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道[修真]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苍迹
破道[修真] 分卷阅读1389
衣物特别好看,自己又做不出一模一样的呢?”他不相信女人没有攀比之心。
玉莹看了他一眼,语重心长地道:“躯壳不过皮囊,吾等天冥族人注重神魂修行,衣物本不过皮囊附属之物,模样有何好看之别?”
靳一斯怎么可能这么轻易被打败:“就算你们能够自给自足,不需要交易,那天冥王呢?他总不能也自己炼制衣物,天池宫也总不能要他自己一点点修建吧?”
话音刚落,靳一斯忽然想起,不对,上一任天冥王修为卓越,因为怕他儿子生出来是棵小草,好像确实给他儿子炼制了一套房子,然后靳一斯哭笑不得地看向寰埏。
玉莹郑重道:“但凡吾王所需,天冥界内人人自双手奉上。”她困惑道:“何需交易?”
看玉莹这天经地义的模样,靳一斯再次败退,话题再次死了。
换一个,再来:“咳,好吧,那天冥界还有什么大家常去的热闹地方吗?”
玉莹认真想了想道:“便是天池宫啊,每逢朔望,全族上下皆要前往向王上祷告。”
靳一斯:……
这个天冥族真是一言难尽啊,也就是说他刚刚离开的地方就已经是天冥族的绝对中心,宗教政治军事……还包括社交中心吗,此地又基本没有经济活动。
“您是一直在天池宫中任掌事吗?”
只要不涉及天冥王,玉莹还是很正常的:“不,先前是白缘任掌事,只近来她家中有事脱不开身,才令我代掌。”
提及家庭,靳一斯终于想到了又安全他又感兴趣的话题:“我们能到哪个天冥族人家中看看吗?”
哼,就算你们不食人间烟火远离人间铜臭,但我不信你们不过日子啦!
这个要求十分简单,玉莹略一思索便道:“白缘家中不远,我们可以去看看。”
天冥族人的居处也与天池宫保持着某种风格上的一致,洁白优雅一尘不染,要靳一斯评价,就是性冷淡洁癖强迫症,要他来说,一定是确立风格那代天冥王是这么个家伙,才会搞得全族审美都朝这个方向走……可话又说回来,潮流从来都是变化的,这个天冥族几千年下来居然风格如一,想想也是恐怖。
来开门的女子五官依稀可见十分美丽,只是身形有些臃肿富态,不知是否因为家中有事的缘故,她看起来有些形容憔悴,见到玉莹时,她明显吃了一惊,玉莹连道:“王上归来,这是王上带回来的客人,想四处看看,吾便领他到您的住处,打扰了。”
白缘吸了一口气勉力一笑:“寒舍凌乱,还请见谅。”
她并不是谦逊,相比于有人时时扫洒的外面,她小小院落中确是乱得很,好像才从外面采摘了不少东西,满地都是凌乱杂散的东西,这却叫靳一斯莫名觉得亲切起来,这样的地方才有人气儿,看起来才有些生活气息,让他有些兴致盎然地低头向寰埏问起那些东西的名字作用来。
玉莹原本只当白缘是为家中炼制东西,寰埏报了几个名字后,她忍不住朝白缘问道:“白缘尔采这些灵植是要炼制什么?怎么吾等从未用过?”
白缘只含糊道:“一些小东西而已,吾亦未曾试过,不过想试试罢了。”
这种说法让玉莹更加侧目,在天冥界,确实如她方才向靳一斯所说,大家是不太在意这些物件的,也很少有人会说尝试新的材质,因为大家需要的东西都十分简单,尝试新的东西对天冥族人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靳一斯却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只在玉莹那异样的神色中说道:“你们天冥界这么多材料,你们没有想着开发一下功用啊什么的吗?像这里有几样,刚刚寰埏都说了,在外面可是了不起的灵植,能炼制很厉害的丹药呢。”
玉莹却神情平静,好像全不觉得他们天冥界是否有暴殄天物的嫌疑,只淡然道:“吾等只在天冥界中,至于公子所说的外界……”玉莹微微一笑:“纵再好,又怎及天冥界,他们心心念念想要进来,吾天冥界族人却可以永永远远生活在此,永无寿元终尽之苦。”
玉莹这番略显骄傲的话令靳一斯不由沉思,那些修真者追求的长生不死,天冥族人已经拥有,于是,他们便不在意外面的世界了吗?在玉莹等人看来,确实是如此,外面那些人追求的终点只是他们的起点而已,那些人拥有的,有什么值得一顾的呢?至于物尽其用、开发丹药什么的,天冥族人更加不在意那些,他们已经寿元无尽,还要追求这些来做什么呢?一株灵草,于外面那些人族妖族可能是无上圣物,炼制丹药可以延寿可以疗伤,可对于生活在这里的天冥族人来说,不过只是一株花草而已,是这天冥界的部分,开发它做什么?能有何用?
这背后隐含的一切,不知道为什么,竟令靳一斯有种不太舒服的感觉,他只是认真问道:“既然你们不用追求外界之人尽心力追求的一切,那你们日常都做些什么呢?比如白缘仙子,你家附近有什么好玩的活动可以带我们看看吗?大家唱歌跳舞啊,打牌游戏啊,什么都可以的。”
白缘也不由听笑了,觉得王上这位凡人客人很有意思,她毕竟执掌天池宫更久,于外界事物知晓更多:“公子所言及那些享乐之物,吾天冥界也是无有的。”
靳一斯惊奇道:“没有娱乐活动?!是天冥王不允许你们有娱乐活动?那没有的话,你们日常时间都做什么啊!”
玉莹是真的觉得王上这位客人需要好好引导,还好思及影响,没带他到别人家中,只到白缘这里,她也是天池宫中人,不会影响王上形象,要知道,这位王上可还未完成祷祝大礼呢,可不能有什么不好的印象流传出去。
玉莹此时也莫名有了一种要好好教导靳一斯的责任感,声音中隐隐带上几分严谨:“自是要祷祝修行!神魂修行之事,务要至至诚,一日也不可懈怠,勤向吾王祷祝,如此才可保持心中无尘无垢,神魂无瑕。”
不待靳一斯露出目瞪口呆的表情,玉莹已经转向白缘,十分自然地道:“先王一直未归,祷祝之事大家皆是心中忐忑,可即使如此亦不应懈怠,如今有王上归来,即将举行祷祝大典,白缘尔可勿要因为这段时日王上不在疏于祷祝修行而落下功课啊。”
白缘不由露出十分羞惭愧疚的神情,好像她这段时日没有向天冥王继续诚心祷祝就已经是万恶不赦之事,那种罪恶感连靳一斯都看得觉得十分不忍。
玉莹却是不以为意,他们天冥族人,第一要务便是要时时向王上诚心祷祝,似白缘这般自我承认一段时日未修行之人,确是称得上有罪之人,自是要尽心尽力弥补挽回的,如若不然,那才是真的万恶不赦呢。
然后,在玉莹带领下,他们完完整整完成了一次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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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用玉莹“教导”靳一斯的话来说,就是彻底敞开自己的神识,将心中所想向天冥王坦诚,务要洗清自己这段时日来的罪恶,比如种种怠惰、贪图享乐、不够虔诚等等……
不知是否他们的错觉,他们离开之时,祷祝之后的白缘神情看起来确是轻松了许多,似乎祷祝这一修行方式确实于神魂有莫大帮助。
离开白缘家中时,玉莹询问道:“靳公子可还有想去之处?”
靳一斯此时看起来心事重重,他只摇头道:“不必了,我们回去吧。”
寰埏吃惊地看着靳一斯:“不继续耍了么……”它看起来还有点恋恋不舍呢。
靳一斯翻了个白眼,这外面死一样寂静无聊,没有商业活动、没有娱乐活动,在外面和天池宫有什么分别吗?
靳一斯真是对这个地方没办法产生什么好感,可能很多人会觉得不死不灭已经是最大的诱惑,再者此地所有人都安全和善,绝不会有因为你手持宝物就出来打劫的……对于天冥界向往也是应有之意。
可是靳一斯却觉得,这里太不像活人呆的地方,没有吃喝玩乐,一切的活动都是祷祝……多可怕啊!如果要他这么过一辈子,他宁可活得点呢!
这些天冥族人他们的活动核心就是天冥王,信仰围绕着他,一切的活动也似乎围绕着他,而且他们的生活节奏天天如此日日如此时时如此,连天冥界头顶的天空也是永恒如一的蔚蓝,看久了都叫人开始厌烦起来……在靳一斯看来,简直难以忍受完全没有变化的一切,可这里是天冥界,所有人都将之视为理所应当,甚至因为天冥王几百年的空缺而导致日常生活混乱,比如像白缘,在凡人靳一斯看来,简直无法想像。
揣着对于天冥界这点不甚美妙的印象,离渊的第一次祷祝大典即将开始。
这毕竟是数百年来第一次天冥王主持的祷祝大典,昭告着空缺数百年的王位上再次出现了新的继任者,所有天冥族人的神又有了皈依之处,既不能耽误太久,又要盛大隆重,整个天池宫很是忙乱。
自然是没有靳一斯什么事的,他主要还是围观,比如那祷祝大典在天池周围的布置就让他十分好奇,自认为对契纹已经入门的靳一斯竟觉得有些看不明白那遍布整个天池宫、囊括整个天池的大阵功用,总感觉好像残缺太多无法解读,可这大阵据说是此次大典专用,绝不可能无缘无故只是装个样子,这让靳一斯不由好奇心大起。
待到那一日,所有天冥族人身着整齐得叫靳一斯都无力吐槽的强迫症打扮出现在天池宫周遭,整齐划分八方方位站好之时,躺在漩镜塔里围观的靳一斯才轻轻“咦”了一声坐了起来,然后他猛然醒悟:“原来这些天冥族人也是大阵一部分!”
难怪他先前怎么看也觉得残缺部分太多看不明白!
靳一斯很快兴奋起来,他手中握着小木棍,飞快比划着,脑子里诸多运算毫不停歇,在他推演的当口,整个大典已然开始。
所有天冥族人密密麻麻立于天池宫上下周遭、更远地已经到了山下,然后他们整齐划一地向着天池方向默默俯身为礼,合上双目,神情虔诚无比,全然敞开自己的神识,仿佛将自己的虔诚要悉数透露给即将真正成为天冥王的离渊去听,期盼他能一如先王予以他们庇佑守护……
晴空万里,山水如画,宫殿皎洁无瑕,无数天冥族人行礼祷祝,这一幕足以媲美任何史诗画册中的场景。
虔诚心声激发层层强大的魂力,沿着布设的大阵,魂力在晴空之下迸发出堪比骄阳的绚丽光芒,沿着八方方位化为八道华光直直冲上云霄,在映照寰宇的天池之水上方,八道华光碰撞交缠出繁复绚丽的契纹,离渊于半空中现身,他并指一点,那团契纹彻底凝聚成形,犹如一轮旭日喷薄而出,天上、池上两轮烈日交相辉映。
靳一斯看着这团烈日,却不知为什么停下了手中运算,他站在漩镜塔上,面色渐渐沉了下来,他手中紧紧捏着小木棍,用力到指尖发白而不自知。
这一幕令无数天冥族人露出激动狂喜的神色,哪怕知晓王上回归,可真正看到天冥王驾驭承载魂力的契纹如此举重若轻,才令所有天冥族人放下最后一点隐约担忧,陷入终于又有所归依、有所托庇的狂热之中。
在离渊繁复操控之下,那轮烈日渐渐下沉,竟与天池之上映照出来的那团一模一样的光影渐渐靠近,随着它的下沉,始终平滑如镜的天池竟开始出现波澜涟漪,周遭大阵隐隐透出光华,所有天冥族人屏息凝神,只要天池倒卷、双日融合,祷祝大典便算真的功成了!
便在这双日即将相融当口,天际忽然一道紫色光华笔直射向那团烈日,一个声音焦急地大吼道:“离渊!你tm不要犯傻!”
第551章因缘宿命
此时此刻,天冥一族所有人皆虔诚凝视着他们的王将他们的灵魂祷祝聚集成契纹,那象征着阖族对天冥王信仰追随的契纹正要与天池相合,却是所有人都没有料到,在这样关键的时刻,竟然有人会出来捣乱!
整个天冥族为今日大典早已经戒严,原本族地之内就几乎不可能有外人,此次布下大阵之后更是蚊蝇难入,可他们谁也没有想到,在这样紧要的关头,竟偏偏有人阻拦!
那飞来的紫色华光隐隐蕴含着与天冥王一般无二的熟悉气息,竟连天池大阵都未能阻拦,叫它生生飞到了操控契纹的离渊身前,在所有人的目光之中,离渊竟在这样的关头分出了一手,并指如刀点在那团紫色光华面前,生生将它止在身前,另一手以强悍无比的法力完成结契的繁复手势。
轰然巨响之中,那轮烈日沉入天池之中,平静如镜的池面刹那间激起万丈波澜,整个天冥族千万年积淀下来的汹涌可怕的魂力夹着阴森冰寒的气息扑面而至,蔚蓝如洗的天空都仿佛在这样恐怖的力量激荡下阴暗下来,令所有天冥族的人面孔都仿佛刹那间阴沉。
离渊法力并不停歇,声音冷静如恒:“再次祷祝!”
所有好像阴沉呆滞了一瞬间的天冥族人仿佛才反应过来一般,面上犹带一丝茫然神色,却已经下意识按照离渊的令旨低头敞开神识开始默默祷祝,这一次,在魂契加持之下,丝丝缕缕魂力自四面八方向着离渊汇聚的速度无疑快了许多,那恐怖骇人的池面也终于像被什么安抚了一般渐渐波澜消弭。
直到池面恢复光滑如镜,离渊才缓缓自那根紫色小木棍上抽取一团气息,就好像一面通行令牌般,这气息直直通过池面,而后为离渊掬起一滴金色光华,这滴光华飞快汇入离渊眉间,所有天冥族人俱是情不自禁发出喜悦的欢呼之声,祷祝功成!他们天冥族终于再次迎来了自己的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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跪倒在地、亲吻地面、山呼海啸般整齐的声音齐齐呐喊:“吾王!吾王!!吾王!!!”
那声音中的赤诚与激动毋庸置疑,如果不是心甘情愿地奉离渊为王,不会有这样热烈真挚的情绪,这一刻,所有天冥族人是那样喜悦,那样虔诚,就像植物终于迎来阳光,水滴终于看到海洋,找到此生为之追随的归宿,不再迟疑,不再迷惘。这一刻,无数心灵识海向离渊敞开,世间再无生老病死之苦,他所在之处便是永恒安宁,这是值得所有人跪倒膜拜为之流泪的时刻。
所有天冥族人虔诚的吟唱响彻天际,天际风亦停遏、山亦庄严静默,离渊站在天池之上,风卷起他的衣衫,无垠天空仿佛都是他的王座,他只微微抬手,金色星辉般的点点挥洒而下,那是圣洁无匹的魂力反哺而归,降下众生期盼的温暖与恕怜……好像他幼年时起的颠沛流离,一直以来的艰卓修行,亦皆在此刻得到完满。
寰埏看着这一幕,那颗高高悬起的器灵之心才真正放下,还好没有真正耽误主人的大事,它想责怪靳一斯不该不知轻重缓急,可是,当它看到这众生欢宁喜悦的时刻,只有它眼前这个凡人,身体颤抖面色惨白,他看着这一幕,眼神中充满了什么难以置信的震惊与巨大的恐惧悲伤,好似眼前这副神圣景象似已经奏响了什么悲歌……看到这样的靳一斯,寰埏为天池场景激动的心情都刹那间冰封,竟说不出一个指责的字眼。
天池旁难得的欢庆持续了整整一日,天冥族人并不崇尚享乐,可想而知,他们的欢庆是什么吟唱赞歌、虔诚膜拜、然后就是全心全意地祷祝、祷祝、再祷祝,魂力几乎是以凡人肉眼可见地汇聚成璀璨光带,源源不绝地汇入天池之中,那是天冥族人的归宿,亦是他们的永恒之乡。
这之后的庆祝,离渊并没有停留太久,他亦无须停留,契约已成,天池与他一体,在所有天冥族人的神魂中,茫茫迷雾中他的存在便如灯塔般明亮,永远在那里。
无数天冥族人看着离渊身影消失在天池,却有人不由自主联想到那道紫色华光还有那声焦急的阻拦,眉头不由皱起。
离渊手中捏着那根建木,对上靳一斯紧紧抿起的嘴唇、不肯看来的视线,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将小木棍递还给靳一斯。
靳一斯只是低着头,他没有伸手去接,只有紧紧捏起的拳头、用力到惨白的关节仿佛泄露了什么。
离渊站在原地,只是固执地递过小木棍。
寰埏看到这一幕,有些傻眼,为什么主人都不生气,不责罚这个凡人,反倒要把“作案的凶器”还给这个凡人?这个凡人……哪里来的胆子,敢这样忤逆主人,非但不谢恩,还敢这样叛逆倔强?
以修士的能耐,离渊可以保持这个可恶的姿势一千年一万年而没有任何障碍,可是,凡人,哈……他这一介凡人,任何情绪的剧烈起伏都这样消耗巨大,令人无法持续,好半晌,靳一斯才疲倦地低声道:“你早就知道是不是?”
知道天冥王位的承继与天池息息相关,知道整个天池承载着巨大的魂力,知道这魂力担负着所有天冥族人的不死不灭,知道历任天冥王才是那些魂力的真正载体,知道那些祷祝都是一次次在透支天冥王的魂力,知道天冥王最后的疯狂衰亡根本不只是那些贪婪追杀的缘故……
难怪天冥族上下如此期盼一个天冥王,王座空悬数百年却没有人存在叛逆之志,难怪九叶天心草要以身为祭。
呵,这一切那草妖怎么可能不知道呢?从进入沅水秘境,得到建木残骸之时,他也许就已经渐渐弄明白了这一切真相……却还是一脚踩了进来。
当靳一斯发现自己发出的声音喑哑得吓人,甚至他张了张嘴,一时竟发不出声时,他自己都怔愣住了,然后,他才发现自己在那些被草妖隐瞒的愤怒背后,竟然会这么惶恐,这么害怕,没有人知道他在看清整个大阵时的惊恐,就像一个人奔跑在黑暗寂静的大地上,眼睁睁看着那一粒最喜欢的星辰坠落大地死寂湮没,却无力挽回……
这一点意识好像化作什么锋锐闪耀的东西刺破迷雾狠狠扎来,那么美丽,又那么痛,那么痛彻心扉,靳一斯在这一刹那才明白,为什么他会有这样巨大的惶恐与焦虑,分明这一切只跟眼前这个草妖与关,不是吗?
靳一斯也是在这一刹那才明白,眼前这个他看过他的柔弱原形、看过他所有不可讲的悲伤过往、看过他跌落凡尘落魄流离、又看着他一步步登上巅峰的草妖,纵然他修为强大寿元际,而他靳一斯不过一个凡人,为什么他还会依旧全心合意地期盼他能平安喜乐……
原来,那不只是幻境中那双凝视婴儿眉梢眼角温柔欢喜的夫妻毕生期盼……亦是他靳一斯心中真诚祈愿。
当他敛好自己的情绪,抬头看向眼前这个固执地要将小木棍还给他的草妖时,靳一斯蓦然感到一种巨大的荒谬与痛楚,他好像被什么事实猛然击倒般蜷缩得直不起腰来:可是,眼前这个草妖,他自己却不在意。
靳一斯在这一刹那几乎无法克制自己的暴怒情绪,他上前一步,仰头逼视着这位天冥族的新任王者:“你是不是傻?!明明你爹连建木都不肯为你留下,他在责任和你之间背弃责任选了你,你为什么还他妈自己往里跳?!”
靳一斯听到自己的声音破碎,然后渐至低沉无力:“你为什么一定要回来呢?你明明知道你娘亲甚至搭上了她自己都没用……你为什么还要回来?他们把你远远送走,不想你沾染这一切,他们……”也许还有,我,“只是希望你这一生平安而已。”
草妖万古冰封般的凝结表情竟开始剧烈颤动起来,就像冰川都出现道道裂缝,透出其下的潺潺冰水,清冷却是流动的……他垂下眉睫,凝视着眼前这个这般肆无忌惮胆敢冒犯自己最大禁忌的凡人。这个世上,大概也只有眼前这个凡人才能这般轻易触碰自己那些不可言说的过往,提及那样两个自己都无法回想之人,却能那样轻易地击中自己那些都不知道存在的柔软。
他俯下身,抬起手指,几乎是柔和地拭去对方睫梢那一滴细小水珠,慢慢地说道:“可吾生来,便有天冥王族契纹。天冥界,亦惟吾有这契纹。”
这口气坚定得一如既往地一往无前,强大得令靳一斯所有情绪在一瞬间空白。
靳一斯呆呆看着眼前这个草妖,好像第一次看清对方英俊眉目,璀璨却坚毅,仿佛世上没有任何不可逾越之事,可是,靳一斯眼前浮现的,却是幻境中那张几乎一模一样的英俊面孔,给予家人的明朗笑容背后却是冰寒孤寂与彻骨绝望,这几乎像是宿命预言般浮现的画面令靳一斯那些情绪几乎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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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刹那间加倍袭来,他面色苍白到甚至踉跄了两步退了开去。
离渊却伸手牢牢握住他的双肩,口气轻柔得仿佛生怕吹散眼前这具脆弱皮囊:“吾为圣株仙碧后裔,逆天转命之能,自能逢凶化吉渡厄解困。”
听到这番草妖少见的自吹自擂,靳一斯竭力想让自己捧场,可是嘴角只露出一个苦涩而疲惫的笑容:“哈。”
那幻境中的一切,以身为祭的九叶天心草……结局还不够清楚吗?眼前这家伙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
更何况,靳一斯看着眼前真的认为自己有信心掌控这一切的草妖,这世上便是所谓神魔仙佛,谁能将所有人的命运扛在一人肩头?明明,明明,众生最知道自己该往何处啊……可眼前的草妖,大概是不会明白的。
靳一斯觉得自己就像跑完了万米长跑,整个人都好像被抽空一般,连大脑都在抽搐般疼痛抗议,他合了合眼睛才慢慢说道:“我累了,让我一个人休息会儿吧。”
离渊伸出的手凝固在空中,可是他看着这个沉默下来、与他印象里那个神采飞扬的凡人相去甚远、陡然陌生起来的人,终究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放开了他,放下小木棍,起身离去,身为主人却将这座漩镜塔留给了一个凡人。
天冥族中的一切却不以任何意志为转移,新王到任,所有天冥族人仿佛再度神焕发,彼此相遇问候间的宁和喜悦都那样真切,这是离渊竭尽全力去维系的一切,靳一斯却只坐在漩镜塔上呆呆看着天池,对这天冥界中的一切焕然生机好似都视而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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