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苍山(龙门飞甲后传)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三生石上旧精魄
宝荘,鼎元,恒和都是京城有名的大当铺,背后的老板是礼部尚书何恭,跟风里刀也一贯较好,这会儿被他抬出来唬人了。
那朝奉的气势就矮了几分:“拿来看看。”
风里刀笑道:“可以看,但不给你看,让你们坐柜出来把我让进去细细的说。”当铺的朝奉分两种,现在站在柜台后横眉冷对爱答不理的就是站柜,可若来了站柜应付不了的当户,就得更资深的坐柜出场,阎王好过小鬼难缠,他但要打听消息,还是得找能客气说话的坐柜。
朝奉强撑着爱答不理的语气,道:“通天下都是这个规矩,当不当。”
风里刀闲闲道来:“你们这些下门的,再来弄鬼,耽误了大买卖,当心掌柜的回来拨你的皮。”他当西厂之主已近一年光景,声音虽轻,话中那份威势却是足以让人胆寒了。
却见旁边竹帘一挑,露出了个白白胖胖的笑脸来,一个酱色锦衣的中年胖子从帘子后走了出来,对风里刀拱手笑道:“是伙计不懂事,少爷海涵,敢问您跟京城何大人怎么称呼?”
风里刀一挑眉毛:“你们扬州的当铺好懂规矩啊! 进门敢问当家身份,是怕有人来光顾你们买卖吗?”
胖子赔笑连连:“不敢,不敢,请少爷进来喝茶慢慢谈。”
将风里刀让进内堂,奉上香茗,这才又开口:“敢问....”
风里刀凤目含威,提起一根手指,在他面前摇了摇:“朝奉,虽然入乡随俗,店大欺客,我先问成不成。”
胖子道:“这...”
风里刀将醉雨剑上包裹的黑绸向下一扯,露出了半截剑柄,精美古朴,镶嵌的宝石犹如暗夜晨星,微光半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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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里刀将醉雨剑上包裹的黑绸向下一扯,露出了半截剑柄,精美古朴,镶嵌的宝石犹如暗夜晨星,微光半露。
胖子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肃然起敬的看了眼风里刀,谄媚笑道:“少爷,您请说。”
风里刀道:“请问朝奉,你们这里有几种当法?”
胖子的眼睛立刻恋恋不舍盯他手中宝剑,答道:“回少爷的话,普天下的当铺,也差不了许多,不过是死当,活当,本主当,当期不同赎法不同而已。”
风里刀沉声道:“这许多当法,都以当票为凭?”他们从那老者体内找到的铜片,并不是寻常当铺会使用的纸质当票。
胖子道:“但凡活当都以当票为凭,但本主当特殊,以本店祖传的新月铜契为凭。”
风里刀眼珠一转,心道:总算有门儿了,表面却不露声色:“这个本主当....”
胖子殷勤解释道:“这是指但凡质押在靖隆当的当物,只能由本主持新月铜契亲自赎取,不然哪怕天王老子来,也是取不去的,这是为像您这样的身份尊贵的当客专程所设,不怕泄露....”
风里刀的眉头缓缓皱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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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少棠和雨化田坐在靖隆当对面的茶楼,此时夕阳已斜,照着茶盏中光泽隐隐如金麟浮动,二人沉默的各自喝着茶,自从那个不了了之的对质之夜后,当只剩他们俩的时候,奇怪的尴尬就开始蔓延开来,如同一种看不见又确实存在的物质,横亘在顾少棠和雨化田之间。
顾少棠摇了摇青竹紫砂壶,招手道:“伙计,再来壶龙井。”不想尴尬相对,就只有低头多喝茶。
伙计还没到,风里刀却已经在楼梯上露出了脸,顾少棠心中一喜,迎上去道:“如何?”
风里刀刚要开口,顾少棠却又已经发现了不对:“你怎么空着手?雨化田的剑呢?”
风里刀瞥了眼坐在桌边冷冷看着他,正散发寒气的雨化田,嘻嘻一笑:“当了。”
顾少棠心中一惊,失声道:“什么?”
雨化田慢悠悠的站起身来,出手如电,一揪风里刀的领子把他拽到自己跟前:“我说过,敢弄丢我的剑,你就自己挑个死法。”
顾少棠一个头比两个大,赶忙上前,把风里刀从雨化田手上解下来,皱眉道:“你们先别吵”转头看风里刀:“你不是去打探消息,无缘无故的当他的剑作什么?”
风里刀整了整自己被扯乱的领子,正色道:“怎么会是无缘无故?我自有道理,那老翁当在靖隆当的物事是用的‘本主当’,只有当主本人亲去才能赎当,可现在他现在骨头都成灰了,咱们去哪里找个一模一样的老头子去赎当?弄不好惊动了当铺,只怕更难取到老翁所当之物。”
顾少棠点头:“也有道理,你说下去。”
风里刀伸手入怀,掏出了两片一模一样的新月铜契,一片自然是从老翁身上取到的写着“寅甲”。另一片则是上有“未戌”二字,笑道:“我跟那朝奉说,三日之后以三倍价赎当,条件是我要亲眼看着剑存入他铺中何处。”
顾少棠黑瞳骤亮,抚掌一笑:“真有你的!”
雨化田目光扫过二人,不解道:“此话怎讲?”
顾少棠低声笑道:“雨厂公,你大概忘了我是做什么的出身吧?” 风里刀已经在桌边桌下,给自己倒了杯茶,正含笑看着顾少棠,他二人相伴行走江湖多年,个中默契早已不许多言。
雨化田转开头,淡然道:“顾少棠,那你如何打算?”
顾少棠微微一笑:“今天夤夜再来,顺便把你的剑也拿出来就是。”
日暮苍山(龙门飞甲后传) 第109章 靖隆当铺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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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照着树影婆娑,老更夫挑着灯笼沿着寂静空无一人的街道缓步而行,敲打着手中的更鼓,“邦--邦--呛”,“三更了,小心门户。”
靖隆当旁侧的胡同,院墙高高的阴影之中,有三个修长的人影隐逸期间。
“这个废物来做什么?”雨化田不屑看着旁边。
风里刀瞪他:“你懂不懂,我们这是打劫当铺,穿成这样你怕被抓的慢?”雨化田还是白天那身惹眼的青衣。
雨化田冷笑:“废物只会以为别人都是废物。”
顾少棠一身黑色劲装,更显身段玲珑,无奈看两人:“别吵,来都来了。”
雨化田眉头一皱:“你带来的废物你自己管。”轻轻一纵,如飞鸟轻盈掠过了丈余高的院墙。
漆了魝鱼胆的院墙滑不留手,等顾少棠带着风里刀翻墙着实费了翻手脚,等他们站在墙内的时候,雨化田已经不知去向。
二人对视一眼,都微觉惊异,顾少棠摆摆手,低声道:“先进去。”
靖隆当门面虽小,内里却是别有洞天,几进的院子密密层层,顾少棠心中暗想:这写房舍都具相似,要不是风里刀事先摸清了位置,还真是难以寻找那老翁典当之物。
又进了一层跨院,风里刀举目四顾,低声道:“有些不寻常。”
顾少棠点头道:“对,这么大的当铺竟然没人值夜。”
风里刀道:“白天我跟朝奉进来时,院内的保镖伙当着实不少,现在就算是深夜,也不会不留人手。”
正说话间,却见前边寿山石盆栽后蜷曲着两个黑乎乎的人影,顾少棠赶忙上前,蹲下查看,见两人黑衣皂靴,腰间挎着长剑,应该是身有武艺都的当铺伙当,她伸手探了探二人鼻息,仍然有气息,只是昏迷而已,她本以为雨化田出手杀人,却发现不是,松了口气。
风里刀也弯下腰去,借着月色看了看两个伙当红如醉酒的脸色:“好像是三步倒,醉眼迷之类的迷药。”
顾少棠惊道:“不好!”
风里刀也醒悟过来:“糟了!”
三步倒,醉眼迷这些东西都是打家劫舍,入室劫财常用之物,可以进入大明朝土匪我最喜爱迷药前十名的排行榜,所以顾少棠和风里刀才会十分熟悉,此物在这里出现,也说明:他们的同行已经捷足先登的出现在了此处。
那么,神秘老翁典当之物和雨化田的三刃剑呢?是否安然无恙?
风里刀也顾不得掩饰脚步声,拉住顾少棠就朝白日间朝奉领自己去过的那间存放‘本主当’当品的青瓦房舍冲过去。
门扉半开着。
顾少棠擦燃了火折,明亮火光映照之下,梨花木柜高及顶棚,就如同放大了无数倍的药铺中的药匣一般。
眼下还有更让他们心惊胆战的东西。
一室凌乱,所有带着铜环的抽屉或者被抽出,或者被随意的扔在地上,跟一些明显不值钱或者不便移动到书简镇纸之类的东西丢在一起,却不见金银宝石等贵重之物,显然,这里刚刚经历了一场洗劫。
顾少棠的小八字眉机会拧到了一起,把火折子塞给风里刀道:“拿好”,抬头焦急的寻找着上有“寅甲”“未戌”的两个抽屉。翻了片刻,终于在闲散堆在一起的几个抽屉下,看见了金漆书写的“未戌”二字,雨化田的醉雨剑却已经不见踪影了。
她懊恼的叹了口气,站起身来,敏捷轻盈的绕过地下杂物,转到了木柜的另外一面,风里刀手中有火折子,需要防着熄灭,动作就缓了一缓没能及时跟上。
火光为高大的柜子阻隔,顾少棠身处一片黑暗之中,她忽然有种异样的感觉,似乎身旁的漆黑混沌之中,隐遁这一道不详的恶意的目光,正在打量着自己,江湖也好沙场也好,转瞬之间生死立判,对于危险的直觉和快速反应,曾无数次的在危难之际拯救过顾少棠的性命,手腕一抖,已经扣了三枚星玄在掌心,朝着三个不同方向,如流星散出。
靠近窗口之处风声一响,人影闪过,已经将星玄接住,顾少棠全神贯注更不迟疑,趁来人因对暗器的瞬间,上前一掌劈他颈间。
来人侧身闪过,反手握她手腕,顾少棠黑暗中感觉此人招数凌厉,更不敢怠慢,又要抬腿前踢,却听得一个熟悉的清冷声音响起:“别打了,是我。”
顾少棠万分绷紧的神经瞬间松弛下来,嗔道:“雨化田,人吓人吓死人知不知道?”
说话间风里刀已经从柜子的另一端转了过来,又明亮起来,火光照处,雨化田和顾少棠仍然保持着格斗的姿势,奇道:“这是干嘛。”
顾少棠不着痕迹的甩开雨化田的手,继续恼道:“黑灯瞎火的你跑这儿打埋伏?好玩吗?”
雨化田道:“我先一步进来就发现这当铺被人洗劫,当时院外还隐隐马蹄声响,就先追了出去,却已然不见人影,于是折返回来”,他指了指半开的窗口:“然后你就动手了。”
顾少棠皱眉:“你真的是刚返回?不是一直在房中?”
雨化田一脸:“你在说废话”的表情。
顾少棠心里还有些放心不下,但此时此地也不适宜讨论,只摆摆手道:“不罗嗦了,找东西要紧。”
风里刀忽道:“顾少棠你看,这不是‘寅甲’吗?”顾少棠顺着他手指方向看去,果然一个用金漆书写‘寅甲’儿子的黑色抽屉,就在不远处半开着。
顾少棠心中一喜,虽然也知道多半也被洗劫一空,但终是存了万一的希望,走过去,纤长的手指握住了寅甲抽屉的铜环,向外一抽。
空无一物。
顾少棠失望之色难掩,家世隐秘,祖父冤案,寄托了无数希翼的的线索难道就要断绝?心中懊恼,悻悻的就想把抽屉丢开一旁。
“别动!”站在她身旁的雨化田道:“好像有点问题。”
顾少棠不明所以,只好不动。
风里刀伸出食指蹭了一下抽屉底部,又在火光下一照,点头道:“果然有问题。”
顾少棠纳闷道:“你们俩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风里刀把已经燃了一半的火折子靠近抽屉,对顾少棠道:“你从侧面看。”
顾少棠把手中抽屉微微举高,调整着视线的角度,在火光的映照之下,抽屉的底部有一道明显的指痕,恍然道:“原来如此!”
风里刀捻着手指上的灰尘,点点头:“这样的灰尘厚度,不是一夜之间能累积的,也就是说就算没有今夜土匪洗劫,这个寅甲号抽屉,至少在半年之前,就已经是空的。”
顾少棠抱臂当胸,皱眉不语,心中知道风里刀说的没错,但此事关系重大,就此线索断绝总是不甘心,于是道:“东西没有了,不外两个可能,第一是当铺监守自盗,第二是跟今夜一样,有外贼入内....”
正说话间,忽听得铁器“叮铃铃”一声作响,三人循声望去,却见他们身侧一丈有余之处的地上,有银光隐隐闪动。
风里刀离得最近,走过去弯下腰,将那闪光之物捡了起来,奇道:“顾少棠,你这暗器功夫神了,发了这么半天,怎么会现在才落到地上?”
顾少棠咂舌道:“怎么可能?星玄是铁器,总不能浮在空中吧,除非有人把它带上去..”话没讲完,声音就如同被掐住一样哽在喉咙里。
她缓缓的抬起头来。
就在风里刀头顶的正上方,趴着一个黑色的人影,影影绰绰的火光照耀之下,就如同一只在蠢蠢欲动的巨大的节肢动物。
黑色的影子瞬间扑下,就如张死亡之网无声张开。
顾少棠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冻结了,惊叫道:“风里刀,快闪开”,急冲上前,撞开身处最危险位置的风里刀。
耳听得背后利刃破空而来的风声,顾少棠顾不得思量,指尖扣了三枚星玄,抬臂格挡,她此举纯系危急关头下意识的反应,来不及调整身体姿势,面对着风里刀冲过去,把最危险的背部暴露给敌人,视线受限,又不能辨明敌人的所在,十分不利。
预期之中的铁器撞击之声并没响起,利刃中途转向,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而去,顾少棠心中一松,知雨化田已然出手解围,一个鹘子翻身站定,片刻也不敢耽搁,立即跃身上前,与雨化田合力缠斗敌人。
此时风里刀手中火折已灭,室内一片晦暗,只听拳脚往来如密雨打蕉叶,心急如焚,敌人武艺不但高不可测而且手中有兵刃,多挨一刻顾少棠就多一分风险,可是以他的武艺就算上去,也只有添乱的份,只好在地不停的摸索,希望早些寻回火折子,多一份光亮,就多一份安全的希望。
可经过洗劫之后房中丝绢信笺等杂物遍地,飞脱出手的火折子就是不知所踪,摸索了半天还是一无所获,忽然想起墙壁上镶嵌的铜盏油灯,多半灯下会放备用的火刀火石,赶紧爬了起来,按照记忆里的方向朝墙壁跌跌撞撞的跑去。
风里刀刚摸到了铜盏下的火石,忽然听得顾少棠“啊”的一声轻呼,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伤,他五内皆痛,手一抖险些把装满灯油的虎头铜盏撞了下来。
他脑中忽然灵光一闪,飞快的取下铜盏,将油向地下一泼,毫不迟疑的擦燃火石,同样也投掷在地上。
火种顺着灯油的痕迹变成了一条火舌,引燃了地下散落的杂物,室内骤然明亮如白昼。
眼前的景象让风里刀胸前如同被大锤狠狠捶了一下:顾少棠和雨化田倚背而站,互为协助,火光闪耀中玉人成双,招式上却珠联璧合进退如一人。
顾少棠却没想那么多,突然到来的光芒让她心中安定了些,警惕的打量着面前的敌人:一身黑衣,黑布遮住了头脸,只有一双精光四色的豆眼,散发着恶意的光芒。
雨化田低声嘱咐:“别分神”
顾少棠点点头。
眼看火势越来越大,沿着地下撒乱的杂物,慢慢爬上了木柜,热气扑面而来。
那黑衣人突然大笑了几声,嗓音破锣般嘶哑难听,目光扫过顾少棠雨化田二人,纵身一跃,迅捷如灵猿,穿过窗子,消失在夜色之中。
风里刀直冲过来,拉住顾少棠的手臂,急道:“你受伤了吗?”
顾少棠摇了摇头:“我没事。”侧耳倾听,远处的街市中大概有人发现当铺走水,开始嘈杂起来,又道:“又是土匪洗劫又是防火,这是非之地,马上会有人来,咱们先离开再说。”
三人撤到院中,朝着街上声音相反的方向奔去。
风里刀边跑边问:“那房顶上下来的敌人到底是什么人?声音好像哪里听过?”
顾少棠犹豫道:“好像是...”
雨化田声音冷的像冰:“不必好像,来者是谁,一交手你就已经心知肚明,”
风里刀道:“到底是谁?”
面前就是靖隆当的高墙,顾少棠和雨化田一左一右,抓住风里刀的手臂,三人一起翩然越过。
顾少棠的声音飘在风中:“是,鲵人,那夜同时伤了雨化田和牛得意的怪物。”
日暮苍山(龙门飞甲后传) 第110章 千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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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
傍晚时分,落日熔金,瘦西湖畔几步一柳,柳枝妩媚轻摆,犹如绿雾一般,比之艳名远播的西湖,窈窕曲折的扬州瘦西湖,更有一番楚楚可怜缠绵含蓄之美。
烟柳画桥,水光山色之中,有瓜皮小艇来往穿梭载游人泛舟湖中,出奇之处在于撑船的并非胡子拉碴的艄公水手,而是妙龄的姑娘,也算是瘦西湖一景。
一个布衣荆钗体态苗条的船娘,热情的朝岸上招呼:“三位公子,来乘奴家的船,我只收你们一半的船钱”
岸上三人一齐回头。
陌上谁家少年,修眉朗目,玉山倾倒,三个人各有各的俊俏风流,连见多识广的船娘也晃花了眼。
“来乘我的船,不收你们船钱就是!”
“我也不收,还请三位公子喝酒。”
其他的船娘也争相加入了打折的行列,水面一片笑闹之声,
顾少棠下边湖光水色中的热闹景象,叹了口气:“这儿可真美,要是没有血案,没有鲵人,真想跟她们去,划划船,喝喝酒,看太阳落下去。”
风里刀含笑看她,轻声道:“等解决手头的事,咱们一起再回来。”
顾少棠杏眼斜飞了他一眼,似责怪又似娇嗔
雨化田的表情藏在深邃轮廓的阴影里,低着头整理着自己已经很整齐的袖口。
顾少棠续道:“不说笑话了,今晚可是有正事的。”
雨化田侧过脸:“真的可行?”
顾少棠认认真真的点头:“咱们出来后勘察过靖隆当铺的周遭的马蹄痕迹,包着犀木的蹄铁,这种蹄铁又不结实又贵,唯一的优点就是踏在地上声音很小,只有土匪才会用到,所以不管寅甲的当物去了哪里,至少把你的醉雨剑拿走的,肯定是扬州附近的响马。”素手轻点,指了指旁边:“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那是打探消息的好地方。”
天色渐暗,楼堂馆所林立,红灯笼一盏一盏的亮了起来,瘦西湖可不只有有湖光山色,更是勾栏瓦肆遍布风流所在。
雨化田眯起眼睛:“去找扬州官府或者锦衣卫协助会不会更快?”
风里刀抱着肩大摇其头:“官面上这些人,你还不懂?官府也好锦衣卫也好西厂也好,吃闲饭还成,指望他们办事,只怕你的剑早就流落到吐蕃国去了。”
顾少棠微微一笑:“我生在匪帮,长在匪帮,睡着了也嗅得土匪的气息,切不说配饰衣着他们跟常人不同,就是言行举止,哪怕只说一句话,只做一个手势,我也认得出哪些是同类,刚做成了一票大买卖,响马同行之中的消息比官府快得多,勾栏赌坊就是他们出没最多的地方。”
她笃定的看着面前两人:“咱们悄悄去探听,不要引人注意,惹来麻烦”,转身就朝灯火阑珊之处而去,并没听到到风里刀和雨化田同时发出一声类似牙疼的叹息。
此时晚霞点染,华灯初上,大大小小的勾栏烟花之所,已经开始传出丝竹管弦和评弹的靡靡之声,兼有猜拳行令闹酒之声和男女间杂的笑语,笙歌处处,一派奢靡艳丽的景象。
瘦西湖岸,风流地,销金窟,名不虚传。
顾少棠抬头看看偌大的金字牌匾“千金笑”,咽了咽口水:“咱们的钱带够了没有?”
风里刀道:“不点他们的花魁过夜,应该是够了。”
一个身披薄纱酥胸半露的丰满女子从他们身边妖娆而过,对三人飞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媚眼。
顾少棠皱起眉,瞪风里刀:“敢犯老毛病,有你好看。”
风里刀无辜的扁嘴道:“我怎么了我?”
顾少棠继续瞪他:“这还没进呢,就惦记着人家的花魁,”
“不是你问起....”
“我只问你是否带够银两,你才是满脑子龌龊心思,惦记着点花魁过夜。”
“只是打个比方,又没说我要点”
顾少棠嗤笑一声:“难道是给我点不成?”
风里刀随口一说就惹火烧身,大是吃瘪,眼睛一转道:“不是还有雨化田呢吗?”这招移祸江东,先把战火引开再说。
顾少棠更怒:“他是太监!”
雨化田本就脸色沉郁,闻听此言凤眸微抬,冷冷道:“顾少棠,你继续在这儿跟这废物做无谓之争,我去找醉雨剑。”举步往里就走。
顾少棠自知理亏,嘟囔着又瞪风里刀一眼:“都怪你”,也跟了进去。
时辰尚早,客人还不甚多,“千金笑”的大堂之中刚刚开始热闹,有三四桌宴席开着,几个商贾打扮的人身旁坐着窑姐儿,正喝酒行令,靠着南边的雅间珠帘半垂,有琵琶之声伴着江南小调传出。
三人一走进去,大堂中瞬间有小范围的安静,拎着大铜茶壶的跑堂停住了脚步,靠着栏杆搔首弄姿的姑娘转过头来,连喝酒的商人都停杯看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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