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命小捕头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落瑾下时
便抬起手朝那首领道:“我下来便是,你小心吩咐,别把我给射成了筛子。”
那首领眉目倒竖,重声冷哼。
宋晓酒慢吞吞回跨出墙面的一角,作势要滑下墙头,却突地转了方向,手中弹了个东西出去,众人一惊,不及考量,拉弦一松,那箭送了出去,直往半空中翩飞的宋晓酒而去。却见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在空中炸开,嗡嗡嗡叫不绝于耳。
“蜇人蜂!快躲!”就听着有人痛呼,四下乱成了一片,那箭射的东倒西歪,火把也乱了阵式,亮堂的后院便立时有了几个偏僻的阴影。
宋晓酒便是趁着这乱子逃走了。
气喘吁吁在河岸边刹住了脚步,宋晓酒摸着满头包哭笑不得,怀揣着帕子里的东西,眸子里柔光乍现。
弯腰朝着河面捧水洗了把脸,抬起头抹了抹脸上的水滴,整整衣襟腰带,想着接下去便要闯那净衣阁了。
其中凶险绝非夜郎楼能比,心下也没有什么把握。
正烦恼着,突然想起裴唐风交待下来的那些公事,心道,我公事私办,倒也一举两得。
面上露了喜色,疲倦也袭了上来,便躺在这河岸边的草地上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伍)
天大亮时,沈商人早早的起身洗漱,想着日前丢失的那批货物,心中难过,忍不住望窗叹气,却忽然见到那窗上垂了一截墨绿的发带下来,心中奇怪,正要高声喊人,就见着一个穿着捕快公服的男人跳了下来,浓眉阔目,生得魁梧高大,倒是有几分正气。
沈商人镇定下来,捻须问道:“官爷为何有门不走,要来爬草民窗户?”
宋晓酒双臂抱刀,大大咧咧坐在窗台上望着沈商人笑:“小爷我听说沈老有麻烦,特意走这一遭来给您老解难。”
觑着宋晓酒那痞气的笑容,沈商人叹息道:“你还是快些离开吧,这里很危险,抢我货物的那些人可都是净衣阁的弟子啊,唉,早就听说净衣阁眼红我沈庄丝绸已久,没想到如今竟干起强抢这种勾当!”
宋晓酒哼了一声:“光天化日之下也敢作恶,想是我宋捕头的名声不够响亮,沈老放心吧,小爷替你清理一番便是。”
沈商人目中光一迸,抚着长须眯眼道:“若是官爷能够保住老儿那些货物,官爷看上了什么,直言便是,老儿定当双手奉上!”
“放心,小爷自会处理。”宋晓酒笑眯眯的点头,很满意这白须老头的识时务。
离开沈庄,宋晓酒便去了沈商人丢失货物的地点,四下勘察了一番,倒是看出些眉目来,心中有了把握,倒也不急了。
人上了那酒楼吃吃喝喝一顿,祭了五脏庙,浑身都舒坦开,便想着着手行动,先去寻那夺走沈商人货物的狂徒。
净衣阁抢人物什,倒也不敢派自家人出手,虽是明抢,也不好太明目张胆,便是请了那山头的匪帮出来走了个过场,自家的高手安排了几个在其中掩人耳目,那一趟抢劫活儿做下来,顺手的很。
宋晓酒自是看透了其中曲折,不急不缓的上了那山头,果然不出所料,狂徒抢了货物倒不急着交给净衣阁,那些货物装在箱子中,还好好的堆积在山洞里。宋小酒杀了几个狂徒,本想拿上一匹丝绸便走,却遇上了净衣阁长老烟长亭上山要货。
硬碰硬绝非明智之举,宋晓酒便藏在箱中静待时机。
想那烟长亭也是倒霉,在山上与那几个狂徒一时兴起喝了几坛子烈酒,醉得东倒西歪,趴在宋晓酒藏身的箱子上便呼呼大睡。
宋晓酒听闻那震天响的呼噜声,悄悄顶起箱盖,一眼望见那烟长亭毫无防备的睡脸,心中一睹,险些笑出来声来。捂着嘴掩了半天笑意,宋晓酒悄无声息爬出箱子,拔了刀在那人脆弱的脖颈上一抹,万事休矣。
江湖中人许是如何想破脑瓜也想不到,堂堂净衣阁的长老竟这样轻易就死于非命,且那夺命之人还是名不见经传的小捕快。
走了狗屎运的宋晓酒不敢久留,生怕山中狂徒发现了这意外,若有人通风报信给净衣阁,宋晓酒往后安生的日子可就到头了。
“没想到你竟然真的将货物都找回来了,唔,官爷艺高人胆大,真是朝廷之福。”
匆匆下山,将一箱子货物交给沈商人,宋晓酒再如何强装,也掩不住那得瑟笑意,沈商人倒也不过问那细节,欢天喜地了东西,便问那宋晓酒可是要什么东西。宋晓酒也不矜持,直言要那雀翎绸缎。
沈商人闻言脸色变了又变,见那宋晓酒摸着腰间长刀似笑非笑,皱着眉长叹一句,唤人将一个檀木长盒抱了过来。
“官爷,这便是你要雀翎绸缎,老儿庄中只有这么一匹,要多的也没有了。”
宋晓酒接过那檀木盒子,抱在怀中摸了摸,手指抠着那锁啪嗒一声打开,盒中静静躺着一匹丝绸,锻面上纹样极具奢华,通身碧绿,光滑如水,隐隐还散发着香气。合上盒子,瞧见沈商人脸上的心痛之色,宋晓酒抿唇笑了一声,别无二话,便与沈商人告别离去。
沈商人望着宋晓酒走远的背影,摇头叹息。
“都是为了那个人来的,是福是祸皆避不过。”
再说那青衣人奉九王爷之命悄悄跟随宋晓酒,一路都不曾被人察觉,到那沈庄时,沈商人却是知晓的,沈商人虽文武不全,经商之道倒十足通彻,也知晓与人买卖,防人之心不可无,那沈庄之中也是遍布耳目机关的。
派了人查探一番,沈商人心底明白为着那满城风雨的凶杀案,非但那大理寺卿裴大人火烧眉毛着手破案,便连那一向闲事不管的九王爷也插手其中,横生枝节。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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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堂上二人的轶事早在茶馆街巷中口口相传,人尽皆知。但那二人之间的曲折,却不是他们这些寻常老百姓可指手画脚的,于是沈商人明知那青衣人尾随在宋晓酒身后,却也不道破,眼观鼻鼻观心自做好本分,绝不妄言妄议,更不敢妄加干涉。
眼见宋晓酒夜宿客栈休憩,青衣人在客栈四周神不知鬼不觉的布下暗哨,方才回了九王府。
那九王爷闲散惯了,闲暇时的爱好趣味也与常人不同,在府中养了许多奇珍异兽,不上朝时便拿着吃食在府中喂养那些畜生。
“王爷。”
青衣人回府时,九王爷正在苑中草坪上喂养骨鳞穿山甲,那一只一只披着厚甲拖着长长尾巴的畜生正乖觉的臣服在九王爷脚下,任九王爷的手指摸着层叠的厚甲。
“你回来了。”九王爷懒懒靠着虎皮椅背,目光落在脚下的畜生身上,并不看青衣人,青衣人不敢有所耽搁,当下将跟踪宋晓酒所遇的人物事一一道来,无半点遗漏。
“嗯。”九王爷淡淡点头,“另派他人跟踪,你明日随我去见裴唐风。”
青衣人不敢有疑,恭恭敬敬道了声是。
“下去休息吧。”九王爷摆摆手,将人挥退。
自去逗弄脚下畜生。
青衣人起身退出去,在苑外与王府中的管事相遇,两人略一点头,算是做了礼数。
擦肩而过时,那青衣人忽然低语了一句:“海叔,你来王府有多少年月了?”
那管事顿了顿足,双手拢在袖中,面无表情道:“三十年。”
(陆)
净衣阁占江南绣坊鳌头已有三十多年,大至皇宫贵戚小至民间富甲,无不以身着净衣阁出品的服饰为耀,净衣阁第三代弟子朱逐衣更是名响京城,便是那十年前惊蛰天下的练裁缝也曾赞她一句别出心裁。
在宋晓酒看来,百闻倒不如一见,本以为那净衣阁必是繁花似锦、霓裳飘飘的所在,却不想,远远望着,便是炊烟袅袅,满目的翠绿。
那净衣阁便座落在无垠的翠竹之中,被雾气氤氲掩盖,倒似那隐者故居。
幽幽曲曲的小径尽头便是修长的绿竹搭起的大门,门边梁柱高悬着一长串橘黄灯笼,末尾缀着条条绸缎,迎着清风飘展。
再往里走,便见着高悬的匾额龙飞凤舞书写三个字:净衣阁。
门边亭亭玉立两名侍女,见着来人,便露出浅笑,微矮了腰肢行礼,倒也温柔细语。
左边的侍女道:“来者是客,不知官爷可曾投过拜帖?”
右边的侍女适时接下话:“若不曾投帖,官爷如想量身裁衣,请往右行。”言罢,玉手一展,做出请的姿态。
宋晓酒促狭一笑,言道:“小爷要见朱逐衣。”
“放肆!”侍女脸色遽变,怒容满面,“姑娘的名讳岂是你这般人物轻言出口的?”
宋晓酒也不做解释,回身牵了自己的马来,从马背上抱下一个长盒,挑眉望着两名发怒的侍女道:“朱逐衣不是一直想要雀翎绸缎吗?小爷带来了,要见不见,不是你们说的算。”
侍女半信半疑,目光却落在了那长盒上,宋晓酒也不做展示,横手抱着那盒子,腰板笔直,站的稳当。
两名侍女窃窃私语片刻,唤来一名粉衫女童,低声吩咐几句,那女童瞟了宋晓酒一眼,稳步朝里面走去,待身影消失不见,宋晓酒才了视线,转眼欣赏这竹楼景观。心中难啧啧称奇,这净衣阁倒是个雅静之地。
不多时,便有衣着较为华美的侍女出来请人进去,宋晓酒也不客气,将手中缰绳交给那门边的侍女,眉梢染了些许得意之色,随着那衣着华美的侍女进了内阁。
穿过一条昏暗的楼道,走进曲折的回廊,上了竹桥,下了阶梯,眼前豁然开朗。
周围竹屋环绕,层次分明,林中清风阵阵,拂着人的面目惬意非常。
花香鸟语,美不胜。
忽闻琵琶低语细细弹,宋晓酒抬目望去。
阁中栏杆上有个人影怀中抱着琵琶,正倚在栏边轻声弹唱。
走近了去看,那女子鬓角垂着一缕发丝,扎成一条细细的辫子,眉角细长妩媚,发髻上插着一尺长的簪子,倒是闭月羞花之姿。
“来者可是雾张府衙宋捕头大人?”女子缓缓抬了眉目,嘴角噙笑。
宋晓酒掩住吃惊,拱手还礼:“在下宋晓酒,敢问姑娘芳名?”
“朱逐衣。”女子素手轻拨怀中琵琶,并无起身之意。
宋晓酒心中有些不快,倒也没表现出来,他向来怜香惜玉,自不会去跟一个貌美的女子计较过多。也不等那主人说什么,他便捡了一个舒适的座位坐下,表现出几分主随客便来。
女子恍若未见,轻轻一挥手,身后的侍女端着茶果前来,一一在案几上摆齐,一声不响的退了下去。行步举止间,可见训练有素,武功不俗。
宋晓酒不动声色,将怀中的长盒拿出轻放在桌案上,展开那包裹,透出檀木的质地来,眼角余光扫着女子的表情,女子虽未望向这边,那微微倾斜的眼角,却露了些许心事,宋晓酒抿唇微笑,慢慢打开了盒子。
“雀翎绸缎。”朱逐衣身子一动,将怀中琵琶放到一旁,双目直直望着那盒中绸缎,眉角沾了喜色,“没想到你竟真带来了我要的东西。”
“来人。”朱逐衣抚顺鬓角发辫,站起身来。身后隐去声息的侍女小步踱了出来,在她两侧扇形排开。
宋晓酒眉头一皱,生硬道:“你这是做什么?”
朱逐衣哈了一声笑开,眉飞色舞:“宋捕头看不出来吗,小女子渴望这雀翎绸缎已久,如今宝物到了小女子眼皮子底下,可有放过之理?”
“你是要抢?”宋晓酒嗦地站起身,一手按在刀柄上。
“唔,倒也不能让你白干。”朱逐衣煞有其事的点点头,做出烦恼的姿态,转瞬展开眉目,笑的花枝招展,挥手命人奉上一些珍宝玩意,摆在镶银雕花盘子里托举到宋晓酒面前展示,口里道:“喏,这些东西你拿去吧,就当作是谢礼,我最讨厌欠人情了!”
宋晓酒眼角一扫那盘子上的东西,咧嘴一笑:“我不要这些,你答应我两件事,我便双手奉上这雀翎绸缎。”
朱逐衣以帕掩唇笑道:“这满京城权贵多如牛毛,敢与我净衣阁讨价还价的却从来没有出现过,如今看来,倒是当算你一个。”
“宋捕头,你胆子不小啊。”
“不敢当。”宋晓酒弯腰将檀木盒抱起,对面的侍女突然甩出一条白绫缠在他的手臂上,制止了他的动作,宋晓酒脸色一凛,目中炸出凶光,左手抱住那檀木盒,右手反握在腰侧刀上,大力一拔,刀光一闪,将那白绫割断。
朱逐衣道:“你是要还是不要?不要就算了,罗衣、拂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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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客!”
“是!”
侍女跳跃而来,手中白绫挥舞。
朱逐衣露出看戏的神色,被剩下的侍女簇拥着退到帘后,宋晓酒心中怒火熊熊,手中长刀破空而去,唰唰几声,将那漫天挥舞缠绕的白绫撕裂的粉碎,碎布翩飞,无数尖锐的银针扑面而来,宋晓酒掌心凌空托着刀柄,腾空一个旋转,将那银针打飞出去,定目一看,那却不是什么银针,而是侍女的发丝。
心中一动,有了计较。
便也不硬接那侍女的招式,反而与之周旋起来。
(柒)
一旁观战的朱逐衣看出了宋晓酒的意图,冷冷叱道:“罗衣、拂衣,速战速决!”
“遵命!”侍女罗衣抽出腰间白绫,势一甩,脚尖踏在那白绫上,腾空而起,拂衣见状,追着那白绫的去势轻巧一跃,三千青丝呈扇形在空中展开,唰的甩出去,宋晓酒避无可壁,乘势拽了那罗衣的白绫用力一扯,将腾空的罗衣扯进来挡那暗器般的发丝,拂衣眸光一紧,仰头将脖颈转了半圈,那甩出去的发丝乱了形,隔空一划,倏地缠在自己脖颈上绕了几圈,三人落地时,宋晓酒脸颊上多了几道伤痕。
“哼。”罗衣、拂衣冷哼,了白绫立在两旁。
“嘿嘿。”宋晓酒抹去脸上血迹,咧嘴一笑,举起掌中握着的一把断发。
拂衣白了脸面,偏头去看自己颈间缠绕的发丝,柳眉一蹙,厉声道:“卑鄙小人。”
宋晓酒得意洋洋的了发丝包在锦帕里,塞进腰带。
朱逐衣撩起帘子浅步出来,勾着唇角不屑道:“你这人当真不知好歹。我已经给了你好处,是你自己不我的东西,如今竟使出这等手段断我婢女发丝,难道宋捕头不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辱我净衣阁至此,哼,我本想让你乖乖离去,看来不让你吃些苦头还真是不行!”
“呸!”宋晓酒啐了一口,恼怒道:“你这婢女出手狠毒,招招致命,还要我束手就擒不成?”
“说吧。”朱逐衣抬起下颔,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道,“你要我答应你两件事,你说来听听。”
宋晓酒举起一根手指,摇了摇,道:“只剩一件事了。”说着,摸了摸腰带间包着发丝的锦帕,接着道,“我要问两个人的下落,柳离忧和张嚣。”
“你问这二人作何?”朱逐衣眉目拧紧,便是这般也不减那美人风采,宋晓酒心中叹息,本想随口问问,也好回去给裴大人一个交待,如今看这朱逐衣的神色,倒是知道些什么,有了线索不查,倒也不是宋晓酒的作风。
于是便道:“那闹得满城风雨的杀人案,朱姑娘该听说过吧?”
朱逐衣冷笑:“那又如何?”
宋晓酒摇摇头:“朱姑娘想必也知道在那凶杀案之前,轰动京城的大事,便是那柳左相之女柳离忧与焚琴水榭三公子张嚣私定终身,后而相携奔走天涯。柳左相颜面尽失,命令门下学生兵部侍郎陈中游出兵追捕,那时五百兵马包围的,可不就是你这净衣阁?”
“胡说!”朱逐衣拂袖怒道,“便是这样,也不能证明那柳离忧与张嚣是我净衣阁藏匿了,当初那五百兵马不也没有在这阁里搜到人。”
“搜是没搜到,不过,不表示那两人失踪与你无关。”宋晓酒说完,不等朱逐衣发怒,便不着痕迹转了话题,肃然道,“柳离忧与张嚣失踪后,京城便陆陆续续发生了命案,姑娘可知,那死去的人,都是些什么人?”
朱逐衣不知何时已冷静下来,眉目含笑,便又是初见那时的模样,闻言也不急着作答,细细回忆了一般,方才开口缓缓道:“小女子深居简出,只听来量身裁衣的客人提及几句,他们都道那凶案受害人是些朝中重臣的亲友,小女子不才,倒不知这死去之人都有些什么联系,还望宋捕头提点一二。”
宋晓酒闻言沉默了半响,心道这女子话答得全无漏洞好生漂亮,竟无从突破。
转念又道:“这些人倒也没有什么相似之处,巧的是,这些死人生前都喜欢到净衣阁量身裁衣,倒都是些净衣阁的常客,朱姑娘,难道就对他们毫无印象吗?”
“宋捕头,想必站着也累了,来,坐下喝杯热茶。”朱逐衣笑着掩饰眸中神色,招呼了人坐下,命人奉上热茶,亲自沏了一杯端到宋晓酒面前,“净衣阁名噪一时,每日慕名而来的贵客不知有多少,小女子没有过目不忘的本领,自然不能将他们一一记住,毫无印象也无甚奇怪,你说是吗?宋捕头。”
指尖摩挲着薄如蝉翼的杯壁,宋晓酒啜饮一口热茶,慢慢笑道:“朱姑娘说是便是。久闻姑娘针线活做的好,今日一见才知,姑娘这太极也打的甚好。”顿了一顿,慢吞吞道,“只是不知道朱姑娘与那夜郎楼水奴方鸢的交情,好是不好?”
朱逐衣脸色大变,手指颤抖着拂去一桌茶点,霍地站起身。
“你、你你怎么知道的?”那张如花容颜已然失尽血色,贝齿咬着下唇,握在身侧的双拳泛白发青,似是隐忍。
宋晓酒悠哉道:“我家裴大人虽身在朝中不问江湖,可这江湖中事,倒真没有他不知道的,你问我怎么知道,我还想问问我家大人是如何知道的呢。”
朱逐衣颤着声道:“你还知道些什么?”
宋晓酒捏起一块糕点吃进嘴里,慢慢吞咽下去,才抿唇笑:“你十六岁时与家中舅父有了一段情,辛苦怀胎十月生下方鸢,你那舅父无法忍受世人的谴责和谩骂,在家中饮毒自尽,你恨他弃你不顾,亲自拿了针线在不足满月的方鸢身上缝了一首诀别诗,幸得家中仆从发现,才救下方鸢一命。”
“别说了。”从喉咙深处哭出一句,朱逐衣回顾过往,心碎欲死。
“后来你被逐出家门,你家族视方鸢为奇耻大辱,十岁时便被送入夜郎楼做了水奴。而你隐姓埋名,靠一手天赋异禀的绣艺成了净衣阁第三代弟子。近年来你愈发思怀舅父,更悔恨当初对方鸢的狠毒,便暗暗接近方鸢,想一偿夙愿,把那与你舅父长得一模一样的方鸢当作替身。我所道实情,可有半分差错?”
(捌)
谁言年少轻狂不识愁滋味,当年不知情起,又是谁相负?
“闭嘴,闭嘴!”朱逐衣蓦然发狂,“闭嘴,你闭嘴!”
宽袖一展,袖中银针如暴雨梨花,四下一片惨叫,连那侍女都不能幸。好在宋晓酒早有防备,滚落到一旁,堪堪拿凳子挡去了大部分,右小腿却没那么幸运,密密麻麻扎了一腿,宋晓酒心中后悔,早知不去触那疯婆子的逆鳞了。
如今后悔也晚矣,宋晓酒惟有破罐子破摔,大声嚷嚷:“你杀了我也没用,你那点破事早被我家大人编撰成册,若我出了什么意外,不久后你那破事便人手一册,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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皆知了。”
话音刚落,朱逐衣一掌按在柱上,留下五个深浅不一的指印,若要吃人般恶狠狠望着宋晓酒,几乎咬碎一口银牙,“柳离忧被影月会的人掳走,你若要查影月会,便去城外茶庐寻那制茶大师高慧问个清楚!”
宋晓酒抹去额间冷汗,胡乱把小腿上的银针拔下来,撕下衣摆一角胡乱缠了一圈绑紧打了个死结,才慢慢扶着倒地的桌椅站了起来。
朱逐衣红着双眸,用仇恨的目光盯住宋晓酒,声音冷若冰霜:“你莫要以为拿方鸢之事便能威胁到我,你杀了净衣阁长老烟长亭一事自有人寻你报仇。如今你得罪了夜郎楼,又得罪我净衣阁,宋晓酒,今日之耻,我要你日后拿命相抵。”
“……”宋晓酒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留下雀翎绸缎,滚。”
犹豫再三,宋晓酒还是厚着脸皮道:“朱姑娘,你这暴雨梨花针可是唐门之物?”
“……”
“我拿这雀翎绸缎与你换解药,可好?”
朱逐衣气得浑身哆嗦,咬牙切齿:真是未曾见过如此没脸没皮厚颜无耻之徒。
遂一掌击出,将面前的桌椅拍了个粉碎。
漫天烟尘中,只听女子森冷一句:“你去杀了方鸢,他胸口锦囊中有五绝魄,那便是解药。”
“……虎毒尚且不食子。”
“宋晓酒,你别无选择。你死,或他死,如何选,不用我教你吧?”
宋晓酒难得正经道:“我抢了那锦囊夺药解毒便可,何需浪力气杀人?”
女子蓦地大笑,直笑的上气不接下气,泪水糊在那蝶翅般的睫毛上莹润一片,倏忽的,如珍珠颗颗滚落下脸庞,在尖细的下巴汇聚成线。
“他当年因我重伤,那锦囊便是他续命护身之物,你夺了他赖以生存的依靠,如何不是杀人?当真可笑至极,可笑啊,哈哈哈。”朱逐衣立在这废墟般的楼阁里,仰天大笑,泪流不止,已然是癫狂状,不复宋晓酒初见她时那闭月羞花的姿态。
宋晓酒闻言也是怒火中烧,厌恶道:“他是你亲子你都不顾及他的性命,我一个外人,又有什么顾虑?如此甚好,我这便去杀了他。”
拖着伤腿走到楼梯口停下,宋晓酒也不回头,静静道了一句:“恐怕在你心里,方鸢也是你的奇耻大辱,除掉他,你方能安心度过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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