驸马要上天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绝歌
如果羽飞凤已经接触过帝王之道再当太子,断不会如此轻浮浅薄。他当太子时七岁,礼法还没学完,才刚学大凤史册,还不到学帝王之道的时候,便被吹捧得忘乎所以,选了一条与父皇相悖、憎恶到动过同归于尽念头的路。
最终父皇寒透了心,不仅没告诉他帝王策在哪,甚至没告诉过他有这么个东西。
她父皇不愿教他,她更不会去告诉他,那对她来说是自寻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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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收刚过,大朝会上,有人弹劾姜二郎和鲁二郎管治不力,使得大凤金行的收益比起去年少了大半,又说大凤朝的很多豪商都往南边去,他们作为金监府的人放任边林和南疆不闻不问,也不曾派遣金行入驻,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指他们勾结裴三郎搞地下金行,请求罢免二人。
天子问太子:“你姐和你姐夫尚未就封,边林和南疆连堵城墙都没有,你想怎么设金监?太子,一母同胞!”他说完,看都没看一眼太子,当场任命吕公为金监,柏公为副金监,赐姜二郎黄金五千两,赐鲁二郎黄金三千两,两人不再担任朝中职务,但品级待遇不变。
他对吕公和柏公说道:“如果来年金行收益比去年少,你二人自动去冠请辞带着全家老小到边荒之地去开荒修路罢。”
他让宫侍呈上刀笔,当庭自己亲自刻诏,交给太礼府下达诏书。
姜二郎和鲁二郎丢了官,两人把在京城的产业变卖了,来向裴三郎请辞,世界那么大,他们也想出去看看。
裴三郎给他俩送行,担心他们路上有危险,每人送了二百战奴。是送,不是借,因此奴契一起给了他俩。
姜二郎和鲁二郎不跟他客气,大大方方地收下了。
裴三郎不懂朝堂,但他知道,大凤朝的金融要崩了。
吕公和柏公在金融行业完全是门外汉。他们接下一无所知的差使,当着监管人员,却顶着业务员的任务指标,还是在资本逃离京城,金行失去每年最大的进项的情况下,由此引发的连锁反应可想而知。
这是硬通货时代,金子、铜、布帛作为货币,货币存量是非常稳的,不存在短时间内靠通货膨胀稳定市场的条件。
贵族们惯常用的方式是层层搜刮。
金融行当的最底层是各封地的小钱庄,小钱庄要是被搜刮得狠了,要么反抗朝廷,要么承受资金缺短的风险,一旦资金链断裂,必然引发雪崩。
京城即将出现粮荒已是可见的,如果各封地的钱庄倒闭,公侯们赔穿家底,会没有钱财对朝廷进贡,又或者是储户倒霉。通常来说,在各封地能有钱存到钱庄的人家,跟当地公侯们都是一窝的。
这些对裴三郎没什么影响,他在京城的产业都卖完了,只剩下这座传给后世子孙的长公主府邸没卖。南疆和边林囤积了很多粮食布帛,金子铜钱也是不缺的,且那边没开钱庄,都是现钱交易,没有泡沫,也没有谁去压榨抽血。
裴三郎考虑到现在天子宝座上坐的还是老丈人,便跟羽青鸾通了个气。
羽青鸾说,“飞凤这是既想要金行,又想插手南疆,父皇动了真怒。”
裴三郎:“……”老丈人有点狠,发起怒来连自己都砍。他悄声对羽青鸾说:“你弟弟左边脑袋是水,右边脑袋是面粉。”
羽青鸾问:“什么意思?”
裴三郎说:“水加面粉,搅拌几下就变成了浆糊。”
羽青鸾:“……”
驸马要上天 第143节
裴三郎还在看热闹呢,一把火又烧到他的头上,有人弹劾他当着神炭司司掌,不当差不坐衙不作为,请求罢免他。
裴三郎:“……”
神凤山是天子家的祖坟,再大的矿也有挖空的时候,况且,挖煤是很容易挖出事故的。
他们悠着点开采安全的露天煤,够司马府冶铜炼金用就够了。算好司马府的开销,控制好产量,监督好不让他们胡滥开采,每个月盘个账就算完的事,要坐毛线的班呀。这又不是工业时代那么需要大量用煤。
可这些没法拿到明面上说,偏偏太子还提议让他到朝堂上去说清楚。
去就去呗。
这是他生平第一次上大朝会,也是头一次见到他老婆坐在前朝正殿上的样子。
她的气质沉稳内敛,但威势极盛,坐在那里哪怕一言不发,也把太子的存在感压了下去。
朝臣们跟她说话都是小心翼翼的,每句话、每个字都是仔细斟酌了再说。
上次弹劾参奏他的人浑身不由自主地缩起来绷得紧紧的,还有点悄悄发抖。
太子见大家都怕他皇姐不敢再说话,清清嗓子,摆出一副既然有人弹劾了,本宫不好不过问的态度,请姐夫解释澄清一下。
朝堂之上,裴三郎不能实话实说:我怕挖到你家祖坟,想给你家后世子孙多留几代煤。
那些煤留下来是给太子的后世子孙,又不是给他,太子都不操心,他操毛线心。
太子迫不及待想赶人,他走就是了。
裴三郎取出神炭司司掌的官印,双手呈上,说:“我闲散惯了,志不在朝堂,难当司掌大任,自愿请辞。”毕竟天子的祖坟在那,他还是提了句,“挖煤,露天煤可采,开采地下煤时,请务必慎重。安全管治条例,千万要贯彻实施到底,绝不能含糊。”瓦斯爆炸可不是开玩笑的,真能把你家祖坟炸塌。
太子没接话,默默地坐在那。
天子说道:“神炭居于神凤山山底,断不容有失,必得寻妥当可靠之人。”
太子说:“父皇,儿臣觉得,当众羽姓宗亲中寻找,方为妥当。”裴曦,毕竟是外姓人。
天子看向太子,说:“太子,人选你定吧。神凤山关乎祖庙安危,若是出现差错,危及祖庙,你自己到祖宗面前自刎谢罪。”他说完,叫来义公刻诏拟诏,由太子主持与天家嫡出宗室商定由谁掌管神炭司司掌之职。他下达了诏书,令太礼府收了裴曦的神炭司司掌官印,起身,走人。
羽青鸾从始至终未发一言,从天子大位下手边的坐位起身,步下陛阶,拉着裴曦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刚到府里,宫中匆匆来人,告诉她,皇后病倒了。
羽青鸾很是诧异,清早她还在母后宫里请过安,怎么可能会突然病倒。
宫人告诉她,是皇后听说太子夺了裴曦的神炭司司掌之位,召见太子,之后母子二人吵了起来,皇后急怒攻心,当场倒下了。
羽青鸾连鸾驾都没坐,与裴曦打马飞奔进宫,直奔天凰宫。
皇后昏迷不醒,连药都喂不进去。
这个世界,连银子都没有,就更别提中医用的银针了,医匠除了缝伤口就是会用点中草药。
皇后的这种情况很像是情绪激动之下突发脑溢血或者是中风。这在上辈子的世界都很危险。
当天夜里,皇后就走了。
天子和羽青鸾守在皇后睡榻边,太子跪在床尾。
天子握着皇后的手,只觉越来越凉,怎么捂都捂不暖,他再摸皇后的鼻息和脉膊,已经没有了。
天子又捂了好一会儿,还是没有捂暖,他慢慢地把皇后的手放在被子里,轻声说:“发丧吧。”
羽青鸾见到她父皇在流泪就预感不妙,在心里对自己说是父皇忧心,一句发丧彻底打消她心头那点渺茫的念头,脑子嗡地一声,热血上头,起身直奔剑架,拔出剑架上的天子剑就朝羽飞凤扑过去。
羽飞凤见状,吓得仓皇起身,扭头就朝殿外跑。
裴三郎扑上去紧紧地抱住羽青鸾的腰。
羽青鸾挣不开,眼看羽飞凤要逃出门,她对着羽飞凤将手里的天子剑投掷过去。
天子身边的一个宫侍上前,从半空中将天子剑打落在地,他捡起剑,双手捧着,跪呈到天子身前。
羽飞凤逃出门,跑得没影了。
天子盯着门口的眼神透着恨极的狠毒,他握住剑柄的手都因为过于用力而关节咔嚓作响。
他过了好几息时间,才压住心中翻涌的情绪,把天子剑还剑回鞘,放回剑架上,对羽青鸾说:“青鸾,你母后得要人为她守灵治丧。”他说罢,又下了道诏书,“太子大逆不孝,气死皇后,罚其禁足半年,无诏不得出飞凤宫,若敢踏出半步,当场诛杀!”
第183章
皇后死讯震惊京城。
皇后病重多年, 如果她是病逝的,每个人都不会意外。
可现在满京城的人都知道皇后的身体在青鸾长公主府养得很好, 太子大婚当日盛装出席, 连拐杖都不用,在大殿一直坐到太子完婚, 其间还把青鸾长公主的嫡长女抱在膝盖上逗了好久,那气色不是一般的好。
可突然间,皇后被太子气死了。
大朝会上发生的事, 大家可是有目共睹的, 天子已经对太子已经毫不留情面, 但凡天子只要再有一个嫡子, 太子只怕已经性命不保。
在京城的公侯贵族朝臣们全部进宫,举行国丧。
太卜司的官员连夜入宫, 给皇后梳妆打扮, 挪入凤棺,之后抬到正殿, 在正殿设起了灵堂。
太子不在, 孝子孝女席上跪坐的是青鸾长公主夫妇。
羽青鸾的嫡长女也抱来了, 由裴曦抱着。
小娃儿看到祖祖在,祖母没在,到处找,找不到就喊:“祖……祖……”刚开始学说话, 吐字很不清楚, 但家里人还是分得清的。
天子当场老泪纵横。
羽青鸾的神情无悲无喜, 仿佛麻木,在那按照礼仪章程操办着丧事。
裴三郎又要带孩子,又要照顾突然间没了妈的羽青鸾,作为入赘的女婿在这时候当亲儿子用,也是一团忙乱,胡子长出来都没时间刮,也刮不了。头发乱了,不能梳也不能洗。
太子被禁足,大家都知道,可太子妃和太子的后宫一个都没出现,连后宫的天子妃嫔们都来了,这让大家议论纷纷。
公侯贵族们白天入宫叩拜皇后参加国丧,回府后则是讨论太子。
天子已到明正言顺废除太子的时候,大家都在讨论废了太子,四位庶皇子中哪位更有可能立为储君。
太子系亲信们,每天都活在心惊胆战中,唯恐遭到天子清算,抄家灭族只在顷刻间。
维护礼法的公侯们在暗中盘算思量。太子确实荒唐,气死嫡亲生母,大逆不道,废他理所应当然。可如果任由天子废掉嫡出太子,过继庶皇子立为太子,连续两代庶皇子继位,长此下去,必然会抬高庶出地位,打压嫡系,例如瑞临长公主。一个庶出公主,竟然封了长公主!他们如果在这时候护下太子,将来太子继位,其身不正,自然势微,且京城衰败已然可见,他们又能趁机壮大封地。
七天丧礼办完,皇后灵柩出京葬入神凤山祖庙承泰天子陵,一同葬进去的,还有皇后的三位嫡子。
送走皇后,天子像没了半条命,连背都佝偻了,老态尽显。
羽青鸾担心她父皇,陪着他回宫,之后父女俩一齐整理了皇后的遗物。
按照礼法,皇后的遗物由其嫡女继承,若无嫡女才轮到嫡子。
天子把天凰宫里的一切都给了羽青鸾。
他的一些旧物,也都给了羽青鸾。他骑过的马鞍,用过的马鞭,戴过的玉佩,用过的玉带,扳指、弓箭、佩刀、佩剑等一堆物什,零零总总的,装有十几箱。他对羽青鸾说:“都带去南疆,留个念想。”他的手抚过面前的一口口箱子,似在缅怀也似感慨。
他的手掌重重地在其中的一口上用力地拍了拍,对羽青鸾说:“南疆太远,消息一去一回,九个多月过去了,待朕百年之后,不必奔丧,搭个祭台,遥祭一场便罢。”
羽青鸾跪在天子面前,头抵在地上,喉间哽塞,说不出话。
天子对羽青鸾说,“去见见他,此一别,相见无期。”
羽青鸾又叩了一记响头,哽咽着唤道:“父皇。”她必须走了,不走会死。可母后没了,她再走了,父皇便成孤家寡人了。
天子俯身,把羽青鸾扶起来,说:“我和你母后唯一放不下的就是你,你安好,我们便能安心。”这京城是个烂泥潭,纵然是天神来了,都得陷在这里,走得远远的,才能抽身出去,挣一条生路。
羽青鸾从天凤宫出来,径直去了飞凤宫。
羽飞凤坐在殿中,见到她便是一哆嗦,强自镇定,说:“本宫还是太子,羽青鸾,你……你若敢杀我,裴曦和你女儿都活不了。”
羽青鸾冷眼看着他,说:“羽飞凤,你害死了我娘。”
一句我娘刺到羽飞凤,他叫道:“那也是我娘,那也是我的母后。凭什么她只是你的娘,凭什么父皇母后都偏心向着你,凭什么她对庶子都比对我好!她连对裴曦都比对我好,她把裴曦当亲儿子一样疼,她看我的眼神,冷冰冰的像看尸体。”
羽青鸾说:“因为你选择走的那条路让她和父皇半生努力付之东流,因为你扶植的那些人逼迫了他们半生,因为那些人让父皇和母后被困在京城这牢笼里,过得犹如斗兽场里的野兽。因为他们死了三个儿子,大哥只活了三天!因为你选择置我于死地,一点生路都没给我留。她待裴曦如亲子,那是因为裴曦待她如亲娘,而你,杀我母后!”她冷眼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羽飞凤,你必将死无葬身之地。神凤山上,不会有属于你的陵墓。”
羽飞凤用力地吸了吸气,目不转睛地盯着转身欲离开的羽青鸾,问:“你要就封了吗?”
羽青鸾说:“对。”
羽飞凤又问:“父皇会杀我吗?”
羽青鸾缓缓地说出句,“父皇不会杀你。”你会死在自己手里。
她迈出飞凤宫,头也不回地走了。
飞凤宫的宫门关闭。
羽飞凤坐在殿中,反复地想着他皇姐的话,想着他母后以前跟他说的话,再看着这连宫侍和宫女都撤光只剩下门口有亲随军把守的宫殿,突然间觉得自己也像斗兽。
他不明白,他不这么做,还能怎么做?让他一辈子活在他皇姐的羽翼和权势下当傀儡天子吗?
皇后安葬后,京城的公侯们没等到天子废太子的诏书,等来的是羽青鸾和裴曦就封的诏书。诏书上同时写明,待他归天之后,羽青鸾在封地设祭遥拜即可,不必回京。
门郎将孙大才率领五千亲随军护送他们。
这诏书比废太子的诏书更可怕。
如果不是因为国丧,亲随军封锁了京城,吕公和柏公只怕已经坐不住要跑路了。
他们没想到,一个神炭司司掌的位置,会引起这么大的变动。
神炭是在祖庙下挖出来的,是他们老羽家的东西,凭什么让一个外姓人把持?他们拿回来,谁都没有话说。可谁能想到,太子会气死皇后。
如果死的是天子,太子在天子过世、羽青鸾还没离京,一杯毒酒赐死他们夫妇,万死大吉。
可偏偏,死在前头的是皇后。皇后归天,天子必保青鸾长公主,之后……清洗太子,再召一位庶皇子回京。
羽青鸾接诏之后,便与裴三郎着手搬家的事。
青鸾长公主府彻底搬空,连张纸都没留,只留下一座空荡荡的宅子,连个留守的仆人都没安排。
镇国夫人和老镇武侯裴略也向天子请辞,年纪大了,要跟着儿子去封地养老。
天子准了。
君臣一场,两个人从少年相识到如今垂暮。他没把天子卖了,天子也没负他。当年汤公府处心积虑要置他于死地以绝后患,天子那么难,仍旧保他性命、爵位,还把朝城划给了他。
富庶的地方,他一个没有任何家世的披甲人出身的穷武侯守不住。朝城穷归穷,却能让他及后代子孙安身立足。
朝城一面有卧牛山天险,其余三面是茫茫大草原。自天圣太长公主踏平草原后,只在京郊圈出片放马的牧场,其余地方数百年没有人烟,早已成为兽群出没的危险之地。数以万计的野生牛羊群,养活了动辄数百上千头草狼组成的大狼群。朝城狩猎,宁上卧牛山,绝不入草原。
驸马要上天 第144节
天子对镇国夫人和裴略说:“裴略,陆敏,我们把青鸾托付给你们了。”
镇国夫人和裴略应下。
天子抬起头看向天空,说:“当年若无父皇召我回京的那道诏书,该有多好。”平叛后,他有三千披甲人,八千战奴,也能稳居一方。他和卿卿有三子一女,现在也能像裴略这样,有成群子孙成天在院子里疯跑疯玩一起打打闹闹。
镇国夫人和裴略默默地陪天子坐到宫门落锁,这才出宫。
羽青鸾出发前一天,与裴曦带着孩子去天凤宫见天子。
羽九玄先看看祖祖,又扭头找祖母,被她娘亲放到地下后,摇晃着往天子走去,没走稳,摔在地上,又飞快地爬过去,熟门熟路地让天子抱到腿上坐着。她摸着天子的脸,发现祖祖有点不一样了,但又不明白哪里不一样,很是困惑。
羽青鸾跪在她父皇跟前,把头抵在地上,浑身控制不住地轻颤。
裴曦跪坐在羽青鸾的身旁,轻轻地抚着她的背。
大部分人家兄弟姐妹不和,大不了打几架或者是老死不相往来,帝王家的孩子往往是生死之争,为了活命,连父亲身故都不能回。
他对天子说:“我会护好青鸾,不让她被任何人欺负。我们会时常给你写信,我会努力练习画画,把青鸾和元儿还有我们在南疆的生活都画给您。我会带青鸾去看大海,他们说,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特别美。我们可以坐在海滩看曙光,看潮起潮落,在落潮后,还能去赶海,捡那些被海水冲上岸的海鲜,若是天气好,说不定还会有海市蜃楼,就是阳光把地上的山川房屋投影到天上,宛如天宫。”
天子点头,说道:“好。多看看外面的世界,代朕和皇后多看看。”
裴曦把羽青鸾捞起来,为她擦去脸上的眼泪。
羽青鸾去到天子身旁坐着。
羽九玄扑进她娘的怀里,搂紧她的脖子抱住她。
羽青鸾抱住孩子,对天子说:“贤妃她们挺好,让她们多陪陪您,儿臣替她们求个情,免了她们殉葬,让她们来儿臣封地安度晚年。掌宫之权,仍由贤妃执掌,您能少操些心。”她说完,把亲随军虎符从袖子里取出来送到天子面前。
天子的眼圈有点泛红,他揉揉酸涩的眼睛,说:“你好好经营封地。”他会尽量多活些年,给他们多争取些时间经营稳封地。
羽青鸾说:“您知道封地怎样,无需为儿臣忧心。”她顿了下,又说:“明天您别来送行,城楼上冷。”
天子应下。
羽青鸾陪天子用过膳,到要出宫的时候,又让她父皇送。
天子送他们三人到皇宫门口,他们仨坐上鸾驾,驶过长长的宫道,出了皇宫,在府卫和战奴的簇拥下越走越远。
好好的家,人,说没就没了,家,说散就散了。
…
第184章
羽青鸾和裴曦离开京城就封了。
他们把所有能带走的东西都带走了。
长公主府里的家具还留着, 太笨重,好几千里路, 带走的运输费用比在封地打造全新的还贵。
裴三郎托了霍司掌, 帮他挑了些工匠,跟着一起就封, 其中有霍司掌的儿孙们,手艺都是霍司掌教的,能让霍司掌派去的, 手艺都不差。
皇后住的院子还维持着原样, 只关严实了门窗, 留给他们的父皇。
这一年多时间里, 裴三郎把能卖的产业都卖了,要迁的作坊、奴隶管事也陆续都迁了过去, 府里能打包的东西, 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 府里的、天凰宫里的、天子给的, 拉了二百多车贵重财物, 后面还有驮队拉着粮草帐篷等行军物资。
冬天赶路,保暖工作要做足。
有亲随军同行,从亲随军大营中调了帐篷,夜里不怕冻着。
粮草吃食, 天子调了一批, 裴三郎自己掏钱从朝廷的食品加工厂买了很多, 备得足。
裴三郎把鸾驾里面铺得特别暖和,出行在外不比在京城。那些路被车队碾压得坑坑洼洼的,极为颠簸,如果在马车里放炭炉,一旦打翻,后果不堪设想,只能靠衣物毯子保暖。
羽九玄被裹成了毛绒绒的小团子,羽青鸾也是一身厚实的裘服。
小朋友觉察到母亲的情绪不佳,乖乖地坐在母亲身边,不时把自己埋进羽青鸾的怀里蹭,或者是挥着小手轻轻拍她,似在问,你怎么了?
羽青鸾把装玩具的箱子打开,拿出儿童铃铛给羽九玄让她自己玩。
铃铛是三个小铜铃串在编织的粗绳环上,羽九玄握住绳环,把铃铛舞得叮当作响。
镇国夫人和老镇武侯裴略都已经五十多岁,在这个年代算是高寿,身体还算硬郎,能走能动,但体格早不如年轻时候。他们这一去便是打算跟着裴三郎在南疆养老了。
裴昶把镇武侯爵位传给儿子裴贞,带着老婆小妾、除长子以外的儿女们跟自家父母、三弟一起去南疆。
朝城那地方,小,偏僻,只有一条通鲁城的路,在到鲁城前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他们如果留在朝城,最多守成,挣不出第二个爵位来,与其一家孩子窝在那巴掌大点的地方争个头破血流,不如学当年老三出去闯荡自己挣下一副家业。
天子皇后对他家有恩义,三郎挣出前途了不忘拉扯自家兄弟,裴昶心里都记着。
三郎和青鸾长公主就封南疆,正是需要帮衬的时候,他今年三十八,还能打拼些年,他的儿女们也逐渐成人,能顶些事了。况且,他的儿女们去到南疆跟着三郎,仅从前途上来讲,都比留在朝城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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