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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圣公主传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老实头儿的春天

    听到公主惊梦的动静,玉容忙着点灯,辛川早将公主扶起来靠在臂间,恍惚觉自己是个手足无措的父亲,孩子的母亲不在身边,明明一腔的柔情爱意,却不知怎么安抚她,才能让她的悲伤远去、恐惧消弭。

    辛川抱紧了她,像对着个小宝宝,低低地诱哄安抚她:“月儿不怕,大伴在呢,月儿不怕,大伴在呢……”

    手如流水一般,轻抚着她的背脊。

    正动作着,他听着殿外低敛的说话声,不一会儿帘布轻响,知道是小安子来了,辛川压着嗓子说道:“公主让噩梦惊着了,哭了满脸的泪,你打湿了帕子将她脸净一净。”

    在这个夜里,辛川觉得将公主当作公主,是一件让人心堵的事儿。

    十七岁了依然轻的可怜的小丫头,叫突然百感交集,他看着她长大,曾经是十分地亲密亲近的。算起来,到今日,也有两年没有这样毫无芥蒂地抱着对方了。

    小安子一边给公主净脸,一边又是心疼又是纳闷:“公主总归有三四年不曾这样,玉体虽不算健壮,这一直倒也康泰,这……冷不丁地是怎么了……哎呀,我这心里砰砰地乱跳,不踏实地很,要不要请太医看看——罢了,豁出去脸皮不要,还是请了太医瞧瞧,才心里踏实。”

    说着话,他确实心神不宁了——这两年因公主防备辛川,小安子也与他疏远了。有时只用眼睛看着他时,也是一副警惕提防的神态。

    小安子这会儿说话的样子,像回到他们彼此信任、互相扶持的时候,让辛川怎能不心防懈怠、满腹酸苦。

    公主这一次惊梦,连着数夜辗转反侧,不能好睡,日间难免精神倦怠、睡思昏昏,却又不敢多睡,怕夜间再走了困,更加难捱。

    谨慎之下,谁知当真夜里又翻覆到万籁俱静、蟾宫坠落。明明满身的疲倦,眼睛快累得睁不开,却是神台清明,全无睡意。到白日里又是呵欠连天。

    连着数日都是如此,太医过来请脉开药,苦汁子一天两顿地灌进去,只是无济于事。

    眼见着公主好不容易养上来的颊上肉,又瘦得无影无踪,满宫之人是又急又惧又彷徨,却只是东奔西走,却总不见有个好消息。

    忽一日,有人敲响宫门,那响声不紧不慢、不重不轻,每次三落,共响了四次,也不见烦躁。

    满宫的人,出宫去的在外面到处想辙医治公主,在家的都守在后面殿中,只张氏、钱氏两个老嬷嬷,一个在膳房的灶前守着,一个在跨院里伺候蔬菜。

    听到门响,伺候蔬菜的钱氏忙丢下水桶,跑过去开门。

    门打开,钱氏自己先吓了一跳。

    这门首处前前后后,站了总有十来个人,穿红着绿晃得她眼睛都花了。

    若不是从前见过些世面,这一会儿腿一打弯,钱氏只怕要纳头就拜,迎接娘娘凤驾了。

    她虽不是个多伶俐的,在公主面前受教几年,也不会一见个外面的人物,就惊恐惧的傻了。

    钱氏按捺住因卷袖结裙而生的羞惭尴尬,躬身作礼,笑得极热络道:“奴婢钱氏,是掌管洒扫的婆子。公主病得厉害,实在起不来床。敢问您是哪位贵人差遣,奴婢赶去禀告”

    闻钱氏言,其他人依然低头敛目,静默恭候,那打头的妇人面上不变,心里却惊奇,笑道:“我是昭明殿的执事尚宫崔氏,今特奉娘娘懿旨,与公主殿下赔礼致歉来的。”

    钱氏这下子才是真的吓得腰软腿麻,几乎要站不稳了,却强撑着说了句:“执事稍候,我……我……奴婢请安公公来。”

    说完,也不记得要让人进门,也想不起喊膳房里的张氏出来招呼,一溜烟儿顺着画廊穿进了第二进殿里。




11.探宫
    钱氏急慌慌跑去后殿,倒将昭明宫来的一大群人撂在当地。

    崔嬷嬷身后大盘脸的的丰满婆子皱眉道:“这前殿中,怎么就着一个老朽的婆子守着,奴婢等是奉娘娘钦差,怎么就将人晾在这里,说不得要治她一个大不敬之罪。”

    这时,她和其他人已随着崔嬷嬷,信步走进殿前的天井里。

    那崔嬷嬷也不理她,四下打量时,虽见四周彩漆剥落,雕梁朽暗,各屋的门扇窗格却都齐整,破洞处用桑皮纸贴补的好好的,没有漫格的眼子窟窿。

    地上的冰砖也还平整,只是以崔嬷嬷的眼力,自然瞧得出有些砖颜色灰不灰、蓝不蓝,看起来也粗糙些,不是御窑里烧制、专供宫廷的灰色冰砖。

    又见左右跨院的月亮门之间,有几趟未干的水迹,回首吩咐道:“秋娘,你去瞧瞧。”

    那大脸盘的妇人听言,便先进了右边的月亮门,一时间再出来时,还领着个穿着旧蓝布衫子,神态有些局促的妇人。

    那妇人见了人,连忙跪拜道:“拜见尚宫大人,奴婢在膳房里忙活,未……未曾听见声响,恕……恕奴婢失迎之罪。”

    崔嬷嬷连忙叫张氏起:“不妨事,你忙着你的差事,又不是走困躲懒,何罪之有。”

    张氏似惊似怕地站到一旁,又见崔氏问:“那里面是个什么所在,怎么抬了许多水进去”

    那张氏抬起头,做贼似的偷偷觑了她一眼,扭扭捏捏,犹豫着不答。

    在张氏犹豫间,秋娘早走过去看,在那边大惊小怪道:“好整齐一片菜园子!”众人连忙走过去看。

    崔嬷嬷进去一看,好险没有叫出声来。

    这院子除去亭台石凳,总有两三亩地,几乎全种上了蔬菜瓜果。

    漫到脚下的,是十几排过膝的胡椒,再往里又有挂满了筋叶的紫瓜,扑了一地、长得簇簇丛丛的竹叶菜,还有一些低、有些高的韭齑,再往后是些蔊菜、油菜、萝卜、地瓜之类。

    不说墙上,就连那供贵主们闲游雅坐的六角亭的飞檐上,也牵枝挂蔓,缀着好些甜瓜、胡瓜。

    崔嬷嬷听后边人掩不住惊乍的议论声,简直怕自己下一刻就晕过去了——

    哪朝哪代的女儿,有一个做皇帝的父亲,还要种下这一大片的瓜果蔬菜,自己养活自己呀!

    说不得,马上疾言厉色地敲打众人,教莫要走漏了消息,不然直接是焦嬷嬷的下场。

    崔嬷嬷领众人出了西跨院,迎面走来几个神色凄惶的太监宫婢,还不说话就跪地求告:“求嬷嬷请个高明的太医,救救我们公主殿下。,殿下几日间睡不好,吃不下,精神萎靡、懒怠讲话,眼下已是昏迷不醒了。”

    那两个宫女泪如雨下,膝行道崔嬷嬷脚下,满是泪痕的脸仰起来,眼睛早经哭肿了:“嬷嬷发发慈悲,我们殿下这样好的人……呜呜呜,但请嬷嬷救了我们殿下,就是立刻死了也愿意。”

    说着,那脸上生了痣的宫女,一晃眼就往廊上的漆柱上撞。慌得那皇后殿里的来人,赶紧扔了手上东西,抢步伸手拦住。

    这一着真个血溅五步,可怎么得了。

    说不得,崔嬷嬷赶紧叫一个腿脚快的小太监去请太医。她自领人匆匆拐进里面。

    进了望月起居的内殿,也来不及留心多瞧。

    直到了公主病榻前,眼见公主果然昏死过去,崔嬷嬷跟手下一起又是拍背又掐人中。

    动作了半天,望月从嗓子里咳一声,众人的心才勉强放下一小半。

    一时半刻,一个官服纱帽、蓄着羊角须的文中年人走了进来——是太医来了。

    崔嬷嬷将大半的人轰出去,只留了自己心腹,及望月身边的安公公与玉容,让太医清净诊脉。

    只见察颜观色之后,医官以手搭脉,左手换了右手。

    诊完了脉,太医沉吟许久,走到望月的书案旁,见那粗纸和猪毫笔,心中暗骂“不像话”。他却一句话不敢多说,就着这不像话的纸笔,写了一张方子,让小太监去药房抓药。

    崔嬷嬷这会儿镇静下来,向太医施,礼问道:“胡太医,殿下到底是个什么病症”

    胡太医虽然没什么坏心肠,却从来是个明哲保身的,可见这弱龄稚女,奄奄一息躺在床上,心中到底不忍,面上就有难色。

    崔嬷嬷这一下午,是又惊又急,又怕又气,已失了几分平常的从容耐心,高声道:“胡大人,这里都不是外人,这个时候,还支支吾吾地做什么”

    胡太医心下一横,想道,左右传出去,吃挂落的不是我。

    他沉声说道:“殿下一向就胎里不足,后天又失了保养,致使胃气逆行,肝气不舒,心气不足,木火失调,又使肾水阻滞、脾土难长……

    “长年累月,五脏不能调和,筋骨不能强健,致使身体羸弱。殿下一者是向来就有病根,一下子发了出来,说起来算不得太……太重的病。只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日后更要珍重保养。”

    胡太医的这套医理,少有人真弄得清楚,秋娘性急些,又问:“到底是个什么说法”

    胡太医叹道:“说得白些,先天就没有一副好底板,年幼时又常常三饥两饱,待大了正长身体,又吃不够荤腥。耽误了又耽误,以后只有好好养着,才能与常人比个七八分。”

    玉容和雀儿呜呜哭起来,安公公顾不得哭,跪在地上:“求大人们发慈悲,救我们公主一救。这们这里是御膳房的王大监出面,说殿下久病,汤水糕点都弄得精细,就让我们开了小膳房,给殿下料理饮食。

    “食物柴碳都从上面领回来,那些蔬菜瓜果不新鲜不说,公主的份例,每旬只有十斤瘦精的肉,奴婢们的份例从来不足一半。

    “殿下常道,奴婢们跟着她只受罪了,不曾享过一天福,常将自己的份例挪出大半与奴婢们吃用。若不用,殿下宁愿自己饿着、冷着——若知有今日,就算一砖头把自己拍死,只不在殿下眼前晃,她也想不到要心疼奴婢,也不会用公主的例……”

    此情此景,真个是闻者伤心、见者下泪。



12.保身
    崔嬷嬷擦了眼泪,恨铁不成钢:“你们也是死人,怎么就不知道来回皇后娘娘。”

    那玉容哭道:“我们殿下从来都是为别人想得多,为自己想得少。

    “哪回病重,都是太医来草草看过,随意下了一副汤药,后面事就不管了。但凡奴婢要去回陛下和皇后娘娘,她都苦苦地拦住。

    “公主说自己怕是个短命无福的,若与父皇母后亲近,平白给他们添晦气。若真个时常相处,哪一日两眼一闭去了,白白惹他们伤心,不若少让他们操些心,日后也少些伤心。

    “但只要她还有一口气,挣着命见了父皇母后最后一面,给你们寻个好去处,这一辈子了了债……

    “呜呜,嬷嬷,殿下是天底下难寻的主子,但凡能为她讨个公道,死一千一万回也愿意。”

    崔嬷嬷叫他们起来:“你们个个都是好的,快都起来吧。皇后娘娘常念你们主子,只她一个人管着那么多事,就是你们歇息了,她都不见得能歇下。

    “一直不得来看你们主子,这些时好容易清闲些,就着我过来了。

    公主这病,——你们却安下心,下面那起子人惯有阳奉阴违,喜欢多贪多占的,我必如实上复陛下与娘娘,替你们主子讨回公道。”

    崔嬷嬷叹着气,看昏睡的望月一眼:“叫你们殿下想开些,好好将养身体,都是一家子骨肉,哪有不惦记她的。

    “这些年有什么事也不敢来请殿下,只为但凡有什么事,必是人多口杂、忙碌闹嚷,一则怕有人说了胡话,惹你们主子伤心,二则她这身体,少不得要清心静养才得无碍。

    “我见殿下大了,身子骨倒像比往年强些,定是你们照顾得细心,少不得也要给你们请功。

    “胡太医向来是十分好,也只说七分好的。殿下这身子,只在调养,我回去禀了娘娘,派些上等的食材药材来,你们在此不要懈怠,早晚间,殿下身体再好些,说不定赶上陛下圣寿,那才有得热闹呢。”

    说了一席语重心长的话,众人终于忍悲收泪,擦脸整衣,就送崔嬷嬷一众人出殿。

    出得殿来,崔嬷嬷笑指院中,手指处站着两个妇人,拿着好大个包袱的,对小安子说道:“前几日,皇后娘娘审问一个下人,才知殿下这里一直缺了人,着我精挑细选两位好体面的嬷嬷补给殿下。

    “这位是周嬷嬷,照应殿下的六艺四德,原是先后殿中的尚宫;这位是康嬷嬷,照应殿下起居会客诸事,原在瑾太妃身边掌事的。以后,一宫里有什么事,大家合力同心,好生商议着办好。”

    一时周氏、康氏退在一边,又有四个宫娥每人捧了宫彩锦布。

    崔嬷嬷笑着一个个指过去,这是川中的织锦,那是湖广的绮罗,这是闽中的缯绡,那是冀东的绸缎。

    又有四人捧朱红雕花嵌宝石的木匣子,揭开后光芒四射、香气冲天,后面两个装的是千年的人参、万年的灵芝,前面两匣装的是黄金白银、玛瑙珍珠,还并各色首饰。

    这样的珠光宝气,一时间真把玉卿宫众人惊住了。

    崔嬷嬷咳一声,众人才跪接礼物,连连叩谢天恩不止。

    崔嬷嬷一离了玉卿宫,脸上就收了表情。

    一心思量着,今日在玉卿宫入眼所见,有几分真几分假,回去了好在娘娘面前回话。

    思忖半天,她竟想不出来哪一样能作假。就是那几个一心为主的忠奴,抓着她要死要活的,她也想不出作伪的痕迹。

    如此说来,这望月公主除了性情孤拐、心思敏感、身子骨差些,还有些拿得出手的好处,不是个不堪造就的。

    她今天冷眼瞧着,那几个奴婢说话,处处感激的是皇后娘娘,陛下恐怕只是顺带的,其他人更是分毫未提。

    将此间事禀过皇后,在料理那些蛀虫时,她得好好替那几位主子脸上抹些颜色,也不怕这望月殿下心里没个计较。

    若真堪造就,娘娘有了她,以后也多个帮手。

    说起来,这位皇后娘娘竟是个再好不过的人,也不是一味固执,不知变通的性子。

    只是人如其名,品质高洁如兰,从不肯主动害人,又讲究网开一面,如此行事,又是无子的中宫,未免就被人捷足先登,而且斩草不能除根。

    这一厢回了昭明殿,将前情备陈,皇后听了笑道:“许真是个性情剔透的好孩子。你务必将事情办好,休要再有一丝一毫的怠慢。”

    再说玉卿宫这边。

    崔嬷嬷走后,安公公命玉容、雀儿守着公主。他领着小太监,将周、康二嬷嬷安排在东厢房住下,亲自帮着洒扫擦洗干净,又带着他们到膳房、仓房、柴房、宫人下处等各处走过。

    那两位嬷嬷着本也见过世面,却被后殿屯了六间屋子的柴火震得不轻。小安子忙向她们解释为何屯这柴火,且申明防火措施齐全等等,让两位狐疑不安的嬷嬷暂时压下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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