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安观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气清景明
怀安观 分卷阅读23
青,永济县本地人。祖上也出过两位进士,后来转而经商。本来一直风平浪静,稳中有赚。可不知为何,这两年来,生意每况愈下,家人伤病不断。前两月,还有家奴私斗身死,惹上一场官司。说白了,就是倒霉透顶!
陈寒青满面愁容的说:“我请人看了风水,阴宅,俱言无碍。可是...我一天比一天运气差。前几日,我有一位妾室无故横死。再这样下去,我家里这人...”
沈抟示意他不必再说,伸手一比道:“请你父母妻儿并如夫人的生辰八字。”
陈寒青早有准备,从怀里掏出张纸,上面写满人名生辰。
沈抟看了看陈寒青的生辰,抬目问了一句:“重阳生人?”
陈寒青道:“正是这个时辰不好呢!我父母都不长寿,内人身子孱弱。虽有几个婢妾,却都不大生养。现今也只一儿一女。”
沈抟起了卦梅花易数,对薛竹说:“去柜台给我借个算盘。”
陈寒青一脸惊讶。薛竹取来算盘,笑道:“怎么?说书的听多了?这么多八字,掐指一算得算到什么时候?”
沈抟左手拿纸,右手珠算。不停报出卦象,薛竹在旁记下。
连写带画满满四页纸。
沈抟拿过,越看脸色越差,叹口气说:“飞符地乙占全了,你这个...有点凶。”
陈寒青道:“道长你便直说吧。”
沈抟揉揉下巴,想了想措辞:“先说一下现状,现如今飞符临身,主你死妻丧子,富贵不长。地乙入宫,主衣不蔽体,食不果腹,血光身死。也就是说这个局现在是走到死路里,很快就会应言了。”
陈寒青惊惧问道:“可有解法?”
沈抟奇怪得朝桌上看了看,把几张纸核对了一下,说:“解法是有的。我起个三清坛,这业障有三法可解。舍命舍子舍财。要么你背了你死,要么令郎背了他死,要么家业背了,家财散尽,衣食不周。”
陈寒青脸色更差了,仔细问道:“那到底为何会如此?我的命就这么差?自己死不行还要死全家?”
沈抟又对了对卦象,嘬嘬牙花子道:“这就是奇怪之处了。按理说这种家宅不宁的局,不是一个人的命格就能克成这样的。应该是你父子三代都有挂碍,相互刑克。可令尊作古多年,令郎...八字和缓,不应当啊!家里是不是还有什么人,你忘说了?”
陈寒青面色一阵变换,低声说:“如果道长所说属实,那,我大概还有一子。舍他也算舍子吧?”
薛竹奇道:“你有没有儿子,自己不清楚,倒是算卦算出个儿子?”
陈寒青侧过脸道:“他生母身份卑贱,本来没有资格留嗣。可未等府中处理,她就逃了出去。后来虽有下落,不过既不认祖又不入宗,就随她去了。所以如果道长卦象没错的话,她可能产了个男胎吧。”
沈抟问:“生辰呢?”
陈寒青回想一阵,说:“算起来,如果没有什么意外,该是丁卯年九月前后。”
沈抟长眼睛眯了眯,说:“那他生母的八字呢?”
陈寒青皱了眉:“庚戌年吧,不然就是巳酉年?她就是永济县城外的薛家村人,叫...什么来着...什么铃。早知道是她们母子刑克,当年怎能容这孽种!”
沈抟眉毛一跳,道:“这是什么话!父子刑克得多了,难不成还个个掐死?”
薛竹上下左右仔细打量了一下陈寒青,回过头。神色冷静,表情凝滞,语气平平:“师父,回吧。”
沈抟看他脸色,一句没问,起身就走。
陈寒青站起身,急切道:“道长开价就是,寒家还没一败涂地呢!何必做戏?”
薛竹早走远了,沈抟一摔袖子,一张坤酉滞身符贴到他胸口,轻蔑一笑:“道爷不差你那仨瓜俩枣的,等着家破人亡吧!”
符一化,陈寒青定在原地,惊惧异常,嘶吼着:“道长,天师,神仙!神仙别走啊!你要什么你说呀!”
“尚忆同登万石亭,倚栏垂手望寒青。”薛竹反反复复念着两句诗。
沈抟赶上两步,唤道:“郁离...你,从没见过他?”
薛竹苦笑:“这不,第一次见。惦记着让我死呢。我说我娘连字都不识,怎么老念叨这两句诗!”
沈抟伸手摸出一颗储灵丹,含在嘴里。
薛竹神色一紧,问:“怎么了?”
因了含着丹药,沈抟口齿不太清楚:“没怎么,我拿符把他贴在那了,死不了。”
薛竹回过身,仔细看沈抟脸色说:“他爱死不死,你怎么了?脸色好像不太好。”
沈抟摇摇头:“没事,现在动用符咒稍显吃力。道爷这性子一上来啊,还用了张坤字符!”
薛竹被他逗得一笑,道:“下次我来贴,不劳师尊动手。”
沈抟摸摸鼻子,道:“我们还是得给他开个坛,万一他找到其他的邪法,岂不害了你?”
薛竹道:“师父,我来吧。你现在是若虚子道长吧?”
沈抟踏前半步,一招分筋错骨,就把薛竹双手擒住,压在胸前。薛竹挣扎不开,拼命求饶:“我错了我错了,不叫了...断了断了断了。”
沈抟眯了眯眼,把脸颊侧了侧。
晌午刚过!人来人往!薛竹腾地一下满脸通红,软着嗓子,低声求饶:“师尊,好师尊,饶了我吧,再不敢了,再不敢了!要,要不...晚上吧。”
前几月沈抟神智未愈,他又亲又搂,自觉唐突师尊,轻薄无礼。是以心里又得意又侥幸。及至被发现时,又害怕沈抟生气,跪在地上不敢起身。
可是这会儿,满脑袋就只一个羞字写满。他没想到沈抟不但不生气,不怕人看,还乐此不疲!到头来被轻薄的是自己,真是,真是他娘的无处讲理!!
月上柳梢,星垂平野。
沈薛二人找了个小店房。薛竹不知许些什么,换了自在,正在桌上摆三清坛。牌位香炉烛台个个小巧,再加两张替身符,一张镇宅符,也才摆了半个桌子。
薛竹起剑咒,拜过三清,手掐法诀,盯着这三张符。
沈抟淡淡的说:“三解都在了,你决定吧。”
薛竹还是没动。
沈抟拔出南冥,也起了个剑咒,对薛竹说:“弑父不详,你要气不过,我就...”
薛竹一剑钉在镇宅符上。化了符,又焚一道香,解了三清坛。回头无奈的说:“师父,我没那么大气性。你何必沾这种因果。”
沈抟归剑还鞘,翻翻白眼:“我怕狗屁的因果,我和轮回不挨着!”
薛竹回过身,望着他:“我只是感叹身世,多想了一会。想到后来的困顿和绝望,有些烦闷。本是亲眷,又无冤仇,如何能第一次见面,就想要我的命啊?!”
沈抟抿抿薄唇,并未接言。心道,延年不易,长生渺茫。可木劫一下,当时立地身死,也不过如此。
若不是郁离,恐怕我草木早拱。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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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还有心思惦记什么无痕火...
想到此时,忽然心中恐惧。自知脸色不好,伸手将薛竹一把圈进怀里,微微仰头,蛮横得叼住了他的嘴。横冲直撞,势不可挡。心神沸腾,□□难当。
沈抟感觉到怀里的人越来越烫,浑身瘫软。终于鸣金兵。
“算你过了晌午那一关!”沈抟坏笑。
笑容里有点慌乱。对不住,我也起过同样的心思,希望你永远不要知道。
再不敢了...
第20章诊时疫且问剑何名
怀安观坐北朝南,环了半座小山。山前有三清正殿一座,左右四间院子。两开三进,五房俱全。西北面最里侧后殿,平时做停棺放椁使用,也不上锁。沈抟不在,只跟李谭打个招呼也可以过来看灵守灯。
西侧再往前,是一溜卧室,亭舍,水井,并一应生活之用俱全。
东边却只有一座独院,孤零零的,正烟气腾腾,雾霭缭绕。
薛竹一推院门,便看到沈抟冠徒跣,薄纱中单敞着,站在锻炉旁边,抿着嘴,皱着眉,仔仔细细看着南冥。
“师父,你这...”薛竹指指他敞开的衣襟。
沈抟眼皮也没抬道:“热!”伸手摸了摸南冥的缺口,翻翻白眼,说:“你下次出门吧,别说你是练剑的,你就说你使的秋水雁翎刀!”
薛竹道:“你不是前两天说的,我没事就行!”
沈抟把南冥插在锻炉的火口里,撤了些火。回头拿过薛竹的剑,递过去道:“看看满意吗。”
薛竹惊讶道:“怎么师父?给我开刃了?”
沈抟摇摇头:“用不上!仔细看看。”
薛竹拔出长剑,见吞口处,反正两面,锻三连六断,两个乾坤本卦。再往上,是两个长脚符头,符胆空着。剑身中段俱是阴刻咒文,笔法灵动飘逸,正是沈抟的字。
薛竹反复摩挲,爱不释手。若有这把剑做阵眼,符阵岂不固若金汤?
沈抟笑道:“看你那没见过世面的样。一把阵剑么!给它起个名吧。”
薛竹挠头:“这可难了,我的名还是师父你起的。我哪会给它起名字。”
沈抟回过身,用炉钳把南冥夹出来,取了个小锤仔细锻打,反复淬火。说:“这有什么难的,一个代号而已。”
薛竹想了一会,摇摇头垂下眼:“再说吧,我再想想。”
沈抟回头看看他,奇道:“你给剑起个名,又不是给媳妇起名,扭捏个什么劲!”
薛竹心怦怦乱跳,还是摇头:“我我,我没想好!想好了再说。”
沈抟淬好了南冥,随手舞了两下。扔给薛竹拿着。自己推开房门看了看,说:“丹药补得七八,我今天下午就能封炉了。热死了!”
正说得热闹,薛竹怀里传出一声问询:“郁离?我看通语符亮了,你们回来了是吗?”声音颇有棱角,正是李谭。
薛竹从怀里把通语符拿出来,应道:“李叔父,我们在观里呢,这几天没得空看您去。有什么吩咐?”
“我后晌过去。”李谭简短的说。
沈抟看看薛竹道:“怕不是小事。你先回去吧,我封了炉子就去。”
日薄桑榆,李谭如约而至。薛竹煮了茶汤,把他让到沈抟茶榻上,自己坐了下首。
李谭眉目间有了些雕琢痕迹,更显得端雅持重。沈抟欠身把茶一让,李谭拱拱手,说:“图南兄,这次...”
“打住!”沈抟一摆手,抢道:“你这么称呼我不合适。我认识你的时候你十四岁。”
李谭嫌弃道:“第一次没叫你沈前辈吗?谁脸黑得像锅底一样?”
沈抟摇摇头:“辈分是其次,最重要的是,你这么喊我,准是没好事!”
李谭叹口气,说:“嗯,还真是没好事。道长你山中一日,世上千年。你们出门这一段,县里出了几例怪病,初者像太阳或少阴外感,桂枝麻黄都无用。三五日就骨痛身疼,再过几天,头身肿胀,喘息无力。此时针石汤药无用,午不过子,子不过午,必死。”
沈抟神色凝重:“你不会要说,他们易染非常...邻居亲朋乃至郎中,全无幸吧?”
李谭点头:“所料不错,能不能跟我进城看看?”
薛竹站起身问:“李叔父,这不就是...时疫吗?我师父他现在,也没好利索呢。”
李谭又看沈抟,沈抟摇头道:“没事,现在是画不得符,御不得剑。可看病也用不上啊。”
薛竹又坐了回去。
李谭看看薛竹,说:“我也知道这事为难,本来就算全城的人都染上,你们俩也不会有事。可弱者不愈,劳者先伤,现在死了九个,病着二十几个,还在扩大。我们也实在没有办法了!”
薛竹小声抗议:“他又不是神仙,哪能天天慈航普渡。”
李谭略感窘迫。
沈抟食指敲敲桌子,面色肃宁,平静的看了一眼薛竹。一见这脸色,薛竹心里一紧,不敢再说。
沈抟便又思索了一阵,说:“带上你的人,医婆郎中,一切用物。明日去西舍修缮一下。之后我跟你进城,见了病患,点齐药品,一起回来。”
李谭坐直身子,有些意外:“你,你是说...”
沈抟点头:“对,都带过来。你跟你们正印老爷,讲明后果,让他多支点人给你。”
李谭轻叹一声:“这让我说什么好!啊对了,我们太爷说了,谁要把这事接过去,朝廷批下来的银子都舍了,只要控制住!”
沈抟点头:“这还像句人话!省的我做赔本的买卖。”
复又掏出几个瓷瓶,并一盒粉剂,递给李谭:“丹药发给没染上的胥吏医师,一人一颗。这粉,化于百份水,明日在地上泼了。一日三次。”
李谭深施一礼,匆匆去了。
薛竹还在桌边坐着,不抬头。沈抟走过去,坐在他身侧,小声问:“怎么不送他?生气啦?”
薛竹撇撇嘴:“弟子不敢。”
沈抟说:“哎,你还真来劲啊?这不积德行善么。况且还有钱挣。”
薛竹赌气道:“轮回跟你不挨着,积什么德?”
沈抟看看他,道:“现世报么!赎赎业障。”
次日辰时,李谭遣胥吏差人在西舍忙碌,把两排房舍全部打通,加床添铺,支锅架灶。药水泼地,以避邪毒。
沈薛随李谭入城,诊了诊病患。果然如之前所说,肌酸骨痛,畏寒怕冷,高烧惊厥。退了热就干咳浮肿,呼吸无力。不久便会悄无声息窒息而死。
薛竹帮李谭拢病人,劝慰家属,组织他们去怀安观聚集。但凡郎中瞧病,大多是诊疗完毕,开药回家。李谭却带人通知他们必须离家而避,是以颇口舌。
沈抟坐在衙门对街的茶棚里,写下几个药方。正对比斟酌。按说是热毒无疑,但若一味清热解毒,又怕药性霸道,攻伐太过。当务之急,是先用一颗守心丹和缓营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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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下汤剂。
正全神贯注,没防备桌边坐了一位年轻公子,二十三四年纪,眉目素淡,斯文白净。纯白儒裳,外罩雪青半臂,飘巾弓鞋,背上背了一把雨伞。聚会神的看着沈抟写的药方。
沈抟修眉一挑,问道:“公子?”
倒把这白衣公子吓得一惊。有些失态的慌忙起身,拱手为礼。沈抟起身还礼,又问:“公子可是有什么建议?”
白衣公子点点头。
沈抟又问:“此间疫症,公子诊过了?”
白衣公子颇为歉意的又欠欠身,指指自己喉咙,摇摇手。又伸手拿过沈抟刚才用的笔,写了个字条。
“忍东为臣。”
沈抟拿过字条,一通百通。赶紧把方子又改了两次,捧给这白衣公子,道:“公子一药之师,请再参详。”
世人读书,大多不为良相,则做良医。这白衣公子既已失语,自然不能为官。转而钻研医术也是人之常情。
白衣公子看了沈抟的方子,仿佛还是觉得有些不妥。便与沈抟笔谈起来。字体斯文秀雅,温和柔润。
这白衣公子自称姓谢,出身医家。游历至此,已诊过多位病患。并没出方的原因,也与沈抟相同。担心急症之下,再遇猛药,伤了病人正气,难以挺过恢复期。再观沈抟的新方,还是认为有风险。
沈抟犹豫道:“若再保守,怕是不能得功。险则险矣,尚可一试。”
谢公子一脸悲悯叹了口气,写道:“老弱妇孺难承。”
沈抟笑笑:“公子不必多虑,我有一味守心丹,可守营卫正气。先丹后药,想来...必然可行。”
谢公子一脸好奇,却又不好过问。
沈抟一笑,讲解道:“主料是赤苓参,是我观中传下的丹方,公子放心。”
谢公子抚掌而笑,似乎颇为兴奋。提笔写道:“时疫得过矣!道长慈悲。”
沈抟轻叹一声,道:“目前再无他法,赤苓价贵,而我存货不多。只看官家能筹购多少了。按照以往操行,花钱如抽筋啖肉,还是难以指望。”
谢公子面色轻松的看着药方,还是兴奋。好像难题得解,十分畅快。
沈抟看薛竹从对街出来,冲他招了招手。
谢公子看了一阵,拿着沈抟的笔,点头问询。沈抟并不知道他要笔做什么,但还是说:“这笔,公子喜欢就拿着吧。”谢公子便握着笔跟沈抟拱手告辞。撑起背后的竹纸伞,转身走了。
薛竹只来得及匆匆一瞥。
“师父,这位...是?”薛竹问。
沈抟看看谢公子背影,赞赏道:“是个厉害的郎中。这么年轻,真是不可貌相。”
薛竹撇撇嘴,没答话。
沈抟回目光,凑到薛竹耳边说了句什么。薛竹顿时手足无措,想走开,又不甘心。
沈抟哈哈大笑,就在茶棚门口,伸手搂过薛竹,仰起脸,啄了他嘴唇一下。道:“回了!”
薛竹整个人都僵硬起来,一步步跟着沈抟走了。
第21章买毫素白衣掷千金
薛竹从没见怀安观里来过这许多人。李谭成日在西舍外门端坐,许入不许出。
一众病患,陪护人等,安排在西舍同住。起了四个灶炉,三尺的大锅,日夜不停只是烧水。沈抟有话,所有人用水,哪怕是刷鞋洗脚,擦桌抹凳的,也必须烧开了再使!防染病的丹药,人手一颗。兑了药粉的药水,一股子腥酸气味,每天三次糊天漫地的泼。
一走近西舍,酸味,药味,各种呕吐排泄味,洗衣洗澡的皂荚味,一应俱全。沈抟几十年修真练剑,画符降妖,和鬼打交道倒比人多!哪里见过这场面。薛竹就在药锅前,给他搭了个小棚子,一桌一椅,只管诊脉看色,斟酌给药。
不想正诊治的小孩子突然呕吐,秽污直吐到沈抟手上,溅了半边身子。孩子的父亲在城里务工,母亲是个年轻妇人,不敢上前与他拾,紧张的一直鞠福作揖。沈抟强忍着摆手,想来是脸色不好,这妇人抱着孩子,眼泪都快下来了。
“怎么样?没想到吧?”薛竹肩膀上搭了件大氅,手里端了盆温水,弯下身子,递给沈抟。
沈抟脱下外衣擦了擦,低头洗手,小声道:“确实没想到,当郎中还真是不容易。”
薛竹了衣服,泼了水,道:“贫民窟里常年这样,师父没见过也正常。可谁叫你大话说下了,现在想不干也来不及了!”
沈抟披上外氅,说:“我都说了,赎赎业障。”
薛竹奇了:“你有什么亏心事?在哪欺男霸女了?年轻时候始乱终弃?”
沈抟眼睛一眯,薛竹拔腿就跑。开玩笑!西舍里男女老少几十人,李谭就坐在门口...要是此时被他...
没多久又跑了回来,挽着袖子,一手皂水,想是正给沈抟洗那件衣服。一脸疑惑的叫过李谭和沈抟:“您二位去正殿看看吧,有人送东西来。”
三人走入正殿,年轻的小差役唱喏:“李头,道长,这是个穿白衣的送来的,搁下就走了,没拦住。”
地上放着个薄木水桶,上有封盖。盖上贴着个字条,书着:“购参酬笔”。
沈抟看看这字,忙问:“这人多大年纪,相貌如何。”
小差役回答:“一个白面小生,看着比道长年轻几岁,身后还背了把伞。”
沈抟心下了然,上前提水桶,第一下竟没拿动。微微一愣,用力一提,咚一声砸在桌上。三人揭盖一看,满满一桶金条。横插竖列,整整齐齐。
沈抟简短的讲了一下这谢公子的事,最后说:“怪不得最后要走了那只笔,原来还在这。”
三人面面相觑,尽皆称奇。
不过倒解了燃眉之急,李谭火速着人去省城,一路采买赤苓参。沈抟再开丹炉,三人每天忙到深夜。
病患陆续不绝,人多事也多。久病焦躁,烦闷不安。以至于打水晾衣服,蹬鞋踩袜子也能吵一场。沈抟自小修道,从不入世。对着一地鸡毛蒜皮,每天强自隐忍,魂魄虚弱,又不敢妄动心法,烦的头疼。
东市里有个卖饴糖的刘二,老母染疫在观。因了李谭不许他出观做买卖,整日不快,打鸡骂狗。
常人大多感念沈抟救命,不愿在怀安观里放肆,是以都不理他。
刘二烦得受不得,竟说到沈抟头上:“道长你有朝廷开兑,这一场下来,药钱不知道赚了多少。倒不可怜我们穷人。我不去买卖,老娘病好了还不是饿死?”
沈抟聒噪得眉头一跳,薛竹霍得站起来,怀里掏出个坤酉滞身符,一巴掌拍到他胸口,刘二见动不得,吓得哇哇大叫:“你会邪法!肯定是妖!!哎妈呀天杀的!我要死啦!”又一张纳言符贴到脸上,立时禁声。
薛竹指着他,冲围过来的人,大声说:“都给我老老实实的,走路说话小点声!再有一个他这样的,我就让他站到后殿死人堆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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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被他一吓,果然好了不少。眼看着刘二身不能动,口不能言,站了三个多时辰,直到天黑。更加不敢聒噪。
至晚间,沈抟歪在榻上,转着手里的茶盏,说:“哎,你今天是不是有点过了?他不过口不择言,不至于吧。”
薛竹哂笑:“我的仙师呐!你真是天上的人。这些家伙,你要不吓唬住了,明天还不定有什么难听的说出来。这每天都是人命关天,哪有闲心教化百姓啊!”
沈抟叹口气:“我之前只想着治病,从没想过刁民难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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