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剧性死亡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六味地煌丸
他们的脸上露出了一种宛如小丑般夸张的笑容,嘴唇紧抿,嘴角向耳际两侧拉扯着,就像在脸上画了一个不完整的圆弧。
他们在……做什么?
印桐看见光屏上的进度条走到了尽头,陈彦关掉播放器,隔着微蓝的光屏对他说:“他们在晒太阳。”
晒……太阳?
“对,晒太阳,”陈彦了光屏,向后靠回沙发里,“白塔里有个人工供电装置,外表看起来就像个巨大的电灯泡,平常就悬挂在天花板上,配上四周的白墙,亮起来能晃得你眼冒金星。
“听说这玩意一开始是科学院里那帮老爷子造出来纪念爱迪生的,不过这种纪念方式也够新潮的,怕不是希望把人家作古的老爷子气得跳起来,挨个打他们后脑勺。”
印桐没说话。
他坐在地上,抬着头,视线茫然地停留在方才飘浮着光屏的地方,就像个没有开机的人形机器。
陈彦的玩笑得不到回应,看着他耷拉的脑袋也忍不住叹了口气,他隐约觉得自己有几分急躁了,毕竟他眼前嗯这个孩子什么都不记得,也什么都不懂。
他不是那个令人头疼的印同学。
陈彦想。
不能急于求成,否则会前功尽弃。
于是他伸手揉了揉印桐的头发,从堆满衣服和毯子的沙发上站起来,绕过简陋的矮桌,盘腿坐在印桐面前。
“手还疼吗?”
他换了个话题,拉着印桐的手,翻过来,看着他手腕内侧清晰的血管。
印桐知道他在说什么,在几天前中央公园那场事故发生之后,陈彦现在看着的地方出现了一个殷红的血点。
它现在已经消失了。
然而那个血点带来的幻觉,依旧隔三差五地造访他的世界。
“不疼了吗?”陈彦问。
印桐点了点头。
“那那些幻觉呢?”陈彦问,“你还有看见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吗?”
印桐抿着唇,缓慢地摇了摇头。
“它们都消失了?那些腐烂的行尸走肉,那些钻出泥土的眼睛,那些黏腻的浑浊的血迹,都消失了吗?”
“都消失了,”印桐张开嘴,紧接着陈彦的声音,说出了今晚的第一句话,“我什么都看不见了。”
他的声音很轻,吐字间带着一丝无法抹去的沙哑,就像是很久没说过话了。
陈彦突然伸手握住了他下巴。
“什么都看不见了?”年轻的经纪人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缓慢地叙述道,“包括christie头顶的血迹,也都看不见了?”
印桐突然瑟缩了一下。
他像个受惊的小动物,眸光摇曳着,在小公寓过于明亮的灯火间就像泛起了一丝水光。但他没有哭,沙哑的声音依旧清晰温润,陈彦听到他说:“看不见了”,言语笃定得就像在心里背诵过成百上千遍一样。
就像是为了应付什么人,背诵过成百上千遍一样。
陈彦没来由得体会到一阵无力感,甚至不愿意再去看印桐的眼睛。他皱着眉有些挫败地叹了口气,松了松领口,头一次觉得这间小屋子里的气味简直令人窒息。
他不知道christie为什么能在这种地方住下去,不知道christie怎么忍心带着印桐在这种地方住下去。他以为christie再任性、固执、无理取闹也不至于苛待印桐,现下看来他大概是想错了。
christie这姑娘,心里估计只有自己。
她的生长环境是自私且肮脏的,接触到的人既吝啬又没有礼貌。她已经习惯这种生存方式了,哪怕现在成为偶像,未来成为巨星,思维方式也永远会分出一角来存放这间油腻的蜗居。
她只会用自己的方式对印桐好。
陈彦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可惜了,印同学打从一开始就不是生活在这种环境的人。
他站起身,理了理皱成一团的西装,取过沙发上装着christie晚礼服的小袋子,转身试着和印桐道别。
他觉得自己需要想点方法,他需要将印桐从这破地方带出去,一个人哪怕失去了记忆也不可能失去生活习惯,再这么待下去,印桐早晚会被christie亲手毁掉。
他得在christie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之前,现将印桐带离这个小恶魔身边。哪怕只获得部分的自由也好,至少要让印桐产生“思维”的能力。
他不能让这孩子盲目听从christie的要求。christie自己都是个半大的孩子,能说出来什么正常的言论?
她的人生已经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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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定格在偏激的年岁了。
陈彦长吁了一口气,对印桐露出了一个标准的职业微笑。
“我要走了,”他说,“如果半夜christie醒了,你也不要理她。你今天不要进屋里睡,虽然这个垃圾沙发又硬又脏,中间好像还缺了一块,但它比喝多了的老女人安全,我建议你还是和它凑合一晚上。”
乖巧的少年没有搭话,他依旧保持着几分钟前聊天的姿势坐在地上。陈彦顺手揉了揉他温顺的头发,却手的一瞬间被抓住了袖口。
印桐没有抬头。
他苍白的手指颤抖着拽住了陈彦的衣袖,力道很轻,甚至没有陈彦养的那只猫拽得重。
“我什么,都看不见,”他缓慢地、断断续续地呢喃着,“所以,可不可以,可不可以,不吃药了?”
陈彦离开的动作顿住了。
“可不可以,不吃药?”
深夜的中央城静得就像一片坟地,狭小的蜗居里清晰地回荡着少年微弱的呢喃。他就像个胆怯的小朋友,环着膝盖无助地缩成一团,他说:“我会遇见,更多,很可怕的东西,”说到一半又慌不择路地补充道,“我看不见,可是我真的很害怕。”
陈彦蹲下身,正对上印桐那双茫然的眼睛。
他总是不自觉地想起另一幅场景,想起他第一次遇见印桐的时候,想起当年的废都,想起坍塌的围墙,想起破瓦颓垣间奶黄色的阳光,和阳光下的少女。
他会忍不住想起少女身后另一个和印桐差不多年岁的小朋友,他当年也有着这样湿润的眼睛,只不过说起话来生龙活虎,从来没让陈彦见过这般委屈的表情。
他会委屈吗?
陈彦看着眼前的印桐,突然觉得灌多了酒的肠胃开始隐隐作痛。
他看着印桐睫羽轻颤,苍白的薄唇间吐出两个模糊的字眼。他依稀像是在说着“害怕”,整个人却颤抖得像是个犯下大错的死囚。
你做错了什么呢?陈彦想,做错事的明明是我们。
他握着印桐的手,捏了捏他冰凉的手指,一边念着他的名字,一边轻声询问着:“印桐,你能一个人待在家里吗?”
“一个人?”
“对,一个人,早上自己起床,晚上自己睡觉,你可以照顾好自己吗?”
“没有……christie?”
陈彦愣了一下,毫不力地猜出了那几秒的沉默里,印桐本来想说的词。
他看着印桐的眼睛,压下喉咙里漫开的苦涩,露出了今晚的第一个笑容。
“没有药,不会再有人逼你吃药,我会给你请个家庭护理,偶尔也会带christie去看你。”
印桐迟疑了一下,他显然已经被说动了,却依旧有些犹豫不定:“christie,会生气?”
陈彦站起身。
他将印桐从地上拽起来,拍了拍灰,伸手揉乱了他的头发。
“christie不会生气的,”他说,“我向你保证,christie永远不会因为这件事生气。”
第30章.告解
印桐不知道陈彦做了什么。
那个夏夜的聊天就好像一场改变人生的机遇,来的突兀且莫名,猝不及防地将印桐从那间狭小的满是灰尘的公寓里拽出来,而后塞进了一个布满阳光的“家”。
他在三天后被陈彦接到了一间新房里,典型的蜗居小格局,两室一厅一厨一卫,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最重要的是,没有christie。
从离开那个发臭的公寓到抵达这间窗明几净的新屋,印桐没有看见任何一道和christie相似的身影。她就像是真的没有来,或者说真的愿意让印桐从家里搬出去,这种突如其来的放任甚至让印桐产生了些许虚幻感,就好像当前的一切只是一场梦,只是他期待了许久的幻觉。
christie是真的愿意让我一个人出来住吗?
他站在客厅中央,迷茫地看着落地窗外的风景。
这是个相当安静的小区,距离市中心不远,坐车到商业街甚至用不了15分钟,想来价格估计也十分美丽。印桐不知道这屋子是谁付的全款,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能被安排进这种地方,他看着目前还空无一物的客厅总觉得人生不大真实,就好像此刻的幸运都是空中楼阁,总有一天要由不幸来偿还。
他对于这种宛若高利贷一样的预支方式产生了恐惧。
他已经被那些幻觉折磨怕了,甚至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不应该答应陈彦“搬出来”的要求。可惜陈先生并没有给他留下自怨自艾的时间,甚至没跟他打招呼,就已经光速办好了交接手续。
印桐觉得自己仅仅是在客厅里站了五分钟,或者更短的时间,陈彦就已经再度出现在了玄关的台阶上。他边走边处理着光屏上的文件,目光游弋着似乎还在和什么人进行通话,印桐看着他唇齿开合不断念出自己听不懂的词语,而后脚步未停地走到自己面前。
“你要不要跟我下去看看,楼下大厅里有钟点工之类的。”
印桐蓦地向后退了一步。
陈彦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是走得太近了,心里一时间有些懊恼,甚至也慌不择路跟着退了一步。可退完了他又觉得有点不对,眼瞅着印桐和自己隔着三步的距离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就像两个木桩子,竟不由自主地笑出声来。
他伸手揉了把印桐的头发,轻声问他:“你要不要给christie打个电话?”
christie?
印桐的身体一瞬间紧绷起来,就像个听到父母名字的小朋友,眨着眼睛无措地看着陈彦,仿佛他身后摆满了戒尺和藤条。
陈彦也是说完才发现自己语焉不详似乎容易让人误解,瞧见印桐的模样,就知道他已经会错了意,慌忙补救道:“她不会过来,但是为了安抚她,”陈彦抬着手做出了一个顺毛的动作,就像在隔空撸着一只大狗,“印桐能做到偶尔跟她通个电话吗?”
“偶,尔?”印桐问。
“对,偶尔。这个通话的频率由你来掌控,我会先限制christie的通话自由,直到她能控制住自己,不按分钟来骚扰你。”
“christie,”印桐皱着眉,轻声念着少女的名字,“不生气?”
“不生气,”陈彦笑着回应道,“我和你保证,她不会生气的。”
兴许是陈彦的保证起了作用,也兴许是christie真的恪守了所谓的“通话规定”,哪怕之后印桐主动联系她,她也没有摆出一张臭脸开屏就扬声怒骂。
她只是端坐在光屏对面,偶尔翻个白眼表示一下对陈彦的不满,甚至还认真地陪印桐挑选了新家的家具,全程都是一副和和气气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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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有提起印桐几乎像是逃跑的举动,没有提起药。她的态度很温和,温和得就像一场梦。
可惜这场梦,只维持了不到短短一个月。
……
傍晚17:50,“下午茶”甜品屋。
印桐拉过高脚凳,隔着吧台坐在了christie对面。娇小的国民萝莉像是还未从方才的尴尬中回过神来,耷拉着脑袋有些委屈地瘪着嘴,连面前的布丁也不吃了,看上去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
她一边交缠着手指,一边小声嗫喏着:“我只是想关心你。”
印桐心想,祖宗,您那不叫关心我,您那叫拿捏我。
他捏着勺子挖走了一小块布丁,咬着勺子舔掉唇边的咖啡液,抬头时正撞上christie偷瞄他的眼神,索性别开视线转移了话题。
他说:“你今天来的正好,其实我也有一个问题想问你,不是之前提到的室内监控,是外面光屏上还在循环播放那东西。”
christie眨了眨眼睛,顺着印桐的目光看向了街对面的商场。
附近学校刚放了学,箱庭online的投影式宣传才算勉强达到了预期的效果,商业街上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黑黢黢的一大堆人,christie抻着脖子瞅了半天,才勉强看清印桐让她瞩目的东西。
那是一块光屏,上面正播放着箱庭online的宣传pv,用的还是她之前看过的那版,第一视角的楼梯逃亡。
找她代言之后补录的那版还没放出来,大概是为了等游戏内测到没剩几天的时候,再做一波集中宣传。
christie扭头看了半晌,也不清楚印桐究竟想让她看个什么东西,横竖是想清楚了自家小朋友大概不会跟她计较刚才发生的事,便放下心来。重新扬起笑容,毫不留情地在咖啡布丁上挖了一大口。
她挖了也不吃,像个贪财的哥布林一样将布丁一股脑转移到自己面前,一股脑扣在还残留着蛋糕渣的碟子里,溅开一桌残余的碎屑。
印桐沉默了半晌,在心里轻声叹了口气。
christie总是这样。
也许正如陈彦所说的,christie出身不好,生活环境造就思维偏差,所以她骨子里总残留着些抹不去的贪婪。东西不掌握在自己手里就会觉得不放心,别人拥有的自己没有,就会见缝插针地强取豪夺。
她不会喜欢他人比自己优秀,仿佛天生就带着抹不去的自卑心理。她也接受不了所谓的“坏消息”,哪怕得到的东西不合心意,也会用生锈的铁锁锁在柜子里。
印桐看着她用勺子一点点刮掉布丁上苦涩的咖啡液,露出甜腻且柔软的部分,直到尝不出勺子上的苦味后,才开始小口小口地品尝下方的布丁。
她说:“你在好奇那个游戏?我记得你之前不喜欢这种东西的,你怎么突然想起玩游戏了。”
印桐垂眸笑了一下。
他想着:看吧,christie还在试探我有没有产生幻觉,或者梦到什么奇怪的东西。
她的掌控欲不允许我拥有秘密,她的疑心病会让不断地从我的言语中抠出蛛丝马迹。她生怕我在她的视觉死角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东西,生怕我发现什么,或者行动脱离了她的手心。
她总是战战兢兢,就像隐藏着什么秘密。
印桐缓慢地眨了眨眼睛。
有那么一个瞬间他想和盘托出,他想说“我又产生幻觉了”,或者告诉她“我的手腕上还有个血点,已经有人越过你的监控盯上我了”。
他想恶劣地打碎christie所营造的“和平”,撕碎“什么都没有发生”的假象。他想给christie造成恐慌,想告诉对方“你的演技一点都不好,我早知道你在隐瞒了什么。”或者恶劣地宣称:“我会一点点抽丝剥茧,把你想要藏起来的东西,统统都扒出来摆在阳光下面”。
他想说,christie,人们热爱神父告解,是因为听到神父说“主已经宽恕你”之后,会得到内心的安宁。
那么你呢?
当你诱导我一遍遍承认着“我什么都没看见”时,你是否也一遍遍地获得着内心的安宁?
你是否有一时半刻,觉得自己犯下的过错已经得到了宽恕?
倘若你获得了一星半点的安慰,可否请你也平复一下我承受的痛苦,可否请你告诉我是什么过错在折磨你,迫使你不断地隐瞒我、试探我、监视我、逼迫我。
你犯下的过错和我有关吗?它是造成我如今不断陷入幻觉的罪魁祸首吗?
你是加害者吗?
印桐看着christie漆黑的眸子,沉默半晌,僵硬地勾着唇角,伸手敲开了光屏上的宣传广告。
他想着还没到时候,努力地劝说自己再等一段时间。
他要坐在忏悔室里,等到刽子手亲手呈上他的凶器。
于是他笑了,他说:“最近箱庭online的宣传力度很大嘛,能看到也不是什么令人惊奇的事,更何况你那天来店里的时候还专门提醒我,你已经拿到了这个游戏的代言。”
印桐撑着脑袋看着吧台对面的christie,笑眯眯地感慨道:“我以为你那种态度是让我‘了解一下’的意思。”
“并没有,”christie撇了下嘴,“elf公司是众所周知的有钱,我就只是因为入账了一笔巨款而兴奋一下,没有丝毫劝你堕落的意思。”
印桐忍不住失笑:“玩个游戏怎么就堕落了。不过我有点好奇,你代言箱庭online的时候有没有拿到内部脚本?这个叫‘箱庭online’的游戏到底是玩什么的,‘箱庭’又是什么意思?”
“能麻烦你,跟我讲讲吗?”
第31章.箱庭
同一时间,下午17:50,皇城街。
聂霜双翻出学校后墙,三两步挤上了停在马路边的悬浮车,一边甩上车门一边咬牙切齿地碎碎念,左手还拉扯着脖子上绑得结结实实的领带,右手就已经毫不留情地将书包拽了下来。
“卧槽这年头的课太难逃了,你说闻秋那眯眯眼老盯着我干嘛?大家斗智斗勇这么多年,他和我就没点默契吗?我上课不听讲肯定是下课有计划,我做题不认真肯定是正忙着查资料,他连这点都看不出来?我要开除他的家长资格!”
“他做了什么?”前座上传来董天天幸灾乐祸的声音。聂霜双也没抬头,抻着胳膊从书包里拽了袋水,咬开一个小口,又将书包踹回了地上。
沉甸甸的背包一脑袋栽进前后座之间的空隙里,聂霜双也没管,叼着水袋撬开终端,翻了个白眼哼哼唧唧地重复:“‘他做了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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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你应该问问他什么没做,闻老师可是新纪元杰出青年,不仅删了我终端上用来伪装的游戏,还将我的作业挂在了学校的公共展区,说是要让来往师生观摩一下‘动物的进化’,为人类生命研究提供素材。”
“现在全校师生都知道我上课玩换装游戏了!还是个喜欢粉红洛丽塔配拖鞋的怪大叔!你都没瞧见班里小姑娘看我的眼神!闻老师真的严重伤害了我的自尊。”
聂霜双佯装痛苦地拍着坐垫,表情夸张地叫嚷着:“他都没想过我会不会伤心,会不会难过,会不会因此丧失生存的希望,一蹶不振走上违法犯罪的道路!”
“这倒是,这年头的小朋友自尊心都很重了,闻老师这事做得不对,他怎么能让你在班里的小姑娘面前丢面子呢?”
董天天从后视镜里瞟了他一眼,颇为认同地点了点头,然而一本正经的表情憋了连五秒都不到,就忍不住倒在副驾驶座上笑得前俯后仰。
聂霜双气得两颊绯红,嘴里还义愤填膺地叱责着闻秋以公谋私,猛地抬头一瞅,却隔着后视镜对上了一对笑眯眯的眼睛。
闻秋正在开车,身上的衣服还是上课时穿的那件驼色大衣,只解开了衬衣顶端的两颗扣子,看上去活像个衣冠禽兽。他在后视镜里配合着聂霜双笑了一下,点头承认了自己教育方式的偏差。他说:“你话值得我铭记于心,很抱歉,我下次一定会注意学生的心理问题,将所有的违法犯罪都扼杀在摇篮里。”
聂霜双冷不丁被水呛了个正着,挺直了腰背端坐在车后座上。
他心中油然而生一股惨遭背叛的悲怆,仿佛自己刚和小伙伴分享了后院的娇花,小伙伴就抱着花盆送给了大灰狼。他想着很明显,闻老师刚下课就上了董小天的贼船,亏我还信了这家伙“私密任务”的鬼话,从昨晚就开始着手准备行动计划。
他像个被叫到办公室的小学生一般正襟危坐,满腹牢骚又不敢说话,只能游弋着视线,试图用眼神斥责董天天的背叛。
副驾驶上专注化妆的董天天放下了眼线笔。
他隔着眼影盘里的小镜子接到了聂霜双叱责的信号,翻了个白眼,心道你小子还好意思怪我,如果不是你那么明目张胆,让闻秋这家伙产生了怀疑,我还能刚停车就被逮个正着,直接上交了好不容易才摸出来的驾照?
可想是这么想的,话肯定不能这么说。青春期的小朋友总有一些不服输的斗争欲,他们就像一只只初出茅庐的牛犊子,不管眼前漂浮的是什么颜色的旗帜,只要有东西挥动,就会撩开橛子拼命往过冲。
董天天没心思跟聂霜双在悬浮车里抬杠,闻老师还在旁边坐着呢,这一个杠不好,晚上回家他就要接受思想教育。可他又不服气,受了委屈就想欺负回去,最后尽心思想了半天,倒是对着后视镜做了个可怜兮兮的表情。
他的妆才化到一半,此刻正处于男女之间的第三性别,眼影什么的乱七八糟在脸上糊了一坨,看得聂霜双浑身一个激灵。
然而不冷静的明显不止聂霜双一个。平稳行驶的悬浮车突然凭空打了个摆,聂霜双被甩得一脑袋扎在车垫里,抬头时正好撞见后视镜里闻秋含笑的眼睛。
“抱歉,红灯,”闻老师毫无诚意地笑了笑,“你们在眉来眼去的,是在交流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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