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剧性死亡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六味地煌丸
她觉得印桐生病了,觉得生病了就是应该吃药的。她甚至可以因为这个简单的理论而大肆购买任何“看上去”有用的东西,屯在家里,一点一点在印桐身上实验效果。
没有人会喜欢吃药。印桐想,尤其是当那些药物一点用都没有,还绑定着大量副作用的时候。
他偶尔还会想起两年前的夏天,那时他刚被christie从废都的垃圾场捡回来,整个人就像个刚被格盘的人型机器,所有的情绪都停留在模仿的阶段。
他不知道什么是“哭”,不知道什么是“笑”,没有自我意识也没有判断能力,所有的行为都宛如照本宣科。
他就像是christie的洋娃娃,任由小姑娘的心意被随意摆弄。他所有的行为都来自于“饲养者”,并且学会了在christie希望他“笑”的时候笑,希望他哭的时候哭。
这样他就可以变成christie口中的“乖孩子”。
这是个很有吸引力的夸奖。
成为乖孩子意味着christie在面对他的时候不会生气,不会落泪,不会不停地道歉,甚至会偶尔露出满意的表情。
christie带他见到了垃圾场之外的世界,所以他愿意做christie的乖孩子。
他“应该”做christie的乖孩子。
印桐隐约记得有人教过他,他“应该”懂得感恩。
直到有人提醒他,他“没必要按照别人的心愿而活”。
那是两年前,五月底,初夏。
中央公园的事故发生之后,印桐对交流的排斥随着夏日的温度水涨船高,尽管他依旧听话懂事善解人意,主动表达自己想法的次数却越来越少。
他大多数时候都只是安静地站在christie身后,无论她说什么,都保持着乖巧而礼貌的微笑。他看上去就像毫无自己的主见,无论别人说什么都全盘接受,可这世上真的存在没有“自我”概念的人吗?
陈彦christie的经纪人,对印桐展现出的外在表相产生了质疑。
他那时候刚开始接手christie,对这个空有外表,脾气却一团糟的艺人还停留在只闻其名的程度上,根本不了解她私底下还圈养着一个漂亮的小宠物。
不过虚拟偶像好就好在这了,他们只需要在大屏幕上露露脸,偶尔搬几场粉丝见面会,定时定点和技术部门录好单人ai的福利内容,就算是功德圆满,基本不会以实体形象暴露在三次元的粉丝面前。
粉丝不会担心自家爱豆变老、变丑、出轨和三劈,爱豆不用操心自己的恋爱、生活、发际线和约炮。横竖只是个虚拟神寄托,大家彼此欺瞒上三五十年,享受完就一拍两散。
这年头物质资料上来了,生活水平提高了,脑子被门夹过的小朋友早就被进化论淘汰得差不多了,不至于粉个虚拟偶像还粉到你死我活天荒地老。
所以只要爱豆没智障到主动暴露三次元生活,没一时兴起*粉溜冰。等新一批小鲜肉将老腊肉拍死在案板上,老腊肉也算是功成名就,不至于落得个晚节不保。
所以某种程度上,陈彦对christie还是挺放心的。
然而这个“放心”,终止在了他推开门的那个瞬间。
那是个糟糕的夜晚。
他在一次活动结束后送喝得神志不清的当红明星回家,推开门的瞬间先被christie那间一室一厅的蜗居吓了一跳,又被坐在客厅里的印桐吓了一跳。
屋子里弥散着令人作呕的酒气,狭小的房间里堆满了肮脏塑料餐盒。陈彦把烂醉的christie扔进卧室的床上,然后坐在客厅里唯一的一张沙发上,看着塑料凳上刚翻出来的一大堆新药,冲站在卧室门口的印桐招了招手。
他说:“印桐,你过来。”
两年前,18岁的印桐还是一张白纸。
陈彦看着他站在自己面前,犹豫了一下就弯腰往地上坐,他在少年的脸上看见了不谙世事的单纯和千随百顺的服从,他对自己的命令没有产生丝毫排斥,就像一只温驯的小动物。
陈彦皱着眉环视了一周,christie和印桐蜗居的这间小公寓只有一间不到15平米的客厅,杂乱的生活用品被堆在犄角旮旯的纳箱上,唯一一张塑料凳被黏上了塑料板,做成了他们之间的简易茶几。
没有多余的,可供人休息的地方,倘若平时有人想和印桐说话,他面前的少年就会听话地坐在地上,仰头乖巧地看着对方。
就像一条被圈养的小狗。
陈彦皱着眉,伸手敲了敲塑料板上的瓶瓶罐罐:“这些是christie买的?”
印桐的视线停留在他的手上,缓慢地点了点头。
“因为你产生幻觉,所以买来给你吃的?”
印桐抬头看了他一眼,犹豫了片刻,依旧点了点头。
“你知道这是什么药吗?”
印桐的动作顿了一下,他不再点头,而是抬起头,将视线重新挪回陈彦身上。
“christie有告诉过你,这些都是什么药吗?”
印桐没有说话。
莫名的烦躁感一股脑冲上陈彦的脑袋,他抓起塑料板上的其中一瓶,拧开盖子,“哐哐哐”地倒在黏糊糊的临时桌子上。
“白塔专供,”他指着桌上的药片,将手中的瓶子转到标签的方向,举给印桐看,“知道白塔是什么吗?”
“迂腐的老爷子们为了减少犯罪率而造出的新型监狱,所有拥有‘犯罪基因’的人从出生开始就会被送进白塔,进行全天候24小时的思想改造。”
“他们所经历的一切都是由监视者拟定好的,所产生的思维模式都像被流水线加工过一样。他们没有自己的意识,不是不想有,”陈彦指着手里的药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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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能有。”
“‘思考’,已经被这些药杀掉了。”
陈彦停顿了片刻,弯下腰,认真地看着印桐的眼睛。
他说:“印桐,你也想变成那种怪物吗?”
第27章.现实
距离18:00,还有30分钟。
商业街的主干道上,在立体投影无法隐藏的商场内部,临时加班的清扫机器人正忙得焦头烂额。它们接受了“清理现场”的命令,拥挤在爆炸后的废墟里,用殷红的大眼睛扫描出碎石焦土中的断臂残骸,再伸出小巧的机械(手臂)钳,将那些黏腻的肢体装进黑色袋子里。
它们负责完成人类难以完成的任务,清理破坏后的现场早已是家庭便饭。
可有人不这么认为。
年轻的小警员站在队伍末尾,他穿着一身崭新的制服,此刻正用警帽下那双明亮的眸子目不转睛地盯着工作中的机器人。
他不像身边的同事一样站得笔直,修长的手指甚至还插在兜里。初冬的夕阳早已不复盛夏的荣光,它懒洋洋地笼着商场前的一排警帽,唯独到小警员这打了个折,落在了他的肩章上。
那上面和其他人一样绣着一排整齐的数字,末尾还有余裕,阳光一照,便隐隐透出些不同的光亮。
那里像是绣了片叶子,又像是绣了把长弓。若是有人愿意仔细琢磨那个图案说不定还会觉得熟悉,可商场前的警员们正忙着迎接上级的临时加训,伴随渐次接近的悬浮车的气旋声,他们根本无暇顾及这些细小的异样。
他们绷紧了腰背,眼睁睁地看着下落的悬浮车,紧闭的车门后发出一声微弱的响动,伴随着残余的气旋,刚开完例会的梁胖子一脚踹开了车门。
殷红的夕阳照亮他脑门上的汗珠。
……
梁胖子本名梁州,三年前开始负责商业街周边的治安工作,日常基本围绕着办公室和甜品屋,偶尔上街巡逻要求群众认脸。
他从未处理过打砸抢以外的大事件,这还是第一次紧急出警失控的悬浮车撞进了商场一楼的一家玩具店,冲撞的气流尚未唤醒人们迟钝的意识,巨大的爆破声就拉响了天堂的丧钟。
这是一家面向儿童的玩具店,位于商场下方,正是大人们逛街时寄存孩子的好地方。
事件发生时,店里至少有二十多个孩子。
梁胖子擦了把额头上的汗。
商业街的出事的时候他还在会议桌下偷吃甜甜圈,所长的移动终端漂浮在半空中,消防安全的陈词滥调在几个细微的卡顿后,突然被挤进来的监控录像所替代。
而后城市监控猛地炸响,清晰的画面中爆起一阵轰鸣,人们的尖叫声尚未响起,冲天的火舌便吞噬了店门上熟悉的招牌。
从失事到爆炸,前后不足十秒。
梁胖子在监控视频中腾地站起来,扣紧了皱巴巴的警服,用不着所长下令,拎着警帽就冲出了会议室的大门。出警专车与他同时抵达派出所门口,梁胖子一个鲤鱼打挺滚进车后座,“开车”两个字还堵在喉咙里,突然关上的车门就扑了他一鼻子灰。
他咳了好一阵,才发现车上还有个不速之客。
那是个一身西装的年轻人。
年轻的不速之客名叫许景琛,自称来自elf公司,是个笑容明朗的小职员。商业街事发时,他和他的团队正在进行箱庭online宣传投影的调试工作,爆炸后因为工作人员的失误,导致大量群众深陷于全息投影产生的虚拟影像,甚至误认为最开始的爆炸也是宣传的一部分。
“现状很尴尬,临时关闭投影可能造成群众恐慌,目前elf全体工作人员都在待命,我们将全面配合警方工作。”
许景琛点开移动终端,调出了现场的工作画面,狭小的屏幕上数十个技术人员正操控着手腕上的终端,看得出来,维持全息投影的时事变换不是件简单的事。
“给梁警官添麻烦了。”许景琛官方地笑了笑。
梁胖子缓缓吁出一口气。
他看上去像是放心了不少,甚至还抽空安抚了许景琛两句,告诉他:“突发事件的应急处理会由上级领导统一定夺,像你们这种意外事故,估计就只是罚点款写个保证书。”
“对了,你们的活动提前报备过没?”
“报备过,”许景琛赔着笑点点头,“早就报备了,我们可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那就应该没什么问题。”
梁胖子故作镇定地点了点头,看上去一副八风不倒的稳妥模样,实际上心里七上八下得根本够不着底,整个人慌得就像坐在云霄飞车上。
他还没到现场,光从监控里也看不出许景琛的“引起恐慌”到底有多恐慌。梁胖子从业多年牛鬼蛇神见了不少,许景琛轻描淡写的几句话让他越琢磨越不对劲,就好像塞满脑袋的甜甜圈都发了霉,伴随着思维的活跃搅出一股奇怪的酸味。
那味道他再熟悉不过了,当年他在小地方执勤的时候,那些死人在地上堆久了,腐烂的味道和这个一模一样。
可许景琛身上为什么会有死人的味道?
梁胖子哆嗦着抹了把汗。
中央城不比那些乡野小城,这地方遍地都是皇亲国戚,喝个下午茶都会遇上“少爷小姐”,随手丢个垃圾都可能砸中“国家栋梁”。
新纪元后法律法规缜密严苛,elf公司成立多年背后不可能没有达官贵人。梁胖子在心里反复梳理着整件事,余光瞟见许景琛脸上残存的笑意,脑海里有什么一闪而过,还没等他抓住,便被悬浮车的气旋卷得烟消云散。
他怔愣着看向窗外,殷红的夕阳下宽阔的商业街上一片狼藉,被扑灭的火舌早已将断砖碎石烤得焦黑,玩具店内阴沉一片,一眼望去甚至分不清哪些是受害者的躯体。
这模样,他已经三年没见过了。
梁胖子握着门把手,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清扫机器人塞进袋子里的半截手臂。他听到自己喉咙间吞咽的声音,悬浮车里的暖气太足,一时间竟烤得他头晕目眩,记不起今夕何夕。
直到有人按着他的手,“咯噔”一声打开了车门。
梁胖子抬起头,许景琛愉快地笑了,他说:“梁警官情势不等人,这场爆炸里,可还有数十位冤魂。”
一股凉意窜上梁胖子的背脊,他像被电到一般猛地松开冰冷的把手,哆嗦着咽了口唾沫,“哐啷”一脚踹开了车门。
……
车门外,年轻的警员们背对着烧焦的玩具店站成一排。
他们满是冷汗的脸上多少都有些惨白,眸子涣散地注视着半空中的某个地方,整个人都带着几分恍惚,就像是还沉浸在那场燥热的火灾里。
傍晚的夕阳像被打翻的血腥玛丽,梁胖子下了悬浮车,背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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眯着眼睛走过去瞅着头顶上烧焦的广告牌牌子上皱缩的灯被烧得发黑,装饰用的玩具伞兵只剩下了半个身子,风一吹,便一脑袋栽进了肮脏的废墟。
“啪”的一声,摔得身首分离。
梁胖子抬脚向玩具店里走去。
火灾后的废墟里还残留着呛人的烟味,烧焦的玩具和扭曲的货架埋在一起,盖着夕阳的余晖还能窥到些许细微的金属色。梁胖子踩着漆黑的地面向里走,徐景琛跟在他身后,一边开着终端上的手电筒,一边断断续续地陈述着调查结果。
“根据当时的监控录像统计,事故发生时店内共计29人,其中16位都是年龄不到12岁的儿童。”
“悬浮车的爆炸范围波及了大约五家店铺,您的下属们在车里检测出了某种液体残留物,他们怀疑是新型炸弹,声称要移交上级处理。”
梁胖子停在一架倒塌的货架前。
他没有再向前走,目光注视几步外被炸成一块废铁的悬浮车。许景琛适时敲开手腕上的移动终端,他放大了一张照片,举到梁胖子眼前。
照片里的画面和现实的场景重叠。
“这是机器人(robot)拍摄出内部画面,悬浮车的驾驶座上只有一个手臂长的柱形物,技术还原后能看出是一个木制的士兵玩偶。”
“士兵玩偶?”梁胖子停下了擦汗的手,他疑惑地转头,没看到许景琛,倒是看见了一个陌生的小警员。
他没见过这孩子,不过也不奇怪,中央城这么多警员,他总不可能每个都见过。
梁胖子试图说服自己,然而小警员那双漆黑的眸子就像一块雨花石,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异样,拉响了他脑海里的警报。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道,“警号是多少?”
话音落下的瞬间,小警员的肩章上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
那是个由几枚树叶组成的图案,笼罩在晦暗的夕阳里就像一把致的短弓。胖子见过这东西,他记得三年前在曾经那场校园暴力事件的处理现场,有个深夜出现在他办公室的少年,胸章上画着同样的图案。
那个少年杀了他十一位同事,取走了档案柜里关于暴力事件的所有记录。
他叫a。
冬日的冷风冲进废墟扑了梁胖子一脸土灰,他抹着汗退了两步,就像迎面而来的不是冷风,而是什么骇人的利刃。
那些利刃扎进他的皮肤,刺穿他的血管,一点点抽**温热的血液,就像在无声的告诉他。
这是场陷阱。
梁州咽了口唾沫,他看见小警员眨了眨眼睛,瞳孔里染上夕阳的茜色。
他像是要回复梁胖子方才的问话,偏头停顿了半晌,天真无邪地吐出一声:“汪。”
许景琛突然笑出声。
他的笑声瞬间打散了凝滞的空气,梁胖子惊魂未定地转移视线,发现那个男人正含着笑,饶有兴趣地看向他们来时的地方。
他说:“梁警官你看,如果驾驶座上的士兵玩偶没葬身火海,会不会和它长得一模一样?”
梁胖子回过头。
漆黑的店门就像是老旧的画框,松松垮垮地圈着晦涩的夕阳。冬日的冷风安静地卷走地面上的浮灰,空气中还夹杂着清扫机器人机械的工作音,有细小的声音从的土壤下传来,就像齿轮啮合般“咯噔”作响。
有什么东西从废墟下钻了出来,迈着僵硬的步伐踩在焦黑的土地上。
它小巧的木靴踩过殷红的夕阳,一步步走进阴暗的玩具店。梁胖子看着它爬上坍塌的货架,机械地迈开步子,一直走到距离他不过五米的地方。
那是个看上去就价格不菲的士兵玩偶。
“你是,来,参加,游戏,的,吗?”
玩偶仰起头,从漆黑的高筒帽下露出人工绘制的眼睛,它的声音很细,吐字缓慢却清晰,就像个刚学会说话的孩子。
“你,是来,参加,游戏,的,吗?”
梁胖子向后退了半步。
傍晚夕阳如火,残存的浓烟仿佛唤醒了废墟上炙热的火舌。梁胖子喘着粗气汗如雨下,他看着那个致的士兵玩偶迈着僵硬的步伐向他一步步走近,每一声关节啮合的脆响,都像要碾碎他的骨骼。
他向后退着,双腿打颤心脏狂跳,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叫嚣着落荒而逃。然而有只手在他转身前搭上了他汗湿的肩膀,刺骨的寒气从对方的手指下钻进他的骨缝,冻得他发出一声丢人的尖叫。
“啊!!!”
梁胖子猛地转过头,许景琛站在他身后,清隽的脸上依旧挂着明媚的微笑。
“什么游戏?”许景琛问。
“什么,游戏。”士兵玩偶停下步伐,站在距离他们三米外的地方,睁着那双漆黑的眼睛,呆呆地重复着。
“对啊,”许景琛问,“你让我们参加的是什么游戏?”
“参加,”士兵玩偶重复道,“参加,游戏。”
许景琛蓦地笑出声。
他像个贪玩的大孩子,在阴暗的废墟里搭着梁胖子的肩笑得前俯后仰。清扫机器人依旧尽职尽责地工作着,梁胖子看着它们用小巧的机械手臂拽出压在货架下的尸体,那些焦黑的受害者残缺且狰狞,它们长眠在许景琛的笑声里,就像做着一场荒诞的梦。
“什么游戏呢?”梁胖子听到许景琛问,“难道是箱庭吗?”
“箱,庭。”士兵玩偶重复着。
“箱,庭,”许景琛也学着它的语气,缓慢地重复着,“箱庭online。”
梁胖子突然觉得有什么不对。
他的第六感在脑海中拉响了警报,促使他转过头阻止许景琛再重复“箱庭”这两个字。然而已经太迟了,呆滞的士兵玩偶像是被打开了开关,它颤抖着发出尖锐而刺耳的笑声,漆黑的眼睛由下而上盯着梁州,就像狂妄的猎人锁定了它的猎物。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它没有再吐出任何字,高昂的笑声不断穿刺着梁胖子的耳膜。
梁胖子双腿打摆几乎撑不住自己肥硕的身躯,他抓着许景琛的胳膊大喊着“炸弹!是炸弹!”,然而笑容明朗的年轻人就像是找到了新奇的玩具,站在原地,眸子里跃动着夕阳的茜色。
突然一切戛然而止。
所有的声音像被关进了密闭的盒子里,废墟上除了呛人的浓烟外什么都没有。梁胖子颤抖着跌坐在地上,他看着面前安静的士兵玩偶,眼泪突然争先恐后地浸湿了衣襟。
他觉得委屈,既害怕又惶恐,他想着三年里,我明明离开那个地方三年了,为什么还不放过我。
然而致的士兵玩偶并不在乎他在想什么。它安静地站在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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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里,沉默了片刻,残留着人工雕琢的脑袋突然“咔哒”一声,掉进了殷红的夕阳。
它光秃秃的脖颈中涌出粘稠的血液,就像承载着千万只躁动的虫子,争先恐后地向上翻涌着,组成一组奇怪的数字。
96:57:23
……
距离18:00,还有12分钟。
第29章.思维
“那种怪物”,又是应该什么样子?
印桐从来没有在社交网络上看到过白塔的图片,他对那个地方的记忆基本来自于搜索引擎中的文字描述,评论家们习惯将它定义为“另一种形式的监狱”,声称“所谓的‘天赋人权’依旧没有得到实行,现在的白塔不过是间没有血腥的屠宰场”。
可什么是“屠宰场”呢?
印桐不知道,他对“屠宰”这个词的理解还停留在词典释义上,根本不明白这个词还有什么引申义,也不知道它被拼到人身上之后会带来怎样的惨剧。
他抬起头,茫然地看向对面沙发上的陈彦。
陈先生穿着一身微皱的西装,周身弥漫着散不开的酒气,眉头紧锁着,脸上烦躁的表情一览无余。印桐看见他划开手腕内侧的移动终端,在半空中轻点了几下,一块半透明的面板渐次凝结在印桐眼前,就像一块轻薄透亮的果冻。
那上面打开了几张照片,几张惨白的,隐约能看出人形的照片。
“这就是‘白塔’里的怪物。”陈彦说。
那些出现在照片里的人保持着同样的穿着,以一种夸张的、微笑的表情出现在镜头里。印桐看见陈彦在对面滑动了一下屏幕,照片变成了一个只有25秒的短视频,拍摄者似乎是站在楼上之类的地方,一种俯视的角度观看着下方走廊里的犯人(怪物)。
他们要去哪?
印桐产生了这样的疑问,然而陈彦在他问出口的前一秒就断绝了他的念头,他说:“嘘”,示意印桐仔细看视频。
光屏下方的进度条已经走到了第18秒,印桐看见录像里的被陈彦称之为“怪物”的犯人们突然停下了脚步,扬起头,侧身看向镜头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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