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恨刀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梁白开
先前众目睽睽之下,传志不得不佯装冷静淡然,到此时方觉胸口疼痛难忍,心下空落落的,半偎在她身上,茫然道:“筝儿,他们明明都在说谎,为何能那样坦然?庄敬亭说的字,我一个也不信……你说,明明是我方家的血海深仇,在他们口中,怎的那样轻巧?哼,竟要以此来挑什么武林盟主……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秦筝垂眸不语,半晌,眼泪蓦地滚落下来,低声道:“若哥哥在就好了。”
说话间,忽听一人道:“你们眼下可还有更紧要的事担心哩。”
三人循声看去,常不逊坐在岸边柳树上,把玩着手中的饮血刀:“小传志,这两日王公子的人时时跟着那对主仆,他们可一丝破绽都没有。孙先生给了祝老婆子一百两黄金,买他二人的消息,你知结果如何?”他起笑容,正色道:“一旦你成了假的方传志,对王公子来说,便没什么用处了。”
秦筝急道:“那我们的毒谁来解?”
常不逊讪讪一笑,反问道:“你说呢?”
付九怒道:“王公子当初亲口承诺要助我方家报仇,此时还想食言不成!”说着便要抽刀上前,却被传志拦下。传志问道:“祝前辈说,他二人是真的方家后人?”
常不逊摇头:“便是万窟山要查一个人的来历,也需要些时日,祝老婆子说至早今日才知分晓。只是恐怕情况与你不利,小传志,你最好早作打算。”
付九道:“身正不怕影子斜,我们怕他作甚!”
“如此便好,付九爷好自为之。”常不逊说罢正待离去,又听传志道:“你们躲在暗处,可曾见过阿笙?”
常不逊道:“传志,小生姑且算是你的朋友,若知晓阿笙的下落,定会告诉你。”
传志道声多谢,三人各怀心事,这才回到杏花楼。那浸毒的药粥已送入房中,秦筝怔怔瞧着它,半晌忽伏在桌上哭了出来。传志顾不上安抚她,与付九商议自证身份一事,思前想后,当年付九的旧识皆不知去向,落梅庄如今物是人非,能为他们作证的,竟只有素云一人。
秦筝擦了泪,回到房中埋头读书。传志身心俱疲,略略吃些东西,便倒在床上睡下。付九将梅花刀擦拭再三,不忍叫醒他,独自前去方家祠堂,想求得老爷保佑。
这日清早,众英雄仍在仁义阁比武。罗成昨日大胜,众人心服口服,他不必再比,便大大咧咧坐在阁中喝酒,与不少人打成一片,俨然领袖之态。这日,祝罗敷、郑竟成、陆荣等人皆上船比试,个个是不世出的高手,几场战斗打得酣畅淋漓,煞是好看,引得余人胆战心惊,又喝连连,仁义阁前热闹非凡。末了,郑竟成不敌陆荣,落败三招,主动认输。陆荣与祝罗敷难分上下,周审川上前拦下二人,将先前商议的挑选盟主一事告知在场众人,并无异议之声。
如此一来,罗成、陆荣与祝罗敷三人,共同主持方家后人一事。查明真相,处事公正者,便可统帅武林。
传志对此浑然不知,从噩梦中惊醒时,房中再无旁人,窗外明日当空,万籁俱寂,午时将过。
作者有话要说:尸体相关的事情,虽然查了一点资料,但太吓人了,就没有敢查得太过详细。有问题的地方,还请不吝指正,非常感谢。
写到现在,越来越觉得传志真是油嘴滑舌,情话信手拈来,很讨厌哈哈。不过这都是真心话,他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不知羞耻的。
现在传志没有一开始那么傻白甜、一惊一乍了,阿笙也成了老妈子,我想这是爱情的力量233333希望写出了两个人的成长。
☆、假作真时真亦假
午后,众人齐聚落梅庄后花园中,园中灯笼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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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摘下,四处仍是喜气洋洋的红。园子中央的花厅里,各门派掌门首领依次而坐,花厅中央,两对“方家”主仆相对而立。传志一手按在刀上,心头一阵茫然:阿笙不知身在何处,甚至生死未卜,他却要在众目睽睽之下,与人争论谁才是真的方家后人。思及此处再举目四望,在这拥挤的花厅之中,无一人能使他有安心之感,人人都是青面獠牙,虎视眈眈,可怖至极。一时竟不知是梦是真。
旁人自不管他是何心境,周审川先道:“大家伙已说好,由三位英雄来主持方家一事,如今两位方少爷都在,不知哪位先来?”
陆荣笑道:“我三人中祝前辈最为年长,便由前辈先讲。我看这两个少年人皆是一表人才,人中龙凤,都有方老爷当年的英姿,实不知如何分辨。不知祝前辈有何高见?”
祝罗敷也不推辞,笑道:“在这江湖之上,一个人但凡走动,便总要留下痕迹,只要有迹可循,我万窟山便知晓他的消息。实不相瞒,老朽早已派姑娘们去查了两位小少爷的身世,再过得一时半刻,便会有人来报。”
此言一出,林白鹤便讥道:“难怪今早祝老前辈说要以此事来选武林盟主,原来在这里等着大家伙哩!论消息之灵通,谁也比不上你万窟山,派人一查,便知这两人谁真谁假,武林盟主,还不是你囊中之物?”听他说罢,众人窃窃私语,暗道此言有理。
罗成大笑一声,支起腿靠在椅背上,笑道:“罗某久居北方,不知你中原武林的规矩。原来一个人是真是假,全凭祝老太太一句话?你要是同哪个方传志”他朝传志这边抬手一指,“事先串通好了,弄假成真,糊弄大家,真的方小少爷何处喊冤去!”
他姿态傲慢,又指向传志,惹得付九勃然大怒:“老子是真是假,轮得到一个老婆子来指手画脚!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付九今日但凡有一句假话,便千刀万剐,不得好死!”那另一个“付九”冷笑两声,面露讥嘲。
陆荣忙道:“付兄何必如此?祝前辈派人查证二位身世,是为了服众。这位少侠若真是方家后人,祝前辈岂会诬赖于你?”
祝罗敷这才笑道:“陆掌门说的是。老朽也不知两位谁真谁假。事先告诉大家,我已派人去查探消息,一为服众,二嘛,还请两位接下来,莫要说谎。”她正襟危坐,嫣然一笑:“否则一会儿被我那下属抓到破绽,当着众英雄的面,可不好圆场。至于罗小兄弟所言……”她嗓音低沉,柔情似水,又给人凛然不可冒犯之感,缓缓道:“老朽同诸位英雄不同,武功微末,门中都是女流之辈,想苟全性命立身于世,靠得只能是万窟山的生意。老朽自不会为了区区一个盟主之位自砸招牌,断了后路。何况信与不信,自有在座诸位慧眼识珠,一同定夺。”
罗成笑道:“那便好,罗某是个粗人,不懂什么弯弯绕绕,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他站起身来,拔出两柄银月弯刀,绕着传志四人走上一圈,将右手弯刀信手一掷,半截刀身便没入青石地面。在另一把刀上轻轻一弹,刃上寒光在他脸上闪烁不定。“你两人中,至少有一个是假的,这时候站出来认了,罗某便不与你为难,还承认你是个响当当的汉子,在座的谁要追究此事,老子第一个不答应。若是不认,末了露出马脚,可别怪大家伙不留情面啦!”
“付九”嗤道:“老子十八年来隐姓埋名,忍辱负重,将小少爷抚养成人,为的就是今日报仇雪恨,怕你作甚!”
付九拔刀便上:“那便手底下见真章!”
两人当即打成一团,罗成哈哈一笑,退至一边道:“你两人使得可都是方家刀法?我看都不怎样,方老爷子的武功也不过如此嘛。”
付九一刀横劈,将对方逼退两步,得空答道:“付某不过是庄中下人,哪配由老爷亲自教授武功?不过是自幼跟着武师学过几招罢了。付某功夫微末,老爷却是天下一顶一的好手,轮不到你来说话!”
“付九”亦道:“你小子对我的功夫很是清楚啊!”说罢一刀纵砍,正是付九用过的招数。
罗成对周审川道:“周盟主见多识广,可能看出他两人的武功路数?”
周审川凝神细看,迟疑道:“想是少林一脉,只是两位武功路子颇杂,学的又都是外家功夫,在下也不敢断言。”
庄敬亭点头道:“不错,方老爷子晚年向佛,对少林功夫也很是敬仰。当年庄中武师,多是少林俗家弟子。”
罗成长叹一声,上前左右开弓,以弯刀拦下两人,嚷道:“既然瞧不出武功有何差别,就别打了吧!打得还不怎好看,浪大家伙的功夫。”他动作看似轻巧,刀上却似有千钧之力,付九两人皆难动弹分毫,被他气得面红耳赤,又无言以对,只得手。
陆荣笑道:“罗兄弟还是少说话为妙。依在下之意,不如两位先讲一讲当年发生了何事,如何带方小少爷逃离苏州,这些年又是如何度过的。讲话间,大家伙有何疑问,都可问上一问。还请两位讲得越细致越好,讲得越多,便越容易露出破绽。”众人皆点头称是。
“付九”嘿嘿一笑,朗声道:“说便说!十八年前,老爷要给孙少爷过满月酒,付某一路向西递送请柬。只是有一位客人住得格外远,路上便耽误了时辰。”
“这位客人是谁?”陆荣道。
“陆掌门想也认得,此人姓陈名叔平,人称云上客。正是你青石山门人。”
传志一愣,再看付九,也是讶然。庄敬亭眉头微皱,转对周审川耳语一番,起身离开花厅,匆匆去了。
“付九”又道:“我一路紧赶慢赶,待回到庄中,已是二月初九深夜。谁知道这时候,我庄中已是……”他双手成拳,握得指节咔吧作响。“大门敞开,也不见下人迎接,我心中已觉有异,园子里灯火通明,却一丝声响都没有。按理说,应有不少英雄好汉已经前来,我却一个也未曾见得。就此一路走到后园,便在此处,在这花园之中!”他蓦地睁大双眼,抬手指向园中石舫,高声道:“老爷和二少爷,正死在那石舫上头!我冲过去,想要救下他二人,却为时已晚……园子里遍地都是尸体,血溅得到处都是,园中的溪水,都成了血红色。”
在座众人皆倒吸一口冷气,仿佛那一幕便在眼前。“付九”已是潸然泪下,几度哽咽不能言,悲痛欲绝,溢于言表。
那日境况,传志已听了无数遍,此刻竟渐渐安定心神,暗道:他说的话,与九叔所说相去无几,这人当年一定与落梅庄脱不了干系,兴许他便是落梅庄的下人,兴许他当时便在此处!若是如此,为何九叔不认得他?再看付九,他显然也料到此处,神色由惊诧转平静,待“付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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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到他搜寻再三,在后园柴房中找到江汀兰母子,又复勃然大怒:“一派胡言!那日变故突生,少夫人为保护孙少爷,躲在假山之中,待夜深人静,便匆匆逃了出来。我与夫人在半途相遇,并未来得及回到落梅庄!二月初十清早,我安置好夫人,这才回到庄中,替老爷少爷敛尸身……”
祝罗敷忽道:“我听说,方家二夫人江汀兰,当年是天下第一美人,但凡见过她的人,无一不为之倾倒。可惜老朽不曾亲见其芳姿,郑掌门,方二夫人是你师妹,可确是如此?”
郑竟成这两日始终沉默寡言,似无心争抢盟主之位,听得祝罗敷说罢,眉头微蹙,旋即恢复如常,漠然道:“我师妹样貌如何,于此事有何干系。”郑夫人与他并肩而坐,仍旧带着面纱,望一眼丈夫,便将头低了下去。
祝罗敷道:“郑掌门此言差矣。老朽听说,这天下第一美人自幼多病,生就一副弱柳扶风的模样。尊师徐九霄不舍得她习武,将她当闺中小姐相待。嫁给方家之后,也是养尊处优,从不吃苦的。”
众人不知她为何提到方二夫人,然见她吐气如兰,所言又是一位娇滴滴的美人,便无人打断,只想多听一些这女子的故事。郑竟成似不愿多言,冷冷道:“是,师妹温良柔顺,不擅武功。”
祝罗敷点点头,看向付九:“依你所言,落梅庄遭此大变,众英雄死伤不计其数,这娇滴滴的大小姐,却抱着将将满月的婴孩,毫发无伤地逃出了落梅庄?”
满座哗然,便是付九也愣在当场,不知该如何作答。
祝罗敷又问“付九”:“你当时,是在柴房中找到了方二夫人?她那时是何模样?”
“付九”沉痛道:“正是。夫人她……她那样天仙似的人物,躲在柴草堆中,脸上、头发上、衣服上,都是脏兮兮的。她捂着孙少爷的嘴,满脸都是泪,却一点声音都不敢出。”
罗成嗤笑道:“一点声音也没有,你却找到了她,厉害得很嘛,莫不是生了副狗鼻子?”
“付九”怒道:“柴房便在二夫人房后,她还在坐月子,怕人惊扰,老爷安排她住得偏僻,这才躲过一劫!你骂我便算了,说这种话,是要侮辱二夫人吗!”
罗成连连摆手,笑道:“是罗某不好,一听到天下第一美人的名号,便想要开些玩笑,还请九爷息怒。罗某只是不解,落梅庄恁大的园子,当时死了恁多的人,你既不给主子尸,也不去问问发生了何事,先跑去少夫人房中,是想做何事?”
他笑得阴阳怪气,惹得在座不少人都大笑起来。林白鹤嚷道:“罗大侠未不解风情,那可是刚刚死了丈夫的天下第一美人哩!”他说罢,两个“付九”皆是暴怒,付九当即上前,一掌击他胸膛,却被轻巧躲过,林白鹤理理衣衫,笑道:“怕不是恼羞成怒?”还想再说,却觉颊边一寒,竟是传志拔刀相向。
花厅中当即鸦雀无声。传志怒道:“你自诩名门正派,行事却如此龌龊!我娘武功微弱又如何?她以一己之力将我带出落梅庄,被人追杀时拼死救我性命,我才能有今日。你们要查当年旧事,查便是了,何必侮辱旁人!”
众人一时无话,周审川轻咳两声,道:“传志说的是,在下替林兄向你赔礼道歉。只是罗兄弟、祝前辈所言有理,两位付九爷的话中都有漏洞,不可轻信。传志你莫大惊小怪。”
传志归刀入鞘,默不作声。林白鹤讪讪一笑,再不敢多言。
“付九”一张脸早已憋得通红,当即怒道:“付某是担心方小少爷安危,才去找二夫人的!我找到她时,她心神恍惚,害怕之极,话都说不完整,付某担心再生变故,连夜带二夫人与孙少爷逃走,暂于太湖胡畔安身。”
陆荣道:“如此一来,你不曾给庄中死伤之人尸?”
“付九”咬牙不语,半晌才点头道:“是。当时自身难保,付某一心只想着保护夫人和孙少爷周全。”
陆荣转问付九:“依你所言,二月初九入夜,方二夫人逃出落梅庄,你们半途相遇,你带她逃走,次日方返回庄中,敛方家众人尸体。”
“正是。”付九道,又想到一处,“我回庄途中,还遇到了郑掌门!”便将那日他与张一刀等人同行,如何遇到郑竟成之事讲过,不想郑竟成沉吟片刻,冷道:“那是我南华剑派与南武林决裂之日,我一心只想着掌门之仇,不记得发生过此事。”
“当日你一掌打伤那张一刀,我向你问话,你发誓与落梅庄势不两立,护送徐九霄尸身离去,皆是我亲眼所见。你一句不记得,便可不曾有过此事吗!”付九急道。
郑竟成抬眼,在他身上略略一扫,道:“我确是不记得了,岂能说谎?”
付九双目赤红,终是无可奈何,喃喃道:“若找到那张一刀来,他定能作证!”只是天下之大,如何去找?听他所言,传志忽思及青虎门一事:张一刀救下南宫晚樱性命,能去何处?他向来是青虎门中人,青虎门一败落便无处可去,四人在商丘作别,他会在商丘吗?
思索间,忽听一人道:“这位付爷怕是说谎吧?当年替方家尸的人,却是在下。”
循声看去,只见庄敬亭抱一只木匣走入花厅,自其中取出几份书信,交给周审川等人过目。“适才听付九爷说起请柬一事,在下便想起来,方老爷筹办传志满月酒时,是亲自安排诸事的。这里有当年的书簿账目。”庄敬亭捧着那一沓泛黄纸本,指着其中一条道:“这一处,客人名目里有云上客之名。其后,便写着’付九’两字。这位付九爷所言不假,当年方老爷的确派他去送了那封请柬。”
“付九”冷道:“我骗你作甚!”
众人一一瞧过那份条目,皆微微点头。
付九忽冷笑一声,问道:“你当时给云上客送了请柬?”
“不错。”
“他住在何处?”
“付九”答了。那书簿上也写了云上客的住处,他所言与之无异。
付九又问:“他了你的请柬?”
“正是。”
付九当即哈哈大笑:“如你所说,为何二月初十那日,他不曾来过苏州?”
“付九”冷道:“此人性子古怪,付某只将请柬送到,他来不来,岂是我能左右的!”
付九高声道:“胡说八道!云上客当初根本就不曾我落梅庄的请柬!他早已发誓不再下山,这十八年来,自始至终都待在深山之中,未曾踏出一步。”若非当日与陈叔平打斗时失落了请柬,今日便可存有物证,付九心生懊恼,然那时岂能预知今日之事。
陆荣道:“不错,陈师叔违我青石山门规,被逐出师门,便久居深山,不复踏足江湖。”
“付九”怒道:“老子送完请柬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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罢,岂知你青石山的事!”
祝罗敷道:“这位方小少爷的武功,分明是青石山一脉。付九爷对云上客的事如此熟稔,不知与他是何关系?”
付九遂将二月初十之后诸事一一讲过,江汀兰如何遇害、他如何被人追杀、与素云相识、逃入深山等,每到险要处,听得人惊心动魄。末了道:“二月初十,落梅庄共敛尸体一百五十三具,其中我方家上下四十八人。庄先生,付某却不记得那日你在何处。至于我之后所说诸事,神医素云和云上客都能作证,敢有半句虚言,付某不得好死!”
“付九”冷笑道:“你这两个证人,一个不知所踪,一个远在天边,如何求证!”
庄敬亭亦道:“付九爷,你的故事好生惨烈。若非在下早已料到今日,只怕要百口莫辩。诸位,这是老爷当年手书,要庄某二月初十前来此处,若有变故便拾残局,重整落梅庄。”众人将书信与木匣中其它账本、书簿比对一番,知其确实为方携泰亲手所写。庄敬亭起身,拱手道:“庄某是生意人,一生坦荡,不畏人言,不屑似一介匹夫争勇斗狠,然今日受辱,不得已而为之,也要学学付九爷,撂一句狠话了!我庄敬亭对天发誓,今日所言敢有半句为假,便一生为武林群雄所不齿,在世间再无立足之地!”这番话说得斩钉截铁,不容置疑。他眼中已然含泪,显是屈辱不堪。
付九瞠目结舌,竟不知如何是好。传志心道:这些人原本就相信庄敬亭是个大好人,如今有了手书为证,更不会有人相信九叔了。真正百口莫辩的人,绝非这巧舌如簧、颠倒黑白的坏人,是我与九叔才对……不对不对,九叔当真便是值得信赖的好人吗?不对不对,眼下绝非怀疑此事的时候。九叔抚养我长大,一心为方家报仇的情谊,绝不是假的。
“付九”见他二人皆无言以对,便道:“听罢你胡编乱造的故事,也该老子讲讲当年真真切切发生的事了!”搬过一把长椅当厅一横,跨坐下道:“十八年前,付某带少夫人和孙少爷逃走,一路赶至太湖,本想在太湖畔找我庄中分舵的朋友,不想走漏了消息,被人追杀,只得在太湖耽误了一日。便是这一耽误……”“付九”咬牙沉默。
传志自然知道,他接下来要说方二夫人惨死一事。环顾一周,在座的恐怕多半听说过江汀兰之死,两个付九所言也相去无几,此人所述并无破绽。待传志目光所及,见到郑夫人时,蓦地想起来:二月初九夜里,是她亲眼看到江汀兰逃走,她甚至亲眼见过付九的面容!
那夜在江北客栈,郑夫人被秦笙咄咄相逼,不得已道出当年真相,传志听得心神恍惚,不知如何是好。他伤心过度,郑夫人更是久病不愈,此后诸祸接踵而至,便无人再提及此事,是以传志这才想起。他心头一喜,张口欲言,忽又想到:当年郑夫人所作所为并不光,她岂愿在大庭广众之下将所有事情和盘托出?何况她对江汀兰怨念至深。再想到郑竟成适才的冷硬态度,更不敢轻易开口,只能暗做打算。
“付九”又道:“二夫人既死,我只好将她草草安葬,带孙少爷一路向西逃去。”
罗成挥手示意他停下,问:“你不是说要去找太湖分舵的朋友吗?”
“付九”苦笑:“那时候,我谁也不敢信了。我带着孙少爷和那什么’天下至宝’逃走的消息,天下间无人不知,我与分舵的兄弟也不怎熟悉,不敢拿孙少爷性命开玩笑。我一路躲藏,跑到开封,为了隐藏身份,硬生生改了口音,靠给人卖苦力为生,将孙少爷抚养长大。”
陆荣奇道:“开封城是何其繁华之地,为何要躲在此处?”
“老爷还在世时,同我讲过什么‘大隐’‘小隐’的事情,说在闹市中、南来北往之处,反倒更容易藏身。孙少爷身子骨弱,若是住在深山老林、荒不见人的地方,万一有个头疼脑热的,我如何同老爷交待?何况这里消息灵通,江湖上的事情,随时都能晓得。我日日都不敢忘了给老爷报仇。”
待他说罢,花厅中一片寂静。传志听得几人轻声论道:“这个倒舍得把主人带进山里躲上十八年哩。”
“你若晓得陈叔平是何人物,就不会奇怪了。听说青石山门人,都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通医道,奇门遁甲五行八卦也都不在话下。”
“那你们说,这个是真的咯?”
“我看不像。庄先生是周盟主的朋友,他的话还信不得吗?”
传志心道,我便不信他。
过得片刻,陆荣先道:“两位所讲之事,似乎都有破绽,又似乎都无大碍,哪个是真,哪个是假,在下竟难以定夺。不知罗兄弟、祝前辈有何高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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