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诚]许多年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chloec
洗完碗,各自洗漱了回房间去,明日还有课,明楼还有论文要赶。
回去房间里,阿诚无论如何也静不下心画图。他脖子酸疼,看着线条都头疼。目光落在报纸上的上海前线战况的报道,更加没办法安心了。画什么图,念什么书,叫那狗屁tutor去死。他往床上一栽,满脑子烟火。
迷迷瞪瞪打了个盹,梦见明楼同汪曼春一起开了车去小学接他,明楼摸着他的头让他叫姐姐,他气得跳脚。然后醒过来,觉得自己简直不可理喻。想到下周末要叫草图,骂着tutor和教授爬起来接着画。
告诉大姐去。他脑袋里冒出一个念头。
然而又觉得自己好笑,他难道真叫大姐再打他一顿么呸,也就是做个梦罢了。
他想起大姐,便压不住,望了一眼报纸。明楼说什么他都信,可明楼的口气这样模糊,想来他也只是猜测,说出来宽慰自己。
广播里说日本一再增兵上海,他都听得真切。只是新闻不是播给他的,那只是一个遥远的国度,同这法兰西无甚联系,只这一句就揭过了,他还以为自己听力不好,听漏了后面,问了法国同学才知道后头不过是罗斯福的新政专题介绍了。
只一家工人在美国吃不到饭,便是可以做了专题引子讲上几十秒,他的家乡如今打成怎样,多少人流离失所,却是也在几十秒内结束了。巨大的不公和悲愤常常萦绕着他,在他来法国以来,没有一天不翻涌着。一方面,他想听从明楼的意见,学成之后为国家做些事。另一方面,他却是再也无法忍耐这束手无措的无力感了。
大江带他去过读书会,他不晓得明楼当年参加的是不是也是这样的读书会。他在读书会上,生发的问题却比解决的问题多,只陷入似乎无穷无尽的迷茫里。
图又画挫了!
他丢了笔,躺回床上。床头架上明楼放的那盆吊兰,如今已经把枝条垂到了他的床前。他用食指绕着那根嫩须,久久不能成眠。
第04章
苏珊是他在报社的同事,有点胖胖的,笑起来十分温柔。眼睛好看,奶油棕色,叫人看着就愿意亲近。
报社这份工是大江转给他的,他们这些学建筑的画图又快有没什么很难沟通的艺术追求,报社往往很喜欢这种插图小工。又是学生,工资什么的基本是报社的一口价,简直是物美价廉。不过对于学生而言,法国人却厚道过自己的同胞,左右折算下来,比在中餐馆打工要轻松优厚很多。
大江在报社做了小半年,后来跟着导师去做一个项目,本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原则,把这工作介绍给了阿诚。阿诚打算暑假出去游历,又不想同明楼要钱,一拍即合,第二天就去上工了。
苏珊是带他熟悉整个报社的。据她自己说,爸爸是波兰人,妈妈是苏联人。她的母语是俄语和波兰语,但法语说得比俄语还好。阿诚腹诽这法语一股罗宋汤味,不过面上不好意思说。
不过她人实在很好,也十分好说话。有时候阿诚学校事情多,她就替他在主编前头打马虎眼,圆谎的本事一流的好。阿诚为感谢她,常常请她吃好吃的。小姑娘好吃,主编一不盯着,就转过去啃坚果。她后来养了一只仓鼠,陪她一起吃。跟阿诚熟了以后,三个一起吃。主编最后十分无奈,叫他们俩负责办公室卫生,于是一三五阿诚,二四六苏珊。她很会弄吃的,连同她那一票苏联朋友,到了农副产品异常丰富的法国,对于吃食的热爱就抑制不住,所有的钱都用在口腹之欲上。阿诚也会做饭,便常约了他周末朋友聚会,大家做上一桌子菜。
“所以我今天估计又得去学校了。”明楼折起报纸,化寂寞悲愤为食欲,吃掉了面前的三明治。
“你不是说论文卡壳了?正好去图书馆查查资料啊。”阿诚心虚道。
“说得好像多查查资料就能写出来一样。”明楼揉了揉头发,“我今天也没时间写论文,要去做个数据,还有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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课你下学期好像选了我们院的课?”
“微经。”阿诚点点头,“学长们说给分特好,又水,只要全勤就至少拿b,我下学期专业课太难了,用它拉个绩点。”
“谁说给分好?”
“他们都说,那老头人特好,连期中考试都没有。”
“消息滞后吧。”明楼笑了,“换老师了。”
“换谁啊?有没有内幕消息?人怎么样?”阿诚凑上去。
“我觉得人不错。”明楼一脸正经地看着他。
这表情,阿诚实在太熟悉了。
他歪过头,仔细打量了一下明楼,噗嗤一声笑道:“你啊?”
“你这什么口气。”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口气啊。”阿诚觉得这门课自己能拿a了。
“你的中文越来越差了。”
“那个暂且不提微经真是你教啊?”
“我教。”
“哇,那我是不是不去上课都能拿了a了?”
“学术腐败明某不屑为之。”
“哪里扯得上学术腐败?”阿诚凑着脸送笑过去,“明老师,您看,咱们这交情,您说是不是……”
“什么交情?”明楼板了脸,“晚饭又放我鸽子的交情?”
“晚饭吃什么?我做。”
明楼笑起来,摆摆手道:“你约都约好了,还是去吧,我就那么一说。晚上还约了老板聊进度,估计也不回来吃了。”
苏珊同两个女生一起合租了一套公寓,其中一个的男朋友住在他们对面楼里,两个男生合租了一间小一点的,算上阿诚一共六个人。巴黎和美国不一样,美国是个熔炉,渐渐的大家都变得像个美国人,只是口音和相貌上还有区别。然而呆在巴黎,永远是在巴黎的上海人,在巴黎的华沙人。阿诚同他们玩得熟了,各种语言突飞猛进,尤其是俄文。他们都是搞新闻的,苏珊和利亚姆还是苏联人。
阿诚想着他们有许多饮食上的差异,便做了糖醋排骨,想着不会有错。买了四斤排骨,端上桌才觉得做少了。三下五除二地消灭干净,利亚姆舔着手指称这是“对这只死去的猪的最大褒奖”。
他的表达叫阿诚感到又古怪又好笑,只好抿嘴笑道:“你们没吃过,觉得特别罢了。我倒是很想试试别的欧洲菜,只是巴黎的那些饭店,实在太贵了。”
“你还嫌贵?那我们可不要活了。”利亚姆咂了咂嘴,“你手上的手表我估计要不吃不喝工作好几年才能买得起。”
阿诚低头看了看那块手表,摆摆手笑道:“是我哥哥送给我的毕业礼物,我自己可买不起。”
“我记得你说你和哥哥住在一起?”
“恩,他过来读博士,我读本科。”
“下次叫他一起过来玩啊。”
“回去要问问他的意思,可能课题任务很忙,他总要见导师的。”
阿诚口中这个正在见导师的明楼正在咖啡厅里悠闲地喝着咖啡。王天风离开巴黎后,他总算有点了清净。
“先生,这个还需要么?”
“不需要了。”明楼从钱夹里抽出一张票子,又道,“有烟么?”
“对不起,这里不能抽烟。”
“不要紧,我吃完了,等下去外头。”
“我只有骆驼和555。”
“帮我问问你们酒保吧,我看他自己偷偷抽过烟,问问他有没有dunhill。”
“好的。”
侍应折回去,过了一会儿,给了他一盒烟,明楼并不点上,只是把烟揣进了口袋里,便离开了。
阿诚不在家,他关上门,将那烟盒里的烟取出来,找到一根扎着小孔的。然后把上头刺的点和横翻译出来。
复兴社成立。王天风回南京特务处任职。
点了烟,他开始沉思。上次将消息写在钱上传递回去,叫他们查王天风的行迹,果然是有获的。戴笠并没有同他说起王天风回去的目的,只是要他回去一趟南京。导师这边他了数据就是闷头憋在家里写paper了,时间上确实也很宽裕。
只是放心不下阿诚。
他把烟头摁在烟灰缸里,打开桌上那玻璃罩子,用笔去戳模型。阿诚做得很细,常常叫他写不出paper的时候走神,接着看上很久,每次发现一个新的细节就十分欣喜。
上学期的时候,阿诚总会说起想家,这学期却不提了。明楼知道不是不想,而是说也没用,倒不如不说。思乡的情绪如同一根刺在心底长久地埋伏了下来,只等月色皎洁的晚上跑出来,疼得人辗转反侧。他不好意思叫明楼瞧他的素描本,因为上头画着他们,大姐、明台,连阿香也有一张小像。画得最多的是上海种种吃食。也亏得他忍得下去,用水画了许多记忆里的小点心。自己曾经调笑可以去给红宝石做招贴画,阿诚也就抓抓脑袋承认自己实在馋那一口。跟明台一样,从小好吃。不过他们俩也好玩,馋猫习惯不一样。明台是喜欢吃什么就要一口气吃到吐,阿诚会和老鼠过冬藏许多慢慢吃。他忽然想起来自己以前就偷吃过一次,还叫明台背了黑锅,想想也是十分得意。
“大哥?”外头阿诚回来了,“我回来了。”
“这么早?”明楼低头看了看表。
“事儿还没做完,吃完就回来了。”阿诚笑笑,看看他桌上,“数据做完了?”
“没动。”明楼摊了摊手,“离死线越近越不想动,我也是要休息休息了。”
“我也是。”阿诚总算给自己的无心向学找到了同伴,“越催我越不想写。”
“我可以,你不行。”还没当上老师,明楼就摆起了架子,“我不写,最多迟一年毕业,你不写这是要挂科啊。”
“挂到不至于,就是特别不想动,就是想出去玩。”阿诚靠着门框站着,在那边笑着看向自己。
明楼看了他一眼,道:“听着像是有了计划。”
“就……利亚姆还有苏珊和她朋友约我放假的时候去英国。”他试探地看着明楼。
“很好啊,想去就去啊。”
“怕你不答应。”
“我怎么会不答应。”明楼笑道,“只要你功课不落下,出去玩我什么时候不答应的?”
“今天我早上我说不回来吃饭你还说我呢。”
“我就顺嘴一说,你不还是去吃了么。”明楼觉得这小家伙长大了,是越来越会顶嘴了,“定了什么时候去英国?”
“复活节假期。”
明楼站起来,从口袋里摸出钱包来:“有钱么?”
“有有有。”阿诚忙道,“我勤工俭学早就攒够钱出去玩了。”
明楼瞪了他一眼,道:“我们家哪里用到要勤工俭学了?”
“也不算勤工俭学吧,这边学生都这样,自己挣钱自己花。再说,我已经是一个独立的成年人了,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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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出去玩再跟家里要钱的道理?”他梗着脖子,说得十分骄傲的样子。
“法国什么都不好,就这个教得好。”明楼笑了,“小金库攒了多少了?”
“不告诉你。”阿诚嬉笑道,“反正够了。”
“我这里给你留个两千块备用。”明楼钱夹里取出钱来,塞给他。
阿诚顿了顿,敛起笑容抬眼望他道:“怎么了?”
没有谁身上一天到晚带着几千块大钞的,除非是个棒槌。他一口气拿出了这么多现钱,显然是有准备。
“我有事情要回国内一趟,说不准什么时候回来。银行里我还存了一点,密码你也知道。如果钱不够了,你就拍电报给大姐,叫她打钱过来。”
“什么时候的事?怎么忽然要回去?回上海还是南京?”
“南京。”明楼道,“这个项目本来就是国立和索邦这里一起做的,当回去汇报一个进度的。”
“汪芙蕖?”阿诚警惕起来。
明楼拍拍他的肩膀,道:“我只是回去汇报一下工作,别这么紧张。大姐也晓得。”
“哦。”阿诚撇了撇嘴,“那你记得有空回家里看看。”
“那是自然的。”
言至于此,忽然又沉默起来。阿诚叹了一口气,挠了挠头道:“这下好了,就我一个人在这儿了。”
“一个人不好么?想干什么干什么。”明楼笑了,示威性地点点他,“你给我注意一点啊,我不在,功课也不能落下。别玩疯了,带什么苏珊啊苏菲啊跑回家里来,出了事我可不给你留情面。”
“我……我怎么会把女孩子带回家里来!”
“就说说……说说你还急了,有鬼哦。不带回家里来,就在外头约会是吧?”明楼故意笑道。
“不是……我们好多人呢,有男有女啊……”他脸都急得通红,说话也不利索起来,叫明楼看着好笑。
“行了,跟你说着玩的,急什么。”他拍了拍阿诚的胳膊,“再说了,谈个女朋友也没什么。新青年嘛,喜欢就要去追求。别的我不太清楚,好像这些洋人女孩子都是喜欢主动自信的男孩儿。挺英俊一个小伙子,也别太矜持了,不然叫人家小姑娘怎么办?”
“你越说越远了。”阿诚耳朵几乎红到透明,“我专心学习,不谈女朋友。”
“怎么?谁刚才跟我说学不下去要出去玩?”
“反正不想谈就是了。”阿诚挥了挥手,“不喜欢。”
“哦,看不上啊。你小子要求还挺高。”明楼笑得几乎要忍不住,“行行行,哪天你瞧上谁,跟我说一声?大哥帮你把把关。”
啊到底有完没完,拿自己的弟弟寻开心明老师您也是太闲了点。
阿诚瞪了他一眼,恨恨道:“我要是真喜欢谁,肯定不跟你说。”
“你不跟我说给谁说?”
“我……我找大姐说去。”阿诚道,“大姐人好,肯定不会笑话我。你是惯会取笑我的,我才不会说出来自讨没趣。”
“我哪有取笑你?这是我对你的爱呀诶,干嘛去?”
“洗澡、画图,不听你瞎说了。”
洗完澡出来,明楼房间的灯已经熄了,说着要画图,还是懒得动。躺在床上玩那根吊兰的须,它又长长了许多。又软又细,绕着指尖,如回忆,如情思。
他想着要离开家,和朋友们一起出去玩,这些人来自五湖四海,与他之前素不相识,完全不同的经历碰撞着让他感到十分有趣,恨不能跟他们一直交流玩耍。然而想到明楼要回国一段时间,只留下他一个人在这儿,出去玩的热情就被冲淡许多。亲人同朋友,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
那么爱人呢?
明楼说起叫他谈个女朋友,他可从没起过这样的念头。那些个女孩儿都好得很,却也没什么想同她们在一起的念头。看看明楼同汪曼春,他又羡慕起来,不知道到底什么样的感情能叫他被打到浑身是血才松口,心里也企望着能经历这样的感情。他有时候特别想问明楼怎么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欢一个人,然而又羞赧,不想他笑话自己,就索性不提,左右时日还长着呢。或许真的某天福至心灵,他就开了窍。
不过,到那时候,绝对不告诉明楼。绝对。
第05章
“进步神速啊。”王天风扫了一眼靶。
“天资聪颖。”明楼了枪。
“你的信。”王天风摸出一个豁口的信封。
“你拆我的信。”明楼盯着那狗啃一样的豁口。
“拆了。”王天风一歪头,大有你奈我何的意思,“查查有没有可疑物品。”
明楼叹了一口气,道:“改日送你一把裁信刀。”
信封里是阿诚的一封信和走一张明信片。小家伙大概第一次自己出门,什么都要汇报一下,明信片写不满,又附了一张纸,絮絮叨叨写他的欧陆见闻。
真是玩得疯了。明楼笑笑,把信折起来,正要入怀里,却听王天风讥讽道:“果然少爷兵,回国训练还有越洋信。小姑娘写的?”
他居然没偷看?明楼对王天风有了前所未有的正面评价,只是他这人言语上总是阴惨惨地幽默着,叫明楼不舒服,忍不住要和他拌嘴:“你老婆写的。”
“我没老婆。”
“那就等有了再叫她写。”明楼笑着填好归枪的表格,推给王天风。
力透纸背地在纸上划下自己的名字,王天风把表格起来,阴惨惨地笑道:“吃午饭去?”
“可以申请出去吃么?”
“你请。”
“那就食堂吧。”明楼哼了一声,“我可不想从巴黎到南京当一路的冤大头。”
“你头本就不小,也不冤枉。”
明楼身份特殊,又是戴老板亲自交代的暗棋,两人得以常开小灶,旁人也不晓得明楼来了上海。今日边上站了一个小兵,方头大耳,十分憨厚的样子。明楼看了一眼王天风,他面色不变,明楼晓得是他的亲信,便不不言。这个小兵瞧着同阿诚一般年纪,叫他又想起阿诚来,就自然地招招手道:“坐下一起吃?”
小兵不动,只是看着王天风。
王天风饶有兴致地停了一会儿,享受了一刻明楼使唤不动人的绝妙情景,然后才开口:“骑云,你下去吧。”
“是!”脚跟一并,立定转身,一气呵成,倒是叫明楼堵了一口气。
“令行禁止,教得不错。”明楼哼了一声。
“叫你家阿诚来这儿打磨一下,说不定也不错。”王天风扫了他一眼。
明楼不理他,只闷头吃饭。军校饭夹生,难吃。
“他同一群苏联人出去玩,你倒放心。”
“王天风。”明楼放下筷子,“你的人未太闲了。”
“没办法,戴老板器重你,安全为重。从身边人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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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是没错的。”
“那你查出点什么?”
“没查出来。是不是很好?”
“我们明家的孩子当然很好。”
“你当他是明家的孩子?”
“他姓明,自然是我们明家的孩子。”
“那他生父的消息,你应该不感兴趣。”
王天风的话叫他耳边炸开一个惊雷。
“查得真够细的。”明楼吃饱了,“活着?”
“在高邮乡下,活得艰难。没一个争气的儿子。”王天风看着他,“阿诚现在有出息,你不打算带他认祖归宗?”
“他把自己的孩子丢到福利院,早就放弃做父亲的权利了。”
“血肉相连,你家阿诚可未必这么想。”王天风的语气有如水底黏糊糊的水草,叫他生厌,却又要小心得被缠死在水底,“还是说,你就打算将他一辈子留在明家。”
“他是成年人,会自己做决定。”明楼看了他一眼,“把他生父的资料给我,他放假回来,我会问他的意思。如果他愿意,我不会强留他在明家。”
“他不愿意呢?”王天风接着问道,“你是要回国的,他留在明家跟着你,也回国么?”
明楼不言。
“他留在国外,就由得他去。如果他回国来,你觉得他会不跟着你?那彼时彼刻,恐怕还是将他拉进来的好。”
“他学建筑,回国或者不回国,都由他自己选。跟着我能做什么?秘书?管家?私人助理?明家还不缺这样的人手。”
“你把我放在巴黎的人撤得七零八落,上海明家那边又跟戴老板告了私状,护犊子护到你这份上,我可不信你舍得放他离开。”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是,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时局如此,谁也不能独善其身。”他越说语气越轻,最后仿佛一个阴森的叹息。
明楼端坐不动,只是斜过眼冷冷地看着王天风。这人眼光毒,嘴巴也毒,恨不能把所有看的上的人都拖进这个战场来,做无数疯狂计划的棋子,一步步推演最后的死局。死中求生,更是死中求胜。他不结党,不营私,制服一年穿到头,人人都厌他阴森,然而戴老板就是器重他。力行社里,同他一般能干的兴许也有,但没人能赢王天风,因为这个人玩什么都赌上命去。
他把阿诚教得很好,太好以至于王天风都开始打这个他的主意。同时王天风的职业习惯让他拒绝相信任何人,任何没有来路可疑的忠诚,如果能把阿诚拖下水来,明楼的忠诚上才会多一枚砝码。甚至,他自己也意识不到的,他在嫉妒明楼有家人这样的事实。所以格外地喜欢刺激他,叫他承认这是他的家人,又逼迫他把自己的家人拖下水来。
他自己看不到的或者不愿意看到得东西,不代表明楼看不到。
“能不能独善其身,看天意。我能不能护他们周全,看本事。他想在国外,我就付学。他想回国,留在明家也好,回去找他生父也罢,都是他自己做主。便是他最后想要参加革命,我也尊重他。活着,我掩护他;死了,我去尸。说什么覆巢完卵不过是推卸责任,他是我的亲人,我断不会叫他不明不白地死……”
“够了!”王天风脸色一变。
“当年商团事变,你和家里反目,本来家毁人亡我应当同情,不过因此想着把别人的家人也卷进来,未阴毒……”
话音未落,已经挨了一拳。
都是血气方刚的青年人,不由分说地扭打起来。明楼身手好,王天风拼命。他们练习了无数次近身格斗,洞悉对方所有的弱点。王天风网了一眼的血丝,疯了一样出拳迅猛。明楼这张脸,英俊过人,写满了春风得意,叫他不由自主地想到事变前的自己,憎恨之情更甚,恨不能将他打得眼青鼻歪,好出一口恶气。明楼也早憋了一口气。从巴黎到上海的时刻监视不说,又处心积虑地把他的家人要拖进来,好叫他自己心理平衡,实在可恨!两人手下皆不留情,竟是片刻就到了一决生死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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