在这一方小小的模型里。
“我改日要寻个玻璃罩子,放在办公桌上。”明楼把它端起来,平托回房间去,“走吧,穿衣服下去,我也给你备了礼物。”
“下去?”
明楼从共用的地下储藏里拖出一个用防水油布包着的包裹,叫阿诚来拆礼物。阿诚蹲下来,把油布一层层剥了,竟然是一捆筒炮。
“巴黎也有卖这个的?”
“我问那福建老板,他说认识一个人。”明楼摸出打火机,“我试过了,点得着的。”
阿诚接过那个打火机,点燃了引线,对着深黑的夜空放出第一炮。像小时候一样数了二十下,一发红的,一发绿的,在夜空里炸裂开,又消弭于黑夜。
他握着那根筒炮,看它射完,回头望见明楼也望着夜空在笑。
“那次我把我的给明台了,你后来又从哪里弄来的?”
“变出来的。”明楼得意道。
“我可不是小孩子了。”阿诚笑道。
“我又折回去叫他做了呀。”明楼只好道。他又拿了两根出来,递给他一根,自己点了一根,“我也过过瘾。”
两根筒炮并排对着天空,啪啪啪啪一发隔着一发,这烟火做得不如钱记致,每一发的时间间隔不一致,迸发的烟火偶尔交错,偶尔重合,仿佛错频的心跳。
“我们去楼顶上放。”阿诚互道,“放得高点。”
“走。”
两人顺着消防梯爬到屋顶,像小时候坐墙头一般坐在屋檐上,往天空里放烟火。
“你说以后会不会发明一种特别特别高的筒炮,一路射到天外去,在上海也能瞧见这里我们放烟火。”
“这话叫国强听见,要笑你没常识。”明楼笑道,“就算能瞧见,他们与我们差着小半天呢,这时候天也没完全暗下来的。”
阿诚恩了一声,去抓筒炮,发现已经没有了。
“放完了。”他拍拍手,站起来,伸手拉着明楼站起来,“说起来,我今年不回去,少拿了一年的红包。”
“财迷。”明楼摸起口袋,“大姐不发,大哥发呀。”
“你还真包了?”阿诚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不容易。”
“我给你包红包,你还这么说。”明楼板起脸来,又把红包往怀里,“我还不如自己着。”
“我说着玩玩的。”阿诚一把抽走了红包,作了一个揖,“谢谢大哥。”
“早知道包个红包就好。”明楼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
“哪有?”阿诚把地上的筒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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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骸好,“再没比这个好的新年礼物啦,感觉像是回家了一样。”
“明年过年,我们回家去。”
“教授不给批怎么办?”
“叫他来找家长。”
回去拾起来,饭是明楼做的,理当阿诚洗碗。明楼捧着茶壶靠墙站着,看着他洗。到阿诚瞧向他第三次又挤出一张笑脸的时候,明楼只好叹了一口气道:“你憋一晚上了吧。”
“你都看出来了。”
“你是谁养大的?”
“你有到家里的消息么?”
明楼苦笑着摇了摇头道:“我上次到大姐的信还是一月份。”
“可真想回家。”他感到自己的眼眶一热,忙眨起眼来,“也不晓得他们好不好。”
明楼沉默半晌,忽道:“我上个礼拜,到曼春的信租界应当还好。”
阿诚拿起碗,不去看他。
“别告诉大姐。”明楼望着他。
“你都鱼传尺素了,我说不说有什么用,打得又不是我。”那碗已经干净得很了,他还是刷个不停,似乎要把釉给刮下来一样。
“打得不是你,你哭个什么?也不害臊?”明楼笑笑。
“谁哭了?”阿诚发狠瞪了他一眼。
“那天你就趴在我床边上哭来着。”
“乱讲。”阿诚不认。
“那就是我听错了。”明楼点点头,溜了他一眼。
阿诚终于决定不折腾手里的碗,过了水放在一边,又拿起两双筷子搓起来,过了水,末了才小声道:“你没听错。”
“曼春的事情,我做得有不妥。”明楼平静道,“她从她叔叔那里晓得我的地址的,我也没有回信她。既然答应了大姐,也答应了你,那便是断干净了。”
阿诚扭过头看着他。
“你答应我什么?”
“你忘了?”
“忘了什么?”
“某人啊,小时候我接他晚了,哭得跟什么似的。一定要我说,不会丢下他,不会丢下他,才肯停,啧啧。”
听人揭短,不由得脸红,嘴上却不能示弱,只道:“那时候是小屁孩儿嘛!老是拿出来说老是拿出来说。明台上学一天哭三回,我都没笑他。”
明楼笑笑,续道:“所以,我怎么还敢跟着小姑娘私奔呢?总不能带着你吧。奇奇怪怪的。”
阿诚忍不住想了一下明楼和一个小姑娘坐在汽车前头,他坐在车后头,不由得觉得荒诞可笑。他脸上藏不住笑意,明楼晓得他又胡想八想,也不揭破,只道:“再刷下去,我们家的盘子要通了。”
阿诚回过神来,挽回颜面般道:“那可说不准,大姐说了,叫我盯着你,不许带外国洋人女人回家。”
“万里之外,她还管着我。”
“到哪儿她都是大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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