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剧性死亡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六味地煌丸
可惜我趴的位置太高了,他软绵绵的巴掌全拍在了我的胳膊上。
“你在干什么……?”我听到他含糊地嘟囔了一句,声音隔着层层叠叠的棉花埋在被子里,听上去还有几分嗡里嗡气。
“在画画。”
我挪着笔尖顺着画好的线条又摩擦了几下,努力地将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铅笔印上。然而被子下面那个小脑袋总是撞上我的腰,勾得我的好奇心蠢蠢欲动,就像在我的心尖上垂吊了一根羽毛。
我还是没忍住,回头看向指导员。
他正缩在软绵绵的被子里,皱着眉和团成一团的被套作斗争,两只白皙的小爪子纤细修长,一只攥着乱七八糟的被角,一只还无意识地挂在我的睡衣上。
我忍不住笑着去揉他的脑袋,他便顶着我的手抬头望过来,那双扇子似的睫羽极慢地忽扇了两下,一双茫然的眸子才渐次清亮。
我知道他这是快醒了,就是一时半会可能还没回过神。然而他那双为非作歹的小爪子突然开始变本加厉,拽着我的衣服一把把往下拉。
他像是彻底醒了过来,连迷蒙的眸子都带上了几分生气。我的睡衣被他连拉带拽扯得领口大开,只得顺着他的意,先从枕头上撤了下来。
“……怎么了?”我挪移着趴回被窝,还没来得及躺好,就被指导员板着脸,撞上了我的额头。
不过试个体温,竟做得如此气势汹汹。
“烧退了就可以胡作非为了?”指导员眉头紧蹙,一双眸子在极近的距离里亮得惊人,“你知道你昨天晚上烧到多少度吗?41度!可把你厉害坏了,昨晚刚烧完,今天早上就想裸奔了?”
我低头看了眼自己被拽歪的领子,心道这裸不裸恐怕不是我自己决定的。然而某种程度上的据理力争在指导员这未必能占得上峰,于是我垂着睫羽向被窝里又缩了点,耷拉着脑袋乖巧地倚上指导员的肩。
“对不起。”
我尽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更可怜一点,伸手在被子底下摸了摸,把指导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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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从我皱巴巴的衣服上拽下来,搭在我的手腕上,委屈巴巴地念了一句:“疼。”
指导员沉默了一阵,再开口时声音明显软了下来。
他的手松松地握着我的手腕,安慰似的一下下轻抚着,微凉的指腹摩擦着我手腕内侧注射留下的血点,像哄孩子一般轻缓地问:“很疼吗?”
我靠着他的肩窝,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此刻的感受,我本来是装可怜来博取同情的,此刻却好像真的泛起了三分委屈。
凌晨从噩梦中惊醒后,我就再也没能从疼痛中逃脱。
我的心脏在一阵阵地抽痛,太阳穴上仿佛被敲了枚钉子,有人正握着裸露出来的部分毫不留情地转动,仿佛要一鼓作气搅烂我的大脑。
我伸出手,试图向指导员讨一个小小的拥抱。他的后背不自然地僵直了一瞬,却依旧尽力地放松身体,温柔地窝进我的怀里。
我听到他说:“对不起。”
茫然如潮水般翻涌,铺天盖地地灌满我脑袋里的每一个角落。
我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从谭笑跳楼的隔天开始,我就彻底沦为了这所学校的“学生”。我的书桌上开始出现印着我名字的课本和作业本,教室里不断路过和我打招呼的同学,楼下大厅的签名表印上了我的名字,就好像我本来就属于这个地方。
仿佛之前所有的异常都是我的错觉,那些孤立就如同黄粱一梦。枯燥且乏味的“日常”才是这所学校本来的样子,没有人记得谭笑,没有人记得教学楼下的花坛里曾死过一个瘦削的女孩,没人记得她的脑袋被磕出了一个大洞,也没人记得漫过地面的污血。
谭笑的学号牢牢地缀在我的名字后面,就好像我已经成为了她的替代品。
所有的一切都像一场荒诞的梦。
然后这场梦在72个小时后,终结于一支灌入我手腕的针。
指导员曾说过,这所学校的学生基本都属于“种子培育计划”。他们是科学院买来的小白鼠,享受着每年五万元的补助金和“绝对不能违背的”的规定。
他们会在每个星期五的傍晚,排着队离开教室,整齐地走进校医院的大门,而后被注射一种试剂。他们会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度过整个周末,不断地高烧并产生无数的幻觉和无法抑制的疼痛。他们没有拒绝的权利,因为实验品不需要声音。
而现在,我也成为了那些小白鼠中的一员。
在大约十几个小时之前,我跟着班里的同学们一起走进了校医院的大门。这不是我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无论是最初捅伤董天天后的自残,还是后来校园暴力中的重伤,都足够我躺在校医院二楼的诊疗室度过不怎么美好的几个小时。
然而这却是我第一次踩上通往三楼的台阶。
这是个奇怪的地方。
与畅通无阻的一二层截然相反,校医院在周五以外禁止通行的三楼装满了结实的铁闸门。牢固的金属闸门固定在苍白的天花板上,以每间诊疗室为单位,填满了整条安静的走廊。
我跟在指导员身后,踩着他的脚步顺着人流往前走。全年级十三个班级的学生们一同踩踏着这条走廊,白瓷砖的地面上回荡着凌乱而沉重的脚步声,间或夹杂着几声模糊的呜咽。
那是细小的、近乎微不可闻的啜泣,就像是这条冗长的“小白鼠”队伍里,有人正捂着嘴低声地哭泣。
“别怕。”指导员轻轻地捏了下我的手,又很快地放开,垂眸低语道,“别怕。”
他没有看向我,睫羽低垂着掩去了眸子里的颜色,就好像这句安慰不过是例行任务,又或者说出来的话连他自己都不信。
我伸手摸向走廊一侧的瓷砖,冰冷的触感扎进我的指腹里,攀爬着纠缠着我的心脏。
队伍在走廊尽头的一间诊疗室门口停下。
人群自觉地断成两截,指导员带着我们拐弯踩上通往四楼的台阶。转身的一瞬间我看见被留在原地的同学,他们沉默着,视线停留在光洁的地面上,就像一座座没有生命的雕像。
没有人(敢)说话。
没有人(敢)反抗。
这就是“规定”。
我看向走廊另一侧的窗户。一扇扇透明的玻璃窗紧闭着,傍晚的夕阳漫过窗框落在来往行人的脚下,漆黑的影子排着队低垂着头,整齐地向前挪移。
我的脚步停了一瞬,身旁突然有人笑道:“逃不掉的。”
茜色的夕阳里,我看到董天天冲我笑了一下。他说:“那些窗户玻璃可不是你能撞碎的,别添麻烦,除了班长,可没人愿意帮你善后。”
我将视线挪回指导员的背影上,他瘦削的肩膀盛着夕阳,整个人崩得像张弓。
他在紧张,或者还有些无法言说的害怕。
我想着自己刚刚冲动的念头,想着一夜之间就被所有人遗忘的谭笑。每一扇紧闭的诊疗室前都会留下将近半个班级的学生,以至于走到四楼最里面的房间时,就剩下了不到十五个人。
我看着我的指导员伸出手,在那扇只开了一面透光窗的门上,轻轻地敲了三下。
他说:“陈医生,我是二年a班的班长。”
我想着,我确实还有很多秘密不知道。
……
中央空调在寒冷的冬日里拼命地抵御着糟糕的外界温度,印桐从思绪中回过神,望着手里化到只剩下的半块考维曲,心疼地眨了眨眼睛。
他将巧克力扔进嘴里,无意识地舔掉指腹上沾着的浓浆,店里的时钟已经晃悠悠地停在了17:00,离他下班就只剩下了一个小时。
印小老板想着自己清早读完的那封信,垂眸拧开了水龙头。
冰冷的水流冻得他指尖一个哆嗦。
早上的日记是他到的第七封信,记录的是在那个叫谭笑的小姑娘跳楼的四天后,日记的主人从噩梦中惊醒,想起自己过去遇到的人和事,以及。
他在前一天傍晚,那个堪称噩梦的星期五,在校医院里接受的“治疗”。
……
诊疗室的门被拉开,半开的门扇后站着一个不苟言笑的年轻医生。
他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居高临下地看着指导员,脚步在门口停顿了一瞬,转身走回房间里。
他说:“进来。”
进入诊疗室的顺序依旧按照学号来排列,我占着谭笑的14号,自然离指导员有着不小的距离。光洁的铁门开了又合,透过狭小的透光窗只能看到一面冰冷的白墙,我站在队伍的尾巴上偏过头,正看到董天天站在隔壁的队伍前面,扬唇冲我笑了笑。
他摆着手,唇齿开合无声地说:“下周见。”
下周?
我还来不及疑惑,面前的门便突然被人向内拉开。排在队伍前面的同学和门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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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病患”交换了位置,隔着狭小的缝隙,我窥见了指导员苍白的脸。
他坐在桌边,握着笔正在记录什么,纤长的睫羽忽闪着宛若脆弱的蝉翼,贝齿咬得下唇一片灰白。
我仿佛听到自己的心跳声空了半拍。
诊疗室的门严丝合缝,就像将什么吃人的怪物关在了里面。
第46章.噩梦
我不太愿意去回忆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人类对于恐惧的事物总有一定的排斥性,就好像很多年前我遗忘了母亲离开我的原因,将那场事故归咎于单纯的离别。我拒绝回忆当时发生的一切,刻意模糊现实与噩梦的边界,我不断地追问着毫不知情的无关人士,一遍遍重复着自己臆想出的事实,妄图以此来说服自己。
我告诉所有人,我的母亲是为了追求幸福而离开了我。
于是我开始坚信,我的母亲是为了追求幸福而离开了我。
她抛弃了我。
如果不是那天在实验台上经历的噩梦,我将永远只记得,她抛弃了我。
记忆这种东西总是带有无法抹去的主观色,遗忘是人们对自己的本能保护。就好像我现在枕着指导员的肩窝,手掌贴着他柔软的背脊,只要不去刻意回想周五的遭遇,仿佛就可以永远沉浸在当前的温乐里。
我想着我应该劝说自己服从,那样就不用承担反抗的后果,我应该逼迫自己听话,说不定一开始还能脱离校医院里该死的试剂。
我知道自己应该试着往好的地方想。
可我做不到。
人的一生总会有无数件想要忘记的事,和无数个想要逃离的人。它们结合着曾经明媚绚烂的阳光组成所谓的过去,被漫长的岁月覆上层层灰尘。
它们永远不会消失,埋藏在“似曾相识”的表象下蠢蠢欲动。它们狡猾地露出自己美好的尾翼,诱惑着你摸索探寻,而后坠入暗无天日的地狱。
悲伤与欢喜共存,我们却无法将心神倾注在欢喜里。
痛苦总是更容易铭记。
清晨的柔阳汇入暖气,渐次驱散了冬日的寒冷。指导员修长的手指梳理着我的头发,温热的鼻息萦绕着我的耳廓,我能听到他的心跳声平缓而沉稳,就像某种命中注定的未来终将毫不留情地降临。
我明白,我逃不掉的。
只要指导员还在,我就一定会被卷进这场漩涡里。
浑浊的睡意漫过眼睑,模糊的意识里,我听到指导员清润的声音。
他说:“你还记不记得昨天晚上,你梦见了什么?”
……
我记得。
……
校医院的诊疗室远比我想象得要空旷,推开堪比监狱牢房的铁门,映入眼帘的只有房间中央设施齐全的手术台,和被抛弃在墙角的一副桌椅。
昨天傍晚我躺在手术台上,偏头就可以看到指导员低垂的脑袋。不苟言笑的陈医生将我扣在冰冷的机械钳里,顶着刺眼的灯光,为我戴上了一次性的开口器。
我仰着头,像条被捉压的恶犬,死死地盯着他别在上衣口袋里的工作牌。
“陈彦”
银白色的牌子在手术灯的下摇摇晃晃,刺眼的强光麻痹了我残存的意识。我无从思考指导员经历了什么,也无法想象自己将经历什么,我只能感觉到尖锐的针头扎进我的皮肤,冰冷的液体灌进来,就像无数只软体动物钻进了我的血管。
声音渐远,我仿佛被捆绑着扔进了寂静的深海。
除了耳鸣,我听不见任何“声音”。我无法辨别出自己是否在呼吸,无法意识到自己目前的处境,我甚至无法控制思维去活动,无法感受到任何足以被称之为“人类”的情绪。
我就像被从肉体中抽出,塞进了一台只有0和1的老旧机器里。
直到浑浊的意识里传来球体撞击地面的声音。
“咚”
“咚”
“咚,咚,咚,咚。”
我看到一个殷红的皮球滚过光洁的走廊,撞上了我漆黑的鞋尖。
……
“你梦见了什么?”指导员问。
“我梦见了我自己。”
我合上眼睛,轻声回答。
……
那是一条布满阳光的走廊。
炙夏的灼阳穿过稀疏的树影抚上窗台,漫过小巧的绿植落在光洁的地板上。我的视野中出现了一双手,它捡起了地上的皮球,交给了突然出现在几步外的小男孩。
“你是什么人?”小男孩问。
“我是来杀你的人。”我听到自己回答。
而后皮球从小男孩柔软的手心摔落,充斥着恐惧的尖叫声在走廊里炸响,我看着自己撬开门锁拉开衣柜,掀翻堆叠的被子和枕头,我知道自己在找什么。
我在找我可怜的猎物。
那是个穿着红裙子的年轻女人,她有着如同木风铃般柔美的头发,和一双笑起来仿佛盛着阳光的眼睛。
我听到自己沉稳的脚步声回荡在空旷的走廊里。
“啪嗒”
“啪嗒”
而后骤然停下,被一阵细小的抽噎声取代。
有人在哭。
我意识到距离我不过十来步远的那间屋子里,那个抱着皮球的小男孩正发出恐惧的啜泣。他像个胆小的仓鼠,缩成一团瑟瑟发抖,他长得还没我的手肘高,只要我一用力,就能掐断他的喉咙。
我砸碎了房间里的消防柜,用自己的枪换了一把小巧的消防斧。
男孩蜷在房间的床下哭得断断续续,我想他也许已经看到了我的鞋尖,也许正捂着嘴瑟瑟发抖。
他一定很害怕。
……
指导员梳理我头发的手停了一下,他的手穿过我颈后的碎发,将温凉的手心搭在了我的后颈上。
“你杀了他?”我听到他问。
“我没有,”我回答道,“我没有,我站在那张床前,突然听到了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那个女人比我想得要聪明。
她露出些许慌乱的脚步声,将我的视线从一个幼小的孩子身上移开。我听到她踉跄着跑过我身后的走廊,在模糊的步伐声尽头,用力地甩上了一扇门。
这场游戏,就像一场简单的捉迷藏。
指导员轻抚着我的后颈,他的声音平缓且柔和,带着一丝无法忽视的诱导。
我听到他问:“你要做什么?”而后听到自己回答:“我要杀了那个女人。”
我看到自己走过空无一人的走廊,消防斧掠过半空,划烂了墙上的画框。我跟着女人的步伐走过一间间布满灰尘的房间,直到推开走廊尽头的儿童房,将她砍死在地上。
我看到她的鲜血漫过我的鞋尖。
指导员安抚我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他低下头,额头低着我的额头,将我的视线牢牢囚禁在他的瞳孔里。
“听着,”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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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医院给我们打的那些破玩意确实会让我们做噩梦,但那些噩梦十有**都是假的。你没必要太拘泥梦里的东西,毕竟现在这种法治社会,别说杀人了,你就是去人家家门口逛两圈,都会被正义的警察叔叔抓起来。”
“可那个女人被杀了。”我说。
指导员摇头:“那是你的幻觉。”
“那不是我的幻觉,”我看着他的眼睛,“那不是幻觉,她就死在我的房间里。”
“当我躲在床底下瑟瑟发抖的时候,她就死在属于我的那个房间里。”
“我可以欺骗任何人,可以欺骗我自己。”
“可我不会骗你。”
我拉着指导员的手,盖上了他那双明亮的眼睛。
“我不会骗你,那些令我恐惧的噩梦,都曾经真实地发生在被我遗忘的过去里。”
“只不过换了个角度,重新出现在我眼前。”
……
门上的铜铃发出清脆的声响。
印桐从回忆中抽出思绪,闻声看向半开的店门。享用完下午茶的一家三口正有说有笑地离开他的甜品屋,不远处的马路对面停下了一辆悬浮车,有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被人从车门里一脚踹了出来。
那人看上去有几分眼熟,乱糟糟的自来卷下藏着一张昏昏欲睡的娃娃脸。印桐撑着脑袋趴在吧台上,隔着高矮胖瘦各具风姿的玻璃杯看着他跑过人来人往的商业街,思绪在回忆中绕了个来回,直到对方推开门,才堪堪想起他的姓名来。
医生名叫童书遥,长得十分对得起自己gay里gay气的名字。这家伙是他的老熟人,当年christie带他看神科的时候就是这位坐得诊,是个不到二十分钟打了七八个哈欠的特困户。
童庸医年方四六,大学毕业研究生在读,专业技术不,但医术是祖传的活计。他年龄不大,平日里却几乎忙得脚不沾地,christie偶尔会带印桐去他那做个检查,如果不预约,根本见不到人。
前两天他被烫伤的时候,就是童书遥给他找的药膏。
年轻的小医生踩着木地板雄赳赳气昂昂走进来,像个得胜归来的将军一样居高临下地看了印桐半晌,而后委屈巴巴地一声哭嚎,抻着双手扑倒在吧台上。
“三杯红茶不加糖,非常感谢。”
印小老板调奶茶的手一顿,眨着眼睛仿佛看见了什么新人类:“这回不喝布丁奶茶了?”
“我想喝,”童书遥脸朝下贴在台面上,一句话唱出了三五个音,生怕印桐体会不到他内心的凄苦惆怅,“老大说奶茶长肉,我的体脂已经超过正常人的标准了,再喝下去就让我抱着大体老师*去楼下跑圈。”
印桐想了一下那个场景,安慰地撸了把童庸医毛绒绒的脑袋:“那样也挺好,搞不好还能成为你们科室的灵异传说。”
“我才不要因为这个流芳百世。”
吧台对面的童庸医根本不需要别人捧场,哪怕印桐不说话,他也能嗦嗦地唱出一整唱双簧。印小老板一边泡茶一边听着他抱怨,从课业忙到实验室冷,从舍友不送温暖到学长拿了第三个博士学位,车轱辘话绕着传说中的“白研星”转了好几个来回,最后还不忘强塞印桐一嘴安利。
“你真不去看看?我师兄,白研星,那可是院里数一数二的天才。”
印小老板敬谢不敏。
童书遥劝不动印桐,耸了耸肩也没打算强逼。他瞄着吧台上那一排用作装饰的瓶瓶罐罐,一边脱衣服一边点着头装腔作势。他说:你这红的是什么?颜色不错。”
印桐瞟了一眼,转过杯身露出了正面的标签。
童庸医的哈欠都被“血腥玛丽”四个大字噎住了。
他嫌弃地撇撇嘴,伸手扒拉着吧台上的订单界面。正对着大门的吧台终归有些冷,童书遥没有自己想得抗冻,来往客人一开门,他就被窜进来的冷风冻出个喷嚏来。
“阿嚏!阿阿阿嚏!你这店不行啊,这么冷怎么招客人啊!”
印桐瞧着他这副模样有些好笑,又不敢真笑出声,换得对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再故意抹上他一身。他调高了室内温度,让童书遥嫌弃白大褂的眼神敛了一点,还注意着保全了童庸医的面子,没开口嘲讽他弱不禁风。
“你根本不知道这玩意有多脏,”童庸医拎着白大褂的衣角抖了抖,“要不是老大盯着,我才不要穿着它到处跑。”
童庸医言辞愤慨,伸手指向橱窗外,硬是从眼睛里挤出了几点泪花:“我老大,人间凶器,这种鬼天气他居然跟让我出来跑腿!我是医科生!身娇体弱的医科生!我又不是健身教练!”
印桐忍不住笑了一声:“你这是职业歧视,谁告诉你医科生就一定身娇体弱了。不过你平常不是忙得很吗,今天怎么闲了,还跑这么老远来我店里买喝的?”
“停电了啊,院里到现在还抢修着呢,”童书遥撑着下巴嘟嘟囔囔,“说到这个,你知道昨天晚上中央城为什么停电吗?这一个全城拉闸差点毁了我毕业论文,如果不是终端后台有自动恢复系统,我估计现在还在抱大体老师痛哭流涕。”
印桐放下搅拌勺,开了水龙头冲掉手指上的粘液。他说:“你这个问题不该问我,你万能的学长呢,天才学长没有解答你的疑惑?”
童书遥闻言眨了眨眼睛,隔着吧台仰头看了印桐半晌,蓦地露出一个可爱的笑脸。
他说:“小印同志真是冰雪聪明,我怎么可能没问呢,我一定是问了学长才来找你的不是?”
“那么我为什么要在问了学长之后,再来问你呢?”
印桐抬起头,正对上童书遥含笑的眼睛。他的嘴弯得像香蕉船,亮晶晶的眸子里就像填满了甜腻的冰淇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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