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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圣公主传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老实头儿的春天

    更令她意想不到的是,华氏失宠的突然变故,不过是她此夜惊魂的第一幕。

    在她勉强平复心中惊悸,如坐针毡地苦挨时间之时,忽又被皇帝近侍口传密旨,要她前往青蕊园协助中宫处置什么突发事宜。

    她又惊怒又是倦怠地赶到那里时,听冯氏说明事端情节,不啻是遇到了晴天霹雳,简直如置身噩梦之中,恨不得让人干脆将她打醒。

    她最宠爱的幼子,竟与她最信重的女使勾搭成奸。这女使却是她将要奉献上去,笼络皇帝的棋子。

    而她竭力栽培、指望他前途无量的侄臣——辅国公长子姜容,竟与皇帝宠侍敏充仪放肆地在内宫苟合。

    “秽乱宫闱”四个字加在身上,不但他自己一辈子无法翻身,一旦此事泄露出去,姜氏的名誉声望定会一落千丈啊。

    即便沈贵妃再能临危不乱,能凭着如簧巧舌任意将黑白颠倒。事实摆在众人眼前,她的九儿、她的侄子,定要戴上“荒淫”的帽子了。

    因宴会尚未结束,不能堂而皇之地将这些人审判入罪,皇后便将四人暂押浣春宫看押。待宴会散后,得了皇帝明旨再作区处。沈贵妃再无心思惦记什么寿辰,心急如焚地思忖着可能的出路。然而,事情到了这个境地,还有什么法子可想呢

    及至嘉善公主“劫后余生”,已返回玉卿宫安歇时,浣春宫的审判依然如火如荼地延续着。

    望月确知她一番布置取得显著成效时,事情已经过去三天了。

    辅国公之子、原右金吾卫中郎将姜容,因借职权之便,私窃国宝、纵欲妄行,欺君罔上、恶迹昭昭,实在罪不容诛,然念及其先祖辅政安国之功,褫夺一切功名勋爵,贬为庶人,杖刑一百之后流放三千里,对姜氏族人倒再无处罚。

    而后宫中风光一时的寒族新秀敏充媛,只“御前失仪、图谋不轨”八个字,便了结了她的性命。

    而作为沈贵妃重要幕僚兼马前卒的女使薛娥,“从轻发落”被贬去了司沐局充作贱役。

    皇九子沈漳,则因“狂妄骄恣、意性奢淫、颠倒悖乱、辱没圣教”为由,虽未被降爵,却被夺去了在户部的实差,并且罚俸三年,闭门思过两年。

    望月身受离奇的天道,不由自主地历尽各种人生,称得上惯经风雨了。

    她见过各种“人生赢家”,使尽浑身解数与人逞凶斗狠。若在文明时代还好些,至少可以留得性命,等闲也不会祸及家人。若在高官显宦也容易抄家灭族的人治社会,身死族灭都不见得是坏下场,你的敌人们就有本事让你遗臭万年,死了也不能翻身。

    所以,她其实不愿动辄使用阴策,无端与人结下仇怨。

    她更喜欢顺势而为、将计就计,只要一个回合,便击中对手的要害。

    这样,既能减少“做坏事”的心理负担,上面追查起来,也可以尽量避免露出痕迹,被人抓住把柄。

    这场裹挟九皇子、后宫嫔妃敏充仪、世家俊才姜中郎、沈贵妃爪牙薛娥的惊天丑闻,最初的起因,只是望月发现有人在冯皇后的饮食中下了。

    这下药之事,经皇后手下崔、苏二人小心察访,原来下黑手的人是皇后新近提拔的膳房主厨何载儿。按冯皇后的性子,不论是否查出背后主使,必要将此人及其背后主使一举剪出的。

    望月知悉后阻止了她,因一旦何载儿被处置,不管中宫给出的理由多么冠冕堂皇。幕后主使必然察觉,少不得再使出其他的歹毒手段,到时更加防不胜防,倒不如假作不知,使那些人自以为得计还好些。

    究竟谁是幕后主使,后宫大佬们在安插细作时,大多是做足了功夫的,要从人口里撬出真相,其实并非易事。

    但冯皇后经营后宫十数年,总有不为人知的手段。便不使出这些手段,对手们的心思能耐,她也能猜出个十之七八。

    皇后不欲嘉善公主不知轻重地参与其中,许多细节都是瞒着她的。

    然而她低估了嘉善公主大脑皮层的活跃程度——当然,她可能一辈子都不会耳闻“大脑皮层”这个词汇——同样是耳闻目睹之事,嘉善公主从中获得的信息量,可能是他人的数倍甚至数十倍,区区一个幕后主使并不难猜。

    撇开细节上的推理,仅从权力分布和个人的性情看,望月有九分肯定,幕后之人定是沈贵妃一伙。

    因为后宫里看似与其旗鼓相当的只有严淑妃一系,严氏此人或许是个心狠手辣的坏人,但肯定不是个冲动短视、不知进退的蠢人。

    严氏虽仇视皇后,但心里一定明白,一旦冯皇后薨逝,除非皇帝立志不再立后,沈贵妃会迅速势起,将她打压的毫无招架之力——冯皇后以慢性中毒的方式再一两年内死去,根本不符合她的利益。

    幕后黑手是谁,对嘉善公主来说是显而易见的。

    正巧沈贵妃一系又毫不留情地打压十五皇子沈洵,嘉善公主觉得有必要对给这些人来个迎头一击,让他们自己先乱一乱。

    至于她的布局,说起来并不曾花费多少心思。

    沈贵妃手下的得力干将薛女使,撇开立场来看,望月其实可说欣赏她的。

    此女相貌出众、心思玲珑,手腕伶俐、心性也不仅仅流于恶毒,若放到现代,定是令许多男子也甘拜下风的女强人。

    即使其人“野心勃勃”,望月虽觉会令她深受其害,放到后世也算不上罪过。

    可惜,她既是沈氏的爪牙,少不得做一些危害皇后一派利益的事,望月无论为自己,还是为他人,都不会姑息这薛女使。

    此女年岁渐大,而她主子为她预留的出路,根本不符合她的心意——她怎么可能心甘情愿做沈氏的附庸,成为笼络皇帝的工具,年老色衰之时,甚至连个自己的血脉也不能拥有

    望月留意到薛女使与四皇子沈济之间的默契时,同样留意到了九皇子沈漳对这位薛女使的觊觎之心,所以将薛、漳二人引入局中,入彀的可不止这二人。

    而后宫人风头强劲的敏充仪姓萧,据说名为东芝,汝南阳羡人士,其父为阳羡县丞,两年前入宫,初时为昭纯宫美人,并不为贵妃沈氏所重。

    而后,据说在御花园与明充媛歌舞,偶为皇帝侧目,严淑妃将她招揽至麾下,皇帝始幸之。

    年后荣宠愈甚,以至一年之内连升四级,多少人嫉妒得银牙咬碎,暗地里却忍不住模仿她的衣着妆容、言语情态,依然是比不过她。




44.疑案
    在望月想来,皇帝近来亲近的两位美人,一个封号为“明”,一个封号为“敏”,显见他的兴趣,从女子的美貌家世转向性情才智方面。

    在亲见二位美人之后,望月更确定自己的猜测了。

    如此并非说他们相貌平庸,只不过现今的审美,可不是一味地仅以胖瘦来论。除却身材纤侬合度、容貌浓丽丰美,顶好的是肢体圆润饱满、体态婉转流丽,胖不揣肉,瘦不见骨,笑靥如流霞,娴静似流云。

    总之,时人更以丰硕为美。

    沈贵妃、严淑妃是后宫中这种美的极致,年轻一代里,保龄公主更是当之无愧的“第一美”。

    不说天下无双,只在京都之中怕真是无人匹敌的。

    而嘉善公主沈望月,容貌说到底不能算丑陋,可是以十八岁高龄,依然身量为足、“瘦骨支离”,又不能在衣着妆容上别出心裁,在大部分眼中绝对算得上“丑女”了。

    她的未婚夫襄阳侯动辄以“丑妇”相呼,可见审美这件事,必须是站在一个时代的框架里进行,不然一不留神便成了人们眼中的“丑妇”。

    望月眼中的敏充仪和明充仪,其实相当漂亮的,然后不够丰润妩媚,大概并不是世人眼中有福相的一等美人。

    从后宫各色美人的比重来看,皇帝显然比较中意丰满一型。望月最初对皇帝口味的转变,不乏一些猥琐的揣测。这使她额外地留心明、敏二位充仪,尤其是敏充仪萧氏。

    她发现萧氏身上常有一种特异的香气,这香气让她觉得似曾相识,像是一段早已消逝的记忆中出现过,又似乎是在头脑储存文献的字里行间。

    她按着记忆去翻了本朝最先进的药书《本草经集注》,脑袋里立刻多了关于那异香的知识。

    那种香气出自一种名为“曼陀罗”的花种。

    曼陀罗花科,又因品色不同而性质各有差异。其中,黑色曼陀罗是最高贵难得的品种。取其花子,不同的用量用法有致人麻醉、迷幻的效果,若辅以肢体动作、语言音律或者气味的暗示,操作得法,就是将人的心智控制住也不是难事。

    皇帝对这位敏充媛的格外宠爱,无疑刺激到了望月敏感的神经。

    《本草经集注》中有关于曼陀罗花的记载,虽然不够详尽,却提及了其“可入麻药,能致人入幻境”。以曼陀罗花香在敏充仪身上出现的频率,太医署的人不应该毫无所觉,却一直未见她见罪于皇帝。

    望月确定敏充仪潜伏在皇帝身边,却系心怀不轨,还多亏了雀儿和小罗子。

    玉卿宫的上层宫人,经过望月的刻意雕琢,许多时候自主思考能力确实不错。雀儿偶然看见敏充仪的近侍宫娥,在集芳园的八步亭里鬼鬼祟祟,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雀儿报告望月之后,望月命她与小罗子相互配合,在不打草惊蛇的前提下,探清了其中的秘密:敏充仪受命于一神秘人士,阴潜在圣德皇帝身边获取他的信任,待时机成熟,策应宫外的行动。

    望月猜测敏充仪的上封,定不是能常在宫中走动的人,而且依其传递内容来看,此人是以己身为饵,迷惑得敏充仪对其言听计从——看起来更像是乌合之众。

    望月之所以将信息了解的如此准确,概因这二人通信时,用特殊的药水先将纸上的字迹隐去了,自诩无人能识,得意间不免露出了些许线索。

    望月顺藤摸瓜,发现与敏充仪相互勾连者至少有三人,其中两人在御膳房里供职,一为正五品的司膳、一为正七品的女使,算得上要职在身。

    还有一位是内侍省的内谒者监,掌仪法、宣奏、承敕令及外命妇名帐;凡诸亲命妇朝会者,籍其数上内侍省;命妇下车,则导至朝堂奏闻——正六品下的宫职,可是相当清贵了。

    望月此次谋划时,之所以将敏充仪裹挟进来,概因她为所迷,是最可能上钩的一个。

    因为皇后处境尴尬,望月即便向皇后坦言敏充仪之事,以皇后的立场,此事处理起来比较棘手。

    就算成功,也会见疑与帝王,而望月更不可能将此事直接上告皇帝,便只能顺手将此女料理了。

    而姜容此人呢,似是至诚端方君子,其实最喜女色。

    他明明早已成婚,听闻房中也多罗致美妾娇娃,却依然觊觎保龄公主与华妍妃之美色,若有一个暗中垂涎的美人,传信说愿与他“共赴鸳梦”,这姜中郎很难拒绝。

    掌握了充分的信息,罗网的设置并未让望月耗费太多心力,最关键的也不过是引人入彀的私信的递送。

    选好相宜的信纸,熏上对应的香气,笔迹、句式、语气极尽模仿之能事,只要各处打点安排到位。

    端看她相中的棋子,是否按照她的预想做出反应——结果有惊无险,他们的表现并未让她失望。

    而圣德十九年七月廿一日夜,在曲水轩发生的刺客闯宫、阴谋刺驾的惊天大案,令皇帝愤怒之余额外重视,着刑部会同大内值宿的各卫及内侍省、殿中省,共同察查案中详情,呈送大理寺、御史台与刑部三司会审,限半月之内将案情审结。

    若有迁延懈怠、阻挠办案、或违令逾期者,以同谋入罪,定将严惩不贷。

    望月与玉卿宫众人商议后,命当夜随行之人修饰言辞,尽量将有用的信息提供给办案官员,却决不能过分暴露自己。

    而继玉卿宫教养嬷嬷周氏、掌事副监桂圆、司记女官雀儿、掌事正监安荣、使唤宫女招娣相继被召去问事录供之后,嘉善公主本人专被请到颐和轩,此处是专为各司部办案人员留置宫中、处置案情的。

    颐和轩坐落在皇帝平常理政起居之所——崇德殿西南方向,其北、东、南三面,皆有花廊与三处楼、苑、阁相连接。

    水池、山石、亭台错落有致,松柏、花丛、草径层叠辉映,给人以观望不尽之感。

    又难得地势起伏,花廊依地势而建,偶然拔高,夕阳下向南眺望,各省部寺监屋舍连绵,静默严整地排列在那里,倒也不算单调。

    颐和轩在望时,往那三层阶前看去,只见阶前三名年轻官员,看袍服颜色及玉带上带胯的数量,中间一人秩为正六品,左右二人秩为从八品。

    周嬷嬷见状,十分恼怒道:“如此无礼,定要禀告皇后娘娘,请皇后娘娘为殿下做主。”望月不以为意道:“这也算不得什么,公事公办而已,嬷嬷休要给母后寻事。”

    那三人远远瞧见嘉善公主一行,忙整衣敛容,迎上前来,跪在地上道:“微臣刑部员外郎韩载之率司下主事,恭迎殿下鸾驾,殿下圣安。实因圣命急迫、杂务缠身,不知慈驾来临,迎迓来迟,万望殿下宽恕卑职死罪。”

    望月袍袖轻拂,见这几人满头大汉,倒真是诚惶诚恐,淡淡道:“本宫此来,本来便为相助尔等处置公事,既是公务缠身,减省些礼数,大概父皇也觉得情有可原。”

    说到后面一句语气轻佻,似是揶揄、似是嘲讽。那刑部员外郎韩载之,便忍不住抬头窥看嘉善公主神情。

    崔载之在头前带路,进门沿回廊长驱直入,来到一处树荫遮蔽的临水四角阔亭。亭上槅扇与槛窗,皆是青绿漆色,看着倒也清爽。开门入厅,一阵冰爽之气扑面而来,让人精神为之一清。

    周嬷嬷与玉容、小罗子,服侍着嘉善公主榻上安坐。

    那韩载之连忙上前,躬身端严恭敬道:“因向后询问殿下的情由,与呈送殿下看视的证物皆为机密,烦请殿下屏退左右。”

    周嬷嬷连忙喝道:“休得无礼,殿下天家苗裔,身份何等尊贵,若惊吓了金枝玉叶丝毫,尔等万死莫恕。胆敢冒犯公主尊威,到了陛下面前,少不得让你官威扫地。”

    望月经期未过,竟有些耐不住冰盆里的寒气,忍着心口的不适,不耐地蹙着眉尖道:“那冰盆且先撤下去。”

    韩载之三人愕然看她,听得她继续说道:“本宫身体不适,而冒炎热前来相助诸位。私以为,已是十足的诚意,留几人在身边,实是病体未愈,身边离不得人服侍——请韩大人勿复多言。”

    说时,玉容已走到冰盆那里,肃然发言道:“请韩大人调拨一位大人,指引奴婢将这冰盆搬到他处去。”韩载之闻言,与其中一位瘦长脸庞的官员示意。

    询问开始,望月进一步领悟道这位韩大人行事的独到出异之处。他不似这时代的刑官捕快,与知情人直诘心中疑问;或是根据已掌握的信息,直接进行有罪推定。他

    声言依据物证及涉案人员供述,将事情发展的经过梳理一遍,在他叙述推理的过程中,要求嘉善公主指出不合实情处,稍后再行解释。



45.询问
    枯燥的陈述与纠错,约持续了两刻钟。

    暂歇时,望月将背贴在藤椅的圈背上,虚弱地闭上双目养神。小罗子在椅背后面给她松肩,玉容见她疲倦,连忙提步上前,侧蹲在她的左侧,与她捏按着小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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