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雁歌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墨须有
石门蓦地吱呀作响,慕苏蓦地抬起头来,发现走进来一个身材高大的人,因为背光而看不清面容。慕苏直觉地站起身,他知道他不认识这个人,但是慕苏又觉得他认识这个人。他还没有回忆起这种模糊的感觉,就听到对方轻轻笑了一声,然后用他非常熟悉的声音道:“苏公子,别来无恙。”
慕苏如遭雷劈一般,不敢置信地睁大双眼,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向后退了几步,一直贴到冰冷的石墙上,寒气冲上头顶,这才让他看清了这个从阴影里缓缓走出的人。
高挑的身材,剑眉星目,眼眶深邃,琥珀色的眸子如同珠宝一样熠熠生辉。慕苏忘不了他的模样,他在看清此人面目的瞬间,心底一股冷气慢慢的弥散开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看着那人深深的笑容,忍住双手的颤抖缓缓道:“好久不见啊,南宫公子……啊不对……”
“夜王殿下。”
贺楼乘夜笑得很温和,似乎是一个温文尔雅的人。他黑色的头发不似以前一样金冠云鬓,而是披散肩头,编入了玉石玛瑙,却依旧柔顺五黑而微微卷曲。他的衣袍很宽大,既不像中国贵族那样规矩,亦不似草原阆人的洒脱和天然。两种文明似乎在他身上融合地很好,宛如玉石一般被打磨成器,圆润天然。慕苏没有办法讨厌他。
“苏公子反应很快,在下佩服。”贺楼乘夜笑道:“想来乌洛兰已将所有事情同苏公子全盘托出,不知苏公子有何看法?”
慕苏看着他,拱手道:“殿下称在下慕苏便是,当日多有冒犯,还望殿下见谅。至于解释,殿下大可以带慕苏去阆百官贵族面前,当庭对峙,现在听我说,有何意义呢?”
贺楼乘夜大笑三声,突然走了两步,也没有任何架子,一屁股坐在了慕苏身边的草甸之上道:“大夏哪儿都好,就是规矩太多,压得人不能做人。你若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开口,那不是慕苏之言,那是大夏之言。我不想听大夏之言,我想听慕颜鸾的想法。”
慕苏心底失笑,放下手道:“不是规矩太多,是责任使然。殿下在祥城是南宫公子,在此是贺楼乘夜,你的想法可有变化?”
贺楼乘夜愣了愣,笑道:“你问的是哪方面的想法?”
这一句一下子让慕苏无话可说,他蓦地回想起迎春节花灯面前的男子,一双闪光的深邃的眸子。而如今没有花灯暖光,满屋尽是凉月清辉。
慕苏深吸了一口气,掀开前袍坐在贺楼乘夜对面的草甸上,道:“在其位谋其政,殿下,如今你是阆君王,我是大夏使臣,也是阶下囚,这里只有慕苏的想法,没有慕颜鸾的想法。”他拱手弯腰道:“在下慕苏,大夏使臣,见过贺楼单于。”
贺楼乘夜的目光微微眯了眯,没有转身受礼,但却坐正身子笑道:“慕大人言过了。孤愿听其详。”
慕苏深吸一口气道:“殿下可已经调查清楚?”
贺楼乘夜有些不想坐在此地一般站起身,背对着慕苏道:“吕魏勾结耶律广汗,暗中调动边境的部分大夏城池的财力,也用使臣的身份暗自夹带了不少东西。耶律广汗许他黄金万两,享乐无忧,与大夏永不开战。证据确凿,吕魏供认不讳。”
手指微微有些颤抖,慕苏咬了咬下唇,有些艰难地开口问道:“那……殿下想要如何处置他?”
贺楼乘夜额背影犹如山岳一般巍峨,遮盖住月色,月光如水从他的轮廓边缘泄出,将那黑色的轮廓模糊地更加难以分辨,几乎要与黑夜融为一体。他没有感情的低沉的嗓音从黑夜的深处传来。
“五马分尸。”
第13章
慕苏觉得有些冷。
不只是因为夜里的阆太冷,还是心底的寒意太冷。他不自觉地将僵硬的手指藏进衣袖里。
“没有商量的余地?”
贺楼乘夜沉默了许久,突然转头看向慕苏,问:“你能给出什么样的条件?”
慕苏看向贺楼乘夜,不知为何,他并不如自己想象那般惧怕这个人:“殿下想用我换取什么条件?”
贺楼乘夜愣了片刻笑道:“你认为我留你性命是为了与夏帝谈条件?”
慕苏沉默了片刻道:“不是为了,是可以。”他直视贺楼乘夜的双目道:“我活着,你手里就随时有一个可以多处使用的筹码。同理可以推到岳长风和其他的史官,你会杀了吕魏,但你不会杀我们。杀吕魏是惩叛,留我们是平国。”
贺楼乘夜盯着慕苏清澈透亮的眸子,勾起嘴角叹了口气,然后缓缓坐下道:“你把自己在谢言心里想的很重要啊。”此话一出,慕苏感觉自己心底咯噔一声,顿时像是被说穿了什么一般,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贺楼乘夜慢慢道:“可是我的慕大人,我让你下囚,不是因为你是吕魏的直属上司。岳长风等人现在也没有在这冰冷的石牢里受罪,他们只是被软禁而已。你在这里的原因,是因为那两个孩子。”
慕苏一愣,心底突然涌出不太好的感受:“孩子……”
贺楼乘夜笑容温和而冷酷:“那是耶律广汗的一双儿女。”
心中蓦地轰一声,慕苏仿佛被雷劈一般愣在了原地。他一直以为自己要遭受株连,是因为吕魏的原因,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也是重点直接嫌疑人之一。耶律广汗的儿女半夜能在自己的住处休息,即使自己说他们是自己跑进来的,在这种节骨眼上也没有人可以证明。
“你的侍女达尔想要替你解释,可是她只能说清孩子来之后,却说不清孩子怎么来的。两个孩子说自己是捉迷藏跑进来的,我信,可在场的贵族和百官不信。”贺楼乘夜道,“正是因为不确定,孤方才将你下狱。此事,慕苏大人能解释吗?”
慕苏有些绝望地闭上了双眼,他没办法解释。他太没有戒心了,呼延古勒对他的提醒、乌洛兰对他的提醒,甚至是父亲对他的提醒他都没有想清。
“既然慕苏大人无法解释,事情无确凿证据。孤可以给慕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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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几个选择。”贺楼乘夜突然道。
慕苏微微睁开眼道:“看起来殿下是有备而来。”
贺楼乘夜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道:“其一,归顺阆,荣华、富贵,只要孤给得起,孤都给你。”手指微微一颤,慕苏没有说话。
“其二,认罪伏诛。”
贺楼乘夜话音慢慢落下,他看着慕苏坐在月色里,身形那样单薄,但背却挺得很直,一双手在袖子里微微颤抖着。他的眸子深了几分,突然张口又道:“其三,被软禁于阆。就如同呼延古勒等人一样。”
慕苏的睫毛微微颤了颤,许久他蓦地笑起来,道:“殿下,是慕苏输了。”
贺楼乘夜看着他,没有接话。
“我一直在想,殿下为何会在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人身上浪如此多时间。如今慕苏想明白了。殿下当真是人如黑虎,好生大的一局棋。”慕苏抬起头,略微苍白的脸上带了一丝决绝。
“在祥城你就认出我了,你也故意让我注意到了你。大荒教的人是你雇来的,因为你本想将我斩杀于半路,剩下的人皆可做你掌上玩物。而你又放了我一马,这一点的原因想来只有殿下你自己清楚。”
“那日花灯下,你在探我虚实而我权当玩乐。呼延古勒或许不认识你的模样,但乌洛兰认识,所以你与我们分别,却从未离开天月城。你知道耶律广汗的所有计划,你知道他会利用我,于是你利用他。这样你既可以借我平息叛乱,还可以借他诱我入圈套,并且在危急关头如天神出现,料事如神……民心、权力、对手,你全都占了。”慕苏勾起嘴角看着贺楼乘夜:“父亲曾说大哥愚钝,慕荣纨绔,唯我智慧。来阆之前,我本想能与贺楼单于斗智斗勇,哪曾想,原来我从一开始就是你手中之子。在下,输地彻底。”
贺楼乘夜静静地站在黑暗里,从头至尾都没有发出声响,只有一双眸子,熠熠生辉,时明时暗。
慕苏揉了揉膝盖,道:“殿下给的三条路,事实上只有第一条能够允许慕苏选,后面两条,是殿下选。如今慕苏不选,那便轮到殿下选吧。”
空气一瞬间寂静了许久许久,安静地仿佛能够听到慕苏血管里血液流淌的汩汩声。
“你只猜对了一半。”贺楼乘夜缓缓坐回慕苏面前,道:“不如说,你只说对了一部分。”
“我若是只想要民心、王权和掣肘大夏,我就应该让大荒教的人杀了你,然后将其栽赃到耶律广汗头上,彻底断绝大夏支持耶律广汗的可能性。而后将你的骸骨让一半人马送回大夏,以示友好;另外一部分劝降或是扣留作为交换条件。你只是一个礼部侍郎,即使夏帝重视你,你一个人也不会比十个人来得更加重要。”
慕苏一愣,正好对上了贺楼乘夜琥珀色的清澈的眸子。
“我反悔的原因,是因为我对你很感兴趣。”贺楼乘夜道,“我也知道你是绝对不会选择第一条路的,两个原因,都与它有关系吧?”
他从怀里摸出一物,借着月光,慕苏一眼就认出,那是碧金髓的锦囊!他瞳孔猛地缩,伸手去夺,却被贺楼乘夜躲过,手腕反而被后者握住,两人的距离一下子变得非常近。
“你知不知道,你每次看它的模样,都像是在看情人。”
慕苏的脸瞬间变得煞白,他挣扎着想要把手从贺楼乘夜手中挣扎出来,但是贺楼乘夜握得很紧,他身体虚弱跟本无法挣脱。
“你不是忠于大夏,你是爱谢言。”贺楼乘夜一字一句道。
“够了!!!”慕苏另外一只手握成拳头狠狠砸在贺楼乘夜面庞上,虽然力道不大,但还是把他的脸打偏过去,慕苏趁机挣脱他,伸手又要去抢碧金髓,却被贺楼乘夜一下子按倒在地上,贺楼乘夜宽大的手直接掐在他纤弱的脖颈上。
贺楼乘夜觉得身下这个人的脖子非常柔软纤细,仿佛是海鸟,又像是鹤一样,柔软滑腻的触感在指腹下蔓延,他只需要微微使劲,便可以扭断它。
他注视着贺楼乘夜琥珀色的眸子,愤怒、羞愧与不甘在他面庞上展现无疑。
贺楼乘夜看着他道:“既然慕大人自己不想选,那么孤来替你选。若是大人想要回这碧金髓,就必须留在阆,断绝与大夏的所有联系。孤不会用你与夏帝作政治交换,但你也别想动什么歪念……若是有朝一日阆覆灭,你便可以回大夏去。”
慕苏直视着他,怒道:“你这是要俘虏我?”
贺楼乘夜淡淡道:“是软禁。”
“这样于阆有何益处?!”
“暂时还不知。”贺楼乘夜淡淡道:“可能我只是不想让你死而已。”
慕苏咬着下唇,看着贺楼乘夜近在咫尺的琥珀色的眸子,他觉得有些眩晕。他眼前的贺楼乘夜和谢言的脸突然缓缓地重叠,这两张毫不相同的脸重合,居然让慕苏一瞬间险些流泪。就是这一瞬间红了的眼眶,让贺楼乘夜猛地一愣神,掐在慕苏脖子上的手也松了七分。
慕苏猛地使劲推开贺楼乘夜,背对他淡淡道:“殿下请回吧。”
贺楼乘夜的眸子明灭了片刻,走到了石门面前,深吸了一口气道:“明日公堂,我会宣布你的死讯,然后放岳长风与其他人回大夏。至于你,从明日开始会住在天月城。”
慕苏的手微微颤抖着,他知道贺楼乘夜是在最后给予自己怀柔之法。既然他放岳长风回去已是仁至义尽,那么他就应当知趣,断绝与大夏的来往,成为一个死人。
背后突然传来一阵暖意,他一惊,回头看去,发现贺楼乘夜褪下他的大氅披在了自己身上,还带着这个男人身上淡淡的檀香。
“明日清晨自有人来接你,好生休息。”
慕苏听着自己身后的石门缓缓关闭,暗暗捉紧了自己的衣角,手在陌生的纹路上磨搽着,突然觉得余光里的月色像极了回忆里,母亲总爱穿的那件素纱玉兰青蝉软袍。
直到第二日清晨,慕苏都没有睡。他端坐在牢房的一侧,直至天光渐明,有几位小厮和侍卫奉命前来带他出狱。慕苏看着那扇一天一夜都只开了三次的厚重石门,非常清楚,若是自己迈出这道门槛,便再无回头之路。
他深吸了一口气,最终仍是迈了过去。即便是深秋,强光亦让他有些许不适,他略微伸手挡了挡眼前。
只不过一日不见,整个阆王宫仿佛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路过自己曾住过的宫殿,却发现那里焦黑一片,原本的石材已是一片漆黑,隐隐还散发着焦糊味。
他猛地心里一凉,若不是贺楼乘夜,自己便会成为这一摊焦黑。耶律广汗此举并非贺楼乘夜的安排,他怪不得贺楼乘夜,反倒要感谢她。只是他始终不明白,为何贺楼乘夜不杀他。他活着对于贺楼乘夜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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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是这局棋中的哪一步呢?
天色尚早,他本以为贺楼乘夜要将自己送到另外一处偏殿,却不想一行人却引他走向了阆王室正殿。贺楼乘夜在此面见阆的各位亲王与大臣,商谈国要。他瞬间明白过来,贺楼乘夜此举便是向天下宣布:慕苏此人,绝无生路。他要自己在众人面前做出抉择,是一同死,或是一同生。
贺楼乘夜给你三条路,你便必须要选。
阆皇宫的正殿从外看来甚是大气而粗犷,但细节处的雕栏画栋、冷月猛兽,仿佛在暗处蠢蠢欲动。他抬头从数十阶青石阶上向上望去,望向那沉重而单薄的木门和猛兽血口一般漆黑的洞口。他知道贺楼乘夜在那儿,或是说,那便是贺楼乘夜的口。
从倒数第三层的台阶开始,就有提刀背弓的侍卫怒目站立,他们看着缓步上阶的慕苏,眸中的光仿若食人的豺狼。大殿正中铺着不知是什么兽类的毛毯,慕苏没有心情去仔细看。他在思考,思考还有什么转机,自己还应当如何与贺楼乘夜过垂死挣扎的一招。
贺楼乘夜坐在最里面的一阶高台的大椅上,椅上铺着厚厚的豹毛与麋鹿皮,椅把却雕着致的雪梅。贺楼乘夜依靠在椅背上,手指上的翠玉扳指与梅花缓缓地磨砂着。他琥珀色的眸子深不见底,深深地映出了慕苏苍白的毫无血色的面颊,饶有兴趣地闪出一丝光芒。
慕苏走到了大殿中,侍卫站在他身边,用不标准的夏语厉声道:“见王,跪下。”
慕苏没有动。
他此时才发觉,自己身边不远处跪着一个矮小的,仍在颤抖的身影。他仔细辨认了许久,他才惊诧地发现,那是吕魏。
贺楼乘夜还没有杀吕魏。
他在等自己,他要当着自己的面杀了吕魏。
第14章
慕苏的冷汗从后颈慢慢渗出,他不明白贺楼乘夜为何一定要这样做。他本以为吕魏根本不可能看见今天早上的太阳。
身边的侍卫伸手去抓慕苏,怒道:“跪下!”力道很大,几乎要卸下慕苏的手臂。慕苏的膝盖止不住地颤抖,却始终没有跪下。
“行了,不必了。”贺楼乘夜挥手阻止了侍卫,撑着脸看着慕苏道:“慕大人,休息的好吗?”
慕苏脸色很难看,想要扯开嘴角笑,嘴角僵硬地仿若死肉一般让他动弹不得,他只得拱手低头道:“承蒙夜王惦记,还好。”
贺楼乘夜伸手指向趴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吕魏,问道:“那慕苏大人想必看的很清楚,此人你可认识?”
慕苏没有去看吕魏,他亦没有抬头,声音略哑道:“自然认识。这是我大夏的使臣。”
贺楼乘夜眼睛眯了眯道,意味深长道:“哦……原来是大夏的使臣,是慕苏大人的下属?我还以为是一届乱民,正欲乱棍打死,慕苏大人这么一说,这乱棍之法着实不妥了。”他看了身边的侍卫一眼,那人立刻走下台阶,抬起一脚狠狠踹在吕魏身上,踹地他尖叫一声倒在了慕苏脚前,慕苏想退让半步,但想着贺楼乘夜方才说的那些话,终究是没有退让。
“你,说说你干了什么!”那侍卫冲着吕魏怒道。
吕魏颤抖着,发出怯懦的哭声抬起头,看着慕苏,连忙向他爬了两步,脸上已然看不出模样,尽是凝固的血痂。他似乎是从喉咙撕裂出发声,哭喊道:“慕大人!慕大人!救救我!救救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敢了!慕大人!我爹……我爹他……他还等我回去!慕大人!”
慕苏有些恶心地蹙起眉头,却也不好说些什么,他既不能质问吕魏,更不能质问贺楼乘夜。此时站在吕魏身边的侍卫猛地抽出了刀,怒道:“快说!”
吕魏被那噌的一声出鞘声吓破了胆,连忙跪爬在地上,抱着头,颤抖道:“是……是……我……那耶观……不是,耶律广汗!耶律广汗他,他说,若是我帮他传信,帮他带火药……还有为他与大夏那边联络,就……就不但与大夏言和,而且许我很多钱财美人和阆的爵位!我……我……”他猛地抬起身子冲过去抱住了慕苏的大腿道:“慕大人!慕大人我是……我是为了大夏才答应他的!慕大人你得救救我!你得救我!我不能死!”
慕苏一愣神,险些被他撞倒在地。
他面上没什么变化,但心如乱麻,没有分毫头绪。他看向贺楼乘夜,道:“夜王殿下,吕魏是我的下属,此举有助叛军,慕苏自知有过,好在未有酿成大祸,否则慕苏当以死谢罪。只是而今,望殿下莫要因此事怀疑我等言和之心。”
贺楼乘夜面上的笑容已然不见,他看着慕苏,淡淡道:“未有酿成大祸?慕大人想要看到何种大祸?莫不是慕大人觉得,若是昨日耶律广汗谋反成功了,坐在这儿的人不再是孤,方才是大祸?”
慕苏心头一震,连忙拱手道:“慕苏不敢。”
贺楼乘夜站起身,从极高的地方俯视着慕苏,一双琥珀色的眸子晶莹闪烁,声音仿若蛊惑的笛声一般令人晕眩。
“孤并无意为难慕大人,阆律法一向公平公正,孤相信慕大人对此毫不知情。但不知吕魏与那岳长风,可否交由阆律法处置?”
慕苏晕晕旋旋听着,只感觉头重脚轻,却蓦地觉得哪儿不对劲”
他抬头看向贺楼乘夜,微怒道:“殿下,此时又与岳大人何干?”
贺楼乘夜坐回大椅上,面露疑惑,眼底却一片冷淡道:“慕大人不知情?”他做出薄怒的模样道:“乌洛兰何在?”
身后有阆官员应声道:“乌洛兰在家!病地起不来床!”
贺楼乘夜狠狠拍了拍椅子扶手道:“孤命他传话,慕大人却不知情,办事不利,明日叫他提头来见吧。”
慕苏心中大惊,连忙道:“殿下!这与乌洛兰大人无关!兴许是慕苏心不在焉没能听清!”
贺楼乘夜的目光移到慕苏身上,饶有兴致地转了一圈道:“哦?那他亦有错,病好后罚俸一月吧。”身边有侍卫应声走出了大殿,贺楼乘夜斜眼看着慕苏额头上的汗水滴滴答答地落下,道:“那便由孤来告诉慕大人,吕魏被抓的时候,岳长风在场。”
慕苏感觉一阵寒意从后脊背一下子涌了上来,他一瞬间两眼发黑,忍不住后退了半步,狠狠喘气。
电光火石之间,他想起昨夜贺楼乘夜用岳长风作为扣押自己的条件,这才意识到那是一个圈套。他根本没想放岳长风走?!
慕苏抬起头,心底的愤怒几乎要压抑不住:“夜王殿下!岳大人与我一同长大,他的为人我最为清楚!他绝不会做出这种事情!还请夜王殿下调查清楚!”
贺楼乘夜听此话眉头一皱道:“你的意思是,孤冤枉你的人?”
慕苏盯着贺楼乘夜的眸子,一字一句道:“慕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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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敢。只是殿下若要降罪于岳大人,慕苏要看到证据!”
贺楼乘夜沉默了。
整个大厅地传来各种说话声、笑声、骂声,但慕苏听不清也听不懂。
贺楼乘夜突然笑了起来,笑声很低,但是带着莫名的寒意。他笑了许久道:“吕大人,给你个将功补过的机会,你可要好生珍惜。”他转头看着身边的侍卫,用夏语道:“让刑场将五马分尸等一会儿。”
吕魏在最开始本是诚惶诚恐的模样,当他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整个人的瞳孔瞬间缩小,血丝充斥着整个眼球,他双手颤抖地低下头,怯懦地道:“……是……是……”
慕苏已经彻底呆住了。
他没想到贺楼乘夜会让吕魏来做人证。吕魏是大夏的人,他就算是说谎,自己也没有立场再指责贺楼乘夜!而贺楼乘夜非常清楚吕魏是什么样的人,他威逼利诱,故意将五马分尸说给他听,就是要让他彻底断了维护岳长风的心!
他愤怒地看向贺楼乘夜,怒道:“夜王殿下!你这是威胁!”
贺楼乘夜没有理会他,他看着吕魏道:“吕大人,孤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
吕魏在地上颤抖着,慕苏瞪着眼看着他,听着他带着哭腔地一个字一个字道:“……是……慕大人……对不起……对不起……岳……岳长风!他跟我是共谋!他也参与了谋反!”
“吕魏!!!!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慕苏一下子冲到吕魏面前,提起他的领子,看着他涕泗横流的脸怒道:“他是你的同袍!是大夏的使臣!你居然为了自己污蔑一个正直的人!”
吕魏抓着自己的领子摇头,一边哭一边怯懦道:“对不起,慕大人,对不起……我……我不想死……我真的……我真的不想死……我是个畜生……我怕死……但是岳大人他,他不怕死,他忠于大夏啊……他……他要为了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负责!”
慕苏实在是听不下去了,若是他手上有刀,他恨不得亲手手刃了这个混账。他狠狠地将吕魏推到在地,自己也因为用力过猛倒退了好几步。
此时他已经顾不上什么礼节仪态了,他头重脚轻,几乎要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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