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一世情深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浮图
没想到那女孩听见调侃,挣扎着自己站了起来,低头道歉,“对不起。”又急急地蹲下身去捡散落在地上的画,蹲得急了,又是一阵头晕目眩,顾承光扶了她一下才不至于摔倒,迟疑地开口,“安小姐?”
与上次见面时相比,安澜整个人瘦得厉害,脸色苍白还冒虚汗,怎么看都不是很健康的样子,顾承光差点没认出她。
安澜略略吃惊,抬起头认出顾承光来,“顾先生!”
区仲华见两人竟是认识的,朝顾承光暧昧地挤挤眼,“既然顾少有佳人相陪,咱们自然只好识相地自找乐子去了,顾少,改日再一块儿打球。”区仲华财大气粗,平日里就好清纯的女大学生那一口,当下也将顾承光当成一类人。
顾承光见他误会,却也没有解释,淡淡地客气几句,由着区仲华先离开了,然后蹲下身帮着安澜将地上的画一张一张地捡了起来,递给她,关心地问:“你看起来脸色不太好,需要送你去医院吗?”
其实他与安澜并无交情,何况她又是佟卿卿的女伴,他们这些人是很少会与别人的女伴有什么交集的。因为女伴跟女朋友到底是不一样的。只是他看安澜并不是那些花枝招展八面玲珑的女人,因此在能力范围内,顺手帮忙。
安澜轻轻地摇了摇头,“不用,只是早上出来得急,来不及吃早饭,有点低血糖而已。”
大厅边上有沙发茶几供客人休憩,顾承光建议安澜过去坐坐,又给她倒了一杯水,想了想,又摸出一颗巧克力递给她,“吃巧克力吗?”
说来很多人恐怕难以相信,身为一个男人,顾承光却酷爱巧克力,且情节严重,属于重度爱好者,就是会四处寻找优质品种的那种。
安澜的目光落到巧克力上,小小的一枚巧克力包装精致,logo设计低调简洁又优雅,她见过这种巧克力,pierre hermé,全手工纯黑巧,非量产,可可都是庄园级别的,国内根本没有卖,一小颗就贵得要死。其实她哪会判断什么巧克力档次的高低,最多知道德芙、好时,稍微奢侈点也只偶尔吃个费列罗。她知道它,不过是因为佟卿卿喜欢吃。
第一次吃到它,几乎是以虔诚的心将那一颗小小的不起眼的巧克力放进嘴里,结果根本没体会到什么丰富的口感层次与微妙变化,只觉得苦,还不及德芙好吃。想到它离谱的价格,她忿忿不平,骂他“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她总是习惯性要跟他斗嘴,但其实心里面隐隐觉得,喜欢吃巧克力的他,非常可爱。
见她瞧着巧克力愣住,顾承光忍不住小声提醒,“怎么了?”
她回过神,勉强笑笑,接过巧克力,说:“谢谢。”停了停,像是不经意地说起,“卿卿也喜欢吃这种巧克力。”
顾承光一愣,他倒不知道佟卿卿什么时候改了口味,从前佟卿卿是很怕苦的,连咖啡也不喝,何况这种纯黑巧,更是避之唯恐不及。
安澜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说那么一句,低头小心地剥开巧克力的外衣,或许是因为心境不同,她终于吃出顶级巧克力那种毫无瑕疵的奢侈口感,却在那一刹那,眼泪猝不及防地掉了下来,大约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飞快地抬起手胡乱地抹了抹眼睛,若无其事地说:“顾先生,谢谢你,我没事了。”
瞧她这个样子,顾承光倒不好就这样走开,只好说:“安小姐接下来要去哪,需要我送你一程吗?”顿了顿,又说,“或者我打电话给卿卿。”
安澜连忙摆手,“不用。”她停了一会儿,继续说,声音有些低哑,“我与他好久没有见了。”
许一世情深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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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承光愣了愣,他上回瞧着瞧佟卿卿的样子,似乎还上心得很,谁晓得,离那次见面也不过是两个多月吧。他这人一向这样,真真假假的,让人看不清,弄不明白。这些年,他断断续续也交过不少女朋友,短的不过一两星期,长的,不咸不淡地也有一年吧。
安澜也晓得自己的样子难看,却是很没有办法。她们这些学艺术的学生,其实从来不乏人追,北京城又是个从不缺纨绔子弟的地方,她们寝室楼下,三天两头有豪车停泊,年轻张扬的富家子弟手中捧着大把娇艳欲滴的红玫瑰,俗气得不得了。
那天其实是一个朋友的生日宴,在一个很高级的会所。她被人硬拖着去,既不会喝酒又不会唱歌,只得傻傻地坐在一边。朋友的男朋友送了她一只经典款的lv包包,她在心里俗气地盘算人民币,最后丧气地发现就算她一年不吃不喝估计也只能买一个包上的金属拉链。这样大手笔的浪漫令朋友感动得眼泛泪花,高挑的她扑在比她矮大半个头的男朋友身上,竟也有小鸟依人的错觉。
后来,又有其他人来,似乎是别的包厢的,也在这里玩,男男女女都有,都是不认识的人,一下子将包间弄得很拥挤,她被挤到一边,乖乖坐在角落里,百无聊赖,于是拿桌上火柴搭积木,这是她的拿手本领,细白的火柴梗一根架着一根往上叠,需要极大的耐心和谨慎。
她听见有人喊:“卿卿,看什么呢?”
抬起头,就看见了佟卿卿,深邃狭长的眼睛微微垂着盯着她的火柴塔,包间里灯光晦暗迷离,他的脸也显得暧昧不明,然后就见他撩了下眼皮看了她一眼,转身走到了人群中。她在心里暗叹,这个男人未免长得太好了点。
谁知道没隔几天,他就神通广大地找到她的学校,直白地约她吃饭。他开一辆很低调的辉腾,初春时节穿一件深灰色大衣,围着一条孔雀蓝的羊绒围巾,靠在车身上低头点烟,引得寝室里的女人们花痴得尖叫。朋友看她的目光好像她走了几辈子的狗屎运,语气微妙,“佟卿卿看上你什么了?”
那时候,她根本不知道佟卿卿是何许人也,只知道他应该出身不错。后来才晓得,哪里是不错,根本是煊赫,朋友的男朋友在他面前压根连往上凑的资格都没有,他本身又是名校毕业,开着一家科技公司,日进斗金,网上信息一搜一大堆,归结起来,何止牛气。
她当然也虚荣,宝马香车,谁不喜欢?只是她更知道本分。
何况那时候,她心里面已有喜欢的人,是电子信息学院同届的校友,没有豪车也没有了不起的背景,只是个很认真很努力的普通男生,眼里有忽明忽暗的才气涌现,因为总是在食堂、图书馆遇到,渐渐熟识,彼此产生好感,只是谁也没有挑明,如同高中生一般享受着那种暧昧而微妙的美好滋味。
然而在佟卿卿出现后,那个男生再也没有同她坐过一张桌子,再也不曾在路上偶遇,某次在图书馆遇到,他远远避开,看她的眼神如同看一个攀附权贵的女人。她回到寝室,躲在被窝里偷偷哭了一场,心里面是怨恨佟卿卿的,然而又深切地知道,这根本与佟卿卿无关。
她拒绝过佟卿卿很多次,严肃的,或者苦口婆心的,他却只当听不懂,其实他很忙的,哪有那么多时间那么多精力来追一个女学生,有时候隔个十天半个月才出现一次。她渐渐破罐子破摔,偶尔也跟他一起出去吃饭或者玩乐。
佟卿卿交游广阔,吃喝玩乐,无一不精,无一不会,一大群人在一块儿,他总是焦点。偶尔也两个人单独吃饭,在很高级的餐厅。她却发现他总有点儿心不在焉的样子,有时候眉宇间掠过一丝怔然,思绪好像飘到很远的地方。她从不相信他会真的喜欢她,心里面也告诫自己不可大意,然而他的温情脉脉,有时候又会令她产生错觉。
那天从医院回来后,大约过了一星期,他约她吃饭,泰国菜,她辣得眼泪汪汪,他忽然开口,说:“我送你一件礼物吧。”
她怔住,那天既不是她生日,也不是什么节日,但她心里隐隐有预感,只低下头,小声说:“我不要你的礼物。”
他问:“那你要什么?”语气温和,像一个父亲询问自己的小女儿,其实他纵横情场,又怎么会真的不知道她那样的女孩子要的是什么?但他却只是装不懂。
她最终只是摇头,说:“我什么也不要。”
后来他送她回学校,绅士地替她打开车门,风度斐然,然后上车,调转车头离开。她不由自主地回头去看夜色中渐行渐远的辉腾,没有发现自己仿佛要哭出来的表情——原来她不是不喜欢,只是料到这样的结局,所以不敢喜欢。
顾承光没有想到会接到佟卿卿的电话,那天已经晚上,又下了一点雨,潇潇秋雨,显得格外凄清。他刚跟美国的下属通完电话,收购案进展不顺利,叶家寸步不让,两边形成胶着状态,倒维持了一种微妙的平衡。顾承光手头掌握着line31%的股份,是有资格参与line的各项经营决策的,但他并没有急着发表自己的看法。
他给自己泡了一杯热可可,盘腿坐在笔记本前,翻看line的人事资料,电话声响,他接起来,竟是佟卿卿,“你不是说请我吃饭,快点过来请客!”
顾承光抬腕看看时间,已经过了晚上十一点,有点迟疑:“现在?”
“现在怎么了?不要告诉我你已经忘了自己说过要请我吃饭的话?”
顾承光还真不记得了,拉开窗帘看外面的秋雨,说:“这个点,外面还下着雨,你确定要出去吃饭?”
“谁跟你说笑,我现在就在外面,饥寒交迫,快点出来!”
顾承光没办法,穿了外套,开车出去,远远地看见佟卿卿站在路边,身上穿的竟是医院蓝白条的病号服,外面裹了一件毛衣,冻得恨不得缩成一团,不断地跳着脚,跟他平日里的模样大相径庭。
顾承光将车停在路边,诧异地看着他,“你从医院里出来?”
他不回答,自己拉开车门坐进去,对着暖气吹了半天才缓过劲来,指挥着顾承光七弯八拐地进了一个胡同。是一家私人菜馆,门口挂着两串红通通的灯笼,映照着青色古朴的砖墙,将近午夜时分,依旧门庭若市,显见生意红火。
他点鸭掌煲来吃,那是一种混合了重辣与鲜咸的滋味,浸透在汁水中的鸭掌已煲至酥烂,胶质恰到好处,入口的咸香后随即而来的是排山倒海的辣度,在整个口腔轰然炸开,引得舌头和嘴唇在三五分钟内都是麻木的感觉。他辣得嘴唇通红,不停地倒吸着气,眼里泛着水光,像个少年。
顾承光讲究养身,晚上过十点之后基本不吃东西,只捧着一杯白开水,看他吃。
吃到半酣,他问他:“有烟吗?”
顾承光摇头,他从前也抽,只是后来戒了。佟卿卿烟瘾难挨,站起来往柜台走去,走至半路又折回来问他要钱包,原来他从医院出来,竟是除了手机什么也没带,难怪想起让他请客来。
顾承光将钱包给他,他拿了,去柜台买了一包烟和一只打火机,回来将钱包扔给他,坐到位子上拆了烟盒,低头点烟,打火机是廉价的地摊货,一打开,火苗窜得老高,差点烧着他的眉毛,他往后一仰,然后才用手微微笼着,点了烟,深深吸了一口,又缓缓吐出烟圈,扭头看着窗外的秋雨。
顾承光问他:“你是怎么回事?”
他依旧头也不回,语气轻描淡写,很不当一回事,“例行检查而已。”佟家有点肝方面的家族遗传病,佟卿卿他爷爷就是患肝癌过世的,因此每年佟伯伯和佟卿卿都会在医院住上几天,做一个全面的检查。这件事顾承光也知道,因此没有问下去,转而说起了其他,“前几天我在‘绿城’遇到安澜了。”
佟卿卿回过头来,“谁?”
“安澜。”
佟卿卿恍然,哦了一声,点点头,神色不变,“她怎么了?”
“看起来不大好。”顾承光停了一会儿,微微叹了口气,说:“你既然不是真心,何必招这样的女孩子?”
佟卿卿一愣,几乎斜飞入鬓的眉高高挑起,笑了一声,“干什么?她跟你说委屈了,所以你是替她打抱不平来了?”
顾承光没有说话,佟卿卿重新扭头看向窗外,烟雾袅袅上升,漫过他的眉眼,他整张脸都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灰色,显得恍惚而迷离,也不知想什么入了神,烟灰吊得老长,噗一下掉在桌上,很久之后,他语气平淡,声音遥远而轻微,“你怎么就知道我没有用过心?”
许一世情深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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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已经凌晨一点,雨还未停,夜寒如水。佟卿卿裹紧身上的毛衣,几乎是跳着上了车。顾承光坐上驾驶座,问他:“送你回医院?”
佟卿卿的脸对着暖气出风口,半晌才吐出两个字,“不回。”
“那你去哪儿?”
佟卿卿又是好一阵没说话,最后吐出一口气,说:“去你那儿吧。”
顾承光愣了一下,笑说:“我家可没有客房给你睡。”
佟卿卿却好像没听到,裹着毛衣懒懒地靠在真皮座椅上,怔怔地望着窗外,霓虹透过水光划过他的眉眼,潋滟而绮丽。
顾承光沿着辅道慢慢开,等到开到顾家别墅门口的时候,佟卿卿已经阖着眼睛,像是睡着了,他轻轻推了推他,说:“到了。”
佟卿卿睁了睁眼,似乎有点迷糊,看到是他,没说话,自己打开车门下了车。顾家别墅他不是没有来过,从前多少辉煌,现在就有多少衰败,他一时立住,说不出话,很久,扭头去看顾承光,“你就住在这里?”
顾承光笑笑,并未辩驳,“进去吧。”他拿钥匙开了门,点了灯,灯光大亮,照得整个屋子煌煌如同白昼,因为并无家具点缀,空荡荡的一览无余。
佟卿卿双手抄在兜里,站在大厅中央,一言不发,良久,才抬起眼皮沉沉地看了顾承光一眼,说:“你还是要走吧?”
顾承光一愣,笑着反问:“这是怎么说?”
佟卿卿并不看他,仍旧是漫不经心的调子,说:“以你现在的身家,即便不另置住处,至少也可将这地方弄得像样点,就算自己没精力,不过一个电话的事情,有的是服务周到的装修公司,何必弄得这么凄凉。你根本没打算留下来。”
顾承光没想到佟卿卿一语就道出了真相,却是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反驳,只是说:“上楼吧,楼下也没有坐的地方。”
其实楼上更没有供人坐的地方,顾承光根本没打算在这里招待人,因此除了必要的生活用品,其他一概是没有的。卧室很大,有五十几平米,却只在靠墙放了一张床垫,松软的被子未叠,略显凌乱地堆在一边。床头搁着基本杂志和书,杂志是财经杂志,书却是文学类的小说,艰涩而冷僻。房间里另一角,铺了一张巨大的白色长毛地毯,上面摆了他工作用的手提,和不少的cd。除此之外,并无多余的物件,谁想得到,身家逾亿的dieselceo,住的地方竟已经简朴至简陋。
但比起楼下冷冰冰的凄清,这里到底多了一丝人气。顾承光离开的时候并未将暖气关掉,因此房间里依旧温暖如春,弥散着一股可可香甜的味道,令人昏昏欲睡。顾承光将盥洗室指给他,“去洗个脸或者洗个澡吧,小心冻感冒。”
盥洗室很大,多镜子,灯光下,跟外头截然不同的金碧辉煌。佟卿卿洗了脸,出来就看到顾承光已经脱了外套,只在衬衫外面套了一件酒红色的毛衣,温暖的黄色灯光下,毛衣上的细小绒毛茸茸地包裹住他,脚上穿着一双灰色的羊毛袜子,蹲在地上在挑cd来播放,令他看起来非常年轻,远没有平日里的冷静稳重。
佟卿卿没有走过去,而是走到了另一边的床垫上坐下,摸出烟盒,敲出一根塞进嘴里,正欲点火,想了想,又重新将烟拿了下来。
顾承光已经挑好了碟,是一张法文碟。他站起来,对佟卿卿说:“你看到了,我这边真的没有多余的客房,你要是不介意,就将就一晚上,我还有些工作没做完。”
佟卿卿没吱声,拿了本床头的财经杂志,漫不经心地翻着。顾承光也就不管他了,重新开了电脑。
房间里静得出奇,只偶尔响起键盘清脆的敲击声。女歌手声线低沉醇厚,音响效果很好,优美的法文每每自女歌手唇间吐出,好像都是自自己耳边吐出,还带着湿润的热气。佟卿卿微阖着眼睛,几乎要睡过去——
顾承光似乎遇到什么难以决断的事,微微蹙着眉,眉心有细细的纹路,站起来,在长毛地毯上走来走去,地毯吸尽了足音,悄无声息。
佟卿卿忽然开口,问:“顾承光,你还记得何循吗?”
顾承光一愣,朝佟卿卿看去——他还是那副模样,垂着眼睛,手指玩着香烟,心不在焉的样子,似乎只是随口说起。
顾承光回过神,语气平静,问:“你怎么忽然想起他了?”
“没什么?”他感到一阵心浮气躁,一头倒在床垫上,不再说话。
顾承光却因为他的话而打开了记忆——
说来他跟佟卿卿之所以闹掰,跟何循还真有点关系。他们就读的那个高中,里头多*,在武装氛围浓厚的军区大院长大,野性难驯,又都是十七八岁的年纪,荷尔蒙分泌正旺,时时有流血事件发生,那会儿,大家似乎也都没什么心思念书,但何循是个例外。他只是出生普通的工薪阶级家庭,父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过世,由母亲一手带大。她母亲是学校的地理老师,因此他得以在他们那个学校就读。
印象中的何循是个高高瘦瘦的男孩子,脸色总有点苍白,走路习惯低着头弓着背,不大爱说话,即便是在课堂上被老师点名回答问题,明明知道正确答案,却总是回答得磕磕绊绊,结果引起哄堂大笑,大家越笑,他便越紧张,涨红了脸不知所措地抠着桌沿。
其实何循长得并不差,学习也努力,所以成绩总是很好,很得老师的喜欢,但大约因为自卑,总显得很畏缩,班上出身背景相似的同学自然看不上他,反而是顾承光,是难得会跟他讲话的人。这种交情起源于顾承光需要抄他的作业。
那时候的顾承光,并无半分如今泰山崩于眼前而面不改色的淡定持重,那时顾家还在,姥姥姥爷疼他,惯得他一身毛病,学习上自然也不大用心,常常因为打球或者打游戏而忘做作业,第二天才心急火燎地赶在早自习课代表收作业前抄完。
他跟何循的个子都高,被安排在教室最后一排,又邻座,一来二去,顾承光自然瞄上了成绩优秀的何循的作业。一开始,何循还会不安,抠着桌板小声跟他说这样不好,做贼似的左顾右盼生怕被别人发现,每每惹得他心里发笑。后来渐渐被顾承光带“坏”,也就不再纠结于抄作业的问题。
顾承光发现何循这人其实挺不错的,看他总是独来独往孤孤单单的样子,有时候就会叫上他一块儿打球,虽然何循每次都是摇头拒绝,但眼里的光芒在告诉顾承光,他其实挺高兴的。
事情的转折发生在一次早自习,那天顾承光睡过头,心急慌忙地踩着早自习的铃声往教室赶,差点撞上门口的何循。何循的样子很不对劲,脸色苍白,身子还在微微颤抖,眼神空空地望着黑板。
顾承光一眼就看见了黑板上的字,“何循是个恶心的同性恋”,不大,却足够刺目。
教室里静悄悄的,所有人都在早自习,有的事不关己,有的暗自窃笑。顾承光皱了皱眉,他并没有多想,只觉得这样的恶作剧未免太过低级,越过何循,拿起黑板擦用力地擦掉了黑板上的字,然后若无其事地回了自己的座位。
然而这在顾承光眼里微不足道的恶作剧,对何循来说却如同灭顶的灾难,他在接下来的一整天都恍恍惚惚,摇摇欲坠,连顾承光跟他说话也只低着头装作没有听见,他被久违的羞愤与害怕侵蚀掉了。
事情到这里并没有结束,在黑板事件过去大概一星期左右,是在下午第四节的体育活动课上,佟卿卿和何循打了起来,不,或者说,是佟卿卿单方面地打何循。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似的传遍了整个学校,每个人都在沸腾,都在朝打架的地点飞奔,教学楼被纷沓的脚步震得微微颤抖,一伙人堵在教室门口,却是谁都不敢迈进去一步。佟卿卿的样子太可怕了,他抓着何循的头发往墙上撞,眼神薄而狠,充满着暴戾和厌恶,令人脊背发凉,何循的脑袋上的血哗啦啦流得跟瀑布似的,匆匆赶来的教导主任当场就软了脚。
许一世情深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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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闹得挺大,也亏得佟卿卿有一个特牛掰的父亲,当时佟伯伯在南京开会,派了身边的人过来处理这件事,挂着军用牌照的小汽车直接开进了学校,佟卿卿得了个记过的处分。佟伯伯开完会的第一件事就是回来收拾佟卿卿,是真打,拿着皮带劈头盖脸地抽,要不是顾承光姥姥不放心,赶着他姥爷过来瞧瞧,佟卿卿的小命很可能就交代在自己亲生父亲手里。
佟卿卿在医院里住了大半个月,何循都出院了,他都还没出院。顾承光去看他,他身上几乎找不到一块完好的地方,脸色苍白得如同石膏,既不高兴也不难过,一副无动于衷意兴阑珊的样子,多问几句,就干脆扭头望着窗外不说话了。
他那时候的性格一直有点孤拐,不爱说话,也不合群。但他的不合群又跟何循是不一样的,他是主动远离,如同孤高的云,再加上家世好,学习好,长得又好,即便性格再不讨喜,也有一大群女生私下里对着他花痴。顾承光怎么也想不明白,何循到底有哪里得罪了他?
这个问题,就是到现在,对顾承光来说,也是一个谜。
佟卿卿出院后没多久,何循就转学了。有说是因为受到欺负,有人将他堵到女厕所里,扒掉他的裤子,将内裤套在他的头上,极尽侮辱之能事,逼得何循差点跳楼。但这件事顾承光没有亲眼所见,因此也无从考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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