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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华乱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纸扇留白
明水矜持一笑,却像是听进去了,微侧着脸,对闻五说:
“十四……宣于大人很好,我从未见过比他更好的人了。”
明水说的不错,宣于唯风很好。
闻五手指叩响桌面,痞笑的面孔忽地惊掠过一丝晦暗的深沉,像是风平浪静的湖面下突然游荡过一缕黑影,稍不留意它就会冲出湖水,将所有人吞噬殆尽。但闻五隐藏地极好,一张痞子一般吊儿郎当的“面具”隔绝了真实。
宣于唯风缓声道:“宣于唯风不是‘很’好,是‘太’好了。他一无所有,却甘愿为这个不曾善待过他的国家付诸一切,倘若有一天你们……谁辜负了他,那我便带他走,永不再来这个鬼地方。”
亭内一时间鸦雀无声,小小的方寸之地竟压抑地无法喘息,明山垂下眼帘,白净的面皮上一片死寂之气。
玲珑郡主忽地嘟嘴巴,轻轻哼了一声,说:“你不是很讨厌那个军匪头子么?现在为什么很关心他?”
闻五扯嘴笑了一下,起身边走向明水,边道:“宣于唯风喜欢的,是同他并肩而立的强者,而不是一位娇滴滴的惹他分心保护的姑娘家。”
然后弯下腰,附在她的耳旁,悄声低语:
“他拼尽一切都要守护这个国家,希望你的到来不会拖他后腿。”
站起身来,闻五搔了蓬发,似是随口一问:
“那军匪头子呢,哪儿去了?”
明山这才发现宣于唯风没有跟上,神色慌乱了一下,但很快掩去,故作不以为然地道:“那么大个人了,总不至于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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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五看似调笑,实则却一字一顿道:
“就在那月老庙里,我看到无邪了。无邪每回出现都没什么好事儿,君正瞻、白霆都死了,你说他下一个目标会是谁?”
会是谁?
明山头皮发麻地想,是十四么?
正值戌时,明月轻尘,花市灯如昼,城里丝竹管弦齐响,靡靡之音绕梁三日不绝。可整个锦城上空笼着一层厚重的黑云,不知何时那黑云寸寸压城,隐有土崩瓦解之势。
闻五抬头望了一眼,只道:
“要下雨了”
☆、第五十二回山水愁
玲珑郡主问闻五:“你先前很讨厌那个军匪头子的,为什么突然转性啦?”
闻五抬起大手粗鲁地揉乱了她的发顶,鼻子朝天哼哼,含糊地说:“才没有,唔……其实很复杂,你别管他。倒是你玲珑郡主,白霆死了,将军府就剩你自个儿了,有没有旁人欺负你?”
“他们才不敢呢!”
“也对!谁那么不长眼敢惹你呀!嗳说真的,我把你送走了,你有没有记恨我?”
话音未落,玲珑郡主已扒下闻五的胳膊,露出一口尖利的小白牙,像只磨牙的小狗崽儿一般咬了上去。
这一口咬得真狠,立马就留下了血印子。
闻五任她咬,另一只手捋顺她的发顶,沉沉的眼睛里露出了自己也不曾察觉到的慈爱的目光。
……
闻五说的没错,渡雪时在月老庙。
宣于唯风也放了一盏花灯,追明山、明水时,被一个青衫男子拦住了。那时,他脸上戴着生肖面具,男子戴了一张青面獠牙的面具,即便如此,他们都认出了对方。
宣于唯风道:“有时候,我真恨不得杀了你。”
“……可是,我却一丝一毫都舍不得伤你啊,十四哥哥。”摘下那张青面獠牙的面具,是渡雪时俊逸如玉的脸。
这张脸此刻看上去仿佛蒙了一层忧郁的伤感,又像是受了难言的委屈,咬住下唇、垂下眼帘的时候,宣于唯风的心竟止不住地抽疼了一下。
渡雪时低声说:“这个国家害死了先生,将我逼成这副心肠歹毒、为复仇不择手段的丑恶模样,可为什么你还要守护它?为了守护它,不惜跟我作对。”
这一声轻轻叹息,绵软缱绻,似乎含了无尽的柔情与怜惜,又道:
“十四哥哥,你舍不得杀我,我一直都知道的。可如果有一天你真的容不下我了,狠下心肠杀了我,你放心,我不会恨你的。因为你的手是最干净的,能死在你的刀下,我的灵魂也会安息。”
“无邪……”
宣于唯风跟着一叹,他朦朦胧胧中有一种预感,这一天会很快到来的。
过了戌时,锦城街市依旧热闹。
他追上明山、明水二人,三人同行去街市上游玩。明水久居乡下,不曾见过这样的热闹景象,看什么都觉得很新奇,当她看上了一枚玉簪子,摸了又摸时,明山立即掏钱买了。
明水惊叹不已:“好漂亮,我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簪子。”
明山嘴甜,夸赞:“姐姐长得好看,戴上这玉簪子更好看了。这一路上好多人都偷偷看姐姐呢,真讨厌,姐姐这么好,哪里是他们宵想得了的。”
夸得明水脸颊羞红,嗔道:“这都是谁教你的话儿。这么会说,怎么不见你哄来一位姑娘当娘子?”
“哼!她们哪儿能跟姐姐相提并论。”
明山、明水有说有笑,可怜宣于唯风一人跟在后面,束手束脚极其不自在,从始至终也未曾说过一句话。
明水忽地道:“要不咱们回去吧。天都这么晚了,我也困了。”
“不嘛!前面有更好玩儿的,姐姐肯定没见过。一年就这一回,错过了岂不可惜。”
明山调脚走到宣于唯风的跟前,拽住他的胳膊推到明水的身旁,笑得乖巧怜人,道:“我去吟霜楼哄姑娘玩儿,你陪着姐姐。要是惹哭了姐姐,我的刀可是饶不了人的。”
虽是抿嘴谈笑,那一双沉沉的眸子却暗得透不出光。
宣于唯风脸色一僵,察觉到其中用意,手脚都无处安放了,只得背对着明水,抬脚走在最前方。
待二人走远,明山笑嘻嘻的脸皮登时萎靡了。
与此同时,宣于唯风也不好过。
街市上行人渐稀,他背对着明水只管往前走,想到这一对儿姐弟真是他的劫难,以前也是这般,神思不禁飘飞得很远。
明山向来很会欺负他。那年还是春暖花开的时候,春陵私塾生了一场火,罪魁祸首是烤鱼、闷地瓜的明山。那鱼,是宣于唯风叉来的;那地瓜,也是他刨的,明山就一股脑儿将过失退给了他,他倒没觉得什么,乖乖跟先生认了错。哪料先生很生气,回屋子翻出平日里赶牛的鞭子,雪十一、花十二他们都喊他快跑,可当时他吓懵了,忘了跑,就站那儿不动任先生抽打。明山也吓傻了,嘴唇都是发白的。
那时候渡雪时才一丁点儿大,还没先生的膝盖高,摇摇摆摆地抱住先生的腿,奶声奶气地哭:不打,呜呜……爹爹不打哥哥,疼……
这事儿惊动了明水,明水赶过来的时候,私塾已乱成一团,她气得扬起手就要打明山,可手臂挥下来,终是不忍心,转而轻轻摸了一下他的脸,含着泪道:“你又顽皮了是不是?下次不要这样了。”
明山破天荒地认了错,泪眼汪汪地道:“姐姐不要哭,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你不要哭。”
然后,她望向宣于唯风,一个劲儿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是幸儿的错,对不起对不起……”
那是宣于唯风初次见到明水,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小姑娘竟很容易地让明山认了错,明山在她面前又乖又听话,跟平日里上窜下跳调皮捣蛋的模样判若两人。
自那之后,明山果真安分了许多,不再惹事生非,也不总是欺负他了。后来私塾被烧毁,锦城危机四伏,赤卫军处处遭人针对,为了明水的安危着想,明山便将她送到了乡下一隐蔽处。
至于明水的意中人……
……宣于唯风忽地觉得头疼,明明只见过寥寥数次面,话都没有多说过几句,怎么就成“意中人”了?
正这么想着,耳朵一抖,隐约听见了啜泣声,缓缓回神,他才意识到是身后的明水在哭,登时头更疼了。
宣于唯风只得小小声说:“你不要哭了,明山知道了又该说我欺负你了。”
明水问:“……你是不是讨厌我?”
“怎么会!”他惊吓般回头,看见了摇晃花灯下那张满面泪痕的脸,越发手足无措,哼哧哼哧半晌,嘴里愣是没有吐出一个字儿。
寸寸柔肠,盈盈粉泪,都道最难消受美人恩,宣于唯风此时此刻深以为然。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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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当空一道雷闪,他仰头望去,只见沉沉黑夜压下,几丝游离的雷光在缝隙中穿梭,雷声滚滚自远处而来。
宣于唯风皱眉,压下心底那丝冒出头的不安,道:
“天要下雨,我们回去吧。”
明水看上去有些害怕,但仍强装镇定地点了点头。
整个街市已经开始躁动不安,宣于唯风拉住明水的手腕往城外走,心里想着怎么回去,是拦一辆马车?还是找家客栈凑合一宿?按常理来说,夜黑路远,又暴雨在即,寻一家客栈落脚才是明智之举,可不知为什么,宣于唯风不想如此。他回头看明水低头默不作声的模样,又忍不住心疼。
正在犹豫的时候,一道闪电以天崩地裂之势在头顶上炸裂开来,宣于唯风只觉得耳朵震得嗡嗡轰鸣,险有失聪的错觉。街市上行人慌乱,一个少年似是被绊了一跤,直直地摔倒在二人跟前,兴许是摔疼了,像只乌龟一样趴了好一会儿才爬起来。
少年手里滚落了一张生肖面具,面具上有一个明显的缺口。
明水轻轻“咦”了一声,道:“这是幸儿的面具,怎么在你这儿?”
“这是我捡到的,就是我的!”
雪白的兔面上溅了几滴鲜红的血色,少年忙捡了回去,掉头就跑。
明水嘴唇发白,颤巍巍道:“面具上有血,幸儿他……他是不是遇到危险了……”
宣于唯风已不管不顾地追上那少年,面带煞气,喝问:
“你在哪里捡到的?”
少年吓得“吱哇”乱叫:“你干什么?这么多人呢,你想干什么?!”
“说!面具哪儿捡到的!”
“姻、姻缘河河尾……”少年这才像是怕了,忙把面具丢到宣于唯风的脸上,喊:“一张面具而已,你想要,给你好了。”
然后,吓得屁滚尿流地溜没影儿了。
面具上的血迹未干,宣于唯风攥紧了面具跑向姻缘河,但他很快停下,挣扎着扭头望向不远处的明水。
明水的眼里水光点点,可仍朝他安抚一笑,道:“不用管我,我留在附近等你们。”
寒风呼啸吹过,街市上的花灯琐乱拍响,渐次熄灭了灯火。她站在电闪雷鸣的黑夜里,脸上仍带着极温柔极清软的笑,柔弱单薄的身子看上去无助又脆弱。
宣于唯风不再犹豫,转身跑进了浓稠的黑暗中。
不多时,暴雨倾盆如注,热闹繁华的街市上转眼间归于死寂。房檐下一盏明灯微弱的光芒如一点萤光,可明水无处可去,只得走到那房檐下缩成一团,这时身后喊了一声:
“姐姐!”
不是明山的声音,她诧异地回头,看到那位捡了面具的少年站在暴雨里,正咧着嘴朝她笑。
“你怎么回来啦?这么大雨,你不回家吗?”
少年不吭声,仍是咧着嘴笑。
便在这时候,明水突然想起来了,这少年她是见过的,就在宣于唯风去买花灯的时候,就是他撞了明山,踩坏了明山的生肖面具。
不知何时,周围聚拢了几条黑影,摇晃着靠近房檐下的明水。雷光一闪,天地刹那间亮如白昼,照亮了他们一张张肮脏粗陋的面孔。
姻缘河里流淌着不计其数的花灯,远远望去,如同一条绵长的点缀着星光的九天银河。奈何天公不作美,狂风肆虐之下,花灯都打翻了,仅存的几盏花灯东倒西歪地顺着河流往下飘,宣于唯风冒雨沿着河岸找到河尾的时候,果真看到了明山。
明山看上去安然无恙,河尾堆了满满当当的花灯,他弯腰淌在花灯里摸来摸去,似是寻找着什么。宣于唯风悄然走近,很快看清楚明山在挨个儿看花灯上的字。
这雨来得汹涌、去得迅猛,不大会儿便浇成了绵细雨丝。
“找到了!”
明山忽地一惊呼,两手小心地托起一盏已经熄灭的花灯。隐藏在乱石中的宣于唯风心尖儿一颤,脚下打滑,忙扶住身旁的一株酸枣树,
哪料那酸枣树这么不经碰,刚扶上树枝,它就“咔”一声断了。
宣于唯风:“……”
这异响惊动了明山。明山抬头望过来,神情显而易见地惊讶,道:
“你怎么在这儿?”
脸颊红扑扑、湿漉漉的,直起腰要走过来,可他弯腰太久了,猛地直起身竟觉得头晕眼花,差点儿一头栽进水里。
……即便如此,他仍护着怀里的花灯。
宣于唯风怔怔地道:“你在找谁的花灯?”其实他更想问,你在找我的花灯么?
“还能是谁的,当然是姐姐的!”
明山大声道:“你为什么在这里?我姐姐呢,你把她丢在哪里了?”
“我是来找你的,这张面具……”
刚掏出面具,明山便嗤笑说:“它坏了,我丢掉了,你捡来做什么?”
“可它上面有……”
不对!这不是明山的血!
宣于唯风想到了渡雪时那番怪异的说辞,如果说君正瞻死了、白霆死了,他下一个目标会是谁?这一刻,宣于唯风无比清晰地想到,是与他作对的赤卫军。
“难道、难道说……!明水”
不妙!
真的是大事不妙!
宣于唯风拔腿就跑,想着:明水出事了,那他跟明山勉强维系的情意便荡然无存了。
☆、第五十三回怜子无邪
暮霭沉沉,夜雨风紧。
两条人影飞掠过屋檐,朦胧雨丝模糊了视野。拨开层层雨幕,四周寂灭无声无息,唯有前方摇晃着一点微光。
那微光下有人影晃动,明山轻巧落地,正要飞奔过去,可待看清那微光下的一幕,登时双目眦裂,一道道血丝犹如龟裂的旱土爬上了晦暗的瞳孔。
“姐姐!”
刀起刀落,血花飞溅中几只头颅骨碌碌地滚到了地上。
紧随其后的宣于唯风看到这一幕,也不由得手脚发僵,由皮到骨每一毫每一寸都冷到了极致,全然失去了知觉。
……以为可以挽回,可已然迟了。雨幕中,明水四肢大开地被压在房檐下的青石板上,衣裳早已撕烂了,纤瘦无骨的身躯上骑了几个衣衫褴褛的乞丐,碗口大的断头处喷涌出的鲜血全部溅到了那雪白的胸脯上,大片混合着血水的肌肤布满了齿印。
明山飞扑上去,将那些断头的尸体统统从明水身上推开,解下自己的外衣遮住她的身体。
“姐姐,你醒一醒……姐姐,姐姐……”
明水奄奄一息地睁开眼睛,说:“我好冷,浑身都好疼……”
这时候,宣于唯风突然上前,趁其不备手起指动点在了明水的昏睡穴上,明水昏睡了过去。登时两道火辣的视线投射过来,他抬头时未及开口,后背忽地生出一股冰凉的寒意如水流般窜上了头顶。




浮华乱 分卷阅读72
……浑身每一寸骨骼都在战栗
这是杀气!
从明山身上,迎面扑来的不加掩饰的杀气。宣于唯风甚至来不及说出“对不起”,一刀斩破空袭来,他忙起身被逼得后撤几步,手按在刀柄下尚未拔出,掌风已落到胸前,四肢百骸登时发出扭曲的异响。
紧接着,宣于唯风整个人像是风中折翼的雀鸟坠向了路边支撑摊位的横梁。
这一掌打得太重了,喉咙瞬间就上涌出一股腥甜的血气,下一刻他便吐出一大口血,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看见闻五盘腿坐在床边,托腮故作深沉的模样。
闻五见他醒来,看上去像是松了一口气,挠了挠耳朵,不自在地道:“你醒啦!那个啥……不是我救你的,是、啊是苏瑛!别忘了请人家吃饭,大雨天儿把你背回来,又是诊脉又是抓药、煎药的,累了半宿,才去睡了。”
“多谢你,我要回去了。”
宣于唯风心里惦记着明山,挣扎着起身下床,闻五拦道:“那人下手忒狠,你的肋骨断了几根,不碍事么?”
“死不了”
说着,踉踉跄跄地往外走。
闻五看不过去,直接走到他面前蹲下,道:“好人做到底,我送你回去。”
宣于唯风看上去十分欣喜地接受了
闻五呲牙:“我是看你可怜。这是你欠我的,迟早有一天你得给我还回来。”
“你以为我想欠你人情啊!一想到欠你人情,我就吃不好睡不好,整个人都不好了!”宣于唯风淡定总结,“我也很难受,这人情肯定会还的。要不然,每回见了你都矮了一头。”
“你本来就比我矮”
其实就矮那么一点点儿,但闻五还是很得意。
闻五牵来一辆马车,二人同行去了赤卫营。
宣于唯风心中忐忑,一路上都心不在焉的模样,闻五取笑说:“又不是老婆跟人跑了,你急什么?再急,这马也不能长翅膀‘嗖’一下飞到赤卫营,你倒不如想一下真走到了最坏的局面,你该怎么办。”
……最坏的局面么,不过是明山离开,雪国只剩下他一人而已。宣于唯风忽地扯唇苦笑,捂住绞痛难忍的胸口,想:很久没有这么疼了。
回到赤卫营,到处找不到明山。
“难道说不辞而别?”
推开明山的房门,什么都在,唯独少了那个人。
正在惆怅的时候,听见身后响起脚步声,宣于唯风回头,正看见明山沉着脸走过来,心中十分欢喜,但面上仍不动声色,道:
“你回来了,明水呢?”
明山看上去阴森森的,白净清秀的面庞上犹带着风霜晨露。他脚下不停地绕过宣于唯风,径自走进房间,打开衣柜翻出个包裹,系在肩上,再掉头走出房间。
从始至终,他都未看宣于唯风一眼。
闻五拿手肘戳他:“什么情况?你俩吵架啦?”
宣于唯风没有搭理他,而是快步上前,急喊:“站住!你去哪里?”
见明山脚步不停,他慌张之下去拉明山的手,却被明山嫌恶地侧身躲开。下一刻,明山回头斜目望过来,嗤笑道:“你管我去哪里。姐姐说不是你的错,不让我动你,我听姐姐的。可如果你再纠缠不休,我可会杀了你的。”
“你要走是么?!”宣于唯风大惊失色,不管不顾地拽住明山的衣袖,脸色发青嘴唇发白,急切切说:“不,不行!你不可以走!”
这一幕实在像极了被遗弃的小娘子哭唧唧地挽留相公,闻五想笑,可觉得不厚道,只得憋着,倚住门框看热闹。
明山却是脸如冰霜,冷道:“我要走,谁也拦不住我。”
话音未落,拔刀出鞘砍向揪他衣袖的胳膊。
宣于唯风被逼得松了手,紧接着,他也拔刀指向明山,气急败坏地道:“你想走,我就打断你的腿。”
“就凭你?”
明山讥诮一笑,刀迎面刺来,宣于唯风本就身负内伤,虚应几招,一时竟落了下风。
“棺材脸”突然变成了“弃妇”,闻五看不过去,便道:
“他要走就让他走好了,天涯何处无芳草,你要觉得孤单,我给你找一个更好的。”
两刀相击,“咔嚓”一声响,宣于唯风的刀断为两截。刀势凶猛,紧随而下一刀砍,血溅青衫。
闻五一个激灵,怒骂:“臭小子你真砍啊?!他身上有伤,欺负一个伤者,你算什么爷们儿。有种找我单挑?”
话音未落,一截断刀迎面袭来。
闻五歪头躲,脖子依旧被划了一道血口子,咋舌:“别!我就过个嘴瘾,不打架。”
明山这才回愤怒的目光,转向宣于唯风,冷道:“你还要留我吗?”
一个字:“留”
说时迟那时快,闻五大喊:“住”,“手”字还未说完,就吓得捂上了眼睛。
宣于唯风只觉得胸中一通,看上去尚未明白状况,缓慢低头,看见自己胸前插进了一柄雪亮锋锐的刀,才恍然明白:明山是真的恨他。
明山一字一顿道:
“现在,你留不得我了。”
是的,留不住了。宣于唯风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他一张开嘴,鲜血就不停地从喉间往外涌。天旋地转之后,他看到上方闻五惊慌失措的脸。
“你你你……你要死了吗?”
……不,不会死的。宣于唯风想,还不是时候。
“扶我起来,去十景陵。”
“十景陵?你要找无邪救你?是了,无邪是神医,能救你的。”可胸口被戳了一个大洞,能救活吗?
闻五将信将疑地抱起宣于唯风,小心地托在怀里,然后飞快地奔向十景陵。
“你可千万不要半路上就咽气了……”
幸而他轻功极好,不消片刻便跑到了十景陵。
正月里,梅花开在冰雪还未消融的枝头,潋滟若水生花,渡过春陵溪,前方大片萌生的春意。渡雪时跪坐在一株盛放的梅树下,长发、青衫皆是半湿的水晕,一动不动的模样像是静跪了许久。
闻五喊:“别忏悔了,快过来救人。”
渡雪时应声回头,闻五登时心肝儿一颤,被他比冰雪还要白的脸色吓到,心疼又无奈地想:你自己做的恶,祸害了旁人,可怎么看上去你更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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