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剧性死亡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六味地煌丸
他看着那个漆黑的影子停下动作,脖颈上方浑圆的脑袋转了一下,他隐约觉得对方像是看向了自己的方向,隔着残存的夕阳与冬日的冷风,在可能是脸的地方扯开了一条细长的弧线。
它在笑。
“你怎么了?”
铺天盖地的冷光突然贯彻整间走廊,印桐猛地抬起头,正对上不远处闻秋疑惑的眼神。闻老师眨着眼睛,手指还摁在走廊灯的开关上,整个人看上去茫然又疑惑,就好像在问。
“你怎么不走了。”
闻秋低头看了下手腕上的表。
“快天黑了,有什么事到活动室在说。”
印桐偏头扫了一眼,相框上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他从前总觉得所有神叨叨的东西都是在搞他,没想到箱庭online也有靠鬼提示的机制。那个看上去不过四五岁的小朋友可能并不是什么吃人喝血的邪灵恶鬼,至少目前还不是,它可能只是在提示印桐该怎么进行游戏,在传统恐怖游戏中,这个角色通常也包揽了最后的解密。
它负责“引导”玩家走进既定的剧情,最后解开发生在它身上的一场悲剧。这种npc要么始终是玩家的小帮手,大结局时魂飞魄散赚一票玩家的眼泪,要么中途开始就出现叛变的苗头,大结局时直接倒戈成最终boss,演一出“杀了我你才能活”的动作大戏。
前期一般都是安全的。
印桐瞟了眼漂浮在半空中的系统界面,除了看到自己日益下滑的hp以外,还看见了副本进度条上明晃晃的8%。
好家伙,居然连十分之一都没到。
他顶着渐次漫盖思绪的眩晕,仰头冲闻秋露出了一个颇为天真的傻笑,他说:“闻老师可能得劳驾您等一小会,人有三急,我得先去响应大自然的召唤。”
……
走廊尽头的厕所里没有人,想来也不奇怪,系统界面上的组队模式还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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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副本里除了印桐自己,其余的应该都是npc。
他是唯一的玩家,线索需要自己找,小怪兽需要自己打,出了什么事只能回档,没人拖后腿也没人带着飞。
这就很不愉快了。
印桐在水池前洗了把脸,抬头看着镜子里的长耳朵兔子挥着安全斧砍碎了面前的镜面。蛛网般的纹路在冰冷的玻璃上绽开,瞬间撕碎了玻璃后存在于另一个位面的刽子手,印桐向后退了两步审视着兔子下垂的消防斧,视线在水池上方并排的三面镜子上扫过,满脑子都是“这个副本至少能读档9次”。
当然如果算上隔壁女厕所里的,搞不好可以读档18次。如果你跑得快还能算上走廊那头的厕所,两厢一加就36次了。
就是跑一次至少三分钟,这时间差放在追逐战里恐怕要玩完。
这所学校里的厕所算不上造型别致,清一色单人单间的普通蹲坑,既没有别出心裁地配上娇花绿叶,也没有一时兴起刷成五颜六色。
为了安全起见,印桐存完档就挨个观察了厕所隔间的内部构造,这种在传统恐怖游戏中通常被规划为吓人榜首的地点,在箱庭online中并没有什么特殊的表演,它们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搞不好真的是全走廊唯一的安全点。
复活点通常有安全保护这个设定没错,但是将安全保护装在厕所里,实在是让人无话可说。
然而箱庭online这游戏令人无话可说的地方并不止这一处。
从再度在教室里苏醒开始,印桐就觉得这游戏的自由度恐怕有一定的局限。npc无论什么时候都会在同一坐标点刷新,童书遥总会按时推开教室的后门,下楼拿钥匙的一定会是闻秋,会不会遇见闻老师只区别于他和童书遥行走的快慢。
剧情是不会改变的,总会有人(npc)负责将他带到五楼尽头的活动室。“引路人”总会自然而然地承接上介绍故事背景的职责,偶尔还会客串一下提供线索,旁白的功底十分深厚,一个两个都像是从戏学院毕业的。
他们做的事情都是相似的。印桐想,就像董天天那张提示卡上写的,“我们永远无法改变命运”。
可倘若命运无法改变,又为什么要设置出be、he和te三种结局?
操控游戏的那位gm究竟是谁,它到底做了什么?又想通过这场游戏得到什么?
印桐离开厕所,对等在门口的闻老师笑了一下。
他装出一副毫不在意的神情,随口将话题拐回了方才的背景介绍上,他说:“我还没来得及问呢,杨旭那件事之后怎么样了?我到底有没有把安小朋友救下来?”
闻秋从表盘上挪开视线,放下手看了他半晌,意味深长地轻笑道:“我以为你知道结果。”
印桐眨眨眼睛,先一步迈开腿向走廊尽头的活动室走去:“但我不知道过程。”
“过程不重要,”闻秋说,“我们其实也不知道过程。”
闻秋有时候觉得自己很难对过去的印桐做出一个正确的诠释。他并不了解那个人,就像他们当初根本想不通印桐为什么要将谭笑带进小团体,也根本想不通他为什么要放任杨旭继续折磨安祈。
“那大概是你独创的驯兽方式,”闻秋闷声笑了,“你的事我们大多插不上话,所以后来你三更半夜冒充安祈跟杨旭打了一架时,我们都傻了。”
“董天天知道以后,差点把杨旭再打回医疗舱里。你看他表面上跟你又吵又闹的,其实那小子跟程明雀的忠犬程度不相上下。”
“傻人有傻福吧。”
印桐瞟了闻秋一眼,轻笑道:“你这话要是让董小天听到,他可是会蹦起来抽你后脖颈的。”
“所以不能让他听到呀,”闻老师难得俏皮地眨了眨眼睛,“不过我和他关系没那么近,他就算再气也不会抽我的。”
印桐笑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他心道人是会变的,谁知道未来又怎么样呢?嘴上却依着闻秋的语气,继续问道:“之后呢?之后谭笑跳楼了,安祈被注射疫苗了,杨旭不闹腾了,我们也就都消停了?”
闻秋摇了下头:“之后,我们就迎来了一个新的转校生。”
“新到什么程度?”印桐问。
闻秋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走廊尽头的活动室,紧闭的门口站了三三两两好几个年轻人:一前一后模样相似的姐妹花,靠着窗户吹泡泡糖的叛逆少年,不停翻书的三好学生,跳起来冲印桐打招呼的程明雀,被程明雀吵得直翻白眼的董天天,以及乖巧地等在门边的安祈。
然而除了他们以外,角落里还站着一个低着头的女生。
她扎着双马尾,脸白得就像身后的砖墙,听见声音后从刘海下露出了一双漆黑的眼睛,隔着嬉闹的人群远远地看了印桐一眼。
神色阴冷,就像是某种长居于深海的鱼类。
第90章 闹剧
傍晚19:00,程明雀拍亮了活动室内的照明灯。
一群在教室外站得直打哈欠的小伙伴鱼贯而入,轻车熟路地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那张椅子。董天天刻意绕了大半个桌子从印桐身后“路过”,从口袋里掏出块巧克力,剥了包装纸扔进自己嘴里,又趁着印桐还忙着和安祈咬耳朵,顺手也给他塞了一块。
极端浓郁的苦涩瞬间在口腔里炸开,印桐仰头看向身后的肇事者,整个人都陷入了懵逼的阶段。他眨着眼睛,脸上的表情仍有几分茫然,呆滞得就像个受到呵斥的小朋友,整个人都散发出了一股“你为什么欺负我”的气息。
“看什么看,”白炽灯下的董同学绷着张脸,睨着眼睛居高临下地冷言冷语,“隔壁班的小姑娘减肥用的纯黑巧克力,吃不胖你。也不看看自己的脸都白成什么样了,还好意思看我,也不怕把我吓出神病来。”
哇唔,还挺凶?
印桐眨了下眼睛,看着面前用鼻孔直视他的董天天,默默地把闻老师在走廊里说过的那几句话又捞出来回忆了一遍。
他记得闻秋当时的形容十分温和,他说:“董天天这孩子也就表面上和你又吵又闹,实际上背地里跟程明雀的忠犬程度不相上下”,如今看来所谓的“忠犬”估计隔了不少滤镜,所谓的“又吵又闹”也得到了不少美化。
他对董天天的记忆还停留在当初咖啡店里的小姑娘,满脑子都是对方穿着裙子时那副羞怯的模样,哪怕后来多了游戏里的毒舌加成,也丝毫没把对方和“凶神恶煞”划上等号。
然而三年前的董天天确实和未来的大不一样,十六七岁的董小朋友正处在叛逆的高峰期,他不仅毒舌,还自带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扭傲娇。
要不是面板上的血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回升了一截,印桐恐怕要以为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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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他有什么深仇大恨。
董天天不清楚印桐心里的这些弯弯绕绕,投喂完巧克力,就刻意略过中间的空位坐到了下一张椅子上。他坐在印桐的斜对角,一脸不耐烦地把玩着桌上的旋转相框,相框里装着一张手写的便签条,上面用黑色的马克笔标注着“17”。
印桐环视了一圈。
从他左边算起,依次落座的是安祈“6”,程明雀“15”,姐妹花“18”和“14”,三好学生“2”,叛逆少年“19”,闻秋“5”,董天天“17”,以及坐在印桐右手边的阴郁少女“12”。
他自己面前写着的是“0”。
这些数字出现得毫无规律,它们凌乱得就像谁随手画下的涂鸦,被人毫不怜惜地关进了桌上的玻璃相框里。
没有提示,被系统称为“道具”的那本书上也没有相关的介绍,印桐在飘浮于半空中的系统界面上来回扫视了两圈,除了终于涨到10%的副本进度条外没有获任何有用的消息。他仔细搜索着脑海中和这串数字有关的信息,试图从自己堆积的记忆中翻出蛛丝马迹,然而努力毫无成效,倒是安祈那副可怜巴巴的模样不停地刷新着出现频率。
“从我脸上看出什么来了?”
他撑着脑袋叹了口气,终于转头看向了身边一直冲他发送视线信号的安祈。三年前的安小朋友明显比未来更不经逗,他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频率颤抖了一下,而后慌不择路地移开视线,瞬间羞得耳廓通红。
他目不斜视地看向桌子中央,声音轻得就像一句呓语:“你好像不大高兴。”
印桐回道:“我一直都不怎么高兴。”
安祈问:“为什么?”
“最近倒霉事比较多,”印桐随口应了一句,不太自然地将话题绕开,而后刻意揽过安祈的肩,冲场内抬了下下巴,“怎么就来了这么几个?”
他这话说得并非毫无根据,会议桌边一张椅子对应一个装有便利贴的旋转相框,印桐粗略扫了一眼,至少还有三个人没到场。
倘若始终都像个知情者的童书瑶算一个缺席名额,那么剩下两个人呢?又是从哪来的通天大能?
印桐眯着眼睛,试图将在座诸位听到这句话时的表情刻在记忆里。他尝试着从对方细微的面部活动中窥探到有用的线索,尽快确定这个副本到底要玩什么。
参考新手教学设立的关卡来看,围着桌子坐成一圈唠家常的纯文字游戏显然不是箱庭online主流游戏模式,那些隐藏在幕后的神秘gm更倾向于看着他们倒霉,在走廊上跑得头晕眼花或者被突然出现的非人类吓得嗷嗷乱叫。
纯推理即枯燥又无聊,不仅影响游戏的体验感,还对玩家的脑细胞十分不友好。
所以主线副本开启了这么长的前情铺垫一定会暗示什么,在这间活动室里,一定还有什么印桐没注意到的地方。
比如npc。
他环视了一圈,确保在座的诸位社团成员都听到了他刚才问安祈的那句“悄悄话”,包括早就对他心里那点小算盘心知肚明的闻秋。
闻老师秉承着“反正我不是玩家”的看戏心态微笑着坐在座位上,眉眼中俨然一副“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悠闲。他连着抵御了印桐几十枚连轰带炸的视线袭击,整个人都徘徊在npc的角色设定外,直到安祈也顺着印桐的视线向过看,才扬唇轻笑着指点江山:“别看我,韩昭远应该跟苏晓在一起,这个事许广博比较清楚,你应该问他。”
惨遭点名的“三好学生”许广博被迫加入了这场谈话。他翻了页手中的厚书,头也没抬地嗤笑了一声,沙哑的声音里就像含了三斤火药,语气听起来极度恶劣。
“这事你应该问杨旭,这小子前两天还嚷嚷着要跟韩昭远干架,结果睡了一觉拳头都没打出来一个,夹尾巴跑得跟孙子一样。按道理说他比我更清楚韩昭远人在哪,毕竟韩疯子惦记着他那身细皮嫩肉呢,他还必须跑得勤快点,不然一不小心就被人五马分尸了。”
“你什么意思?谁他妈夹尾巴了?”叛逆少年杨旭瞬间拍桌而起,甩开凳子就一把拽住了许广博的衣领。
他气得咬牙切齿,脸上一派凶神恶煞,手背上的青筋都暴起来了,仿佛下一秒就要生吞活人。
“你脑子不好使爷爷给你开瓢,嘴不好使就去校医院缝上,干点自己该干的事,少没事听风就是雨自己脑补狗血剧情。”
“我脑补什么剧情了?不是你先嫖人家对象的?”许广博扯着嘴角露出一抹假笑,“杨少爷怕是记性不好,您那天晚上跟苏晓表忠心的时候,我们可都在楼道里听着呢。”
“我嫖谁了我?”杨旭吼断了许广博的话,声音越拔越高,“韩昭远那个渣滓泡了柯心妍又泡苏晓,现在还盯上神经病想来个***,我让苏晓离他远点怎么了?要不是看着老爷子的脸面,我能把他揍进水泥墙里!”
“等会?!”桌对面的姐妹花之一猛地回过头,“你们俩吵架提我姐干什么?我姐跟韩昭远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们能不能不要信口胡诌乱开炮?!”
“你姐和韩昭远一点关系都没有?”许广博唇角一挑,沙哑的声音里含着一腔阴阳怪气,“柯欣语,你怕不是做梦睡过头了吧?你那个娇声嗲气的姐姐几个小时前还跟人缠绵悱恻呢,你都知道些什么啊?”
柯欣语腾地站起来,整张脸涨得通红,一边喊着“许广博你再谣言一下!”一边伸手试图直接干掉杨旭手里的肇事者。
她踹翻了椅子,浅蓝色的连衣裙就像波浪般来回摇摆,柔软的身躯宛如一条细蛇,挤开杨旭就妄图痛下杀手。许广博完美践行了大丈夫能屈能伸这句话的真谛,甫一回领子的掌控权,一个轱辘就钻进了桌子下面。
倒是被提名好几次的柯心妍不停地拉扯着妹妹的衣袖,一边嗫喏着:“快别说了”,一边低眉含胸恨不得当场遁地而走。
印桐瞟了眼掀起这场“腥风血雨”的闻老师,视线在对方老神在在的笑容上一晃而过,觉得整个人都有点恍惚。
他亲眼见识了所谓“一句话炸翻活动室”的神操作,此刻对文化人的杀伤力产生了前所未有的高估,闻秋在他眼里已经不仅仅是人民教师了,他简直是人民杀手,还是刚金盆洗手完的那种。
不过“韩昭远”这个名字有点耳熟,他似乎在什么地方听过。
人类的既视感总是来得莫名又毫无依据,倘若追根究底,甚至有可能一口气牵扯出一大堆潜藏在记忆里的弯弯绕绕。印桐一边筛选最近听到的人名,一边觉得自己脑容量恐怕还要多扩几个t。他绞尽脑汁地思索着那些熟悉感的来源,还没来得及想明白。旁边的小伙伴就已经坐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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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天天眯着眼睛面无表情地靠在椅背上,抄手斜视着弯腰就往桌下钻的杨旭。少年的衣摆在他瞳孔中划过一道鲜明的剪影,激得他愤然起身,抓起桌上的旋转相框就砸了过去。
他扬手的时候谁都没注意到。
相框擦着杨旭脑门直接砸上了活动室的大门,稀里哗啦的玻璃碎裂声在喧闹的房间里炸响,仿佛瞬间抽走了仅存的氧气。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连桌子底下东躲西藏的许广博都屏息凝神四肢僵硬。一片寂静的氛围里董天天伸着两条大长腿“咣咣”两声撂在桌面上,他说:“吵啊,接着吵,一个两个动静还都不小啊?是不是还打算红遍学校吵出国门,手拉手顺便再出个道?”
没人敢反驳,连方才声如洪钟的杨旭都不自在地别开了视线。他咬紧了后槽牙一把拽过椅子,脑袋上的擦伤也不去处理,顶着一坨擦红在刺耳的蹭地声中沉默了半晌,抿着唇轻手轻脚地坐回了座位上。
柯欣语也不说话了,许广博也从桌子底下钻出来了。满嘴跑火车的挑事许同学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整理着皱成一团的衬衫,嗤笑还未冒出舌尖,就被三声轻缓的扣门声打断。
活动室的大门被人推开,敲门的小姑娘露了个头,迎着众人的目光露出一副甜甜的笑脸来。
她说:“对不起啊,我来晚了。”
第91章 规则
印桐刚和门口的小姑娘对上视线,就听到有人在他耳边轻声说:“这是苏晓。”
安祈端坐着,低眉顺眼地凝视着桌子上的旋转相框,余光瞟到印桐移过来视线,便局促地眨了下眼睛,抿唇接着说道。
“苏晓是韩昭远的女朋友,高三学姐,听说温柔体贴品学兼优,和韩昭远是天不造地不设的一对。”
印桐学着他的模样,撑着脑袋问:“为什么和我说这个?”
安祈沉默了一下,声音里难得带上了几分犹豫:“你心情不好。”
他没等到印桐的回答,在短暂的停顿后先一步解释道:“你想知道她是谁,我想让你心情好。”
印桐努力理解了一下安祈这两句八竿子打不着的补充,琢磨着安小朋友估计是看出了他场外求助闻老师的心思,急忙彰显着自己也有作为搜索引擎的作用“因为你心情不好,我想让你心情变好一点,所以你想知道她是谁,我告诉你就好”。
他这副模样倒是和三年后有几分相似,一样的睫羽微垂耳廓泛红,一样的谦逊温和妄自菲薄。看上去就像个乖巧懂事的好孩子,在学校根本不听八卦的那种。
然而好孩子明显不愿意接受外貌带来的标签。印桐看着程铭雀蹦蹦跳跳地拉开了活动室的门,手腕一转做了个欢迎的姿势,尚未来得及听清两人接下来的对话,就被安祈的八卦糊了一耳朵。
“程铭雀和苏晓认识,应该说你们几个都认识。按照关系来看,你跟程铭雀要更熟一点,对苏晓似乎只停留在理解的程度上,具体形容的话,就是‘邻居家不怎么见的姐姐’。”
“那程铭雀呢?”印桐问,“他和苏晓就是‘亲姐弟’了?”
安祈摇了下头:“我不知道,他俩是什么关系,你没跟我提过。”
印桐笑了,他看着程铭雀拉着苏晓走到会议桌旁,硬往杨旭和许广博之间插了张椅子,安排苏晓坐在中间,扭头跟安祈嘀咕道:“我以为你什么都知道。”
金发灰眸的小少年沉默了片刻,再抬头时睫羽微垂,目光飘忽着落在桌上的旋转相框上,怎么都不远施舍给印桐半分留恋。
“你不信我,”他轻声呢喃着,就像在陈述一个亘古不变的真理,“我不可能什么都知道,你不相信我,不可能什么都告诉我。”
“……”
印桐抿了下唇,头一回因为一句不掺杂呵斥的陈述哑口无言。
他想起进入副本前陈彦说过的话,他说:“你的字典里好像就没有‘信任’这个词,谁要是喜欢你,可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彼时坐在他身边的安祈比此刻虚长三岁,举手投足间满是一副“老子愿意”的自大模样。他那副“无私奉献”的说法即干脆又果决,看上去就像不过脑子的胡言乱语,印桐本来没把那副说法当回事,现下看来,安祈恐怕不是一开始就那么“坚定”。
这中间也许发生了什么事,在三年前的这所学校里,也许发生了什么让安祈坚定决心的事。
这种桥段倘若发生在热血少年的漫画里,安小朋友估计会和什么“英雄前辈为我丧生,懦弱少年脱胎换骨”的剧情锁死。最糟糕的结果无非是像大多数的科幻悬疑电影一样,印桐会在剧情进度条走到80%的时候发现自己早就是个死人了,他就是那个惨遭“丧生”的英雄前辈,而安祈才是这部剧的男主角,因为他的死亡爆种,走上了拳打反派a脚踢反派b,勇往直前杠上幕后boss的人生。
然而人生不是小说。
印桐想,倘若我已经成为未来英雄前进之路上的垫脚石了,那么支撑我活过来的理由是什么呢?
再死一次吗?
还是说……
他猛然从思绪中惊醒,抬头对上程铭雀笑眯眯的表情。副本里的年幼版小麻雀显然比副本外的年长版更可爱,他弯腰撑着桌子仰头看过来,眉眼弯得就像黎明前的向日葵。
“印老大,人已经齐了,我们开始今天的活动吗?”
印桐无意识地点了点头,眼看着程明雀欢蹦乱跳地跑到门边,笑眯眯地摸上照明灯的开关。他闭着眼睛,仰头做出一副祈祷的姿势,唇角的微笑还挂着,声音就像揉了蜂糖一样甜得腻人。
印桐隐约感觉到有什么不对,门边的程铭雀娇声轻笑着,声线渐次和他记忆里的另一个人重叠。
他说:“接下来就要开始我们的试胆大会了,还有小朋友要退出吗?没有小朋友要退出了吗?”
少年的声音逐渐变得柔美而甜腻。
他说:“三,二,一。”
而后“啪”的一声,房间陷入一片黑暗。
……
印桐隐约记得一开始自己误入主线副本的时候,童书遥提到的开会内容不是这个所谓的“试胆大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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