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容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来自远方
鲜卑和吐谷浑骑兵设甚至打赌,在两只鹰身上分别押注。羌兵和氐兵大声叫好,敕勒和羯人手指抵在唇边,接连打起了呼哨。
秦璟扫过两眼,接续写信,无意叫停这场战斗。
别看两只鹰打得凶,十成十不会伤及性命,顶多掉些羽毛,隔些日子又会长出来。
似约定好一般,书信写完,两只鹰的战斗也进入尾声。
最终,黑鹰以微弱的优势获胜,落地之后,又狠狠给了苍鹰一翅膀。或许是打赢了心情好,不在嫌弃两只鹁鸽,不只让出部分口粮,在秦璟绑好竹管后,还朝鹁鸽叫了两声,分明是示意跟上,莫要中途迷路。
苍鹰很有些委屈。
梳理过羽毛,飞落秦璟肩头,蹭了蹭他的鬓角。
秦璟取出肉干,委屈顿时化作食欲,小半袋肉干顷刻见底。
等到苍鹰吃饱,竹管已经在腿上绑好。
噍——
“把信送回长安。”
修长的手指抚过鹰羽,继而将苍鹰从肩上托起。
苍鹰振翅而起,在半空盘旋两周,很快向南飞去。
天空碧蓝如洗,几片白云被风吹散,万里晴空下,尽是无边无际的草原。有小河在翠绿中流淌蜿蜒成宝石般的清透。
苍凉的号角声响起,近万骑兵陆续上马,在号角声聚拢,追随在秦璟身后,向西飞驰而去。
骑兵离开后,天空中出现乌鸦和秃鹫的身影。
有狼群循着血腥而来,发现留在战场上的尸体,发出声声凄厉的嚎叫,随风传出数里,令人毛骨悚然。
太元四年,五、六月间,秦璟率骑兵横扫草原,在漠南同漠北的交界处画出一条无形的界限,凡是漠北的部落,不分部族,不管部落大小,胆敢跨过这道界限,全部是灭族的下场。
有人不信邪,硬要闯上一闯。
其结果,只能是和袁纥氏一起到地府报道,沦为难兄难弟,在阎王面前哭天抹泪,哭死命运不公。
明明是壮大部落的好机会,怎么偏偏遇上这么一尊杀神?!
在奔袭的过程中,张廉等人发现,秦璟的战斗力不断狂飙,策马冲锋的架势,连自己人都有些胆寒。
发誓效忠的骑兵们愈加敬畏,许多人已不称“殿下”和“将军”,敬称其为“汗王”。
随着被灭的部落越来越多,秦璟的凶名进一步扩散,远至大漠深处、西域各国。
有商队走南闯北,草原上发生的一切流传开来,有人不晓得长安的皇帝是谁,但是,提出草原汗王,绝对是当场打个冷颤。
外人不晓得内情,张廉和夏侯岩等人却看得清楚明白。
四殿下之所以会突然发飙,和南来的书信不无关系。
从读信时的样子看,信中的写的九成不是坏事,还有可能是好事。然而,偏偏是某种好事,每每让秦璟发飙。
准确点形容,似有精力无处发泄,寻到机会就要战斗一场。
以秦璟为榜样,八千骑兵的战斗力不断提高,绞肉机开足马力,在草原和大漠横扫而过,带起阵阵腥风血雨,彻底震慑漠北各部。
至八月间,有为数不少的部落转道向北,进一步深入大漠。就为了避开秦璟。北边实在太冷,没有足够的草场,干脆调转方向,绕过乌孙的领地,继续向西。
在迁移的过程中,高车各部不免遇上罗斯人。
这个时候,罗斯人尚未建立国家,论生产力和生活水准,甚至比不上漠北部落。
遇上迁徙的高车部落,要么被当场杀死,要么沦为羊奴,要么就是四散逃亡,运气好的活下来,运气不好的,只能是死在冰原之中,尸骨无存。
太元四年九月,秦策下旨,召秦璟归长安。
秦璟奉命掌荆、豫、徐三州诸军事。如今人在草原,三州政务多由朝廷派遣的刺使太守掌管,但涉及到军事,朝廷竟很难-插-得进手。
无论采用各种办法,三州守军始终油盐不进。尤其是彭城守军,因太守动作太大,险些闹出军-变。
再者,自秦璟带兵悲伤,秦玒始终留在荆州,秦玦一直驻守彭城。
有他们两人在,长安派谁来都没用。
“父皇命四兄掌三州诸军事,非有明旨,一切自是要按照老规矩。”
秦玒还算客气,秦玦的话更加直白。
“趁四兄不在想夺兵权?白日做梦!彭城对面就是淮南,淮南隶属幽州,是桓汉天子潜邸所在!”
“桓汉天子当世英主,此处由四兄掌管,方能免起战事。如知晓掌兵之人替换,你且看看,桓汉明日就会起兵!”
话总能固然有夸大的成分,却非绝对的危言耸听。
长安和建康暂时和平,不代表始终如此。
同为汉家政权,为统一华夏,早晚会有一战。
秦璟的威名传遍南北,有他镇守三州,哪怕只是名义上,建康也不会轻易骑兵。不是害怕,而是需要充足的准备,调集足够的兵力。
有备方能无患。
现如今,朝廷欲收回三州,还是趁秦璟领兵在外,如何能让将士服气?
秦氏以坞堡起家,将士誓死追随,是敬佩秦氏的勇猛,是敬佩秦氏对敌作战的强悍。如今秦策入主长安,称帝建制,曾埋在台下的弊端逐渐显现。
总体来看,长安要收回地方政权兵权绝不算错。为巩固君权,这是必须走出的一步。
桓容也在做同样的事。
然而,秦策和桓容目的相同,面对的问题却截然不同,施行的手段更是南辕北辙。
更重要的一点,桓容直面的是地方豪强和高门士族,秦策面对的是追随多年的老臣,甚至要从儿子手中收回权利。
两相对比,秦策心中也苦,奈何有苦说不出,只能生生往喉咙里咽。
桓容收回君权,不过是刚刚起步,还有相当长的路要走。稍有不慎,就可能满盘皆输,一切回到起--点。
秦策的问题更加严重。
步子迈出去,相距百米就是深坑。挖坑的都不是善茬,后-宫-里还有刘皇后和刘淑妃在等着,当真是举步维艰,两步就要崴脚。
奈何路是自己走的,脚下的泡也是自己踩的。
夜深人静时,秦策独坐光明殿,常会凝神思索,事情为何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答案始终遥远,亦或是他根本不想得出答案。
局面已经如此,回头的代价太大,对秦策而言,只能一步接一步走下去,哪怕脚下伤痕累累,也不能退缩。
太元四年,九月
秦策的第二道旨意送入草原。
之所以有这道旨意,全因之前的使臣在中途迷路,压根没找到秦璟,只能灰溜溜的回京请罪。
知晓事情始末,面对跪在面前臣子,秦策发火也不是,不发火也不是,到头来,只能高举轻放,恕其无罪。
退出光明殿后,使臣一扫之前的战战兢兢,哪里还有半分恐惧。
迷路是真,不想找到秦璟更是真。
“四殿下扫北,平定贼患,有靖边扶鼎之功。官家糊涂,竟要收回三州兵权!”
“荆、豫、徐三州兵权收回,交谁掌管?州刺使吗?岂能服众,简直是笑话!”
众人言是为国考量,实则心中都打着算盘。
忧心国境是一则,再有一则,秦策慑服豪强、加强君权的目的太过明显,众人如此反对,不过是借秦璟之名,为自己寻个借口,留一条后路。
无论君臣之间如何谋划,第二道旨意顺利送入草原。
不知该说传旨的官员运气太好还是太过不好,一路跟着骑兵的足迹深入大漠,溜达半个多月,遇上一场沙风,行李和人员损失大半,样子不比乞丐好上多少。
实在没办法,正准备仿效前任返程时,突然遇上一队斥候,差点被当做奸细抓起来。
时辰当面表明身份,斥候仍是半信半疑。干脆将人绑上马背,一路飞驰到秦璟面前。
“长安旨意?”
骑兵正在一条小河旁休息,秦璟兴致好,正亲手刷着马背。听部曲来报,动作忽然停住。引来战马不满的响鼻。
“人在哪里?”
部曲接过缰绳,秦璟抓起身侧的镔铁-长-枪,几步走到一处简陋的栅栏前。
栅栏里是新得的牛羊,不日将送回西海郡,交给秦玚市往长安和建康。
送旨的官员和十几个随从都被关在羊圈,一身狼狈,偶尔会被好奇的羊羔顶上两下。
“殿下!”
见秦璟走来,官员登时精神一振,大声道:“殿下,仆有长安旨意!”
行到近前,秦璟命人将栅栏打开。
“张少卿?”
见秦璟认出自己,张蚝差点当场流泪。
确认张蚝等人不是奸细,立刻有部曲取来食水和干净的衣物。十几人两日未进粒米,张蚝尚能维持礼仪,随行之人都是不管不顾,开始狼吞虎咽。
用过食水,张蚝精神稍好,取出随身携带的圣旨,恭敬递到秦璟面前。
秦璟挑眉。
这个举动足见对方的态度。
对于秦策,张少卿似乎没有太多的敬畏。
展开圣旨,从头至尾看过一遍,秦璟眸光渐冷,冷到极致,竟然勾起嘴角,缓缓的笑了。看到他这个笑容,张廉和夏侯岩同时脊背发凉,颈后汗毛倒竖。
与此同时,远在千里之外的建康城,城门大开,迎接西域诸胡和吐谷浑的进贡队伍。
桓容高坐太极殿中,连续三日受使臣朝拜。
翻阅呈送的贡品簿册,颇有几分意兴阑珊。总之是些宝石香料,骆驼牛马,不会有太多惊喜。
相反,为稳定西域和吐谷浑,朝廷要破费一番力气,赏赐不能太轻,让对方以为被怠慢,或是汉朝有意发兵,连面子都不肯做。但也不能太重,桓容可没想去做个冤大头。
除此之外,还有不少部落进献美人。
美人送回来不好退回去,桓容没心思留在宫内,准备给各家臣子送去。
西域胡姬善舞,当个景赏也不错?
可惜的是,桓容送了一圈,愣是一个都没送出去。原因很简单,妖娆艳丽的胡姬压根不符合时下审美。
仔细想想,时下仍以“类猿”比喻某些番邦,并且是光明正大的记载在朝廷文献上,这些发色和肤色迥异于汉族,轮廓也相对深邃的美人送不出去,甚至被嫌弃,倒也能说得过去。
最终,是宦者给桓容提醒,高门不要,不是还有臣服的胡人?
“对啊!”
桓容一拍大腿,召来秃发孤等人,总算把这些美人安置妥当。
秃发孤等都是万分感激,欢欢喜喜带着美人回家。
各部使臣闻听消息,私下里认定:桓汉天下英雄盖世,不为美色所动,更擅利用人心。此番借花献佛,既-免-去-后-宫-被安插探子,又试探过朝中文武态度,最后更以美人笼络人心,足见心计深沉。
“心计之深,非寻常可及。”
各部使臣归国后,纷纷极力劝说国主和首领,桓汉天子高深莫测,莫要与之为敌。若不然,怎么死的都不晓得。
得到这种效果,实在出乎预料。
回头想想,桓容难免对月长叹,做皇帝做到他这份上,当真是不容易。
桓容 第二百七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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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容放飞鹁鸽, 暂时了却一桩心事,转而集中精力处置朝中之事。首当其冲的,就是西域和吐谷浑的朝贡队伍
由朝廷安排,凡来朝队伍, 不分外邦还是臣服部落,全部安置在苑城, 每日进-出需持木牌,经过官兵查验。
如木牌丢失必须上报官署,并有同行之人为证。如果无人证明, 不得入苑城半步, 都要安排在官署,等到查明身份方可离开。
苑城本为吴帝建造,属东吴皇宫的一部分。
东晋元帝渡江之后,在旧址的基础上进一步扩建, 方有今日规模。
桓汉代晋,桓容初登基就外出巡狩, 自然无暇重修台城。去岁回到建康, 政务堆到面前, 更没时间关心修不修宫殿。
依照东晋旧例,凡外使来朝,本该安置在宣扬门内三里、御道西侧的官署。
奈何桓汉日渐强盛,来朝人数太多, 官署实在住不下。三省一番合议, 只能上表, 请以苑城为接待使臣处。
看过表书,桓容很是犹豫一番。
不是他小气,而是苑城靠近虎房,西域和吐谷浑使臣住进去,无异是与猛虎为临。
虎房内新添两只豹子,原住户的心情不太好,每日里虎啸不停,定时定点,片刻不差。安排使臣住进西苑当真合适?
这样的顾虑不好当面对群臣讲明,就表书奏请,只能暂时含混过去。
等到朝会结束,桓容特地留下谢安和郗超,如此这般、这般如此解释一番。
“依两位看,此事当如何?”
谢安沉吟片刻,开口道:“陛下顾虑不无道理。然事急从权,且虎房墙高院深,猛兽居于笼内,无需太过担忧。如有必要,多派甲士把守也就是了。”
至于老虎一天照三顿咆哮,完全被谢司徒忽略。
“臣以为谢司徒此言甚善。”郗超附议道。
桓容看看谢安,当真?
谢安点头,当真。
桓容又看看郗超,果然?
谢超颔首,果然。
君臣三人对视两秒,桓容抛去顾虑,当场拍板,好,就是西苑!
翌日天子下旨,清理苑城房舍,许暂居官署的朝贡队伍迁入。
因常不住人,苑城的房舍厢室略显冷清。但有宦者和宫婢打扫看守,并不显得破旧。仅需要重置摆设,移入香炉屏风就能住人。
同官署相比,苑城的房舍宽敞数倍,住起来也是相当舒适。正使的房间内还铺有地龙,未燃火盆即温暖如春,怎能不让人惊讶。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每日都能听到虎啸,白天黑夜轮着来。
起初众人不习惯,询问过苑城内的宦者,方才知晓声音由来。
早有传言,桓汉天子好养猛兽,在幽州潜邸时,身边就有猛虎为伴。日前附国入贡,特地献上两头雪豹,正投天子所好。
“失算啊!”
几名使臣凑到一处,都是叹息连连,猛拍大腿!
早知道,出发前该派人搜寻猛兽,猎不到老虎,抓机头豹子也是好的。附国能送雪豹,他们可以送花豹,还有性格相对温顺,极擅奔跑的猎豹!
“失策啊!”
送礼讲究投其所好。
入城这些时日,见识过建康的繁华,众人都知道桓汉天子不缺金银珠宝,想要得其青眼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本可以送上合其心意的贡品,却是一念之差错过,只能等到下次,怎不让人扼腕。
左右看看,使臣们又长松口气。
除了附国,大家都是一样,倒也不用太过担心。
好在附国使臣来得早,离开得也早,若不然,此时此刻,必将成为众矢之的。
苑城之内,使臣们尚未动身离开,已经在计划下次朝贡。
容不得他们不上心,这一路上所见,彻底让众人开了眼界,尤其是抵达建康,见识到城内繁华,依然是眼花缭乱。
在坊市中走过一遭,不提鳞次栉比的商铺,单是行走其间的商人和百姓,对众人就是不小的震撼。
现如今,建康人口又登上新台阶,百万尚不可及,五十万绰绰有余。加上城外各里以及呈扇形辐射开的村庄,六、七十万指日可待。
建康之外,幽州自不用说,姑孰、京口和会稽等地的商贸迅猛发展。
随着海上商路渐趋成熟,船队规模不断扩大,江州的经济也被带动。虽仅是靠近海港的郡县,但对当地百姓而言,总归是又有了一条生财养家之路。
不提其他,单是建设码头就需大量人手,码头建成之后,逢船队靠岸,当地的商人百姓都可前往市货。
江州不比幽州,没有大量的工坊,百姓多以耕田捕捞为生。市换的货物种类有限,本以为赚不到什么钱。
哪里想到,凡是海中所得,船队一概来者不拒,价钱也给得十分公道。
扛来一袋鱼干,竟能换得全家半月的口粮!
哪怕粮食搬到家中,许多人仍不敢相信,狠狠掐一下大腿,越疼越是开心,仿佛置身梦中。
事情有一就有二,有三就有四。
商鞅徙木立信,取信于民,证实言出必行,变法得意顺利推行。
船队市货,同样以诚信为本。并遵桓容之意,对国内百姓无妨让利,少去的利润,大可以从番邦赚回来。
百姓市卖的海货各种各样,仅仅是粗加工,在沿海郡县压根卖不出价钱。但是,经过再加工,运送到内陆或是草原大漠,价钱足能翻上几番。
物以稀为贵。
以珍珠为例,最寻常的一种,由商队带到草原,都能卖出惊人的高价。合浦珠更是有价无市,连见一见都难。
故而,船队得天子旨意,凡出航必往江州、广州和交州,偶尔还会前往夷洲和朱崖州,形成固定海上路线,不断完善海上航图。
桓祎数次出海,被海风吹得黝黑,更不符合魏晋时期的审美。
经过海上磨砺,性格更为爽朗,习惯了利落打扮,常年穿着窄袖衫,归家入宫才会换上深衣朝服,再没穿过大衫,涂粉更是绝技。
见到今天的桓祎,想到早年上巳节一幕,桓容抑制不住上翘的嘴角。桓祎似有所感,兄弟俩对视一眼,明显是想到一处,不由得哈哈大笑。
记忆沉入岁月河底但不会彻底消散。
要想当初的一幕幕,犹在眼前,却恍如隔世。
桓祎又一次出航,计划前往三韩之地,数月不会归来。
桓容亲自送他离城,目送船随海下,消失在篱门之外,不免怅然若失。他忽然间明白,为何桓玄和桓伟整天闹着要长大元服,为此饭量猛增。
百分百是家族基因使然。
坐不住啊!
不对?
桓祎不提,桓石秀、桓石虔、桓石民再加上镇守姑臧,近来也有向外跑迹象的桓嗣,各个都是铁证。
等到这波使臣离开,再外出巡狩一次?
桓容立在城头,望天良久,最终叹息一声,暂时打消这个念想。
还是别想了。
刚回来就要出去,别提满朝文武怎么想,他自己都觉得过意不去。
太元四年,十一月
西来的朝贡队伍完成使命,陆续启程归国。
临行之前,上自正使下至护卫,完全是倾巢而出,一头扎进坊市,将身上的金银全部换成盐糖和精美的丝绸。
有人带的金子不够,干脆以物易物。
市绸缎的商铺最为热闹,一天交易下来,单是出自西域的玉石就收了十多块。
“成色一般,好在做工不错。市给船队能卖上好价。”
等到出城时,队伍中的大车尽数装满。既有朝廷发下的赏赐,也有众人市换来的货物。前者需要“上交”,后者则全归自己。
想到货物在草原和大漠的价格,嘴角差点裂咧到耳根。
“诸位一路顺风!”
众人在建康期间,诸事都由郗超安排接待,彼此早已熟络。
以郗侍中的本领,掏空众人底细,包裹西域各国和草原的情况,全部知晓个七七八八。众人丝毫没有察觉,反而对郗超观感极好。
简言之,把人卖了,照样能让对方心甘情愿帮忙数钱,郗侍中就有这份本领。
至于屡次在桓容跟前失算……往事如烟,无需追忆。
总之,不提当年事,一切向前看!
送走使臣队伍,郗超立即掉头入宫,请见桓容。
“陛下,秦玄愔横扫草原,同乌孙结盟,长此以往,胡人诸部不灭也将遁入大漠。”郗超分析道,“然长安屡次下诏,召其还京,其中很有蹊跷。”
“郗侍中此言有理。”桓容早知此事,只是一直想不明白,秦策怎么会出这样的昏招。
对于昏招一词,郗超有几分不赞同。
“陛下,表面看,此举固然不妥,然秦玄愔掌八千铁骑,领荆、豫、徐三州诸军事,其兄掌平州,如今又下三韩,若是联合起来,实力足以同长安分庭抗礼。”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秦氏以坞堡起家,久居北地,难免受胡风影响。”郗超继续道,“诸胡建国,父杀子,子弑父,兄弟相残,骨肉相害,比比皆是,屡见不鲜。”
“秦策长安称帝,至今未立太子。闻其长子犯错被弃,至今没有封王,反将长孙封爵。余下诸子皆为刘皇后和刘淑妃所生。”
说到这里,郗超刻意顿了顿,待桓容表情中闪过几分明悟,方才继续道:“陛下通读史书,两汉后-宫-外戚皆是先例!”
换句话说,秦策固然有疑心,行事手段为人所耻,但他想集中君权,本身没有大过。
天子无父子,自己的儿子构成威胁,一样要予以拔除!
经过郗超讲解,桓容明白几分,只是心中仍觉得憋闷,滋味很是难言。
是不是因为对方是秦璟,他才会有这样的想法?
用力捏了捏鼻根,桓容锁紧双眉,始终误解。
但他知晓,如果秦璟被收回兵权,荆、豫、徐三州移交他人,必会出现短暂不稳。届时,将是出兵北上的最佳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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