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夜抄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泠司
穆离鸦想说让他去看看,薛止就拦住他,“我一个人过去就够了。”
“你可以吗?”穆离鸦有些担忧。
即便是找回了承天君的部分力量,也不代表他就真的变回了高高在上的承天君。他的神格还在迟绛那女人手中,而以凡人的身躯使用神之力会是一种巨大的负担,这一晚上光是布下结界他就已消耗了大量体力。
薛止笑了下,“但只有我能救活他。”看穆离鸦还站在原地,“小九,带这孩子出去,我怕冲煞了。”
穆离鸦反应过来,不顾慧弥的不情愿,抱起他就朝外边走去,“你师父会没事的。”他停了一下,“如果连我家阿止也不能救他,那这世上就再没人能救了。”
薛止留在房中替惟济法师看病,穆离鸦在门口守了一会,见确实不需要他就离开了。
虽说他不知这寺庙经历了什么,但看过那井里封着的东西以后大致能猜出七八分。
那名叫慧弥的小和尚给他们安排完歇脚的房间后就不知道跑去什么地方了,他一个人循着回廊走动,不多时就到了中庭。
他的目光落在庭院中的那个人身上,那个人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注意到有人来了,他想了下,还是叫了这人一声,“将军。”
宣武将军被他叫得一愣,“穆公子?”
“您不去休息吗?”
“睡不着,出来透透气,顺便想些事情。”
穆离鸦稍稍走近一些,站到他身边的地方,“是觉得这寺庙冷清荒凉,还是觉得床板太硬?”
宣武将军连连摆手,“怎么会?像我们这样常常年在外行兵打仗的粗人更加糟糕的地方都睡过,寺院厢房有床榻已经很好了。”
“穆公子呢?同样是睡不着?”迟疑了一阵,他还是问了穆离鸦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
“不是,只是有些话想要问你。”
先前身边还有其他人,想说些私密的话题也不方便,现下总算让穆离鸦找到了机会。
宣武将军有些惊讶,“你想知道什么,如果我能回答的话。”
“那我就问了,先前听到我姓穆的时候……你的表情很奇怪,像是知道些什么,又像是很怀念。难道你和家父认识?”
宣武将军愣住。
他的反常只有短短一瞬,没想到还是没有瞒过眼前的人,“你……你知道江州穆家吗?”
穆离鸦安静地望着那如流霜般的月华,“我就是这家的人。”
“那你可曾认识……我也不知道她叫什么。”宣武将军说着露出副像是懊丧又像是难过的表情,“我只知道她应该和江州穆氏有关联,但更多的不知。”
“认识谁?您如果不介意,可以告知于我,我没准认识她。”
迟疑了一会,宣武将军终于决定说出自己的往事,“说起来,这是我很年轻时的事了。”
兴许是终于遇到知情人,宣武将军的话匣子打开了就再关不上。
他自述自己曾在江州地界剿匪,因为遭了暗算,所以其余的兄弟都死了,自己也只能拖着受伤的身子在山间逃命。他以为自己一定会死,没想到遇到一个女子好心搭救。
“她救了我,我在她家养伤……”
穆离鸦听着宣武将军的讲述,思绪却飘向了别的地方。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细雪飘落的安静冬日,他的侍女阿香与他讲述了自己在来到穆家以前的事。
有情之人皆为无形之苦所缚。情动的快乐稍纵即逝,随后就是绵长的痛苦,几乎要熬干一个人的全部心神。
那个时候他忘了问她,你是否一直都沉浸在离开那个人的痛苦之中?相爱之人无法厮守,就这样痛苦吗?
“……我一直都很想再见到她。你还在听吗?”
“抱歉,我有些走神。”穆离鸦回思绪,“你很想见她吗?”
“啊,在她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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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没遇见过这样叫我心动的女子。”
是这样吗?他有些想笑,又很难过。他想起阿香那悲伤的眼神,想问她此刻听见了吗?
“你认识她吗?”宣武将军还未放弃最后一点希望。
“自然是认识的。”穆离鸦缓缓说道,“她叫阿香,是我的贴身侍女。她之前叫什么我不知道,我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叫她的。”他盯着宣武将军写满惊诧与喜悦的瞳孔,有几分恶劣地勾起嘴角,“你知道她是跟我一样的妖怪了吧。就算如此,你还是想要见她?”
禅房中,薛止遣散了包括穆离鸦在内的其他人,关好门,顺手拿起桌上的烛台过去掀起惟济大师的床帘。
病床上的那个人双目紧闭,瘦得仿佛一具蒙着蜡黄人皮的骷髅,连那单薄的僧衣都撑不起来,被子稍微厚一些就跟不见了一般。他伸出手在惟济大师的口鼻处探了探,这一点微弱的气息若是不用心感受,大概很容易就被忽略过去,感知到还有一口气在,他的手掌顺着往下,落在胸口的地方摸了两下。
只要人活着就好办,要是死了的话现在的他是没有办法让人死而复生的。他将烛台放在床边的某处,试着喊了惟济大师一声。
假使有第三个人在场,定能听出他用的不是寻常语言。他用这诡谲的语言喊惟济大师的名字,床上的人似乎听到了他的呼唤,紧闭的眼皮很轻地跳动了一下,但始终挣扎着醒不过来。
薛止叹了口气,不用什么功夫他就能看到惟济大师周身附着一层淡淡的金光。这金光不仅是惟济大师几十年内积攒的功德,更是他溃散的神魂,在自己的一声声呼唤下,本来稀薄得快要看不到的金光重新亮了起来。
见魂魄暂时稳住,他松口气,咬破指尖用血在掌心画了个古怪的符号,慢慢地落在惟济大师胸口正上方。
幸好他来得及时,惟济大师的魂魄还没彻底离开躯体,等到神魂彻底离体,那就不是这样简单能够召回的了。
招魂的法术他从小看到大,自然记住了一些,接下来他要做的事就和招魂有些类似。
这些金光像是被某种看不到的力量吸住,在他的手掌下面汇聚成金色的光点。等溃散的神魂差不多凝聚成了一整块,他的手掌下压,迫使这金光一点点回到那具躯壳内,不再四处飘散。
这是件相当耗心神的事,他的额头上很快就凝了一层汗,嘴唇上的血色也褪去,但他的手掌始终没有颤抖一下。
待到金光全部被推进惟济大师的胸膛,他的脸色不再灰败得吓人,有了一点活着的生气,胸口的起伏也更加明显。
薛止没有立刻叫醒他,而是倒了一杯冷茶,坐在一旁静静等待。
一直等到了很久后,床上的人才缓缓睁开眼睛。
“大师。”
薛止第一时间就到了他的身边,惟济大师盯着他看,喉头耸动半天就是叫不出那个名字。薛止懂了他是什么意思,“我是薛止。”
“是……是你啊。”
惟济大师被他扶着勉强坐起来一些,光是这么点动作就让他气喘吁吁,好半天缓不过劲来。
“穆家那孩子最近还好吗?”
“他很好。”
“那你呢?你好吗?”惟济大师就着他的手喝了几口温热的茶水,整个人稍稍有了些神,“是你救的老衲?”
“是。”
惟济大师稍微想一下就明白过来,“你知道了吧。”
“知道什么?”
“你的身世,我们一直瞒着你的这些事。”
“大致知道了。”薛止的表情十分平静。
烛火落在他左半边英俊脸孔上,五官的轮廓愈发深邃。他微微垂下眼睑,这神情带着些不自知的悲悯,就像是被供奉的神像。
“您不要恨阿九那孩子。是老衲和弈煊,是我们两个人做的主张,将你像凡人一样抚养长大,而不是从一开始就将你是神子一事告知于你。”他颤颤巍巍地抬起手。承天君转生成人,前尘往事尽数忘记,小孩子不通善恶,若是打小就知晓自己的身份,知晓自己与苍生的区别,会不会变成第二个不通怜悯、高高在上的泽天君?
“请您宽恕我们。”
“我怎么会恨你们?”
薛止握住他冰冷的手。他的皮肤就像一层蜡,半点不见幼时体会过的温热有力,这一认知使得他的心头泛起一点酸涩。
在他的记忆里,惟济大师是个总是笑眯眯的老和尚,有一双粗糙却让人暖到心里的手,哪里像是眼前这个风声鹤唳、病入膏肓的老人?
紧接着他就想起,凡人百岁算高寿,惟济大师今年已有九十高龄,哪怕不经历这些事情,他也快要到自己的时限。
“如果为了这一些小事就对人心怀怨恨,岂不是辜负了您和穆先生的教导。”
“您不恨我们吗?”惟济大师有些反应不过来他说了什么。
薛止放轻了声音,过去他只这样和穆离鸦一个人说过话,“我明白你们的顾虑,过去的我也想过差不多的事情。”
重病使得惟济大师许久后才反应过来他到底说了什么,“您……我们没有信错人,只有您才能救这天下了。”
“好了,请说吧,老衲还能活多久?”
薛止盯着他看了许久。
“老衲的身体是个什么状况,老衲再清楚不过。”枯瘦的指尖指着自己的胸口,老和尚很有些吃力地说,“这里……已经空了。”
“为了……”惟济大师的嘴唇动了两下,薛止凑过去才听到他在说什么,“老衲已经活不长了。”
先前替惟济大师医治的时候他就看出来了,惟济大师的寿数已经耗空了,跟当年穆离鸦的祖母素璎一样。
想到了穆离鸦手中的那把以持剑人寿数为火种的剑,他的心里又是一阵百味陈杂。他一点都不希望这个人布上他祖母的后尘,可他到底能说什么?
惟济大师没有等到他的回答,有些疲倦地呼出口浊气,“说吧,老衲能够接受。像老衲这样半截入土的人早就做好了准备。”
他稳住心神,对上惟济大师苍老的面庞轻声说,“最多到明年春天,坏一些的话……可能撑不到除夕。”
……
庭院里,宣武将军盯着穆离鸦看,像是在寻找他身上究竟有哪些非人的地方。
“是她和你说了什么吗?”最后他这样问道,“是她恨我吗?”
“没什么,是我冒犯了。”
其实穆离鸦在问完以后就有些后悔了。
小时候他觉得阿香是全世界最好的女孩子,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想不通,为什么那个人会因为她是妖怪这件事就不要她,在他的认知里,如果是这样的话这男人不要也罢。
后来长大以后,他渐渐明白了许多东西,比方说很多时候就算是两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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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悦的人,也会出于这样那样的愿意而离心,所以那些谎言不过是为了延续过去的心动。
为什么他要把这样的事实戳穿呢?连她自己都知道,他那时爱她、想要保护她的心是真挚的,他为什么要在这个人面前戳穿她苦苦掩饰的真相呢?
“这是我的错,是我当初不该说那样的话。我一直都想要取得她的原谅,但是我再没见过她了。”
宣武将军的答案令他有些震惊,接着就是更加深的悲伤和痛苦。
为什么要是这个样子呢?为什么她活着的时候不能听到这句话?
“其实后来我又到山里去找了几次,都没有看到她。我想到那夜里,我半睡半醒间听到的话,江州穆氏,我抱着穆家可能会知道些什么的心情一直打听江州穆氏的消息,可惜很快上头就下来了调令,到我被调走也没打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我自己也想到了,她应该不是普通女子。普通女孩子哪里有她那么好看,那么神秘……”他抹了把脸,苦笑着继续说,“我年轻的时候,总觉得自己能做一个正直的盖世英雄,对妖鬼邪说一直不太瞧得上,但是这么多年了,她送我的那把枪我差不多时时刻刻带在身边,我想要见到她的心情胜过了一切,别说她是妖怪了,只要能够见到她,什么都好。”
“你知道她在哪吗?”
穆离鸦难以正视他眼中那炽烈的爱意和希冀,“……她死了。三年前的一个夜里,我父亲的仇人带人潜入了我家,除了我和阿止,所有人都死了,她也在里面。”
本以为能够再见心上人的宣武将军久久没有声音。
“我没想到会是这样。”等到他终于找回了声音,他缓慢地说,“我想过很多种再见的情景,她嫌弃我太老,或者已经不再对我有情,我都能够接受,毕竟当初是我做得不对,伤了她的心。假如我没有……但是没想过会是这样的结局。甚至在你最初说她是妖怪的时候我还庆幸,庆幸妖怪应该比人长寿。”
他的眼眶通红,好几次穆离鸦都怀疑他要落泪,“究竟是谁害了她?”
穆离鸦沉默了许久,“有很多人。”
“有多少?”
宣武将军的指节攥得发白,嗓音嘶哑,“我想要为她报仇。”
“如果想要报仇,你最近的仇人大概就是深宫中的那位。”
她与泽天君勾结,谋害承天君,他父亲要不是一直与他们作对也不至于招来灭顶之灾。
宣武将军的眼神明了又黯,内心中仿佛在做天人之战,“你说你们来京城是为了扳倒太后娘娘,我信了……就算不为她报仇,我也有过类似的念头。江山社稷不能落在她的手上。”可他就是狠不下心。
“那么现在呢?”
“如果真的是她做的,我会让她付出代价。”宣武将军盯着他,“我要知道发生了什么。”
“将军,您考虑过扳倒了那个女人后要做什么吗?”
“什么?”
“您也看出来了吧,当今天子不是治国的料。”穆离鸦平缓地叙述着自己的所想。
就他对那位的了解,他这一生唯一称得上功绩的事情大概就是拔除了前皇后的娘家,但紧接着他就将权利对那个女人双手奉上。
“可是……”
穆离鸦没有催促他快些做出答复,只是静静地将自己这一路所有见闻说给了宣武将军听。
“今年夏天,惠州大水,听说那些官吏为了不让难民逃往自己的地盘传播疫病,就故意在城郊搭起草棚,骗他们说在这里提供粥饭,最后趁天黑一把火烧个干净。”
“雍朝知府俸禄不过数十辆银子,那为什么知府能够一掷千金,庭院里栽种着番邦莲花……作为赈灾银两的必经之路,那千万两银子又去了什么地方?”
宣武将军听完他的讲述,问了他一个看似与这些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为什么是我呢?”
“您指什么?”
“穆公子,像您这样的大人物,为什么选中了我呢?”
穆离鸦看了他很久,“宣将军,您信命吗?”
宣武将军摇摇头,又点点头,“以前一直是不信的,但是最近又有些信了,我也不好说我究竟是信还是不信。”
听过他的答案,穆离鸦转开视线,望着那轮泛着黯淡血色的月亮,“我如果说这是您的命,您会相信我说的话吗?”
宣武将军很久都没有说出话来。人生数十载,一大半的时间他都是在刀口舔血的战场上过那朝不保夕的日子,天命一词对他来说太过虚无缥缈,哪怕眼前的人有恩于他但要他完全相信这套说辞还是太过困难。比起那谁也不知会如何轮转的命数他更相信自己当下的判断。
“您暂时不用回答这个问题。”
穆离鸦没有太过紧逼。他本来也没有想过能够立刻说服眼前的男人,只要留下了反抗的种子,在这样君主无德的世道里,总有一天会自己生根发芽。
“差不多是后半夜了,将军您早些回去休息,经历过这些事情您也一定累了。”
他想要委婉地结束掉二人间的谈话,但另一个人却不那么配合。
“你还没有告诉我,她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宣武将军没有忘记自己的初衷。时隔多年,与当初恋人音讯一同到来的还有她的死讯,得知她死于非命,他哪里能够咽下这口气?
穆离鸦笑了下,笑容并没有进到眼睛里,“她是我家侍女,被卷入一场持续了很久的斗争之中,因此丢了性命。”
“再说清楚一些,到底什么斗争?”
“有些事情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说清楚的,更何况这件事牵扯之深,不告诉您也是为了您好。但是我可以向您起誓,我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是吗?”
“你早就知道深宫中的那位不是普通人了吧?”穆离鸦叹息道,“再往上只会更加复杂。”
“我姑且当做你说的是真的。”宣武将军看出他是一个字都不会多说了,将信将疑地看着他,“还有一件事,我身上的咒你有办法吗?”
听李武等人说,他的副将宣子嶂代替他落在了那女人手中,对此他无法置之不顾。
“改天我会为您想想办法的。毕竟您要是长久受制于那女人,我也会很难办的。”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你尽管说。”
“暂时没有。”穆离鸦最后又叮嘱了他一句,“过会我会去您房里布下结界,让那女人晚点感知到您的气息。这几天里您尽可能就待在房间里,哪里都不要去。”
“我知道了。”
送走了宣武将军,穆离鸦没有回自己的房间,仍旧站在原来的地方,跟一尊雕塑似的动也不动。
夜已经很深了,细小的流霜从半空簌簌飘落,庭院里有风,吹得不远处的枯枝呼呼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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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和尚,你还打算在那偷看我多久?”他突然开口说话,角落里传来一阵的响动,像是有什么东西被踢翻。
穆离鸦等了一会没等到人,只得放缓了语调催促,“快出来,躲在那里做什么?”
见瞒不住了,躲在那里的小和尚慧弥才不情愿地从一堆杂物的缝隙中钻出来。
“从什么时候发现我躲在那里的?”他的样子还颇有些不服气,不知道是哪里出了破绽,“我明明躲得很好。”
穆离鸦被他那灰扑扑跟花猫似的样子逗乐了,“你一来我就发现了,有什么事不能直接跟我说?说吧,我又不会吃了你。”
得了这样的保证,慧弥深呼吸一次,扭过头不敢看他的眼睛,吞吞吐吐道,“你……你那个朋友真的能救我师父?”说话的同时,他的眼睛还一直往那边瞟。
“你就是担心这个吗?”
“我不是怀疑他,我只是……”隐约觉得这样不太好,他有些说不出话来。
“你只是太担心了。”穆离鸦替他补完了那句话,蹲下身,朝他招了招手,“过来。”
小和尚亦步亦趋地走到他跟前,眼中盛满了迷茫,不知道他接下来要做什么。
“你知道承天君吗?”
“……不知道。”他迷茫地皱起眉头,“这是什么?好奇怪的名字。”
“没什么。假如承天君不能救,那么天下就再没有人能够救你师父了。多相信他一些,他现在很需要别人的信愿。”
虽说这么点信愿只是杯水车薪,但穆离鸦希望能有更多人相信他的阿止。
慧弥思考了很久,他隐约记得眼前的人叫那黑衣人是“阿止”而非“承天君”,“你不是那样叫他的,你叫他……”
穆离鸦没想到这孩子会在这种小事上这样敏锐,“那是只有我能叫的名字。”
“噢。”慧弥点点头,心中觉得哪里不太对但又说不出来,有些天真地说,“真的吗?只要师父能没睡,我就不信佛改信承天君。”
他是师父从外面捡来的弃婴,被师父一手抚养长大,好多次师父都说过,若是他不想再修佛,随时都可以还俗下山。
“随你喜欢。”察觉到小和尚的目光,穆离鸦反问道,“你看着我做什么?”
“你给我的感觉……和太后有一点点像。”说起这个,连慧弥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在看到眼前人的一瞬间他就觉得有几分熟悉,苦苦思索一整晚后,他得出的答案竟然尊贵又恐怖的红衣女人。
多年前,还很年幼的他曾无意中在寺里撞见过她一次,那可怕的感觉多年来一直萦绕于心,让他每每想起都要做噩梦。
“是吗?哪里像?”
慧弥被问住了。这相像并非说是容貌上的,而是别的什么他说不上来的东西。
“大概是感觉。”
已经不是第一个人这样说了,穆离鸦并没有太过讶异,“那你不怕我?”
小和尚思考了很久,犹豫地吐出两个字,“不怕。”虽然说有些像,可是他身上没有那一位那种浓厚的血腥气。
“你来找我不是为了这一件事吧。”穆离鸦没有跟他在这件事上过多纠缠,
慧弥很有些为难地看着他,像是不知道该不该说的样子。
“既然你不说那我就说了。”穆离鸦肯定不会对这样的小孩子发火,“劳烦小师父你带我去看看那口井,我对里边关着的东西有点兴趣。”
早在慧弥带他们进来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那口诡异的水井。
不论是手臂粗的重重锁链还是那一层层鳞次栉比的黄符,都让人清楚地知晓底下关着的绝非善类。
“你要去看那个?”慧弥惊讶地看着他,“你不是说,你现在还不能……”他的声音一点点小了下去,“不能帮我们解决那东西吗?”
穆离鸦摸了摸他的脑袋,“虽然说暂时不能解决掉那东西,可是我总该了解下情况,不是吗?要是你不想去就算了,我自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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