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时路既然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手戈
你要是知道我有多喜欢你,你就知道我没有说大话,真真一点没说大话。我以前相信,头可断,发型不能乱,血可流,皮鞋不能不擦油。现在我终于知道这究竟是为了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就是为了能在初见你的那一天让你能看上我一眼!那一眼啊,真是如滚滚长江水,浩浩黄河涛,青山绵绵永远不动摇!
也许你想说:给你点阳光你就灿烂,给你点河水你就泛滥。所以,你生气是应该的,是十分合理的,是完全正确的。我只求你不要不理我啊。否则我的生命还有什么意义呜呜呜……
此致叩首。
第四十章 作文竞赛
班主任不知何时从报纸上看来一则征文启事,鼓动班上作文比较好的同学参加。
木沙作为头号目标被老师特别地关照了一下。
上次数学竞赛的惨况还历历在目,每当想起那孤零零的数字八,木沙还难免感到有些晕眩。所以她对竞赛完全失去了信心。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一山还比一山高,就自己这副模样,能比家里地头被人废弃的烧砖窑好到哪里去拿什么跟人竞,凭什么跟人赛
但禁不住老师三番五次做工作,也许能进他们学校这种档次的报纸,登个征文启事也不会招来什么龙飞凤舞,所以老鼠也可以上去卖弄卖弄天生的打洞本领。说起来,重在参与嘛,既然能给王凯写酸不溜秋的道歉信,就不能正儿八经写篇作文吗
可写什么好呢这倒有点让人犯难。一天,木沙去喂鸡,听着母鸡“咯咯”的叫声,突然来了灵感,她记得刚买回家的小鸡“叽叽叽,叽叽叽”的,怎么长大了叫变成“咯咯咯”呢木沙想了想,就写出一篇《由“叽叽”到“咯咯”》的童话交给了老师,算是完成了她交给的“大任”。
语文老师倒也不置可否。既没夸赞她写得好,也没让她重写,也没有给她修改一个字。她让木沙在作文结尾属上姓名、年龄、学校。
木沙把作文再次递给她时,她随意瞟了一眼,突然惊讶地问:“你都十三啦”
木沙有些愣神:“是啊。”
“你几几年的”
“八八年啊。”
“那可不行,这年纪太大了。我给你改改吧。”
于是,木沙睁眼瞧着她把十三改成了十一。改完,她又补充一句:“这样才比较正常。”
这让木沙不由得想起王丹在校门口惊问她年龄的那一幕,突然有些生气。我十三岁就不正常了弄虚作假反而正常了
木沙不满却默不作声地走出了老师的办公室。后来,听李南说,他也参加了竞赛,只不过他的作文是他哥哥给他写的。他哥哥比他们高三届,是一个讲究的大帅哥。一次,木沙跟着母亲去他家压面条,李南的母亲表面埋怨实则自夸地对木沙说,她小儿子还好,大儿子却太过讲究了,吃要吃好的,穿要穿好的,洗个头发也非海飞丝不用。做父母的压力大啊,估计比他家压面的机器压力还大。
不过,不光她脸上眉飞色舞的表情出卖了她,她家的机器,她婆婆家的小卖部、油条摊,甚至新增的一辆殡仪车,这些无疑都是一张张沉默不语却无比诚实的嘴,让人失去了多话的资格。
此刻,木沙看着李南事无所谓的样子,心中的自信反倒又矮了几分,只好借着对竞赛的嘲笑暗自躲过了心中的不满和尴尬。
两个月后,竞赛结果下来了。班里上交了十份作品,只有李南的获得了优秀奖。大家都知道是怎么回事,说说笑笑就把这件事情带过了。当然也有人对木沙表达了失望,不过也是极有限的。
过了两天,有好几个同学先后对木沙说:“哎,木沙,你怎么回事啊,这两天我们村里的大喇叭里天天吆喝你。好像你有什么东西寄到了那里,让你去拿。”
面对同学的疑问,木沙更是一头雾水。她除了在这里上学,还和这个村子有多大关系呢喇叭这个村村必备的道具,除了召集大队干部开会,催叫村民交电费,偶尔还会被某个悍妇霸住,震耳欲聋地骂通大街外,还有什么作用呢干嘛要呼叫她的名字她连大队部在哪里都不知道,还会让谁往那里寄东西呢再说,谁会给她寄东西呢
这
第四十一章 言穷行困
木母是家里唯一一个不会骑自行车的人。家里倒是有一辆三轮车,可往地里的土路被拖拉机压得大坑小洼,骑三轮车也不平稳,木沙就有一次骑三轮车拉木头柴火时翻了车。所以除非拉东西或者路远,木母都靠她那两条患了风湿的腿来回奔波。
看到母亲拎着农药从路上走来,木沙迎上去,问道:“妈,你怎么不骑三轮车啊”
“就这两步路,拉进拉出的,还不如两条腿方便。你不帮你爸做饭,跑这里来干什么”
“没什么。”木沙抠了抠耳朵,不知怎么开口。
“妈,我帮你提吧。”木沙开始卖乖。
“不用,又不沉,我自己拎着就行。”木母却不买账。
木沙只得缩回手,沉默地跟着母亲往村口走去。
“听说你干什么得了个奖。”木母突然开口说。
木沙一听,顿时来了精神。
“你怎么知道的你去小姨家了”
“别跟我提她。我在路上碰见鹏涛了,他跟我说的。”
“也没什么。一个作文比赛,得了个三等奖。”
“哦。这是好事。你跟你爸说没”
“还没呢。我来是想跟你说件事……”木沙踌躇着。
木母一听,即刻停下了脚步。
木沙也停了下来,错开目光,盯着脚底下的一颗小石子,低声说道:“我们老师跟我说,获奖作品可以放在一块儿印出来,如果要书的话得在她那儿报个名。不过……要掏七块钱的印刷费。”
“什么费”木母一时没听明白。
“印刷费。就是把字印在纸上,变成书。“木沙急忙解释道。铅字啊,比老师的油墨试卷强多了。
“哦,咦,咋获奖了不给奖还倒贴钱呢”
“不是倒贴钱,只是相当于买本书。”
“都获奖了,还要自己买啊”
木沙还真不知该怎么回答,只小声嘀咕着,“纸墨都要钱呢。”
“那你是想买喽”木母终于转到正题上。
“你要是同意的话,我想买一本。”
闻言,木母先叹了一口气,便开始一连串的摆事实讲道理。
“那还是算了吧。家里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刚盖了房子欠下一屁股的债,我出门都不敢抬头,没钱还人家,能说什么呢再说家里,你哥就不别提了,操不完的心。你两个姐姐说是在外面,也没往家里拿多少钱。全靠我和你爸两把老骨头在地里刨。打下的麦子没卖上多少钱,花钱的地方又开始接二连三。这不,刚买的农药,地里不久还得给玉米施一次肥,过后又是秸秆粉碎,又要买麦种、化肥,唉,哪哪儿都要花钱……”
说着说着,木母眼里又泪光闪闪,她伸出手背揩了揩,“娃儿啊,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你就听妈的话,按说学习上的事我们不该卡着,可这也不是什么必须的,就算了吧。你是不知道,妈这心里苦哇……”
木沙静静听完这番话,心里堵得难受。地里的玉米苗已经齐腰深,一根根粗壮绿实。木沙忽然觉得自己还不如一棵玉米。父母知道什么时候把它种下,什么时候去苗,什么时候打药,什么时候施肥,什么时候收获。木沙都要怀疑父母了解它们比了解自己还多。虽然她明白父母这么精心侍弄庄稼也是为了让家里人过上好日子,可一片心兜兜转转,再领会这片心意时总是隔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障碍。
她羡慕玉米,还因为它们那么清楚自己是什么,除了个别黑苞烂掉的之外,无论大小肥瘦,终究能长成个玉米样子,发挥点玉米作用。可自己作为一个人,又能长成什么样子呢
每当木母语带羡慕地谈起小华姐姐:“你呀,好好念书,将来找个好工作。像你小华姐姐,
第四十二章 生死薄啼
收秋后,由于外面没什么事情好做,木牙就留在了家里。木叶却是闲不住,进了一家玩具厂,做些青蛙、瓢虫之类的小玩偶。
这一日下雨,她们都闲在家里。辛父照常出去,和他的老伙伴打一两毛钱的麻将。去年年关时,为此还被公安局以赌博的名义抓了进去,当时要处以五百块的罚款。
五百块打了半辈子麻将,别说五百块,估计连五十块也没能在台面上见到过。当然,主要是家里没钱,说起来,蹲局子终究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所以有钱的人家早早地就把人赎了回来,家境次点的也好说歹说,多少给了点意思。只有木母硬是一分钱不掏:“现在又不忙,在里面待几天就待几天吧。又不是什么大罪,人家能把他怎样不干活,还有吃有喝的,多好!”果然五天后,派出所估计也咂摸过味儿来,把辛父免费给放了。
话虽然说得硬朗、讨巧,可木沙也从木母的脸上看出了讪笑掩盖下的无奈。木沙揣度,当辛父看着老伙伴们一个个走出“班房”,只剩他一个人孤零零地等候公家的开恩时,心里想必也不是滋味儿吧。
但现在是不是滋味儿也经过了近一年的时间,是苦是酸是涩也能消化得差不多了。
辛父在外面打麻将,她们母女四人在家里玩纸牌,倒也各得其乐。
照旧,木沙和木牙一组,木叶和木母一组。木母是风雨里走出来的泪人,不消说,她的眼睛落下了迎风流泪的毛病。她捏着一把纸牌,把头凑得近近的,出牌极慢,木沙和木牙都不愿和她一组。可是对于这唯一她所会的娱乐方式,她又有些热衷。
大抵是在外面抬不起头来,她几乎不跟村里的老太太们凑堆儿。每逢有了闲暇,而人又齐整时,她都会笑着:“来,打会儿扑克呗。”无聊时,大家倒也和她坐在炕上,玩上一会儿。要是有好的电视可看,孩子们就会不耐烦地拒绝她:“不打不打,打来打去你都是输。”这时,她还会说:“没事儿,玩嘛,打发打发时间,我不怕输。”“不怕也不行,没意思。”“怎么没意思,意思可大了。”
可很多时候,她并不能说服她的儿女陪她玩一会儿。这时,她就会无奈地叹口气,里里外外转转,看有没有什么活可干。有一回,当再一次遭到孩子拒绝时,为了满足她们所谓的意思,她破天荒地提出:“玩嘛,我出十块钱,咱们平分,看谁能把钱都赢了过去。”好吧,不管谁会赢钱,都不会是她,但她倒也“赢得”了孩子们短暂的陪伴。
毫不倒外,这一次她又输了。不过这一次,她倒没有缠磨谁,她要去喂她的几只宝贝鸡了,率先下了炕。木牙也跳了起来,跟着出去了。只留下木沙和木叶收拾凌乱的纸牌。
纸牌已经在木叶的手里了,木沙起身要走,突然却被木叶一句话骂愣在当地:“你怎么搞的你看你做的好事!”木沙顺着木叶手指的方向看去,发现炕单上有一团红印子。
木沙还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搞得,呆呆地看着木叶。
“摸摸你的屁股。”
木沙依言摸了摸屁股,感觉有点湿,再看手上时,手上也红了。
木叶生气地瞪了她一眼,“真是白痴,自己来了都不知道,看你把床单弄得多脏。”
说着,木叶把纸牌往旁边一撂,跳下炕去,回来,手里拿着一块打湿了的肥皂。她一边用肥皂使劲儿地蹭着那团红印子,一边不住口地数落道:“长这么大了,连这点事都不知道,还念什么书你知道这有多难洗吗”
木沙看着泛红的肥皂泡泡,一言不发。她确实也在厕所的垃圾桶里看见过染红的厕纸,可她并没往自己身上想。她第一次来月经,谁知道什么时候会来她仔细回想,刚才好像确实觉得屁股有点热乎,可她也没在意。
“还傻站着干什么快去换裤子啊!”木叶喝道。木沙这才如梦初醒,悻悻地下了炕。
木牙知道了这件事。她拿来自己用剩的卫生巾交给木沙,还撕下一长截纸铺在床上,教木沙如何折叠。“把这个垫在上面,可以少用一点卫生巾。”
木沙来到搭在墙角的女厕所,蹲在还是斜沟样的蹲位上发了会呆,在一片臭气中消化着月经潮带给身体的变化和两们姐姐的言行给自己心中造成的阻滞起伏。
兄弟姐妹,同父同母,本该血浓于水,亲密无间。可是生活却将他们早早分开,又是生活,以她那冷血的骨瘦如柴的样子,时刻提点着生。对妨碍平顺而生的任何侵扰都会反脸相抗。
或许,在木母轻描淡写地说下“你的爷爷啊,上山挖菜摔死了,你的奶奶啊,饿死了”这句话时,在仅见过一面的姑姑家由哥哥相伴,孤独地从锅里铲起尖烫的炒玉米作为午饭时,当木沙坐
第四十三章 血浓伤深
又是一轮年来到。照旧是清扫房间,照旧是扫洒大街,照旧是做点年糕,照旧是包点饺子,照旧瓜子花生一起上,春节晚会不重样。
以照旧的方式,把昨日的今天稍微改变一下,便以为就可以迎接全新的明天。
相对来说,木沙迎接明天的方式就简单了很多,睡觉、睡觉,还是睡觉,直睡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美在梦里,轻风花草香。
木扁在家里光头一晃,接着又不知去向。他在家时,过年会显得热闹些。起码他会张罗着贴贴春联,放放鞭炮,当然年夜饭也会比父母准备得丰盛些。木沙既不像父母,觉得这些动作纯属浪费,也无法像别的孩子,提起满满的热情参与其中。特别是对于放炮,木沙从来都是害怕的,能躲多远则躲多远。
可是当她仰头为木扁递上胶布,看着红红的春联像红围巾一样绕上那寂寥的门框时,或者躲在屋里看着外面木扁小心翼翼地点着一串红红的鞭炮,然后像猴子似的有些夸张地蹿回屋里,咧嘴傻笑时,心里总会涌上些新鲜的感受。
只是这新鲜的感受还来不及固化成新的认识,就又被木母忧心忡忡的诉苦驱散:今儿个又有人来家里要账了,明儿个木扁又不知去向了,再明儿个木扁出去赌牌,又不知输了多少钱了……即使木扁走了也不消停,总得还听木母再在耳边偷声嘀咕一次:“这次你哥走又拿家里的钱了。”
2002年的春节,因为木扁不在家,家里有客人的加入显得和谐了些,至少大大小小的矛盾没在面上表现出来。
来人是大舅家的二儿子小亮。之前,大舅家的大儿子小光已经来过。估计他和木扁一样,是在外面瞎混的,根本不会理睬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土孩子。木沙只见过他两次,话都没说过一句,谈不上什么亲戚感情,反而对他留在鹏涛家的vcd机更熟悉些。
至于这个小亮哥哥,听木母说,现在在北京的什么商学院上学。自然不是什么名校。实际上在木沙甚至很多同学心里,都还没有名校的概念。
她能有什么概念呢一个连“四化”都不知道的农村小学生,对于这个世界能有多少深入的认识尽管电视已经走进了千家万户,村委会的屋顶上不知什么时候支起了两口巨大的卫星锅,有些人家已经装上了有线电视,据说还能收到英国台呢。可木沙家依然是一根棍子支着一块铁箅子,需要来回旋转寻找信号。
无论他们能接收到来自这个广大世界的多少信号,他们真正能抵达的世界也不过像这块箅子般大小。
就是在这样一个小小的世界里,木沙也没能保住那些基本而温暖的概念。
盖新房之前,因为外婆生病,踌躇再三,顾不上家境困窘,木母狠下决心跟着两个妹妹千里迢迢赶去看望老人。回来,木母只是一个劲儿地抱怨,鼻涕一把泪一把地哭诉:“你小姨是什么东西明里暗里总在你外婆面前说我的坏话。你大姨也跟傻子似的,不帮我说句好的。令我生气的是,你外婆还都信了。她也不想想,她仗着自己是什么地主家的女儿,在家里作威作福,大小事不管。我是家里的老大,五六岁就帮你外公干这干那。这些弟弟妹妹,哪个不是我相帮着带大的这倒好,我忙里忙外的帮衬着家里,连个数字都没识下。他们都上了学,会说话了,会算计了,结果倒合起伙来这样欺负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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