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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圣公主传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老实头儿的春天

    众人又演完一遍,却又被要求在原地保持姿势不变。来来去去总有一个多时辰,四皇子总算完成最后一笔。诸人又说了些相互恭维的闲话,酉时末方才散去。

    这时天已向晚,天际升上来大片艳丽的云霞,四皇子望着十丈外抱琴挟枰、相携而去的两人,瞟了一眼不远处缠着李绸说话的妹妹,肃然道:“此女非是凡胎俗像,你我当小心提防。”

    九皇子抱臂挑眉,心中不以为然:“她不过有些异才,算不得什么。便真非凡胎俗又如何,转眼便要与这世上最俗不可耐的人为伍,再是不俗终敌不过‘可怜’二字。”

    九皇子笑得幸灾乐祸。其实他未尝不惊异七女在诗文音律方面的天赋之才,若身为男子天生便受名士的追捧。

    可惜她身为女子,与世家子弟择妇的标准相去甚远——面貌丑恶,体态无福,幼失训教,性成孤逆——考虑到各方面因素,便是寒门之女也不像她这样难嫁。

    而望月与沈汨一行,倒是心照不宣,不提他事,只说些音乐上的心得。分道时,倒也各自欢喜。

    望月见晚霞华灿似锦,又在余音堂着实得了些趣味,可说是心旷神怡也不为过,便想着去昭明宫里坐坐。周嬷嬷面上有些犹疑忐忑之色,望月心知她的顾忌,只笑道:“不妨。”

    一般人都知道,皇后与沈贵妃系中表近亲,却许多年貌合神离,暗里心惊果然一入宫门深似海,举目从此无姊妹。

    多年在内宫摸爬滚打的周嬷嬷,怕是知道些皇后与沈氏反目的内情。

    而望月呢,察言观色、揣摩他人心事,她是最拿手的。

    她有九分肯定,沈贵妃与皇后骨肉之殇大有关联。

    而她的习惯,是顺势而为,而非左右逢源。他人大抵不信,在她内心深处,皇后不仅是“靠山”“踏脚石”,她也对皇后寄予了深厚的孺慕之情。

    皇后本身的素质秉性,早让望月将她当做了可敬可爱的长辈,甚至是一位“母亲”。

    仅凭沈贵妃子女的“举手之劳”,欲使她转变心意是不可能的。

    但是,她若与皇后缺少及时的沟通,有心人将谗言送到皇后耳边,她们之间的默契与情感,少不得要消减。

    有人说四皇子聪明允亮,气度宽宏,文从武济,赏罚分明……是最有望登大宝者。

    今日说起来,是望月与四皇兄首次面会,其风采气度确实令人心折,若为君王,极可能又是一位雄主。

    可望月对他的前途却不太看好。

    中州沈氏、并州王氏、江阴姜氏、濮阳张氏等望族,这些年势凌君王,族中子弟年纪轻轻,纷纷身居要职,身为强势之主的当今圣上如何能容忍

    说到底这不是什么正邪善恶之争,不过是权势利益之争。

    皇后之所以无子无宠尚能得皇帝看顾,正因为别人眼中的弱点,到了皇帝眼中恰好成了优势。而世上能保皇后者,惟陛下一人而已。

    说起来可能惹人耻笑,实际上,望月早已是皇帝的盟友。

    话说回来,唐太宗说过,吴王李恪是最像他的皇子。

    唐太宗去后,这位却只能亡于长孙无忌之手,到底势不在他,惟命而已。

    四皇子若想登上皇位,少不得要借外家之力干掉他父皇,即便夺位成功,向后也必为世家掣肘,一个不好,便要葬送祖宗基业。望月不愿见乱世,少不得要有所作为。

    而此时的保龄公主呢,在送走李少卿之后,四皇子便将她拉在一边,狠狠训诫了一顿。她心中当然不服,可平日最与她心意相通的九兄,都说她“轻浮”。

    她如何为自己的心意辩解因此少见地哭了一遭。




30.技艺
    到了四月间,朝中发生了一件大事。

    两年前,陈朝派去西炎和亲的信恩公主,三月里薨了,年仅二十一。

    这位信恩公主在皇女中行四,其母卑微。

    未被遣送西炎和亲之前,她是第五等的安圣公主,她去后,托女儿之福,其母做了有分无宠的昭容,在严淑妃手下战战兢兢地讨生活。

    这回信恩公主亡故,宫中有许多传言,有人说是信恩公主之夫,炎国左亲王将信恩活活凌虐致死,至于如何凌虐,说法又不一;也有说是左亲王爱姬恃宠而骄,直接将信恩毒死了。

    这些谣言传到罗昭容耳中,不管她信与不信,唯一的女儿死去,她再是怯弱无争,岂能无怨无恨

    宫人皆知,她在燕仪宫日夜啼哭,恨得严淑妃在这个敏感关头,直接骂她:丧德败行,咒怨本宫。

    严淑妃被皇帝反倒骂了一顿,倒也不见怎么处罚。

    信恩公主虽是贵圣公主,到底已是他邦之妇,也不是皇帝宠爱的帝姬。满朝的皇眷不是她的长辈,就是她的同辈,真愿意为她素服斋食的真是寥寥无几。

    望月对信恩之母罗昭仪的印象,不过是个神情愁苦的唯懦妇人,信恩公主更见都未曾见过。

    她感叹的是,是历朝历代和亲公主的悲惨命运。于是抄了七道经文,并一些绢帛银钱给罗昭仪送去。

    其他的她也爱莫能助。因只是点头之交,她甚至不可能冒着直接激怒严淑妃的危险,单独去燕仪宫拜望罗昭仪。

    宫中的宴饮之风,虽稍稍有些收敛,但一有机会,这些男男女女也不可能放弃享乐的。

    这一日公主办宴,请了许多重臣之女。正值信恩公主薨逝,话题间少不得涉及她。

    说笑间,一位双刀髻、身穿紫罗衫子的丰腴贵女,心有余悸地抚着胸口道:“听说,那些西炎蛮夫个个身高九尺,力大如熊,背如牛脊,手如蒲扇,脾气都凶蛮得很,一言不合就能与人打起来。他们粗鲁不文,不服中原教化,肯定是信恩殿下不像他们那里的蛮婆子,那蛮王觉得不合心意。”

    另一梳凌云髻、穿杏黄诃子、玫红色绸衫、浅黄纱帛的妩媚少女将信将疑道:“这话莫不是谣传,那西炎太子却生得风流俊美呢!”

    而保龄公主身边的沈女使却暧昧地笑道:“恐怕你在意的不是什么谣传不谣传,是要为那风流太子张目才是真的吧。”

    那玫红衫子的女子却又羞又怒,站起身作势就要揪住沈女使,两人你挠一下,我挠一下,闹做了一团。

    望月瞟一眼神游天外、恍若未闻的保龄公主,对郑阳奇怪道:“那女郎却是谁家的”眼指的,正是那玫红衫子的女子。

    果然不负望月期待,郑阳公主谈兴大发,将那女郎的底细掀了个底朝天。

    望月恍然大悟,此女之名也是如雷贯耳——她的亲姐嫁给了宗室燕郡王,早年间与八皇子、九皇子,都闹了好长时间绯闻呢。

    她本人也不遑多让,对西炎太子一见钟情,这些年一直有绯闻传出,闹得原定好的夫家也不阴不阳起来。看这个女郎的样子,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啊。

    当然,若真出来交际,在座的诸位都可与某些“传闻”联系上。

    譬如刚才引起话端的紫衫女郎,是姜氏一门的嫡支嫡脉,姜云妃是她堂姑母,沈贵妃是她姨母,而前些年闹的满城风雨的姜云妃姨夫的小姨子正是姜氏女,如今已是华将军继夫人,不过只是旁系之女,而那位姜云妃的姨父华将军,原配嫡妻正是姜云妃的嫡亲姑母。

    望月正感叹在座差不多都是“有名”之人,刚晋升为“名人”的她便被人找碴了。

    江阴公主眼珠一转,四下看了一圈,似笑非笑地道:“哎呀,今日之宴甚是清冷,保龄姐姐牵挂戍守边关的王将军,连话也干脆不说。你们又总聊些胡虏之事,让本宫说来,信恩姐姐是自己命薄,崇安姐姐与敬和妹妹不是挺好,去

    “年崇安姐姐不是还未那蛮王诞下一个王子吗再别提这些伤心恼人的事,想些法子好好玩一场才好。”

    说着别有深意的一笑,晲了一眼正微笑着,不知与沈薇说些什么的沈望月,眯了眯眼,故作神秘地笑道:“你们可知最近城中士庶争相传唱的《暮春词》调出自谁的手笔吗”

    这话其实问得多余,这词曲传出去,当事人将话讲得清楚,当时情景怎样,在座人不说一清二楚,至少大枝节上是清楚。

    真有些女郎心中好奇向往,哪敢如此托大让一位备受皇后宠爱的贵圣公主为她们献唱

    这时听得江阴公主这样说,有些不明就里的就随着知情的,向嘉善公主看过去。

    只见这位声名雀起的嘉善公主,身形单薄、面孔稚弱,袅袅娜娜坐在那里,简单地梳了个凌云髻。

    不过以锦绳扎束、小钗装点;额间开一朵粉桃花,唇上绽两瓣红菡萏,余外面上别无装点,项间露出一截红锦绳,约是挂的玉佛金锁之类。

    她身穿交领绿罗中单,外罩一件暗纹缭绫衫子,外面又穿了一件芙蓉色桃花纹半臂,腰系浅青色素纹罗裙,众人想起来,她来时还穿着一件披风的。

    这回打量得清楚,有人一转头就暗笑这嘉善既穷酸又村气,全不会装扮自己。

    也有人暗忖,不管怎样,嘉善公主惧风畏寒的毛病是落实了。

    当然,也有一两个人见这嘉善公主行止,心里给出一个“风姿特异,气韵脱俗”的评价。

    总之,众人一打量嘉善公主,多半将她归入了“丑妇”阵营,对她的评价也一下子低了很多。

    江阴公主卖完关子,笑得花枝乱颤:“正是本宫姐妹里行七的嘉善阿姊。正好她今日也在,何不请她高歌一曲,姐妹们擅管弦的为阿姊助声,一则助兴此会,二则传出去,也是一段佳话呀。”

    这话说得还真有些水平,不少人心动,都跃跃欲试,便向望月请道:“还请公主殿下成全我等仰慕之心,不弃鄙陋,曲赐教诲。”

    望月见众人拜她,连忙站起身回礼,笑道:“诸位诚心,本宫十分感戴。”

    说到这,面现哀思,“管弦歌乐之声,至真至美的境地,便是因情而至,应时而发,那日的《暮春词》本是应景抒怀之作。初夏时节已是不合,若平常日子也唱得此曲。

    “只是一想到那可怜的恩信阿姊,心中总有难以排遣的悲郁之气。勉强相就,不过白白乱了这场欢聚。请诸位娘子原宥,待来日倒可做得秋悲之音。”

    此时女子多以热烈奔放为美,诗词心肠之人大约十之二三。

    望月说这番话,同道中人当然会引为知音之言。拾名士才子牙慧、叶公好龙者,则不免觉得她有些牵强附会、装模作样了。

    众人虽口中欣然应允,不以为然的何止一个。

    江阴公主笑道:“阿姊何必说这些话来哄他们。教坊司的那些娘子里,哪回不是一见召唤,便立刻前来赴宴,便是刚死了爷娘,演到欢快曲调,她们面上的欢喜,又如何有一丝勉强

    “想来若是技艺娴熟,当是想悲则被,想乐则乐,阿姊莫不是还不曾有此功力才将她们哄开去。若如此,她们必也不嫌你,尽管放开歌喉吧。”

    众女闻言,还真有敢起哄的,江阴公主更是笑得阴阳怪气。

    望月清清淡淡地,笑看着江阴公主:“火姬,你今日言过了。心实喜而弹奏悲声,意已悲而表现欢喜,这既是伶人之善,亦是伶人之苦,更是我等之罪。

    “你可知道,教坊司中有一位伏教习,年幼入宫,善琵琶,见宠与父皇。可是教坊清苦,他时常只能得残羹冷炙,一日伏氏奏琴,突然脸白如纸,汗出如浆。

    “父皇察之,非但不输罪于他,反而自责不能体念下士之疾苦,后来父皇命人作庚寅十二册,这个小小的伏家子便是发端。吾虽不知治国之道,也知见善如不及,见不善如探汤。

    “汝虽年幼,亦是父皇血脉,哎,汝言吾不如伶人技艺娴熟,这话真是大谬,吾乃父皇母后之女,又劳诸位母妃照应,何须‘技艺娴熟’”

    若不是众女对望月多少有轻贱之心,江阴公主那番话甫一说出,她们便该请罪。可惜还有人起哄,默认江阴公主将一位贵圣公主,同教坊伎人相比,如此失策,当有后患啊。

    说完,望月对这众人无奈笑道:“诸位请见谅,本宫若然再留下来,想必江阴妹妹心里也不自在,如此便先告辞。”



31.发威
    望月刚挪动脚步,江阴公主面色青黑,眼中恨怒,几乎要咬牙切齿,偏偏要强颜欢笑,道:

    “阿姊,今日是妹妹鲁莽,请阿姊原谅妹妹年幼无知,说出这无心之语,吃妹妹一杯赔情的酒水。便将此遭揭过,姐妹也好说笑。”

    望月心中暗乐,却怜爱地看着江阴,真像是对着自家年幼无知妹妹的慈心姐姐,笑道:

    “这说的什么傻话。休说你我,就是在场的诸位娘子也都不是外人。自家姐妹闲话几句有什么大不了,你偏要这样郑重其事,莫不是心里不曾把我当做亲人”

    江阴公主面色更黑,却勉强克制着,将宫女手边的茶捧在手里,强硬道:“妹妹知姐姐能言善辨,也不知说其他的话,只将此酒饮下,事情才算过了。”

    望月无奈地摇摇头,从桌里入到庭中,江阴也忙走几步赶上来,望月伸出两手,正要接过酒爵时,突然臂上着力,身体向后一栽,歪撞在桌案上。

    众人只听得嘭的一声,嘉善公主的侍从忙将人扶起来,那个圆脸的年轻宫女失声叫道:“血,殿下碰破头,失血了,快请医官来,快请医官来。”

    众人连忙凑上去探看究竟,见望月后脑的血迹,和那宫婢手上殷红的血,怕担上干系的人,也赶忙惊唤宫女内侍:“快去请太医,快去请太医。”

    从人如狼奔豕突,乱忙忙去了,有懂医理者赶忙命嘉善的从人:“快些用帕子堵住血口,头脑乃人身首善之区,这样流下去可怎么得了啊。”

    众人这时也意料到事情严峻。若这嘉善公主真的不好,贵人雷霆震怒,她们怕难善了。不肖说,早有人去请能主事的来了,

    而那罪魁祸首呢在愣怔半饷之后,忽然发了癫似的,欲上前踢打望月,圆脸宫女为挡她,身上扎实挨了几脚。

    那些贵女们赶紧拦住发乱的江阴公主。不料她竟有些蛮力,将几个女郎竟蛮力甩在了地上。即便如此,也不敢有人敢纵她去伤害嘉善公主。便脸上被挠着,身上被踢着,也一力将她死死拽住。

    江阴公主脸涨得紫红,嘴鼻之间呼呼地喘着粗气,恨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发狠地嘶叫着:“贱人,贱人,休要装模作样,休要装模作样……”

    头发也挣得散乱,简直像个发狂的夜叉,犯癫的妖魔。

    医官刚来不久,主事者也来了。

    那医官见嘉善公主是头部失血,又见不但贵淑德贤四妃来了,连皇后与圣上也来了,他个小小医官差点吓尿,皇后难得暴怒一回,叱呵道:“混账东西,怎么就让公主坐在地上,还不搬进殿中。”

    忙有几个健壮的嬷嬷将人抬进去,医官忙不迭地进去医治。

    众人待要跟进去,却听皇帝沉声道:“皇后与沈氏进去,其他人等在庭前回话。”皇后犹豫片刻,淡笑道:“臣妾恳请陛下为嘉善公主平冤。”说完躬身一礼,领着从人进入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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