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骨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谢榭榭
这实在太荒唐,荒唐到他还以为自己一时错觉,于是他不由再窥去打量,可是还没来得及确实什么却猝不及防对上天子目光,居高临下淡淡那么一视,他当即吓飞了魂,赶紧胡乱言语装起酒疯。
当日,他借酒装疯逃过一劫,可是当时陛下踩着他对他说的那些话他听的清楚,那是警告,警告他出了淮王府的门就必须这个秘密烂在了肚子里。
联系到天子与淮王的关系,再联系到宁族,这么细一想……胡莫曰不由错愕,脚下连退几步,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看着眼前的天子。
怎可……
怎么如此违理!
胡莫曰迫切地希望不是自己心里想的这样,他还希冀着谁能狠狠驳回他脑海中这个恐怖的想法,于是他重新迈步上前,可还没来得及等他问什么,就见天子凌凌一双目看着他。
“陛下……”
相钰当然知道胡莫曰要说什么。于是,他开了金口,寥寥几字当场骇得胡莫曰半个字都说不出来:“因宁族是淮王的血亲,而朕是天子,你懂了吗?”
推门。
满天风雪,寒风迎面,厉的如同一把利刀割在胡莫曰的脸上,胡莫曰抬脚出来时还被门槛障的一个踉跄,幸好旁边的阮安手快扶了他一把。
胡莫曰双目迷茫,看了一眼阮安,虚虚道了一声“多谢”。
阮安见胡莫曰脸色不好,又看着天寒地冻,本来想遣个宫人送他一程,没想他还没开口胡莫曰已经抬脚走了。
雪下的太大,呼嚎交错,满天乱雪仿佛要将前方那副行在雪中的踉跄身躯吞没。
……
“吱呀。”
相钰从里面走了出来,阮安见了赶紧吩咐人拿顶大氅来为他披上。
身后暗卫跪在相钰脚边,他抬头看了一眼前方,忧心忡忡:“陛下放心?这么大的事情当真可……”
“想立身朝堂,稳占金銮殿上一席之位他便会去想怎样才算得一个聪明人。”相钰目光放远,凝视前方,“他的确是个治国之材,只不过漩涡之中人心如刀,为朕所用的前提是他得有命站上金銮殿。”
刚刚御书房中,相钰之所以没让胡莫曰在那一刻永永远远闭嘴是因为他认为胡莫曰究其到底还是个聪明。
聪明人,自然知道该与不该。
一场大火将整个宁宅变成一片焦土废墟。
大冬天,鹅毛大的白雪也压不下宁宅里大火后的闷燥余温,灰枯的焚灰到处漂浮,飞雪落进这座宅邸沾上火灰一层层沉沉降下,凄惨非常。
宁族无一人生还,丧礼是淮王府撑起来的,淮王府的人把宁宅简单修整了一下,然后门前挂缟、扬白、起丧。看着一口口肃穆的棺材抬进宁宅大门时,纵是不相干的路人都不心酸掩面。
记得三年前,宁族从发配地回到长陵城时,城门楼文武百官迎接,当时天子甚至在宁族的府邸前等着回归的宁族,当时风光,宁族进府前,天子亲自命人为他们扫去门前蒙了多年的灰尘。谁能料想宁族逃过了那场举国震惊的冤案,竟覆灭在一个平凡的风雪夜里,不禁扼腕叹息。
宁宅在淮王府的操持下举丧三日,而淮王爷则是拖着病身从淮王府过来亲自为宁族守灵。宁族这场大火的确是烧得太大了,听说淮王这几日不眠不休的守在灵前,王府里的下人怎能劝都没有用。
宁族抬棺下葬的那天,从宫里来了一封圣旨,宫里的总管太监、侍奉在御前的阮安大公公亲自出宫来宁族宣旨。
阮安就在立在宁宅的匾额之下,宣旨时,整整一条街市的百姓悉数跪下听。
天子字笔苍劲,三尺玉轴细数宁族从大越开国至今的累累功绩,宁族一门陪先祖皇帝出生入死开创大越江山,世世代代勤恳效忠,清白立世,曾辅佐大越五代明君,为大越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此等不世之功当功表青史。
“今,宁氏一门蒙此大难,朕心大悲,为表忠良,特与追封宁氏一门为永忠候!”
阮安声音洪亮,掷地有声,底下所有的人都听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为臣一世,最大的奢求不过就是辅佐明君封侯为相,死后能在青史上留下流芳百世的一笔,而今天这封圣旨给了宁氏一门无上的殊荣,随后连史官也会尽赞誉之词来书写这位永忠一族风风雨雨的兴衰历程。
天雪地寒凉,相容体弱,阮安不敢让相容久跪,念完便将圣旨送到相容面前请他。
圣旨当前,可是淮王跪在冰冷的地面上久久不伸手接旨,不过也情有可原,今日是起棺下葬的日子,想是淮王还沉浸在悲思中难以自拔,痛失了神去。
奴仆忍不住拉了拉相容的衣角,相容这才回了魂,抬起头,一张苍白病弱面孔,连连几日跪在宁族祠堂,他把自己仅剩的气血悉数熬尽,若不是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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舌下压的那几片参相容根本撑不过来。
此刻,相容没说话,未动声色,他跪在地上望着阮安手里的三尺玉轴,圣旨已递到眼前,他的手却迟迟没有动作。
阮安以为相容又怔了神去,四周的人都跪着不敢抬头,阮安轻声提醒了他:“王爷,接旨了。”
颤了颤嘴皮,他想说什么,却又如鲠在喉,思绪翻涌,他明明倾力想把什么狂挽回来,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连一根手指头都没力气动……
俗人呐,没有一副铜墙铁壁,没有赤足行于刀刃之上,不堪重负,痛入骨髓。
说到底还是无助单薄的一介凡人,只要是凡人,逃不过这人世,逆不了这最老旧的世俗束缚,避不开这许多的无奈,逆不了这弄人的造化玩笑。
“谢陛下隆恩。”
自宁族出殡下葬,丧事办完后淮王府对外称淮王需静心修养一段时间,修养期间不便见客。消息放出去后,仆人在王府外边挂上了一块闭门谢客的牌子,随后就把淮王府的大门关上了。
淮王府谢客,外面想要看望拜访的人无论是谁统统被婉拒了回去。一日,两日,三日……整整半个月过去,没人看见相容迈出淮王府一步。
长陵城的风雪未歇一刻,雪满长陵道,压下来的漫天大雪把烧的黑焦残壁压垮,到了夜里风刮过门窗时犹如鬼怪哭嚎,今年这场雪的势头实在是太猛烈,狂肆的雪誓要将整个长陵城搅的天翻地覆。
淮王府的这扇大门再开已是半月之后。胡莫曰将要启程离开长陵城,临行前特来向相容告别。
淮王府的大门数日未能开一开,门檐上堆了好多雪渣子,随着大门沉沉一声打开,门顶上雪稀里哗啦碎在门槛前的地上。
影卫回到御书房复命,推门进去,只见天子正提笔站在御案前,御前太监阮安正在御案一旁替天子磨墨,走近了才看见天子正在提笔作画。
影卫进来跪在案下,相钰正提笔行墨,专心纸上一撇一勾间,连头也没抬:“走了?”
影卫垂首恭敬回道:“回陛下,走了。遵从陛下命令,影卫会一直在暗中护送胡大人直至抵达。”
“嗯。”
阮安不禁问道:“胡大人当真当得起此等重任?”
“朕既完吞下整个乌奴,南境一战必定长久,将来战需供给不能走长线只能就近,南方七城将来势必成为战时最重要的后备力量,这几年下落南方的富裕之策就是为了此刻做准备。前方战起时,后备最忌讳的就是徇私腐化,朕需要一个忠心刚正的人替朕和大军坚守住后方。”
说罢,搁下笔,阮安两手捧着起画,交由守在外室的小太监送去烘墨,同时一并遣了所有的宫人退出御书房。
影卫双手奉上一物:“这是胡大人交由属下让属下呈上给陛下的。”
相钰看了一眼影卫手上的锦囊,旁边的阮安会意,立马走过去取来给相钰。
锦囊打开,从里面抽出一角灰扑扑的牛皮,还有一枚棋子。
相容常请胡莫曰来府上下棋,一来二去胡莫曰与相容在棋盘上成了知己好友。
阮安看见锦囊里的东西,再往瞧了一眼天子的神色后在旁添上一句:“想来胡大人是位念恩的人,伤王爷心的事他也是不忍心的。”
“他向来心善,有不顾及辜负他的,自然也会有念着他心善的。”
相容堂堂淮王爷,淮王府大门一敞,多得是上赶着来陪相容下棋的人,不缺胡莫曰一个。为什么偏偏是他,这些胡莫曰心里一直很清楚,而相钰也料定胡莫曰不会忘记相容对他的恩情。
当年废太子监朝当政,朝堂上大半都是废太子的人,这这位探花郎虽然满腹才华,但是他不会阿谀奉承、不会说漂亮话、更不会把大箱大箱金银送进东宫。
胡莫曰被废太子搁到朝廷的角落后,笑贫不笑娼放在哪个世道都一样,胡莫曰仕途无光,家徒四壁,买醉买的袖中空空一枚铜钱都拿的艰难,在最落魄狼狈的时候,连大字不识一个的屠夫都能来踩一脚,这时候是相容拉了他一把,与他结交将他纳入淮王府的庇佑下。
火星扬起,牛皮落入碳火中,边缘卷曲,牛皮毛边迅速烧黑,碳火把牛皮上乌奴的印鉴和宁怀禹烧的焦黑,最终它都会变成一把灰尘。
就像宁族那场大火一样,万般情衷尽数被那场惨绝人寰的大火掩埋,一切了无痕迹。
阮安看着焚烧的牛皮,不知当说什么。
人说伴君如伴虎,但是见过无数个帝王的夜晚,烛火绰绰伏在堆满的御案前,笔尖的朱批尽是天子熬出的心血,国泰民安这四个字谈何容易,更枉论眼前这位天子有更大的野心。
但是这桩事事关天下,就不怕吗……就不怕哪怕将来成就大业,东窗事发将万数心血毁于一旦吗?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史书里载的是如何不屑鄙夷文字。
“白太医那边怎么说的?”
自宁族大葬后相容就一直没出过府,大门紧闭,听说是连虞衡都给回绝了,虽然说相容说想静一静心,但是相钰不放心他,派了阮安去淮王府要把相容接进宫照顾,但是被佟公公给回了。
“王爷现下好多了,只不过现在想抄几则佛经供于佛案前,抄经需诚心虔意不好打扰,王爷对亡人的这份心意愿陛下体谅一二,愿陛下体谅一二。”
当时佟公公说这番话时阮安观察佟公公神色,并没有发现任何破绽,于是便把话回到相钰这里,相容的这个缘由奈是相钰也不能强把人拽进宫,不过后来听见说白太医有日日去淮王府给相容诊脉后相钰放心了许多。
阮安八面玲珑,早派人去白太医那头旁敲侧击的打听:“白太医说冬日寒冷身子骨虚了些,再加上宁族刚刚大丧,淮王殿下难伤心,除了夜里睡不安稳,神差点其余一切安好。”
郁结成疾,相容总这样闷着不是个办法,于是相钰下问暗卫:“小十四何时回长陵?”
“约莫五六日内就能抵达长陵城。”
“快马加鞭,大年夜前把人带回来。”
“是。”说到这件事,影卫忽然想起来,举棋不定不知当不当说。相钰发觉暗卫的犹豫,问:“何事?”
“和十四王爷一同被绑走的还有白太医的幺女,路上白姑娘受惊,迷了神智,属下……属下听见白姑娘嘴里一直在喊淮王殿下的名字。”影卫顿了顿,而后道,“属下听闻白姑娘从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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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马加鞭,昼夜不歇赶路,马车辘辘一路从雪地里颠过,终于赶在小年前日回来了。
快到长陵城城门的,车夫加快了速度。
坐在在白清瑾马车外的护卫转身对马车里头说:“白姑娘,我们已经快到长陵了,您的家人都在城门下等着您,您一路受惊,等回到长陵就没事了。”
“……嗯。”马车里白清瑾应得很小声,胆子很小,瑟缩地蜷缩在在马车一角,她忍不住问,“那王爷会在吗?”
护卫顿了一下,只说,“今日小十四王爷回京,听说淮王殿下会亲自来城外迎接。”
“好,……王爷来就好。”马车中,白清瑾紧紧握住悬在脖子上的玉佩。
马车外一路护送的护卫叹息,一路上白清瑾都这样畏畏缩缩抱着膝盖的躲在马车里,生人靠近白清瑾吓的直发抖,夜里做梦也被魇的颤抖尖叫。中途停在驿站请大夫来看过,大夫诊断后说这是受惊过度,犯癔了。
护卫写了一份书信告知白家白清瑾的情况,最后也是从白家的回信中他们才知道白清瑾幼时就曾被人掳走过。被仇人掳掠哪有什么好日子过,八九岁的年纪,每日瑟瑟发抖躲在墙角,只要白天乞来的银两不够酒钱就逃不过一场泄愤的鞭打。
好在,好在偶然一次机会,白清瑾遇见心善的人帮她回到白家。好不容易回到家中,却未想这次突遭此祸,幼年那段惨痛的记忆一下子被重新勾出来,白清瑾这才犯癔。
越近城门,越有人声,终于这些嘈杂市井的声音近在耳边,只听前边的几匹马马儿嘶鸣一声,随后行在雪中的车轮“吱呀”一声停住。
一路颠簸摇晃,车驾终于抵达长陵城门下。
马车一停,白清瑾就知道应该到了城门下,底下的手忍不住地一再揉紧衣袖。
几番紧张,但是她根本压抑不住内心想见他的冲动,就在白清瑾迈脚要走出去的时候,旁边的车帘就被人拉了开来,是一路跟着她的护卫,
白清瑾往外面张望:“是王爷来了吗?”
“白姑娘,王爷还没过来。”
听见护卫的回答,白清瑾不由露出些许失望的神色。
护卫看见白清瑾的表情也当作没看到,继续说:“白姑娘放心,令尊令堂接您来了,只不过十四王爷回京现在文武百官都在城门下,所以委屈您暂且待在马车里。” 护卫交代完后便落下了车帘,马车里的白清瑾只能重新坐回。
城墙十仞,城门空旷,马车外面的风很大,外面似乎站了很多的人,可是车帘与马车的缝隙太小看不见更多,她忍不住伸手把车帘撩起来一点点,寒风夹杂着冰雪接着缝隙吹进来,冷的白清瑾直打抖。
好大的雪,白茫茫一片,望过去,前头的马车在护卫的拥簇下走下来一个小人,是很小,逾十不过二三而已,脸庞还稚嫩,不过还是个孩子,身量小的都挡不住风,小小一步迈下马车踉跄不稳往前扑了好几步,马车里的白清瑾都差点呼叫出身,
小小一个,腿都不见得多长,在风中歪歪栽栽好几步,最后才堪堪站稳,他抬起头来,看到城墙才晓得自己是回来了。
小十四的母妃皇太妃不能出宫,于是派了一直服侍在自己左右的老宫人来接,老宫人看见小十四呆呆站在这狂风暴雨里,也不动,赶忙拿了狐裘给小主人披上。
老宫人给小主人拢衣,生怕半丝风吹冻了他,她看着小十四长大,小主人活泼调皮,是先皇十四位皇子里最小的一位,加上又得兄长宠爱,是以活泼娇贵的很,从前和兄长府里的小郡主,自己那小两三岁的小侄女都能置上气,文华殿的夫子轻轻打几下手心去淮王府上亮亮手心从兄长那儿讨几分可怜。
老宫人眼眶湿热,忙低头给小十四整理,小十四听见酸鼻子的声音,他知道老姑姑在哭,但他自己却没说话,抿着嘴,更未哭诉一声连日来自己多委屈,这反让老姑姑更加担心。
“走吧。”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小十四的声嗓都变了一般,稚嫩的声音发号施令竟不觉得有多违和,小十四在一旁护卫的带领下踏过风雪往前走去。
寒冬腊月,不惧寒冷,看见小十四被人拥簇向这边走来,早早等待在城门下的文武百官奇奇扬声,下跪。
“臣等恭迎十四王爷回京。”
还未开牙建府,身居宫中,宫人行走都是唤“小十四王爷”,那是他不服气,十四就十四,殿下就殿下,为什么偏偏要加个小字,一点都不威风,于是他勒令宫里的全部把小字给去了。从此宫人得令,喜笑颜开喊他十四王爷,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是觉得差了点什么,却不知道到底差了什么。
直至现在,站在立于金銮殿匡扶社稷的文武百官面前,承受这重重一跪,小十四方才晓得这声十四王爷到底有多重。
一夜长大,不过如此。
“十四王爷,陛下也来了。”旁边的护卫在他旁边道,因是秘密出行,面前的文武百官也不知道御驾亲临,所以说的很小声。
只不过影卫才说还没告知相钰的位置,小十四就已经抬起头来,就像是有感应一般,目光透过风雪一路仰上,太高了,这是小十四小小身躯必须努力仰着头垫着脚才堪堪看一眼的高度。
城楼上,旁边的大太监阮安撑一柄伞侍在一人身侧,而那人正望着他,远远一望,望之俨然这便是天子。
天子,四下有社稷万民,肩上担山河之重。
城楼上,相钰站在城楼上,方回落在小十四身上的目光,旁边的阮安小心撑着伞,见此,也道:“经此一练,十四王爷大不一样,想必今后文华殿的太傅能舒心许多。”
只听相钰说:“文华殿的太傅可不敢捧来一方玉玺让他掂一掂到底有多重,这天下还是得亲自去捧才能知道。”
“老师认为呢?”
闻言,从后头走出一个人,正是虞衡。
此刻文武百官正在城楼下迎接,但是虞相并不队列里头,自然底下的人也不知道陛下来了。
虞衡走上前来,与天子立于高处,远视前方,拨开纷乱的大雪就是大越无边无际的国土,目光久凝,才道:“自我大越开国起边境乌奴便一直是我心腹大患,大臣们各执一词分立金銮殿两侧争论不休,边境问题延续百年至今不得解决,当年大越不起兵戈是因为根基不稳恐伤国本。但是今时不同往日,乌奴不除,殃及后世。”
相钰负手,俯视下面的文武百官:“这些年,金銮殿的这些大臣们这些年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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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过得太安生了些,忘了为人臣子匡扶国家万万不可在太平里失了忧患之心。”
说到这儿,虞衡撩开衣摆跪于相钰面前,躬身向相钰请罪:“虞衡为群臣之首,未起表率,实在罪该万死。”
小十四被掳,是一场意外,但是同时也是金銮殿上的一计谋权。堂堂王爷竟在眼皮底下被敌国掳走当人质,传到哪里去都是天大的笑话,这次是相钰借了乌奴一巴掌,他要激怒边境大军,但是更重要的是他要把这个巴掌响亮打在了金銮殿大臣们的脸上,时时警醒他们。
这个巴掌打的很响亮,若说之前众臣还有犹疑,举棋不定,那么今日亲眼见到从边境回来的小十四,满朝上下必然对乌奴愤恨难消,满朝一心讨伐乌奴势在必得。
相钰让虞衡后,阮安望着下面,提醒道:“陛下,人来了。”
虞衡闻声望过去,只见下头一辆马车压雪行来,那是淮王府的马车。
马车停闻,驾车的那个年轻奴仆跳下马车,然后小心车帘撩起把里面的人扶了出来。厚厚的斗篷披在相容肩上,兜帽遮住他的脸,风雪之中看不清他的面容,但是虞衡仍然能察觉相容的羸弱之态,好似一顶斗篷压在他单薄肩上都是负累。
说起相容,就不得不提宁族那件事,在这件事上虞衡有太多不解的疑惑,他始终没弄清楚宁族那场大火到底怎么回事,天灾还是人祸?为什么偏偏在她找过相容后那场火就烧起来了,若说是一场人祸,他已派人去烧毁过的宁族查探过,现场没有找到任何线索,就像是一场真正的火灾,如果说……
不,那是决计不可能的事情!相容在他席下读书长大的,他深知相容的天性,相容他绝对做不到。
就在虞衡深思之际,忽然听到城楼下穿来几道呼喊,听到耳边不由转头去看,虞衡第一反应就是望十四那儿去看,但是护卫守在他旁边没有半点差池,倒是后边不知怎地围了一圈些人。
虞衡正想看看是怎么了,还没等看清楚那儿已经乱起来了,远远地就看见一个女子用力推开旁边的人跑了出去,后边被推开的妇人神情担忧不已,可是嘴里急声呼喊,可前面冲出去的那人好似听不到似的,头也不回。
大雪中,女子连件披风都没有,奔跑中,衣裙被风吹的烈烈,直直冲着一个方向去,好像是要找谁,虞衡不由顺着女子的方向望去,那是……
随后,旁边的阮安也发出声音:“淮王殿下?”
文武百官就在前头,注意力都被那处的动静引了过去,纷纷侧目想一探究竟。
女子竟然跑到了淮王殿下那儿去,淮王殿下身份是何等尊重,护卫一下子就把那女子拦住了,刀剑在前,可是她紧紧盯着前方的相容,脚下也一步不停。
文武百官都注意到了淮王那儿的动静,纷纷侧目,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众目睽睽,目明耳清,只见白清瑾泪如决堤之水,声音哽咽着对淮王殿下说:“你一定回来的,我知道……你一定回来的,那天我握着玉佩一直在淮王府门口等你,你知不知道我一直在等你。”
城楼这个高地上,虽然与下边虽然有距离听不大真切,但是零零散散字眼入耳也能拼出个缘由,听来连虞衡也是大惊。
虞衡下意识望相钰,只不过还未看清,忽然卷起一阵狂风,大的把地上的雪都刮了起来,阮安手里的伞被风压的东倒西歪,虞衡不得不抬袖挡雪。
风停之时,虞衡放下手臂,就听下面一片哗然嘈杂,等他匆匆望过去时,竟不知是风大,还是何故,那女子竟然身已入了相容怀中。
“只有你不嫌我衣衫褴褛,不嫌满身脏垢,帮我把地上的铜板捡起来,我记得……我都记得。”
白清瑾身上单薄,瑟瑟发抖,死死抓住相容不肯放手:“这次他们又来抓我了,我……我看见了他们腰上别的鞭子,我害怕极了,但是……我知道你一定会来,有你在我便不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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