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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圣公主传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老实头儿的春天

    今时今日,横亘在她面前的最大隐患,就是看着她长大的辛川。

    这个人以前是城府深沉,现在的表现却越发地乖张了。

    望月当然知道,数年前辛川提起的那个致他灭族者,其实就是当今圣上。

    以辛川之精谨,他还敢在宫中招摇,必定筹谋了妥善的计划,保证皇帝不会杀人灭口。

    辛川也必定清楚,按当今皇帝性情,必定不容他这样一面挟恩、一面怀恨,活蹦乱跳地在他面前,这个险险平衡的僵局早晚要打破。

    望月自从重修羊皮功法,虽因身体缘故进益缓慢,四五年过去,五感灵敏的好处却显现了。

    她发现,或是十天,或是半月,有时也间隔数月,会有人在玉卿宫的二进院落里高来高去。

    刚开始,她以为是风声,到后来,她官感渐渐敏锐,暗夜无声时,听得出是同一个地方传来。

    再后来,她能听出来是先出后进,又兼平日里观察他行止,便能肯定此人便是辛川了。

    她想不通的是,辛川入宫时,年仅八岁,但他一个太监,这些年在宫中,根本没有修习功夫的场合时机。

    就算家门尚在时,他修习过内外功夫,这些年也早该荒废了,他这一身莫测的轻身功夫,到底是怎么习得的她不相信一人将几十年的功力,直接传到另一人身上的鬼话。

    这个时空不是江湖豪客泛滥的地方,内家功夫如果没有可靠的师承,很难无师自通。

    虽然可能有例外,但大内之中明卫暗卫很多,他也不可能十数年有动作,到自学成才了也没惊动别人——即使他有同谋之人。

    而且,他既与皇帝就达成某种一致,皇帝必然给他提供过更好的出路,他偏偏赖在宫里不走。

    望月试着为他理清三个理由——第一,她看着望月长大,与小安子同舟共济,十分相得,不舍这二人。

    第二,玉卿宫是宫中的荒僻宫殿,又几乎是大内极东之处,方便他行事。

    第三,她身上有她自己也不知道的秘密,值得辛川蛰伏待机。前者说来勉强可信,毕竟是人都需要温情;第二点几乎是可以确信的;第三点完全没有头绪,可能性不大。

    问题是,辛川六岁满门灭绝,八岁时唯一的亲人又惨死眼前,如果他的个人防御系统应激之后,将这些惨事都压抑起来,他还有可能成为一个正常人。

    相反,他把这些事记得清清楚楚,一日不曾或忘,那么支撑他的信念是什么这个答案显而易见——仇恨。

    若当今皇帝是个暴君或者昏君,望月甚至会助他一臂之力,大义灭亲。

    实情是,德胜帝是现今国情下,能找出的最好的明君范式,目下的胜德帝,他也没显现唐玄宗的潜质。

    她期望天下太平,己身也能自由安泰,不可能为辛川一人,就冒天下之大不韪,欲对君父有所不利。如此以来,辛川就是安在玉卿宫的,满宫人都可能受他连累。

    望月这一阵前后斟酌、反复推敲,想不久之后,生活不再局限一宫之内,一安要及时拆除,到底将计策定了下来。




17.朝见
    为明示上下尊卑,申明坤德厚仪,亦为彰显内宫命妇的情理法德,以为外命妇与民妇垂范,大陈朝的规矩,后宫嫔妃觐见圣尊皇后殿下,十日一会,每月一朝。

    小会常礼,大朝则在昭明宫东殿演礼,四夫人行跪礼,无常数偏夫人行长跪礼,九嫔行叩首跪礼,而其他帝王之妇,则无资格参演大朝礼,皇女、王女各依品级行屈膝礼、跪礼、长跪礼、叩首跪礼等。

    这是圣德十八年十月卅日,冬至祭天之前的最后一次昭明殿朝见。

    满宫争奇斗艳的佳丽,阖苑倚娇卖痴的龙女,没有一人胆敢敷衍礼仪,疏忽唱词。

    只见东殿中,圣尊皇后殿下高坐玉阶之上,身着织锦对襟彩线堆金锦绣龙凤云纹袍,头梳百鸟朝凤牡丹髻,顶戴凤翅镂空嵌宝缀羽黄金冠。

    你看那凤冠上宝石闪烁、翠羽招摇,珍珠似月华生晕,花丝如金乌流光;珍宝沙聚如星罗棋布,凤翅摇曳似鹤舞鹂飞;金光耀目如闪电、虹霓明目似春花,冠下一张粉面调鹅黄,妩媚又端庄。

    众人见礼毕,皇后轻启朱唇,高声道:“众卿平身,赐座。”

    她身后手执宝扇的美貌宫娥自是不动如山,一时半刻,待众女眷分别坐定,眼观鼻、鼻观心时,两边手执拂尘的大监中走出一人,在玉阶之前站定,高声唱道:“饮馔——”

    两列宫娥鱼贯而入,她们头梳垂环分肖髻,身着青罗襦,腰系红缃裙,脚踩翘头锦绣轻底鞋,面上妆容淡淡,颈间粉光致致的,足踏祥云一般,迈着小碎步飘入席之。

    每人耳边臂举着一张绿漆浮雕人物故事、花鸟虫鱼各色纹样的青漆托盘,盘中皆有一个银光锃亮的细颈锡壶,还有或三个、或四个、或五个的盘盏。

    各席上杯盘碗盏铺陈妥当,这些宫娥又如烟岚一般,静悄悄地飘了出去,竟听不见一点脚步声。

    只听正面皇后殿下那里,居高临下的说话声飘过来:“都是一家的亲人骨肉,不必拘束,尽情享用浆饼吧。”

    皇后此言一出,便有碗盏箸匙擦碰的叮当声在殿中此起彼伏,却也算不得噪音。

    望月的餐桌在殿中西侧,落座第三排大约第五的位置,餐台上搭设和同排人一色的茜草色芙蓉花福禄寿喜团花纹的帷布。

    桌上陈列之物——一壶甜浆并碗盏杯箸,与他人相同,案上只有两个盘子,一个盘中是圆形小儿手掌大小的紫色糕点。

    糕面上是寓意“长命富贵”的寿石牡丹花纹,另一盘是草青色的六边形糕点,糕点正面的天女散花图案,把天女的飘带、洒下的宝花都刻画的精细。

    望月喝了几口甜浆,浆水已变温了,她便不再喝了。

    盘中糕点各吃两块便不再吃,滋味相当不错,只是她体质太差,不敢多吃这些半温不热的东西。

    她双眼平视前方,见不少人像她一样停箸放杯,压低了声音和左近之人聊起天。

    望月不动声色,每个人瞅一两眼就收回目光,发一会儿呆,再将目力所及者再看回来,如此来回有五遍,她得到想得到的信息,便不再贼眼乱瞟了。

    她知道有人间或也会打量她,大部分人却不把她放在眼里,眼神都不带给一个的。

    这些人吃的虽不多,却讲究个丰姿仪态,又要好看,又要细嚼慢咽。

    过了约有一刻钟,再也无吃嚼之声,皇后殿下便宣布散会。众人便整衣肃容,到殿中列队,恭送皇后殿下移驾,然后便各自去了。

    因为望月品级是个中不溜的,所以送完皇后,她还要目送级别高的离去。

    这期间,过来和她说话的只有两位。

    其中一位着黄袍,袍上龙有四爪,想来是四夫人之一。

    四夫人中,沈贵妃走清丽如仙的路子,严淑妃则浓艳张扬,张德妃端庄慈悯,李贤妃温柔敦厚。

    不管内里如何,外观上肯定是有标志的。主动打打招呼的这位,望月猜测,是皇帝宠眷几十年的贵妃沈氏。

    另一主动上前的,是个碧玉年华的少女。她尚未猜想清楚是哪位公主,这个有些跳脱的小姑娘,便娇憨地嬉笑道:“我在姊妹中行九,七姊唤我阿薇便好。”

    望月与她相互见礼,这小姑娘便撒娇:“阿姊和我见外了”。望月笑而不语。

    阿薇和她说了些“一见如故”“姐妹一处玩耍”的亲热话,便被一个宫女叫走了。

    过一会儿,一外面伺候的雀儿,将斗篷和暖筒拿进来,和殿中伺候的玉容配合着,将斗篷给望月穿戴上。

    见雀儿小脸儿冻得发紫,望月笑问:“在外面冻坏了吧。”

    雀儿小声笑答:“才没有,奴婢一直在阶下走动,手脚都热乎乎的,殿下您摸摸。”说着将手伸上前,望月给面子地摸了。

    正要走,忽听背后有人尖声说话:“天生下贱的奴才秧子,就是冻死了你也活该,给本宫哭丧着脸做什么”

    众人不免去看,见一个穿着石榴红绣蝴蝶穿花锦地斗篷的宫装少女,手指掐着个青衣宫女的脸颊,旁边还站着两个面有难色的。

    这少女说话着柳眉倒竖,斜斜地睨了看向她的望月:“本宫不过看你可怜,赏你几样好玩儿的受用,你就当自己是个高贵人啦

    “也不瞅瞅自己痨病鬼的样儿,本宫赏你两件青斗篷,你穿了可不更没了人样儿。活脱脱地一颗菘菜样子,赶快离了我跟前,别碍了我的眼。”

    那宫女如蒙大赦,三两步撺了出去。

    这一边,玉容、雀儿脸上愤然,一副怒发冲冠的样子。

    因望月今天穿的,正是一件青斗篷,这宫装少女分明在指桑骂槐。

    望月背对着那少女,按住两人的手,微微摇头,道声:“走吧。”



18.交流
    刚出了殿门,斜风细雨裹着嗖嗖的凉气,一股脑往脖子里钻,望月不禁哆嗦一下。想着赶快回去,坐在热烘烘的熏笼边上才好。

    走了不远,背后有人叫“殿下留步”。是个眼生的小太监,只见他走至近前,行礼后恭敬道:“公主殿下,皇后娘娘有请。”望月淡淡笑道:“劳驾公公在前引路。”便领着玉容、雀儿二人又折返回去。

    到了正殿门前,玉雀二人直接被堵在门外,望月示意她二人安心等待,便跟着进去了。

    望月目不斜视,轻嗅着殿中似有若无的兰馥之气,穿过数重接梁披挂的绡帐锦幕,直接到了一扇剔透中泛着青紫的水晶帘栊前,那小太监屏气凝神地启奏:“娘娘,嘉善公主殿下到了。”里面有衣物窸窣之声,接着,一管如清玉相击的剔透嗓音传出来:“宣。”

    帘栊两侧的宫女,一左一右地揭开帘幕,望月退鞋而入,抬起来略看了一眼,见屋中坐着好几个宫装美妇,她趋步近前,在庭中折膝而跪,俯首叩头:“儿臣望月叩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唱完起身,复又跪下,道:“望月拜见诸位母妃,母妃们万福。”再站起来,便袖手在一边候着,只听那清玉相击的嗓音响起:“抬起头来。”

    望月依言抬头,屋中之人皆盯着她看,她便没感觉似的由着他们打量。

    半响一人笑道:“这孩子生得齐整,只是身子骨儿太单薄。”又一人说道:“难得不惊不躁的,是天家龙裔的气象。娘娘,您说是不是”

    那管清玉相交之声慢条斯理地道:“确然。来坐着烤火吧。”望月也不推辞,谢过之后,便择了一个面东的下位坐下了。

    一个脸似银盘、面如傅粉,眉梢眼角都是笑意的中年妇人,牵了她的手问道:“听闻公主平日里手不释卷,爱读些什么书”

    望月知道自己的手冰冷如铁块,见这妇人攥在手里不曾松开,也不曾提起,心里不讨厌她,便缓和了神情答道:“儿不拘什么书都爱读,并不敢挑剔。无外乎春秋多读诗赋,冬夏多读些山水游记的杂文。”

    皇后接了身后宫女递上来的油茶,淡淡问道:“是什么讲究”

    望月也接了油茶,僵冷的脸色显出一点羞赧来:“不敢说有什么讲究,只是儿臣胡思乱想。春日万物复苏、百花齐放,世间欣欣向荣的盛景,只有一个美字不能尽抒胸臆,便想多读些赞叹造化自然的溢美之词;秋日是人间最后的绚烂,亦是美不胜收。

    “而夏日炎炎,躁得人日里夜间都不安稳,只好看些有趣儿的文字,转移些心思,免得意骄情躁。冬日严寒,也不过是相同的道理。”

    握着她手的妇人一面拍她的手背,啧啧有声:“听听,听听,这才是真正爱读书的雅人,读什么书还要分个季节,只这一番话将我们都衬得、俗了。可不得了。”

    望月站起表示不敢,被那妇人又拉着坐下了。。

    皇后听了她这话,却怔忪良久,眼中似有水光发亮,过了一会儿,她莫名地眼中也有了笑意,声音也不再是纯然的清冷,带了一丝暖意:

    “你也休要自谦,她们都是不读书的浑人,再也说不出这样的话——这位是漪澜宫的昭仪杨娘娘,这位是宁泰宫的贤妃李娘娘。”望月忙又站起身行屈膝礼。

    复见礼毕,皇后复又愁染柳眉:“你是个好孩子,可惜这些年,本宫竟不能看顾到你,让你饱受欺凌不说,亦对亲情天伦失望,不能尽人慈之则,是本宫失职。

    “莫要再抱着那些糊涂心思,你回去只管安心养好身体,已是摽梅之年,不要只将书本放在心上,日后多出来走动,重拾起姐妹情谊,将来也好相互扶持。

    “若有宴饮佳会,你也不要一味躲懒,见识些世道人情是一面——你终究要嫁人,只和姐妹们厮混是不够的。”

    望月脸上是青了白,白了红,一时讷讷不知所言,皇后复又叹道:“你耽误了这几年,务必将本宫的话记在心里。”

    那李贤妃和杨昭仪也附和道:“娘娘的话正是一片慈母之心,公主切切谨记。”望月只得诺诺。

    这一见,待了差不多一个时辰,忽而说些她自己的情况,忽而又到大陈朝上流社会的青年男女的闲闻轶事上打转。后来又说到她裳服妆容太过素淡,向她传授起了美容秘籍。

    望月也不是没有收获——若将冯皇后视作一个阴险狡诈、心思深沉之人,那么皇后在义务之外对她看重,直接原因极可能是想借的她姻缘而有所图谋。

    当然,据她这几年对皇后行事的揣摩,始终难以认同前面一种设想——须知,评鉴一个人,察其行比听其言重要。

    一个人若有私心恶念,不论她如何包装自己,时日有功,总能在其行止中窥见端倪。考

    虑到皇后势单力薄,却又常年与六宫粉黛保持距离,可见她不欲——也可能是不能——借内眷之力来笼络皇帝、攫取权力。

    皇后想将她这个势单力薄、人微言轻的小辈,扶植培养成一个亲信幕僚,倒不是完全不可能,因此真心为她打算,欲多一份助力也未可知。

    到了后面,皇后的话越来越少,望月当然不会想当然地以为,皇后在这方面没什么谈资。

    等到望月告辞的时候,皇后突然道:“你这些年不到各宫走动,许多长辈也不曾拜见,总不是尊上之道,与你的姐妹们也太生分了。今日且先回去,待哪一日天晴,本宫让苏大监领你去去各宫拜见。”



19.对奕
    且不说望月领命回去,只说这昭明宫皇后寝殿中的三个主子。

    已近晌午了,那杨、李二人不说回宫的话,皇娘娘也不张罗着留她们用膳。

    她们三人默默无言,枯坐了许久,宫人也不敢上来打扰。

    还是健谈的杨昭仪打破了沉寂,面上迷惘里带着点灰心:“殿下,嘉善公主怕是帮不了您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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