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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王身娇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喜糖123
陆泽听罢,只觉一股凉气从脚底爬到了头顶,周身冻了个通透,把脑子倒给冻清醒了。他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为什么府兵会给邪教当卧底,终于可以说通了,这两头都是给京城里的那位当碎催的。
陆大人被吓得简直要吐血,心中悲愤道:“亲娘啊!叶平云,我怕是要死在你这艘破船上。”
***
次日未时刚过,飞马六百里加急,从汾阳带来了胡未迟。
胡公子头一次被人当军报,六百里加急投递到潼关,跑了个七荤八素,险些断气。
到了地方,别说救人了,先被大营内两个同行救济了一番,醒过来的胡公子对着军医惭愧了半天,这才整理好去见临江郡王。
梁检倒是一点不见外,连句客气话都没说,直接把人拎到看押卢钊的地方,自己和几位将军就坐在外间等着。
胡未迟和两个药童,在军医的帮助下,将卢钊和两个杂毛老道,从里到外诊视了一番。他被从家中炕上直接揪走,根本不知前因后果,而此三人身中之毒蹊跷,自己也没有完全把握。
惊恐和疑虑包围之下,胡未迟连忙叫药童取来银针,丝毫不敢懈怠,亲自推针入穴,足足半个时辰,才满身冷汗地从里间出来。
帐内四个脑袋八只眼睛都盯着他,胡未迟却撩袍跪地,变成了个闷嘴葫芦。
“医官,人活是不活,你倒是说句话啊!”老莫是个急性子,直觉大夫不说话,人怕是要完球。
梁检冷冷地看着他,陡泉山相遇,胡未迟是个聪明又有分寸的人,绝不会无缘无故在地上装死。
梁检对众人说道:“各位将军都去忙吧,我有几句话同胡公子讲。”
左右退尽,帷幔垂下,只有软窗投进势孤力薄的些许光亮。
胡未迟果然慢慢抬起头,眉头紧锁,无比艰难的说道:“殿下,卢指挥所中之毒乃是大内不传之术。相传武帝时期,在内廷侍卫中设金吾卫,行暗杀密令,监察士族百官、江湖大家,选人皆为死士,接令有期,带红丸,令未尽则身必死。”
梁检对宫中秘闻略有耳闻,脸上并未有波澜,接着他的话说道:“文帝始,天下大安,撤金吾卫,此毒便没入宫禁中,百年不得出,如今却有人效武帝,拥死士,谋君篡国。”他声音不高,镇定自若,仿若与人说着闲话。
胡未迟心中狂跳不止,他是行医走商之人,陡泉山林便知梁检身份不简单,玉牌投机,却没想把自己投入这般惊涛骇浪中,胡公子不是没有见过市面的人,却也感慨造化弄人,只能哭笑不得地认命。
第18章杀机
梁检回到大帐,一个人坐在那出神,很多话他是不便当着叶和诸位将军面说的,说出来一是丧气,二是叫诸位将士心寒。
西北战乱四年之久,他亲眼见数万边军将士,颅当砖骨砌墙,才争来这方寸安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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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多少铁衣枯骨永无归期,多少百姓流离失所,卖儿鬻女,只为一口明日吃食,一天一地,满目疮痍,何其悲哉!却有人因一己之私,不惜以数万流民为质,挑动兵戈,妄求储位,将黎民百姓置于何地,数十万将士置于何地!
梁检压在心肺间难以名状的怒气无处发泄,只能一遍一遍激荡于胸,直撞得喉间如抵铁矢,呼吸间血流如注,却还要撑起一片钢筋铁骨的不动声色。
他咬牙勉强压住浮躁的心气,强迫自己镇定,有太多事还等着他去处理。
梁检叫来亲卫,想看看风陵关带回来的其他东西,乍一起身,心跳骤然失了分寸,突如其来地心鼓如雷,背心倏得冷汗连连,整个人晃了晃,被身边亲卫一把扶住胳膊,差点跌坐回椅子里。
亲卫吓得魂不附体,急叫道:“殿下!”
梁检四肢发麻,头脑却是冷静清醒的,站了会,等那阵心慌气促过去,才把胳膊从亲卫手中抽出来,说道:“昨夜酒喝多了,有些头晕,出去别瞎说。”
“殿下,找军医来看看吧。”亲卫吓得要哭。
梁检抬手截住他的话,心口还是憋闷的慌,但四肢的力气回来了些,自嘲地想想,大概不是气得就是累得,睡一觉就好了。
“我歇一会,你出去吧。”他撇开亲卫想要搀扶的手,犹自走到床前,只退了外袍,和衣躺下。
亲卫不敢打扰他,放下床幔便出去了。
叶赶去风陵关巡视流民安置情况,回到大营时又错过了晚饭点,随口问了一句郡王亲卫,得知梁检宿醉头疼在歇息,当即回了两个字扯淡!梁检是拿酒当水喝的老酒鬼,酒壶跟长身上似的,叶自从跟他东奔西跑,就没见他醉过,昨晚那点量,漱口都不够,宿醉个屁。
叶将马鞭扔给亲兵,一掀帷幔进了大帐,帐内仅点着一只半死不活的桌灯,燃得摇摇欲坠,床幔低垂下看不清动静。
叶一身寒光甲胄,小心翼翼地走过去,一指勾起床帐,见梁检和衣侧身而卧,似是醒了,模模糊糊地看了他一眼。
“殿下,臣将你吵醒了?”叶索性将床帐拉开。
梁检睡得并不踏实,心事翻滚,杂七杂八想了一堆,比不睡都累。
他心口像压了东西,呼吸起伏下,牵扯似的钝痛,便翻身枕着手臂,调出个散漫随意的姿势,拍了拍床沿,示意叶坐过来。
叶一身冰凉的铁甲,并不想离得太近,然而昏黄摇曳,逼仄幔帐,恍惚中那些遗憾自负的时光,浮光掠影般一一闪现,柔软地推着他不由自主地缓缓坐下。
“外面又下雨了?”梁检嗅到他身上清洌的土腥味。
“这边没下,风陵关还在下。”他们来那日的暴雨转小,断断续续地居然还在下,大有把攒下的年月全下完的架势。
“别再下的发水,那可就更热闹了。”梁检一脑门子破事,萝卜不怕泥多地叨咕一句。
叶被他气乐了,“殿下您能稍微盼点好事吗?”
梁检突然支起身子,捉着他的手腕向前一拽,腕甲冷如铁石,手指黏上去瞬间失了温度,“不如将军求求我,我也考虑考虑,说两句吉利话如何?”
叶甲胄在身,又硬又冷,生怕砸着他,向前一撑揽住他的腰侧,体温透过单薄衣衫不轻不重地贴在掌心,撩拨心弦。
一阵金蝉香扑面而来,比前几日重了许多,叶将军觉得有点头晕,不知今夕何夕地闭目叹了口气说道:“阿越别闹了。”
梁检伸手摸了一下他的脸,像小时候那样,蜻蜓点水般在他削薄的唇尖上啄了一下,喃喃道:“平云,你叫我什么?”
叶心猿意马,再也忍不住,一把将他拥入怀中,手臂缓缓紧,呼吸间全是他身上的金蝉香,微微喘息道:“殿下是我的阿越。”
重逢以来,叶从来没有叫他乳名,人前人后都规矩冷静地持着臣属礼节,在他心里阿越和殿下是不得已割裂的,阿越是亲昵于心的恋人,而殿下是护在怀中的珠玉,不可接近亵渎,每一寸都只能是美好的记忆。可人心只要动了念想,哪能不生欲望,天外白云都想揪下来放在身边,何况本就是慕恋成痴之人?叶心中那道尊卑礼教的防线,如疾风骤雨中的一盏破油灯,倏得一下就灭了。
将军的铁甲太硬,箍得梁检双臂发麻,却又舍不得离开,直到把心口那块的甲胄都捂热,才伸手在那坚硬如石的背心轻柔地拍了两下。
***
过了仅仅一天,两个杂毛老道就因中毒过深,一命呜呼。
胡未迟知道,此毒无解,一咬牙,虎狼之药轮番上,配合鄢家独门银针,终于把命悬一线的卢钊弄醒了,但人已经是强弩之末,左右就这么几日时间。
梁检和叶匆匆赶来,帐前迅速被亲兵封锁。
他们先和外间的胡未迟打了个照面,问了卢钊的身体情况。
胡未迟突然从梁检身上嗅到一阵淡淡的金蝉香,帐内药味如此浓重,居然都压不住荷包的熏香?之前他也近身接触过殿下,未觉他有用如此重的熏香?医者的本能,让他微微留心了下。
“殿下,您脸色不好,一会草民给您请个脉吧。”胡未迟看着梁检略显苍白的脸色说道。
梁检心不在焉,只点头应和了下,就进了里间。
卢钊面如金纸,形销骨立,眼神深幽而平静地看着临江郡王。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能在毒发时说出红丸的秘密,此人并非死士,或被胁迫。
“卢指挥,你也是公卿出身,何必淌这滩浑水。”梁检谈谈地说道。
卢钊绝不是无能之辈,祖父是跟随武帝定边之功的武将,世袭上骑都尉,本人也算争气,武举出身,选入内廷,一步一步凭功勋爬到指挥使位置上。
“殿下要问的事,赎罪臣不能答应,我死家存。”卢钊纯粹把自己当个死人,不想理会梁检的试探,只求死了拉倒。
梁检看着他,过了良久才说道:“你也是饱读诗书之人,可曾见过这世上储位之争里,有善终之家?你死了,京城里的那位就会安心吗?”
卢钊木然的眼神,腾起绝望的杀意,“我已服红丸,他还要怎样,还能怎样!”
梁检的目光冷的不近人情,“顺水推舟,给你个灭九族的罪也不算过分吧。怎么,你还觉得自己能死得一人做事一人当?勾结邪教纵民谋反,泄漏军情纵敌夺城,国法军规,哪一个能留你九族?”
卢钊死气沉沉的脸,居然被怒气冲出一丝血色,“我被红丸所迫,非我所愿!非我所愿!”
“你当日怕死,连累一家老小,今日向死,又如何保得了全家?”梁检刻薄地嘲讽他的无知。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卢钊的脑子转的飞快,他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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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躺在棺材里就差敲钉子的人了,只要一蹬腿就是死无对证,谁知道那位会不会反悔,根本不管自己全家死活。
他居然撑着最后一口气,从床上猛地扑下来,一把抓住梁检的袍角,攥紧了说道:“求殿下救我一家老小。”
叶没想到这个半死不活的人,还能如此生猛,推了一把居然没推开。
梁检抬手阻止了他,任卢钊骷髅一般的手抓着,从容地看着这个可怜虫,说道:“我救不了你,你得自救。”
“殿下,罪臣知无不言。”卢钊在地上蜷缩抖成一团。
梁检叫人将他扶回床上,掸了掸身上根本就不存在的浮灰,问道:“你可与他有直接联系?”
卢钊似乎气力用尽,默默摇了摇头。
“可是与那京城小娘联系?”梁检又追问道。
卢钊:“正是。”
梁检眼底黑沉沉的,看不出端倪,“可有留下书信?”
“这种东西怎么可能留着,当然是看完就烧了的。”卢钊缩着肩,耷拉着脑袋,进门时候的慷慨之色已全无。
梁检心头微惊,这几日一直钝痛缠绵,隐而不发的心悸陡然升起,额上起了一层薄汗,右手下意识地摁了摁心口。
卢钊这等蠢货都知道将来往书信焚毁,为何青天教的书信得以完整的保存?这中间怕是出了问题。
梁检微喘两口气,才又低声问道:“你可有语谱?”
卢钊转头看他,良久才长叹一声说道:“罪臣可为殿下默写。”
“殿下,那京中小娘是否需要处理?”叶走到梁检身后,微微弯腰问道。
梁检脸色苍白如纸,沉默地摇摇头,冲着卢钊冷笑道:“怕是都投胎成功了。”
“叫人看着他尽快将语谱默出来。”他捉住身旁叶的手臂,说罢借着力量站起来。
叶今日穿得是皮甲,护腕较短,单薄的短衣一下就被梁检手心的冷汗浸透了,梁检支着他的那只手臂,胳膊肘都在打抖,强弩末矢地耗着最后一点力气。
叶吓坏了,不着痕迹地从身后托住他,触手背心的衣服也是被汗浸的虚软一片。
“殿下!”叶惊得肝胆俱裂,压了声音问道。
“走。”梁检只回了一个字,拽住叶。他眼前仿佛起了一层乱晃的薄雾,怕是咬牙挺着的这口气松了,就会一头栽在这里。
出了帐,胡未迟正好就等在十步开外,一瞧梁检的脸色,吓了一大跳,就这么会功夫,殿下脸上为数不多的的血色,退得干干净净,冷汗淋漓下如一张惨白的宣纸。
“殿下!”胡未迟一把抓起他的手腕,没号住脉,就觉梁检手抖得厉害。
梁检胸口闷疼,心跳得随心所欲,四肢发麻,整个人全靠身后的叶撑着。
他微弱地在叶怀里挣了挣,突然侧开脸,一口血猝不及防地呛咳出来。
第19章金蝉
叶大骇,三魂七魄都仿佛从身体里炸了出去,衣袖和手上全是梁检呛咳出来的鲜血。
梁检双耳嗡鸣,眼前黑雾腾腾,呛咳的停不下来,最后一丝清明强撑着他,胡乱抓住叶的手,几近无声地说道:“封锁……消息,不能……在……在西北军……出事……”
叶崩溃的理智几乎无法支撑下去,手抖的根本抱不住梁检,侧耳贴过去听。
胡未迟没比他好到哪里去,一脸冷汗,哆哆嗦嗦地号着脉,“世子,殿下怕是中毒。”
叶仿佛被他从噩梦中惊醒,强迫自己深呼了几口气,这才反应过来刚刚梁检在说什么。
郡王殿下在西北军营内中毒,消息要是传出去,能做的文章可就太大了!
叶一把抱起梁检,双目赤红,冲身旁已经吓傻的亲兵急吼道:“叫陆元南来!”
梁检最后那句“不能在西北军营内出事”,像一只黑铁巨矢贯身而过,把神智牢牢地钉在叶身躯里。
他不依不饶地守着梁检,胡未迟看着他眼中锋刃般凝成的杀意,本想叫世子在外间等候的话,打死是不敢说出口。
陆泽也被直接叫进床帐内说话,梁检染血的外袍已退下,但襟前、领口血迹犹在,再加上跪在床边魂不守舍,满袖血点的世子,哆哆嗦嗦下针的胡神医。
陆大人只看了一眼,脑门一炸,眼前金花乱蹦,恨不能自己也就地躺倒,从此撒死不管。
好在陆泽良心虽微薄,但还算没死绝,赶紧沉声问道:“殿下怎么样了?”
“封锁消息,扣押郡王亲卫,没有容许不得随意走动,大营封闭,全营警戒,有私自出入者斩,私传消息者斩,不尊法令者斩。”叶攥着梁检的手,目光一寸不移,只开口对陆泽吩咐道。声音不大,但坚定无比。
陆泽松了口气,还好,世子的魂还在,要不然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单膝点地,接了军令,站起身伸手在叶肩膀上摁了摁,似乎凭空借了一副胆魄,能将泰山般的压力带走。
“胡先生,殿下如何?”见胡未迟停了手,叶抬头问道,眼中忧怖丛生。
胡未迟汗流浃背地施针完毕,气都没喘一口,就对上世子的眼神,幽幽说道:“殿下是中毒,可此毒蹊跷的很,腠理处均无反应,却立在骨血心脉,草民不敢妄下结论,只能以针暂且封住,需要找到那毒物才行。”
胡未迟说了七分真话带了三分假话,他外祖鄢神医本是太医出身,宫禁秘辛特别是后宫阴私知道不少。卢钊的红丸傀儡就不用说了,郡王殿下身上的金蝉香究竟是怎么回事?梁检不醒来给个说法,这些死全家的秘密,再给他十个脑袋,也不敢往外说啊。
好在梁检中的毒并不是虎狼之物,毒根颇深,却不会立刻致命,但也不耐久拖,必须尽快找到毒源。
叶从他那一堆废话里,只听明白了两件事不知道中了什么毒,没有解药,这他娘的还了得!
他整个人惊怒而起,盯着胡未迟说道:“殿下身上的毒,到底要怎么解。”
胡未迟被他满身杀气冲了个趔趄,碰在身后的衣架上,“世子息怒,殿下的毒已暂时被控,只要找到毒物,草民必能解毒,只是没有毒物,草民不敢妄下定论。”
宫内的毒多半不传于世,他虽然怀疑梁检中了金蝉,但不找到证物和接触途径,他也不敢开方解毒,那可是郡王殿下,不是只大蛤.蟆!
叶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他实在不明白,殿下是怎么中毒的?西北军大营内,又不比沈家那种出入闲杂的地方,别说是个大活人了,就是只机灵的苍蝇,要想落到郡王殿下的袖子上都得修个好造化才行。
“世子,能否让草民看看殿下的香囊、荷包还有平日用的熏香?”此时,胡未迟将自己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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愣了下,慌忙从衣架上解下梁检的荷包递过去,“营中简陋没有熏笼,殿下衣物并未用过熏香。”
胡未迟拿起荷包嗅了嗅,彻底晕菜了,不用熏香,荷包里也没有香囊,殿下身上那么重的金蝉香到底哪里来的?总不能天生自带吧想到这里,胡未迟瞿然而惊,像被人打通了任督二脉似的,跳起来抓住叶肩膀,“殿下近期可有接触过什么特殊的物品,有奇香,尤其是宫中之物?”
叶心乱如麻,一下被问住了,梁检虽居锦绣明堂,却不是个挑剔的人,他们白龙微服,吃穿用度与常人无异,并没特殊之处。
看到叶茫然地摇头,胡神医要崩溃,掐了掐酸胀的太阳穴,疲惫地说道:“还请世子和殿下身边人都仔细回想一下,草民先去看看殿下的汤药。”
叶怔怔地坐在床边,手中的荷包里掉出个折得四四方方的小纸片。
他拿起来一看,是张军中行笺,待他展开看到内容,眼圈瞬间就红了,那是三年前,他过嘉峪关时,写给阿越的信,梁检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和那个傻气的琉璃球一起,都小心翼翼地贴身着。
叶执起他的手死死扣在掌中,然后将额头抵在那冰凉的手背上,疼的心血漫胸,说不出一个字来。
***
入夜,梁检开始发热症,起初只是低热,没过一阵便烧得一发不可,脉搏虚短急促,整个人像被扔进了炉膛里,连模糊的意识都是一股烟熏火燎的滋味,心中那口乾坤袋中,压着的凄风楚雨也跟出来捣乱,从酸痛的骨缝中往外冒,硬把他扯回记忆的漩涡里。
梁检像一缕飘忽在意识夹缝中的孤魄,他仿佛看到自己中毒前的时光,模糊的好像一扯就碎的细纱,只剩下各种上房揭瓦的日子,皇子书房里,气得要辞官回家的讲读师傅,拿着自己“山河锦绣,王八上树”的习作,像疯狗一样追着自己咆哮的父皇。
一切好像元夕京城夜空上的烟花,这丛还未落幕,那簇便炸了个繁花似锦,浮光掠影般闪过……
他又看见琼华宫在一片铺天盖地的野火中,熊熊烈烈地烧着,呼啸的风裹着沸腾的空气,扑面而来,仿若置身八苦业火中,与飞溅的火星一起被焚烧成幽冥浮魂,他的母妃在无边火海里,风流艳骨化为一黄土。
梁检烧得七荤八素,此时仿佛魂灵都快被炙烤透了,平日里微不足道的苦痛,都肆无忌惮地找上门来,疼得他死去活来。
叶在胡未迟的帮助下,给他灌了一碗退烧药,可一个时辰过去了,高烧一点没有要退下去的意思,梁检浑身皮肉滚烫无汗,无论怎么轻柔地碰他一下,都能痛得蜷起身体。
胡未迟知道,殿下这是毒伤未解,积下病症又发了出来,人再这么烧下去,怕是都不用等解毒了。
他明知频繁用针节制病症发作,无论是毒还是病都是饮鸩止渴,但也实在没有办法,只能绕开碍事的世子,一日内第二次给梁检施针,也是破了自己一日一针的底线。
横行霸道的高烧,在银针威逼下,居然真的鸣金兵,硬生生被压了回去。
叶感觉怀中紧绷的身体逐渐放松,最后,酥若无骨地依靠着自己,他手臂无比轻柔的了,将怀里的人裹紧抱住了,脸上却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叶将军第一次品尝害怕的滋味,刻骨铭心。
梁检身上松快许多,脑子也不再是一锅烧开的浆糊,回忆的线绳这次温柔地牵起了破碎的意识,他想起了西宁边镇里的小世子。
叶半大不小的时候,是个自负无敌的乡下傻小子,最大的爱好,便是跟亲兵巡边回来,从戈壁里抓一只跟他一样傻的大屁股沙兔。
梁检十分不明白,这种吃得又多,长得又丑,还到处拉屎的玩意儿,有什么可养的,杀了吃肉都嫌骚得慌。可他还是被叶塞了一院子沙兔,每天早上起来,就看他们对着自己,撅着浑圆的大腚,肆无忌惮地啃院子里的花草,好生火大!
有一回,叶追沙兔摔了马,脚踝伤到筋骨,肿成了个球,一瘸一拐地跑到梁检家藏着,怕亲兵知道后告诉他三叔,自己会被提回西宁去。
小世子大概是从倒霉蛋里孵出来的大宝贝儿,军营常见的扭挫伤,敷上药油三两天都能下地,他却大晚上的开始发热。
西宁卫的前哨卫镇,入夜慌得鬼哭狼嚎,指望找大夫,不如烧点纸当路来的快。
梁检无比闹心地守了一夜,不停用冷帕子给他降温,冰凉的手捂着他的脸蛋。
最后两个半大的孩子,无所畏惧,手足相抵,缠在一块睡着了。
退烧后神清气爽的小世子,爬起来就开始闹腾刚睡着的梁检,烦人的要命。
梁检梦中不知身在何处,只觉天地之间,白驹过隙,忽然而已……
他恍惚间动了动疲惫的神智,似乎真的有人不依不饶地想把他弄起来。
叶用小勺沾了些温水,一点一点喂给他,见他眼睫微颤,便又接着唤他的名字。
梁检烧了大半夜,意识碎了一地,现在被他喊得乱七八糟往一块拼凑,毒病交加的郡王殿下顿时累得想死,心下骂道:“叫什么叫,你是要喝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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