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诚]许多年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chloec
明楼本就吃不下,听到这里更是停下了筷子。
“先吃饭,吃完饭,我们兄弟几个聊聊。”
兄弟?明楼更加没有食欲了。
吃完饭,老大说先送父亲回去,阿诚蓦地开了口:“这是父亲的祖宅,还能回去哪里?”
他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已经有了些不可置疑的威严在里头。
老四和老大对视一眼,老大回头叫媳妇,道:“带爹先去后头睡觉吧。”
媳妇使唤不动,他颇有点难堪,虎着脸又重复了一遍,媳妇才不情不愿地带着老头往后走。
“我回来,就是看看你们。他这把年纪,你们多上点心。”阿诚道,“你们毕竟是他养大的。”
“老六,你是小少爷一样长大的,不晓得人间疾苦……”
“但我晓得知恩图报。他可是你们的父亲。”
“他也是你爹啊……”老大的脸沉了下来,“老六,你也看到了,我家里实在是揭不开锅,不然也不会叫你们吃得这样差。爹这样我也想养,可实实在在是养不起啊。”
阿诚看向老四,老四却道:“我们早些年穷得过不下去了,一分钱没拿就分的家,说好了以后两清。”
阿诚为难起来,他想说自己有点在巴黎做工的积蓄,出去玩了一趟还剩下些,钱的事情也不必他们操心。只是看他们这个推脱的样子,又担心只是把钱给他们,叫他们贪了去,反不去赡养老人。
“两清?”一直站在后头默不作声的明楼终于忍不住了,“你父亲养你这么大,不给你钱就父子之义两清?那是不是我给你笔钱,你就跪下叫爹啊?”
“大哥。”阿诚回头看了他一眼,示意他不当把话说成这样,明楼却像是没有看见,接着道:“你是老大,又继承了祖宅,理当赡养老父。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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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既然你说养不起,我就把机会放在你们面前。如果谁愿意养他,我会给他一笔钱,足够他一家活到寿终正寝。当然如果拿了钱又不好好赡养,另一个可以告诉我,他会拿到两倍。至于那个拿了钱不养的,也可以去打听一下我们明家在上海是做什么的。”
这话说得十分不客气,叫老大老四都沉下脸来。
“既然这样有钱,为什么不把人接到城里去?”老大把烟斗扣在桌上,“跑到这里耍什么威风?”
他这话冲着阿诚,意思里却在数落明楼。明楼正要开口,被阿诚挡住。
“大少爷心肠好,陪我过来。我在明家不过是个仆人,住也住在人家家里,哪里能接人过去?钱的事你们不用担心,我自己有点积蓄的。不过得像大少爷说的那样,有人监督才好。”他想了想,说了一个数字,把老大和老四的火压了下去。一番纠结,最后还是老大决定养了。阿诚留了地址给老四,让他盯紧些。见他面色,又补了一句:“你们兄弟两个如果决定分了钱隐瞒不说,可就只有一半钱可拿,也未必能瞒得过我。”
老四只得点头称是。
本就没什么住的地方,只能连夜回去。
阿诚了却一桩心事,脚步轻快许多,连这高邮湖里黑压压的芦苇荡都觉得美好起来,对明楼笑说:“我们吃的咸鸭蛋就是这个湖里鸭子下的吧?”
明楼却不理他,只低头赶路,蚊子咬他的手脚痒得很。
“你生气了。”阿诚道,“你也不用生气,我晓得他们穷的时候就想到啦。”
明楼还是不说话,阿诚想了想,讨好道:“我只是想看看他们,毕竟是我父亲和哥哥呀。他们当年应当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唉,我其实并不怎样恨他,只觉得他可怜。毕竟给了我这条生命,我也当尽力让他活得好些。你不也总这样教我么?”
明楼终于开了口:“我们家里,谁拿你当过仆人了?”
这话说得没头没脑,阿诚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他只是顺口应付,过了脑就忘了,没想到明楼这时候心眼小起来,一句话从晚饭后一直记到现在。
“什么?”
“我陪你过来,不是我心肠好,是怕你脑袋昏,头脑发热就留下来了。自己的积蓄?你勤工俭学挣几个钱?今天这情形,我不盯着,你是不是就直接出去做工挣钱回来养他了?那还念不念书,上不上学?”明楼数落道。
被劈头盖脸地训了一顿,阿诚自然觉得委屈:“哪里就说了不上学?我是有点打工的零钱啊,寄回来又有什么?而且我哪里有说要留下来了我同他们这么说,同你也这么说,我是个知恩图报的人,生恩不及养恩,我怎么会这么忘恩负义地直接一走了之?”
这话像是点了火药桶一样,叫明楼定住脚步,气道:“谁要你知恩图报?报恩?怎么报?当明家的司机和管家么?我花那么多心血,是为了要你知恩图报的?要是为了报恩留在明家,不如不留。你这么聪明,去外头闯闯,做个有益国家的人,就算对得起我这么多年的心血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阿诚忽然意识到明楼在气什么。长这么大,明楼在他心里永远是从容闲适的,最失态的时候便是当初和汪曼春那一段,整个人都瘦脱了形,可即使如此也是沉默的,仿佛一个高高在上的灯塔,俯视着弟弟们。可眼前的他实在是有些不讲情理的可爱,隐隐有些气急败坏的慌张意思。漂亮的鼻子上被蚊子咬了一个包,在这个完美的形象上拉开一个缺口,让人觉得触手可及起来。
“搞了半天,因为这个训我,多大的气性。”阿诚笑了,去揽他的肩膀,“我留下来只是因为舍不得你们啊。是,他们是同我有血缘关系,但你们才是我的家人。明家就是我家,你如果不丢下我,我自然要回家去的你要是生气不让我回去,我可就没地方去了。”
话一出口,明楼本来就有点后悔自己把话说得太重,又听他说得真诚,说要回家去,气消去大半,只又道:“那什么叫住在人家家里?怎么?要不要我买个房子你出去住去?”
“你哪里舍得?”阿诚觉得他越说越过,笑道。
“晓得我舍不得你,就不要再说这样的话,可真叫人生气。”明楼板着面孔教训他。
阿诚本想笑他舍不得钱,却听他说成“舍不得你”,不由得心中一荡。借月光看他,月色下英俊的眉眼都朦胧模糊起来,仿佛罩着一层水气。鼻子上被咬得鼓起一个小包,他忽然想去用手指戳一戳。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他又不好意思起来,低头不说话,怕被他看穿。
明楼见他低下头去,又和缓了口气,拍拍他的背,柔声道:“好了,我就一说,还难过起来。今天的事到此为止,扬州这边明家有个玉器厂,我会叫人有机会过来盯着的,你也不用担心。只是有一点,回家不能跟大姐说我们过来这一趟,她心里一直悬着明台生父的事情,怕会叫她难过。”
“诶,知道了。”
“唉,走快点吧,我可真是招蚊子。”明楼抓了抓手臂。
“别抓了,等下破了。”
“痒啊没办法。”
是啊,手痒还是心痒,都没办法。
第08章
几年不见,陈云瞧着还是老样子,只是气度沉稳许多。
向供出了周先生的住处,上海特科这边能转移都尽数转移了,陈云在这边担起担子,将人际关系网重新一点点地建立起来。
他们约在鲁迅先生在上海的处所里见面,海婴当时三岁,正是最好玩的时候。明楼带了一面拨浪鼓送他。那小鼓做得很致,海婴抓在手里不肯放。鲁迅先生很宠爱他,抱在怀里哄着,手里拿着糖。
明楼上学以来,读了许多鲁迅的文章,自来十分钦佩,却也想不到宠爱起孩子来竟也这样接地气,一时间忍不住笑。鲁迅倒是很坦然同他们讲个故事,说海婴现在已经会捣乱了,前几日问他几时死,好霸占他的书房和书册。
说完又开怀大笑,逗弄起海婴的鼻子。海婴正玩在兴头上,扭过头不叫他碰,他只好又放下手,一脸溺爱的抬头苦笑道:“现在大了不许我们逗他了。”
陈云笑道:“给他糖哄着,总能哄好。”
明楼也笑说:“尽听阿云胡扯,小孩子能骗么?骗个一两回就晓得你坏,再也不理你的。但要是靠糖哄着,牙齿要吃坏的。”
“明小友看来有经验。”
“带过一个。”
陈云还记得阿诚,问道:“你弟弟回上海了?”
“前几天回来的,去英国转了一圈,人都瘦了。”明楼笑笑,“早知道今天是约在这里,我都想带了他来,他简直是先生的小崇拜者,上学的时候出板报都要抄在后头。他还同我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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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他在英国玩的里有几个苏联人,对先生的文章有兴趣,他还翻了几篇到俄文给他们瞧。”
“我一直住在上海,下次有机会可以带他过来呀。”
“可惜过几日我们就要回法国了,等有机会回来,一定来拜访。”
从鲁迅的宅子里出去,陈云与他只一起走到巷口。交代了他接下来在巴黎的潜伏任务和通讯方式,又嘱咐他在蓝衣社千万小心。人从来都是这样,到了临别才有许多话说。他担心明楼在蓝衣社,明楼却担心他留在上海。这样多的同志牺牲了,他却留在了这个战场。
“一切小心。”
“你也是。”
临走的时候,他同王天风去告别,训练结束,这个临时教官当到了头,被抓去搞些办公室政治斗争。王天风腹诽了好多次,总觉得这种党内争斗应当叫明楼这等厚脸皮好皮相的家伙,只是戴笠自有他的考虑,他也不能质疑。王天风这人眼光毒,行事果决,可以算得上是戴笠在党内的好助手,甚至要比明楼好用许多。戴笠明白,明楼这样的人,一个清白的身份会更有价值,他拥有的越多,就越舍不得,才能为他所用。而王天风除了性命和理想,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了,所以他经历的黑暗越多,只会全部成为堆积在他过去的砝码,逼他如过河卒子一般地疯狂前进。
看他脑门上写着一个“怒而不发”,明楼偏偏喜欢去戳他的痛脚。
“看不出来你搞点办公室政治也是很在行。”
“你不是要回巴黎?”
“明天走。”
“回去拾东西吧。”
“好了,同你道个别。”
“不用。”
“真不用?”
“幸灾乐祸。”
“一贯如此。”明楼笑了笑。
王天风头也不抬,只丢出一句“一路顺风”。
“你多保重,有缘再见。”
王天风终于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写起报告来。
从王天风办公室里出去,那边轮班休息的郭骑云蹲在墙根看杂志。那是一本旧的良友。他聚会神地看着一张像,连明楼走近了都不晓得。
明楼踢了踢他屁股,他触电一样立即蹦了起来。
“你一个男人,看什么女香广告?军校不准恋爱,也不知道避着你长官?”明楼笑道。
“我……我没看……香水……”
“哦,合着你是要拔牙或者治痔疮?”明楼扫了一眼那一溜小广告。
“不是……”郭骑云脸刷地就红了,把那杂志折起来,背到后头去。
“那是什么?你瞧那画报女郎啊……”明楼随口猜了一下,见他神色没想到说中了,更觉得好笑,便道,“给我看看你看得哪个?”
长官的话就是命令。千不乐意万不乐意,也只能摊开杂志来。
不算是个大明星,有几分颜色却也算不上顶尖的漂亮,所以也就是在夹缝里的一则小广告罢了。小明星看上去有点乡气,不过唇上一颗小痣可爱得很,平添了几分天真的媚态。
“封面可是郑苹如啊,我以为你们这些小毛孩儿都喜欢她这类的。”
“不一样,我认得她的。”郭骑云笑起来,似乎忘了明楼是他的长官。
“认得她的人多了。”
“不一样。”郭骑云执拗道,“我们都是无锡来的,老乡呢。”说完又意识到自己在和谁讨论这个问题,立即脚跟一对,站直了,可是气势弱得很:“明长官,我就看看……胡想八想的……您能别和……王长官说么……”
他这神情可怜巴巴的,叫明楼想到前几天求自己下学期微经课手下留情的阿诚。
“好吧。”明楼点点头,“不过军校有纪律。下次给你的长官发现,有你哭的时候。”
“谢谢明长官!”
回去家里,阿诚还在拾行装,明楼不由得奇道:“不是都好了,怎么又一遍?”
阿诚没想到他在身后,惊了一下,又定了定神:“忘了同你说啦,大江拍电报过来说法国经济差,他房东破产了,房子给人走抵债,他们也没法再住。在拉丁区另找了一个住所,其他人各自找了处所,他一个人租不起,叫我同他一起住。我想,你们博士申宿舍容易,住学校也比外头方便,他也实在帮我很多,就答应了。”
“答应什么了?你要搬出去?”
“恩,反正咱们那房子只签了一年他说已经在那边弄好了,我把东西搬过去就行,我想少搬一点是一点,就把自己的行李先拿出来,等下到了巴黎直接先过去。”
“现在住在哪里?”
“也在我们那条街上,就是后头那个黄的,叫……叫什么我忘了……”
“我有印象。”明楼摆摆手,示意他不要找那张电报纸了,“那房子看着挺旧的。”
“便宜。”
“哪里就缺这点钱。”明楼哼了一声,看他拾的那些衣服,“你把自己的衣服都拿出来了?”
“恩,你的我给你弄好了,没弄乱的。”阿诚看他神色不大高兴,忙道。
“没说你弄乱了。”明楼翻了翻几件衬衫,“这件都洗黄了,改天回去再买几身。”
“恩。”阿诚还是把那几件叠了起来好。
回巴黎后,明楼没有申请宿舍,因为嫌吵。也不仅仅是嫌吵,这小公寓早些时候住着总觉得局促,又潮,想着要换间大的。忽然少了一个人,空下来,东西的摆放和布置都是他们自己搞的,还是更顺手点,便又舍不得搬走。
想把杂物都堆进阿诚那个房间去,推门看到那盆几个月没浇水的吊兰奄奄一息的,倒叫明楼心疼起来,断了占用这房间的意思,每日进来浇水,居然也救活了。有时候站在这架子边上,看这长长的枝条一路垂到了如今空荡荡的二手床上。
阿诚不在,明楼也懒得做饭。失业的人很多,他雇了一个手脚老实的小时工过来打扫卫生和做饭。可惜那人只会做法国菜,吃得他一个头顶两个大,但也懒得辞掉他,左右不过是打发三顿饭的事。
仔细想想,倒是课上见他多些。
阿诚来听他的微经,坐在后排,还带个小本子记笔记。明楼本来觉得你们这群本科生蠢得要命,我随便讲讲你们随便听听,看他端坐在那里,倒有点紧张,只好又认真备课,心里骂他给自己找事情做。
每次下课阿诚会在后头留到最后,等明楼从讲台上走到阶梯教室后头,两个人出去吃饭,讲这一周的事。巴黎的经济越来越差,他们常去的好几个小馆子都经营不下去关门歇业,有时候买了牛角酥坐在学校长凳上一边喂猫一边喂自己。
经过了一年,阿诚的法语有了很大的进步,对付起功课来开始游刃有余。于是又因着自己的兴趣报了许多别的选修课,整个人仿佛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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块海绵,孜孜不倦地吸取着养分和知识。
“我在图书展览会上遇到一个讲师,居然是南京人。”阿诚扯了一块丢给近处的一只大黄猫。它也不怕人,过来蹭他的脚。
“南京人?”
“是啊,她一开口我就听出来了,和国强哥一个口音。”阿诚笑道,“特别好玩。不过她法语和俄语可一点口音都没有,厉害极了。”
“那你可要跟他学习。”
“那是,她是教政治学的,有开兴趣小组,我报名了,就每周周日下午。”
“周日下午,那你不过来跟我吃晚饭了?”
“参加完就过去,六点钟就结束了……你不会饿得那么早吧?”
“我又不是馋猫,哪儿饿那么早。”明楼用皮鞋尖轻轻抵着那只大黄猫的下巴踢了踢,那猫觉得舒服,在他的皮鞋上蹭了几下。
“那就好。”
“最近功课紧张么?”
“你少布置点作业就不紧张了。”阿诚叹了一口气,“这经济论文哪里扯得了那么多,两千字啊……我们才学点皮毛就两千字。”
“嫌多啊?”
“恩。”
“好办,你翻倍。”明楼终于笑了。
“……这……”流血流汗不流泪的阿诚感觉自己现在可以泪如泉涌。
“逗你的。”明楼笑道,“你想啊,你一个人写两千字。一个班上那么多,我得看多少?说翻倍就翻倍,这不是跟我自己过不去?”
“那你吓死我了。”
“一惊一乍。”
阿诚的牛角酥和贝果一半喂了猫,一半进了肚子。明楼批评他不好好吃东西,又给他钱叫他再买点东西下午上课间歇吃。
“我下午课紧,没时间吃东西。”阿诚笑笑,“我自己也有钱的再说你上次给我的还没用完呢。”
“没用完就去买件新衬衫,你这衬衫我不是同你说要换掉么?洗黄了还穿?”
“我老穿得太好,同学们要议论我的。”
“议论你什么?”明楼皱了眉头,“法国人穷,穷他们的去。咱们花钱买东西,也算刺激他们经济。”
“你这歪理同我们那群学建筑的可讲不清。”
“被我抓住没好好听课了吧?这算什么歪理,我分明讲过……”
“好好好”阿诚立即求饶,“我认输我认输!下午还有课呢,我先走了。”
“去吧,好好上课,别走神。”
“晓得啦,aurevoir!”阿诚顺手摸了一把黄猫,跑回教学楼去。
明楼也站起来,抖抖身上的碎屑,俯身去摸那只猫,它却一扭身跑掉了,叫他生气得很:连你也要造反了。
阿诚晚上回家,大江打了一个喷嚏。
“你又去lab弄香水了?”大江揉了揉鼻子,“我看你这是要转化学系了。”
“转了化学系就天天看你熬夜画图哈哈哈……”阿诚躺在床上干笑,笑声同衣襟间的一抹暗香萦绕在呼吸间,叫他心烦意乱。
“我熬夜画图,你熬夜赶实验报告,谁也甭笑话谁。”
“哼。”
“诶……你这什么味道,还挺好闻的。”
“佛手柑、蜂蜡、麝香……”
“你跟我说这个我可听不懂。”
“不懂你还问。”阿诚坐起来,“画你的图去。”
“不问就不问。”大江哼了一声,画了一会儿又回过头来,“谁惹你了,这么不耐烦?”
“没谁惹我。”
“诶你今天不是去见你大哥了么?”
“你怎么这么闲?那图我看你憋了几天了,马上到最后又熬夜,还拖着我陪你熬夜。”阿诚瞪了他一眼。
“成成成,小少爷您自己烦去吧。”大江摆摆手,握笔如握刀,今晚接着挑灯夜战。
其实要说明白也容易。只是他不想承认就是了。
明楼这个人典型的夜猫子,下午的时候喜欢搞点情调,弄个点心喝个下午茶什么的。到了晚上,就凭着白天虚度一日的愧疚心熬夜写论文,下笔千言,如有神助。因而咖啡与浓茶是他夜晚的好帮手。只是咖啡伤胃,他不会连着喝,多半时候还是喝茶的。从祁门到碧螺春,他什么都喜欢,每一种都能说出点门道来。不过他是新式学者,洋派风度,最喜欢喝伯爵。熬夜时不加奶,平时喜欢加点奶在里头,灰蒙蒙,暖洋洋的,冲淡了里头柠檬油的那些小刺激,变得格外温润绵长。
明堂哥说要推个系列,主题是意绵绵,叫他设计一款新的,然而他满脑子只有这个味道。
从老家回来就是这个味道,快要疯掉了。哪里是意绵绵,简直是野草碧连天!
大江一说要不要合租,他立马答应下来,逃跑一样跑出来。
每次去上他的课,都坐在最后头,可每次还要点他的名。你这课上这么多人,点别人不好么?知道你要点我,只好看书预习。本来想着这课水水地混个分数,现在搞得负担最重!怪你还是怪我?
阿诚把头埋到枕头里,转念觉得还是怪自己。
他又不知道,怎么能怪他?他不知道吧?应该不知道的。知道可怎么好?知道真的不好?不好不好!真的不好?当然不好!他如果知道,打断我的腿!啊,他肯定不会打断我的腿,但一定生我的气。就算不生我的气,也会很难过。他想起小时候看见立新同大哥在花园里,大哥可不喜欢那样。又想起汪曼春,闷得喘不过气来。叫他知道我的心思,他肯定什么也不说,只检讨自己。他肯定难过没教好我。
想到那个人要难过,他就难过得要命。
衣服上全是那股伯爵味儿,又叫他生气。不知道为什么生气,也不知道气谁。还是气得把毛衣脱了,丢进污衣篮里,缩进被子里要闷头睡觉。闷了一会儿,想起来两千字论文一个字没动,还是又爬起来,可抓着笔一个正经字也写不出来。
除了满纸的“明楼”。
第09章
又一封曼春的信。
信上说她谈了一个很好的男朋友,怎样都好,长得比明楼俊俏,比他聪明,比他贴心,比他会说话。洋洋洒洒的三张纸,竟是无一不好。又说起自己在士官学校,科科第一名,谁都不是她的对手,明楼只觉得欣慰。他回南京的时候,汪芙蕖提过一句曼春的事,说大约已经忘了他了。明楼半晌回一句“忘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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