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雁歌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墨须有
贺楼乘夜冷眼看着,突然淡淡道:“告诉刑场,现在可以施刑了。”说罢挥了挥手。立刻有几个侍卫从人群中走出来,像是抓住一头肉猪一般抓起了仍在发楞的吕魏。
慕苏站在原地,也不敢相信地看着侍卫在吕魏疯狂的尖叫和挣扎以及痛哭求饶中将他带了下去。有一个侍卫站出身问了一句,贺楼乘夜挥挥手道:“今日没心情,孤不去观刑了。命他们施刑完打扫干净,莫要将狼引了进来,直接丢到狼窝去。”
侍卫抱拳退下。
于是大唐的地毯正中,只剩下了震惊地呆愣着的慕苏,面色苍白,几乎下一秒就会倒地。
慕苏没有看贺楼乘夜,他喃喃道:“你……你说过不杀他的……”
贺楼乘夜的眼眨了眨道:“孤何时说过?”
慕苏没有言语。
他的最后一丝骨气与自尊支持着他,让他不至于倒下。他的头越来越痛,越来越晕,发白的指尖都变得模糊。
贺楼乘夜亦没有说话。
慕苏知道他在等什么,他在等自己选择。
或是说,他在等自己答应被软禁。
他张了张嘴,喉间宛若干裂的树皮,发不出任何声响。
一边的侍卫问道:“王,那另一个汉人可要送去刑场?”他用夏语问的,仿佛是刻意说给慕苏听。
慕苏的身体猛地一颤,心蓦地提起。
岳长风仍在他们手中。
他可以看着吕魏死,但这亦是他的极限了。他绝对不可能看着贺楼乘夜杀了岳长风,若是那般,他此生都不会原谅自己。
慕苏猛地抬头,眼眶发红,眼中尽是血丝。他注视着贺楼乘夜,似乎是要看他究竟要做什么决定。
贺楼乘夜看着慕苏的状态,斜眼冷漠地看了一眼那侍卫道:“你本事不小,倒是提醒孤来了。”那侍卫面色一变,连忙单膝跪地,抱拳道:“属下鲁莽!”
贺楼乘夜转头,深渊一般的眸子里映出慕苏那极度不健康的面容,眼微微眯了眯,突然道:“慕大人,有时候孤着实不懂,你心里究竟能放得下多少人?你可以为多少人舍了性命?”
慕苏心中一刺,他知道贺楼乘夜是在讽刺他。用谢言和岳长风。
他正声道:“慕苏心怀天下,可为天下黎民苍生舍命。”
贺楼乘夜一愣,蓦地笑起来,整个大厅里的阆贵族都在笑,笑得恣意放浪,仿佛在嘲笑一个街边的扮丑小子。
慕苏看着贺楼乘夜,眼中有光芒波动。
贺楼乘夜蓦地站起身,走下台阶,站在慕苏身前,注视着他漆黑的宛若宝石一般的眸子,蓦地伸出手,掐住了他的下颌,强迫他靠近自己。
贺楼乘夜身上的气息喷洒在面庞上,让慕苏本能地想要反抗,却被他握住了肩膀。
“慕大人,你一个人,救不了天下苍生。”
贺楼乘夜的眸子近看没有一丝杂质,瞳孔周围甚至呈现出暗金色,仿若星辰一般灿烂的色。慕苏注视着这人的眸子,听着他说的残忍的话,却无法反抗。
贺楼乘夜松开了他,唤道:“带岳长风去刑场。”
一名侍卫应声而出向着门口走去。
“不要!!!!!!!”慕苏怒吼道,一把抓住贺楼乘夜的衣襟,看着他道:“你知道他没有参与!你全都知道!你为何还要杀他!”
贺楼乘夜看着他的目光没有任何温度,嘴唇开合,发出宛若凛冽的风一般残酷的声音:“颜鸾,不光是你,真相常常也救不了天下苍生。”
慕苏看着那侍卫一步一步走到门口,甚至来不及去思考贺楼乘夜在说什么,他知道,那侍卫就仿若地府的勾魂鬼,他是去取岳长风的性命的。即使自己活着回到了大夏,岳长风和吕魏以及诸多大夏的使臣都死了,自己又有何颜面面对父亲、面对谢言?
片刻之前他的眼前似是划过诸多片段,宛若小时慕荣打碎了爷爷的琉璃七禽瓶时,阳光落在碎片上折射出的灼眼的光影。他看不清那些是什么,却蓦地热泪盈眶。
他看向那侍卫背光迈出门槛,光线使他轮廓模糊,投影在毛毯上,变得破碎而参差。
慕苏松开抓着贺楼乘夜的手指,声音仿佛那碎光一般飘忽。
“我答应。”
贺楼乘夜转身,门口的侍卫也停住了脚步,从光中退了出来。
于是慕苏的面前便没了暗影,是一扇宛如神界的光门,光线越来越强烈,逐渐吞噬了他所有的视线,最后所有的光芒骤然消失,化作浓重化不开的黑夜。
第15章
黑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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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出一道微光。
慕苏醒来时愣了愣,他差异的不是自己所在的地方,而是这一次,他谁也没有梦见。他没有做梦。他既没有梦见谢言,也没有梦见父亲母亲,甚至没有梦见贺楼乘夜。想来是这种相见太过痛苦,他发自心底地害怕。
慕苏坐起身,微微拂了拂自己身上盖的厚重的长毛毯,摸起来柔软细腻,像是貂皮又像是雪豹,只是这么大一床厚毯,要用多少貂儿与雪豹呢?
他眨了眨眼,抬头看着眼前依旧是夏朝装潢的室内,珍贵的红木家具与牦牛毛地毯。檀香在幔帷重重中弥散出令人心醉的气息,整整齐齐放在面前青石茶几上的抢救出来的自己的物品。慕苏觉得身子有些无力,但还是披了椅背上搭着的大氅,下床走到桌前随意翻了翻,仔细想着自己丢失了什么东西。这些东西如今是丢一些少一些,若是不回大夏,是补不上的。清点到了最后,慕苏无奈的发现,他自己也记不清丢了什么东西了。这才不过数月,若是再久一些,又会忘记写什么呢?他自嘲的笑了笑,这才想起祁文泽当初给自己的锦囊好像也失了去,不得更添了几分落寞。
他蓦地觉得自己仿佛不对劲,他不应当如此平静。现在大夏的慕苏已然是一个死人,在这儿的慕苏,只是贺楼乘夜的玩物,是他的阶下囚,是他随时兴尽便可送去刑场喂狼的奴隶。或许是因为这种自我定义,让他对于身边华贵的布置甚是不习惯,从而平静了太多。
侍女听闻他起来,有一人连忙上前为他拾穿戴,被他摇头拒绝,那女子便垂手立在一侧,为他递物件。缓慢地拾完毕,又有侍女端上金盘来,盘中致的食物完全不是一个囚犯所应当享受的。那侍女单膝跪地,躬身道:“慕苏大人,用早膳吧。”
慕苏看着那美的早膳,端坐了良久,终于抬起手,吃下了第一口食物。
嘉和六年深秋,大夏户部尚书次子礼部侍郎慕苏,奉命出使阆途中遭遇阆内乱,因救稚子葬身火海,尸骨不存。大夏使臣吕魏串通叛贼,害死慕侍郎,证据确凿,五马分尸而死。大夏使臣岳长风清点余物,率余众返回大夏。
岳长风回到大夏的那一日,慕府大门紧闭,府内没有丝毫声响。昭帝闻说,当朝大发雷霆,下令处死诸多阆俘虏,罢吕大人等相干官员,亲自为慕苏立衣冠冢,破格追谥文英公,厚葬于慕家祖坟。下葬当日,京城禁烟火声乐丝竹,慕尚书携长子慕蘩参与,慕家其余人仍未露面。
只是那一夜,有人在慕家的房顶上饮酒醉笑,有人在宫中痛苦发怒,有人哭有人笑。冬风将悲凄渐凝固,朱墙碧瓦,枯藤老树。于黎民苍生,这或许只是生命中转瞬即逝的飞鸟,他们为过冬忙碌起来,盼望着过年,盼望着来年第一枝桃花。
阆也逐渐入冬,即使是在室内,生着炭火,依旧能够感觉寒意的加强。北方的游牧者渐渐全都回到了南方的城内,整个天月城变得比以往更加热闹。
阆王都大殿中,贺楼乘夜眯着眼看着面前的夏人使臣。
这是从那件事之后第四个了,这一次,他略微有些警惕的是,这个使臣是大夏的暗军组织中的一名。
“孤已经说过多次,前几位使臣不也仔细看过了,你此次又是何意?”
那人抱拳沉声道:“夜王殿下,在下奉帝命前来,缘由不敢问。”
贺楼乘夜嗤笑一声,蹙眉道:“孤闻得昭帝今日身体抱恙,莫不是病糊涂了,记不得究竟命你来做什么了?”
那使臣没没说话。
贺楼乘夜挥挥手道:“罢了,没想到夏帝还是个如此疼惜臣子的人,竟能因为死了几名使臣便疯了。”他唤身边的侍卫道:“带他去吧。”
使臣额角落下冷汗,抱拳谢过便随着侍卫退了出去。
身边的人低头对贺楼乘夜耳语道:“王,这夏帝是何意?莫不是慕苏传出去了什么消息?”
贺楼乘夜指侧磨着猫眼石扳指,淡淡道:“无妨。这夏朝倒是有趣,我本以为慕苏一厢情愿,却没料想这夏帝也是个不开窍的主。”
那人继续问:“那……咱们可要趁机动些什么手脚?暗探得如今夏帝神恍惚,内部较松散,倒是个天赐良机。”
贺楼乘夜磨搽扳指的手指停了下来,片刻之后才重新伸展开来。
“不必了。先不说这是不是夏帝的阴谋,如今阆也远远不够稳固。若是夏帝真疯了,他自然会做疯事;若是不然,那就不必自投罗网了。”
那人低头:“是在下考虑不周。”
贺楼乘夜嗯了一声,道:“方才吩咐下去的事情,你们去办吧。麻利一些,莫要拖拖拉拉的。”
“是。王可要亲自去验?”
“不了。”贺楼乘夜拂了拂袖子站起身,唇角勾起一丝笑容道:“孤有事要办。”
如今阆皇城鲜有人知道在贺楼乘夜的寝宫边不起眼的地方有一座宫殿,来往人稀少,守卫森严,许多人在猜测莫不是前朝的冷宫,如今被用来关押皇族女犯。
宫殿外面围满了侍卫,里面却不是人们想的那般凄风苦雨,而甚是暖和。地方不大,物件齐备,显得拥挤却温暖。四处都是夏人的装潢,一位阆侍女将青瓷茶杯轻轻放在茶案上,飘出一袅白烟。
案前坐着一个清瘦的白衣男子。黑发简单地束起,大部分披散在身后,眉目说不上美,却清秀耐看,一双白的没有血色的手轻轻捧起青瓷茶盏,对着侍女笑道:“多谢,画屏。”
被唤作画屏的侍女笑着道:“先生别急,书檀替您取新书去了,估摸着快回来了。方才我也唤点漆去给先生取书画用的东西了,您先歇着些,喝些热茶。”
慕苏点头道:“说的也是,只是我也有些疲了。”
“先生可要去歇息?”画屏道:“可先生还没给画屏讲今日的故事呢!”
慕苏叹了口气道:“我歇一个时辰,你准时叫我起来可好?等他们都回来了我一并讲了。”
画屏略黑的脸上立刻笑开道:“那便最好!我来为先生拾床铺吧!”说罢就小跑进屋里去拾了。慕苏无奈地笑了笑,起身揉了揉有些麻的腿,理了理衣袍走了进去。
被扣阆已近一月,他一次也没有迈出过这座大殿,贺楼乘夜也一次也没有来见过他,仿佛已经彻底忘记这个人的存在了。他同样也没有任何关于大夏的消息,有时候几位侍女会悄悄带回来一些宫中的传闻,大部分都只是传闻罢了。
慕苏唯一的消遣便是看书,好在阆藏书阁随不大,还是有不少书,他借着读书,也浅浅地学了些阆语。每日读书作画写字,他时常嘲笑自己,这不跟书呆子一样?他越来越少梦见谢言,越来越多地梦见大夏的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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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夜从梦中惊醒时都会看着阆的月,一直到寒意与困意再度袭来。
画屏为慕苏将毛毯盖严实了些,轻手轻脚退了出去,见门口走来另一位打扮相似,只是衣着更素净些的少女。那少女将手中厚厚的书籍放下,搓了搓冻得通红的双手,取下披风,低声问道:“先生睡了?”
画屏接过她的披风笑道:“可不是,等你们等的都乏了。你们倒也不体谅先生些,再跑快些。”
书檀红扑扑的脸上浮现一丝歉意道:“这不是天冷了,我多穿了一件,跑起来太不方便。”
画屏笑道:“等先生起来,要叫先生好生罚你。不光罚你,点漆也要罚,他这都出去好一会儿了,还没取了东西来。”
书檀将书抱起,仔细码放在慕苏常看书的案上笑道:“他是男孩,爱玩。”
画屏哼了一声道:“他定是跟着姆兹他们几个又去玩了,说不准先生要办的事全都忘啦。”
书檀拿着抹布打了她头一下道:“胡说!你更小声些,别把先生吵醒了。”
画屏连忙噤声,缩着脖子向慕苏的房间看了两眼,吐了吐舌头。
安静未能持续太久,外面蓦地有些嘈杂声响起,书檀望去,却见到门口的侍卫推门看着她们,压低声音道:“王来了!”
画屏和书檀脸色大变,对视一眼,同时跪地匍匐,听着门外的脚步声嘈杂,但最终迈进来的,似乎只有一人。
画屏胆子大,略略抬头,看见一双致的皮靴慢慢走向自己,停在自己面前。随即,低沉而有磁性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你们先生呢?”
书檀不敢说话,画屏咬了咬嘴唇,有些颤抖地回话道:“王……先生他,疲了,在歇息着。”
贺楼乘夜在屋子里环绕了一圈,低头翻了翻书檀才放下的书,问:“听闻孤来了,便疲了歇息?”
画屏连忙低头道:“不是的……王,先生歇了好一会儿了,早上书看完了,墨宝也不足,无聊的紧,才说要去歇会儿。先生他并不知道王要来!”
贺楼乘夜放下手中的书,看着慕苏的房间,淡淡道:“照顾不周,在这儿跪着吧。”
画屏和书檀哪儿敢反抗,她们怯懦地应了声是,便不敢再动。
贺楼乘夜缓缓推开门,撩起帘子,走进了慕苏的房间。
房里燃着檀香,轻轻吸气,便氤氲在胸肺间。
床榻上睡着慕苏,厚厚的毛毯盖住了削瘦的下颌,倒看不出那般清瘦了。苍白的皮肤在青色枕与白色的毯周围愈发难以辨别。睫毛搭在皮肤上,颤抖着,垂下一片阴影,眉头微微蹙起,似乎睡的并不安稳。
贺楼乘夜不自觉放轻脚步,轻轻走过去,发现这人是真的疲了,没有任何要醒的征兆。
他伸手替他将露在毯子外的手塞回去。冰凉的手和略微有些温度的被里让他蹙了蹙眉头,他缓缓坐在慕苏床边,看了他许久,伸出手,轻点在他眉间,缓缓按着。一股温和的内力从眉心舒展到慕苏全身,他的眉头渐渐平下去,神情也变得温和,身上的温度也渐渐上升。
贺楼乘夜看着慕苏的脸,觉得有些好笑。他还没发现自己这么喜欢盯着一个人看,仿佛这人每分每秒都在变,又好像是因为他一直不会变。
贺楼乘夜也不知自己盯着看了多久,只觉得檀香的味道似乎变淡了,他起身想去看看,却突然听到慕苏嘤咛了一声,他蓦地有些慌乱地低头去看。
慕苏在床上翻了翻,睫毛颤了颤,睁开了眼。
漆黑的眸子里,是贺楼乘夜都要认不出的自己。
方才醒来,慕苏的眸子还略微有些失神,但只是片刻,那双眸子立刻猛地一缩,倒影的贺楼乘夜的影子也瞬间破碎。
慕苏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因为用力太大甚至出现了短暂的晕眩,贺楼乘夜站在原地,看着那人向远处挪了挪,眉眼里的温度也渐渐流逝。
慕苏从晕眩中醒来,看着站在面前,面无表情的贺楼乘夜,心里的情绪仿若压抑了许久突然爆发,竟然让他的手不住颤抖。
他没有向贺楼乘夜行礼,只是盯着他,问:“你来做什么?”声音在颤抖。
慕苏自从大殿上晕过去过后便再也没有见过贺楼乘夜。一月不见,他一点也没有变。
他开始怀疑这个人在自己面前站了多久,究竟是来做什么的。
贺楼乘夜淡淡道:“来看看你。”
慕苏一愣,随即抿紧唇道:“我没什么好看的。”
贺楼乘夜嘴角勾起道:“我觉得哪儿都好看。”
慕苏蓦地攥紧拳头,声音也高了八度:“若是殿下没有事情,那就离开吧。”
“你似乎还有些没明白。”贺楼乘夜淡淡道:“你在阆,这里是孤的地方,你什么时候拥有下逐客令的权力了?”
慕苏盯着他,怒道:“那便放我回去。”
贺楼乘夜看向他的眼睛道:“我本以为你是个聪明人,想不到到了这般地步也会说出这种蠢话来。这不像是你会说的话。”
慕苏知道方才的话毫无意义,只是对于面前的人怕极怒极,而且更令人痛苦的是,怕多过于恨。
贺楼乘夜走向屋子里的香炉,看看已经烧净的檀香,将一片新的放了进去。
“夜里睡着冷吗?”
没头没尾的,贺楼乘夜蓦地问道
慕苏看着他的动作,没有说话。他闭着眼睛,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激动情绪。他这才明白过来,不是自己醒来之后过于平静,而是因为贺楼乘夜并没有出现在他面前。贺楼乘夜想必也是知道这个原因,才等了一个月方才到这里来。
只是连他自己都没想到,即使是过了一个月,当日吕魏被处死前的神情依旧日日夜夜出现在他的梦里,他对面前这个男人害怕到了极致。
贺楼乘夜没有因为慕苏的沉默而恼,淡淡道:“我叫人为你带了些东西,这里的冬天还是很冷的,你的身子骨,要是没人管,是要冻死在这里。”
他走回来,却没有再坐在慕苏床边,而是坐在不远处的桌边,淡淡道。
慕苏睁开眼,声音听起来已经平静了不少:“我身子并不弱,殿下来就是为了这个吗?”
贺楼乘夜端起茶杯道:“我说了,我是来看看你。”
“我很好。”慕苏道。
“无聊到睡着了,这叫好?”贺楼乘夜道:“下人照顾不周,你也不要求。”
慕苏愣了一下,突然反应过来,连忙掀开被子下床,靴子都没有穿好,赤着脚便冲到了主厅里,果真见到书檀和画屏还跪在地上,几乎要昏倒。
他连忙扶住两个人道:“快起来!你们傻了吗,在这里跪这么久!”
书檀和画屏已经有些晕晕乎乎,双腿双手都在发抖,但还是摇摇头。
慕苏恨恨地抬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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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倚在墙上抱臂看着他的贺楼乘夜,怒道:“你让她们起来!这不是她们的错!”
贺楼乘夜深吸了一口气,看着慕苏漆黑的眸子,淡淡道:“起来吧。不要有下一次。”
书檀和画屏这才仿佛松了一大口气一般,碰地倒在了地上,慕苏连忙叫身边的侍卫将她们扶下去好生休息。
画屏迷迷糊糊间抓住慕苏的袖子,有气无力道:“先生,点漆……还没回来……”
第16章
画屏迷迷糊糊间抓住慕苏的袖子,有气无力道:“先生,点漆……还没回来……”
慕苏连忙道:“无妨,等会儿我唤人去寻他。你先去歇着吧。”
画屏这才放心地松了手。
慕苏站在原地,看着两个女孩跪的地方都已经被汗水打湿,气不打一处来,正准备与贺楼乘夜理论,就感觉一件厚重的大氅被披在了背上。转头,是贺楼乘夜棱角分明的面容和琥珀色的眸子,近到可以看见他眼中的血丝。
贺楼乘夜给他披上大氅,道:“把鞋穿上。”
慕苏本来想要理论的话,不知为何,看见他眸子里的血丝后突然咽了回去。
贺楼乘夜非常满意地看着慕苏穿上鞋然后站在床边,背对着他问:“贺楼单于有话可以直说了。”
贺楼乘夜看着他,面上没有什么变化,许久才道:“过几日我要去北边一趟,你可要与我一起?”
慕苏转身看向他,神色犹疑。
贺楼乘夜笑道:“你莫不是一辈子都打算呆在这儿?”
“夜王殿下不怕我还活着的消息透露出去?”慕苏淡淡道。
贺楼乘夜淡淡道:“夏帝一月来遣送了四名使臣来探虚实,最后一个也已经相信你已经死了。而且他也知道孤已经很不开心了。”
慕苏一愣,蓦地心底一凉:“还是夜王殿下好手段,慕苏得到如此重视实在惶恐。”
贺楼乘夜淡淡道:“想要一个人销声匿迹对我来说还不是什么难事,即使是隐瞒夏帝。”
自信和孤傲从这个男人身上散发出来,慕苏心底却没有丝毫怀疑。
父亲以前与自己谈起过贺楼乘夜,这个男人在成为单于之前,似乎就有着非常强大的势力与手腕,阆单于对于他而言或许是个挑战,但绝不是多么困难的事情。毕竟在阆这样一个地方,能够称得上对手的人,实在是太少太少了。
慕苏看着面前高大的男人,心底的恐惧正在一点一点压灭愤怒和怨恨。他第一次觉得在这个男人面前,他根本想不到要如何反抗。
他没有丝毫弱点与破绽,就算有,自己也触及不到。
他深吸了一口气,正想回绝,却突然听见门外一阵骚动,他看向贺楼乘夜,但看见对方蹙起的眉头时便知道门外的事情他并不知晓。
慕苏连忙走到门口,因为并不允许出去,他问门口的侍卫道:“怎么了?”
侍卫虽然奉命把守在门口,但并没有颐指气使,而是相当恭敬抱拳道:“先生等着,我去看看。”说完两人就先后出门。
贺楼乘夜在身后看着,眼中划过一丝难以发觉的光芒。
他可未曾规定过这些侍卫以及侍女对慕苏的态度,他能在短短一月内将这整座偏殿内的人都降服,着实不易。贺楼乘夜很明白,这不是靠智慧与手腕,这完全是靠慕苏自身的性格与处世态度。
这才是他最天生的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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