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天子白月光(重生)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绮里眠
容晚初就侧过头来看他,微微地翘了翘唇角,道“今日拒了她,倘明日她还来,后日还来,岂不是平白给我这宫里添些糟污。倒不如一发打发了去,免得个个都在我这里有话说。”
她说得这样不客气,阿讷在一旁听着,都替她捏了一把冷汗,生怕皇帝因此生出恼意来。
殷长阑却一时语凝,面上虽然犹自有些不赞同的神色,到底没有说出什么话来。
容晚初看了他一眼,见他只这样一味地担心着她,心里头舒畅了些,就笑了一笑,道“罢了,这些宫闱后宅女人间的事,七哥懂个什么。”
殷长阑喉间微微“唔”了一声,少女从他身畔走过,带过一阵香风,他就探过手去握了握她的指尖,叮嘱道“说上几句话就早些回来。”
说得好像她要“万里赴戎机”似的。
不过是越过几道落地罩,从西间走到东间去罢了。
容晚初眼中就漫上了笑意,咬着唇抚平了面上的愉悦之色,道“七哥在这里耽搁了这一整日,倘有什么事要处置,我前头书房里也算清净。”
两边都相互叮咛了一回,容晚初就搭着宫人的手,出了西次间的门。
凤池宫后寝殿东间的前头庭院里有个池塘,夏日里倒是有几分幽凉闲适,在冬日就未免凄清,容晚初进宫来时日未久,日常起居一向都在西间,东梢间几乎不曾涉足过,陈设一色是尚宫局当日的布置,轩阔富丽不乏,却也少了些人气。
地龙虽然烧的暖,空气中仍有些旷久无人的灰气。
容晚初进了门,就有宫人脚跟脚地出出进进,添了炭盆,换了椅袱褥垫,又切了个香橼,拿玉盘盛了搁在桌上,清冽微酸的果香稍稍冲淡了空气中的陈滞之感。
容晚初由着她们垫了两、三个软枕,才往罗汉榻上坐了,又把薄薄的锦被将腰腹围住了。
她蜷着腿,半身都拿被子围着,凭生出几分难言的慵懒娇俏,实在并不是一个尊重的姿态,落进跟在宫女身后进了门的袁沛娘眼睛里,就微微地敛了敛眉。
她立在地下,就屈膝行了个礼,道“妾身袁氏,见过贵妃娘娘。”
容晚初在宫中见过她一面,还是在前头郑太后的小宴上,那时她正在陪着郑太后抹骨牌,见着了容晚初,也是这个娇滴滴的声音,也是一模一样的一句话。
容晚初就微微地笑了笑,道“礼数学得不错。”
她这话说得十分的不客气,听着同尊者、长辈赞许后生似的,颇有些居高临下的味道,从彼此的身份来看,也并没有什么不妥。
但她如今不过只有十五岁,袁沛娘同她年纪仿佛,却要受她这样的臧否,忍不住面上微微色变。
容晚初就见着袁沛娘的脸色一青一白,目光在室内四周微微地一溜,仿佛在寻觅什么似的,一时未果,到底含笑端住了姿态,道“都是太后娘娘和贵妃娘娘的教导。”
“罢了,本宫却不曾教导你什么,也担不起你这一声。”
容晚初看见了她前头那个眼神,心里就有些腻味,开门见山地道“太后娘娘既遣了你来,不知都有些什么吩咐”
她这样直白,倒让袁沛娘一时语塞。
凤池宫中的人都看容晚初的眼色,到这时连个杌子都没有安排上来,只静悄悄地垂着手散立在各处侍奉。
袁沛娘立在地中,一时有种如芒在背之感。
她咬住了唇,强要自己缓了口气,才端住了姿态,道“太后娘娘关切您的身子,听闻夜里还传过太医,特特给娘娘送些上了年份的补药来,叮嘱娘娘万万要珍重自个才是。”
容晚初就笑了笑,十分温和受用的模样。
袁沛娘甫才微微地松了半口气,就听她淡淡地道“太后娘娘的关切,本宫感念在心里头了。她老人家也是关心则乱,这一点子小事,使个懂事的宫人来也就是了,怎么能劳动了你。”
拿宫人来比她。
袁沛娘一张脸涨得通红。
她立在当地,期期艾艾地半晌说不出话来,却怎么也拔不动脚,说不出“告退”的话来。
容晚初仿佛没有感觉到她的窘迫似的,斜倚在罗汉榻的围子上,微微低了头,羽缎的宽大衣袖拂在膝头,袖口因什么毛刺挂出了而皴起一点褶皱,被她伸出手去,轻轻巧巧地掸开了。
纤细的手指在雪青的缎子面上微微滑动,隐隐露出一截霜白的皓腕,少女稍稍地偏着头,鸦色的鬓发和长睫,在天光温柔的室内,衬得她美得像一尊佛前的玉像。
袁沛娘就不由自主地暗了脸色。
她忽而道“贵妃娘娘进宫来以后,姨母十分的牵挂您……”
容晚初微微抬起手,她说到一半的话就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容晚初面上犹然带着笑意,说出来的话却没有为袁沛娘留下半点余地“戚夫人性子温和,宫门两隔,犹要劳她为本宫操心,本宫心中过意不去。”
她言笑晏晏的,谁也听不出她话语中究竟是玩笑还是认真“袁姑娘这样的纯孝之心,本宫感念极了。倘若你有心为本宫和戚夫人分忧,本宫没有不愿意成全的道理。”
夸她纯孝,还要替她成全,是什么意思!
袁沛娘嘴唇微微发抖。
她是待选的秀女,难道容晚初还想送她出宫,到容家去替她尽孝
不要说她的抱负,她……她是绝无可能嫁到容家去的!
袁沛娘一时脚下都有些站不稳。
容晚初将她的表现都收在眼里,唇角微微地勾了一勾,就搭着床围子坐直了身,一双腿也从榻上垂了下去,道“我这里不大清净,也不好留你久住。”
在一旁服侍的阿讷和廉尚宫连忙凑过来扶住了她的手臂,又蹲下身去替她穿上了鞋子、理顺了裙角。
连一句“送客”都没有,主人就自顾自地准备退场了。
全然没有一点将她放在了眼里。
袁沛娘浑身都在发抖,紧紧地咬住了牙,才从齿关里挤出声音来,道“妾身愚鲁,搅扰了娘娘这许多时候,娘娘容妾身先告退了。”
到底撑住了最后一点颜面,有些仓皇地退了出去。
众人拥簇着容晚初又回到了西间,殷长阑已经不在房中,帘子底下的粗使宫人上前来报备“陛下往前头去了,说借娘娘的书房用一用。”
容晚初并不意外,只微微地颔首。
底下的人都散了出去,阿讷又拿了个新滚的汤婆子,换掉了容晚初手里温热的那个,才有些担忧地问道“她到底是太后娘娘跟前有些体面的,倘若回去之后,在太后娘娘面前胡乱地说话……”
容晚初淡淡地道“不教人都好好地说上几句话,谁知道皮囊后头哪个是人,哪个是鬼呢。”
阿讷并不十分的明白,见她仿佛已经定了主意,一时虽然仍有些不安,却没有再说下去了。
有个小宫人傍着落地罩,小心翼翼地叫着“阿讷姐姐”,道“阿敏姐姐请您过去。”
阿敏在侧殿里守着稽账的那一摊子,想必是遇上了什么事要过来回话。
容晚初就点了点头,道“你去罢。”
阿讷去了不多时,果然就见阿敏悄悄地进了门。
她低声道“今日不知怎么的,崔姑姑和何姑姑两位大人之间就仿佛有了个龃龉似的。”
她见容晚初不大惊讶的样子,不由得问道“娘娘早前就知道了”
“我怎么会知道。”容晚初被她这样一看,不由得微微失笑,指了指里间的梳妆台“昨儿晚上我瞧见些不大对劲的地方,偏生今日事情多,倒给忘了。你去拿了那个签子,教她们把宁寿宫今年和去年的账册重新写个章程给我。”
阿敏微微皱起了眉,道“只怕太后娘娘因此不悦。”
“那可是太后娘娘。”容晚初微微含着笑,道“她老人家是天下妇德之懿范,先把她老人家的账核清楚了,也好教众人都信服不是”
“何况,”她看着阿敏,似笑非笑地道“宁寿宫的账是绝不会出问题的,你自放心好了。”
阿敏微微沉默了片刻,见容晚初没有一点改变主意的意思,就低声应了句“是”,问道“娘娘可还有什么交代”
“没有了。”容晚初拍了拍她的手,道“这些时日你辛苦些。”
阿敏抿唇笑了笑,道“替您分忧,哪里有什么辛苦不辛苦。”
神态十分的真诚。
容晚初看着她的眉眼,就微微地笑了笑。
门口传来宫人一声声“叩见陛下”的声音。
阿敏就没有多留,福了福身,退到了落地罩边上,等殷长阑进了门,才静悄悄地退了出去。
挑帘而入的男人眉峰微聚,面上略有些沉凝之色,对上了容晚初笑盈盈望过来的眼,神色就柔和下来,问道“可累着了没有”
仿佛她是一尊琉璃做的娃娃,一不小心就磕碰了似的。
容晚初就忍不住笑了起来,道“我倒是没有累着,只怕是旁人心里头累着了。”
殷长阑不以为意地道“你又没有求着她来。”
他在帘栊底下站了一站,俟身上稀薄的寒气也都消散了,才走到榻边上来,俯下身握了握容晚初的指尖。
女孩儿怀里抱着暖烘烘的汤婆子,手指头也是暖烫的。
男人这才放下了心,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他身上还穿着昨日里那一身衮服,容晚初就扬声叫了句“廉姑姑”,道“你同盈公公说一声,替陛下取两身衣裳来。”
廉尚宫略等了等,见皇帝没有一点别的表示,就这样默许了,笑盈盈应了声喏,退了出去。
这不过是一件极小的事,容晚初随意地做了主,殷长阑也习以为常,两个人都没有当成一回事。
容晚初捉过了桌上的茶壶,因着她在月信里,壶里也被宫人换成了糖姜刺玫茶,斟在甜白瓷的茶盏里,清澄微褐,甘辣之气就扑鼻而来。
她心里还记挂着殷长阑进门时的那一点沉郁,这样随手倒了一碗茶,才想起他并不爱吃甜的,就推到了一边去。
殷长阑却探过了手来,就着她的手端走了那一碗茶水喝了一口。
容晚初心中熨帖,不由得嗔道“哪里就少了你一碗水喝,教她们换一壶来也就罢了。”
殷长阑就摸了摸她的发鬟,没有说话。
容晚初也低头抿了一口茶水,姜糖的味道入喉生辛,直冲到囟顶上去,她柔声道“七哥到了这里,可觉得这年景实在是有些荒唐”
她忽然问了这样的问题,殷长阑顿了顿,不由得失笑。
女孩儿却扬起了头,一双水杏眼明澄澄地望着他。
殷长阑素来知道她有**。
他从前不知道她的来历,只当她出身贵重,自然有远识。后来羽翼渐丰,见多了贵胄出身的男女,却越发觉出她的罕见和贵重。
也曾经不止一次地猜想过,究竟是什么样的门户才能教导出这样的女孩儿。
但因着她偶然提及“父亲”这个身份时,那些难以抑制的憎恨和苦痛,又让他舍不得去触碰她的伤口。
他温声道“万事都有哥在。”
容晚初知道他误解了她的意思,仍旧为这句话而不由自主地安下心来。
她唇角微翘,故意道“难道有一天容大人想要做皇帝,七哥也愿意为了我让他一步”
她称她的父亲为“容大人”。
女孩儿虽然笑着,殷长阑的心里依旧绵绵密密地疼了起来,让他下意识地叫了一声“阿晚”。
容晚初在这一声温柔而压抑的轻唤里垂下了眼睫。
她轻声道“七哥,容玄明羽翼已成,他志在大业,势必要与你不死不休。”
她这一句太过笃定,让殷长阑脑中有个念头,于电光石火之间一晃而过,待要抓住的时候,却了无踪迹,而女孩儿还在静静地说着接下来的话“我与他、与容家之间,这一生也不死不能休。”
容晚初抬起头来看着面前的男人,眉宇间一片蔚然而沉静,道“便是七哥不曾来,也是如此。”
殷长阑却沉声道“胡闹。”
他道“你一介闺阁女子,在外头没有依仗,他真有泼天权势,你拿什么同他不死不休”
女子倘若下起手来,也未必不能比男人更毒辣。
她这一辈子是心里存了念想,也想着挽回一点从前的遗憾。
倘若她连自己也再不爱惜,心里只剩下恨,再也没有了希望。
容玄明就是个万古完人,他身边也不是铁打的一片,也不是没有弱点。
大齐朝廷积弱这些年,此消彼长,容玄明就是镇峙江山的一头猛虎。但权势诱人,哪少得群狼环伺。
世上惯有驱狼搏虎之术,她死之后,又管他洪水滔天不过是个“同归于尽”,任他天下大乱,谁也别想好罢了。
这些话,容晚初再不想同殷长阑说。
她笑盈盈地道“是我想差了。”
她认错认得这样利落,一双眼水光潋滟,把殷长阑的心都看软了。
他忍不住抬手抚了抚她的脸颊,低声道“别人家的女孩儿都有个娘家支撑,倘若你没有,总觉得有些遗憾。”
前世里到最后那个送了一盏毒酒看她喝下的容婴的影子,就和这一世里那个温柔而关切地看着她的长兄的影子叠到了一处。
殷长阑看到了她面上一掠而过的黯然。
女孩儿已经岔开了话题,问道“七哥方才在书房可是出了什么事”
殷长阑没有强要她说出口,见她不欲说下去,也顺着她的意思,只道“是御史台本奏赵王奢靡,赵王上了个自辩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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