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剧性死亡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六味地煌丸
所谓的“头痛”根本就不是感冒带来的,印桐想,这分明是幻觉产生的前兆。
茜色的光晕里,他看见了一张腐烂的脸。
吧台前的客人缓慢地抬起头,嘶哑的声音磨过砂砾般干涩的喉咙,带着一股腐烂的恶臭。
他的脸色发灰,皮肤已经没有了正常人鲜活的血色,一只发黄的眼球艰难地对上印桐的眼睛,另一边的眼眶里空荡荡的,眼睑上还黏着干涸的黑血。
“就……要这些……”
它缓慢地吐出单调的字音,抬手点了点印桐的光屏。它枯瘦的指尖腐烂发黑,肮脏的肉屑里依稀可见嶙峋的白骨,污浊的粘液顺着他的胳膊溅在灰蒙蒙的吧台上,留下一滩黏腻的黑水。
“就要……这些了……”
客人苍白的皮肤扯动着,脸部下方裂开一条僵硬的弧线。
他像是在笑。
印桐起漂浮在半空中的光屏,点了点头,垂眸念道:“下一位。”
他试图忽视这种奇怪的场景,毕竟这场幻觉只是他潜意识造成的臆想,与现实世界的人和物毫无关联。他知道此刻的现实是什么样的,他只能强迫自己忽视眼前的丧尸,他不可能抡起凳子给对方开个瓢,毕竟在现实世界里,这些都是真实的活人。
有病的只是我,产生幻觉的只有我。
他不停地默念着这句话。
然而吧台前的客人没有动,排在下一位的客人也没有动,它们像是失去了反应般喘着粗气,佝偻着身子挡住了夕阳的余晖。
傍晚的甜品屋里一片漆黑。
残存的夕阳只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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眷顾橱窗边狭小的窗台,它为巴掌大的木条镀上了一层金边,却吝啬于沾染店内污浊的空气。没有人交谈,空气里弥漫着灰尘和恶臭,吧台前的客人艰难地回了手臂,印桐侧过身避开了它的视线,听到它说。
“就要这些了……谢谢,班长……”
“谢谢,班长……”
黑暗有人重复道。
“谢谢……班长……”
“谢谢……班长……”
“谢……谢班长……”
“班……长……”
片刻静默后喧嚣声四起,无数嘶哑的声音宛若着魔般重复着两个单调的字音,扭曲的语调带着莫名的欢快,宛若黑暗中的恶魔找到了新奇的玩具。
嘈杂的语速逐步加快,不同的音色渐次清亮,它们弥散在黑暗里的每个角落,就像成千上百个人拥挤着撞进了印桐的店铺里。
它们隐藏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用视线舔舐着他的躯体。
无数声“班长”重复着堆叠着,纠缠着犹如一句咒语。
直到清脆的门铃声骤然响起。
刺骨的寒风涌动着吹散粘稠的空气,殷红的夕阳宛若一瓶沉睡多年的红酒,在门扉敞开的瞬间翻滚着覆盖冰冷的木地板。正对着吧台的门口走进了一位客人,他有着一双烟灰色的眼睛,看上去就像暴雨前阴仄的天空。
印桐来不及回视线,他隔着冗长的丧尸队伍看见进门的安祈,而后不自觉地瞪大了眼睛。
咦?
他听到心里有谁小声地惊呼着,那道声音细小且怯懦,就像个年幼的孩子。
“他和别人,不一样?”那道声音说。
安祈没有站到队伍里,他推开门,越过拥挤的人群走向吧台,眸子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担忧和疑虑。
他和别人不一样,他穿着一件奶白色的高领毛衣,外面搭了一件蓝白相间的运动校服,浅金色的发丝上挂着零星的汗珠,脸上还泛着跑动后的红晕。
他看起来要比往常更年轻一些,就像个高中生。
或者说,他看起来就像个人。
“桐桐?”
印桐缓慢地眨了眨眼睛,他轻轻地“啊”了一声,像是才回过神,努力地扯出了一个僵硬的微笑,开口打断了安祈的疑问:“你可以帮我看会店吗?”
“我会把终端接到吧台上,”他一边说着一边握紧了自己发抖的手指,他的声音有些颤,藏在唇齿之间,僵硬地摩擦着干涩的喉咙。
“就一会,给你添麻烦了,一小会就好。”
……
甜品屋的后厨房在吧台后面,穿过自动感应的照片门,正对着工作中的烤箱。
印桐坐在烤箱对面,他的手上沾满了面粉,眼睑微合着,纤长的睫羽就像是颤抖的蝉翼。
烤箱里传来“叮”的提示音。
完成任务后的烤箱光荣熄火,暖黄色的光晕散去,留下香喷喷的蛋糕胚安静地坐在模具里。印桐从思绪中回过神,戴上手套拉开烤箱。安祈从门口探出头,小心翼翼地眨了眨眼睛。
“好香啊,”他轻声问,“我可以进来吗?”
印桐没有回头。
他的视线还停留在桌上的蛋糕胚上。金属模具正在等待冷却,沉睡在其中的蛋糕保持着完好的形状,焦黄的表皮蓬松柔软,兀自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他根本反应不过来,意识就像被拉成了一条直线,脑海里一片空白,太阳穴上尖锐的疼痛宛若心跳般震颤,仿佛下一秒就要和血管同归于尽。
“头还疼吗?”
他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随着声音传来的地方望去。他隐约觉得安祈似乎说了什么,转过头时便试图以微笑回应。
然而在安祈看来,这幅模样却显得格外可怜。
他很难形容自己这一眼看到的到底是什么,只觉得心脏被什么东西猛撞了一下,痛楚瞬间漫进四肢百骸,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他对印桐的记忆全停留在“甜”上,这个人在他记忆里就像颗小奶糖,仿佛遇到什么困难都不会被击倒,永远都温和而有力量。他应该是聪明的、无所畏惧的,能够将人从迷茫中剥离出来,能够挥散所有的阴霾。
他应该是个“小英雄”。
他本来就是个“小英雄”。
然而真实和传言永远相隔着万水千山,从那个雨天印桐将他带进店里开始,他对安祈而言就不仅仅是一个姓名,而是一个活生生的、有喜怒哀乐的人。
他会感觉到痛,也会感觉到恐惧。
但这和他是个小英雄并不冲突。
这些情绪只不过是真实的小标签,就像是垒在天平上的棉花糖,一点点倾斜,一点点加重了他在安祈心中的重要程度。
它们顺着呼吸,沉甸甸地陷在他的心窝里。
安祈垂下眸子,试图扬起一个正常的微笑。他能感觉到埋在捆缚带里的药剂扎进了他的手腕,冰冷的液体就像一条细小的虫子,顺着他的血管不停地往上钻。
那些药剂会延缓他的思维,会拉长他的反应速度,它们以控制他的情绪为己任,如今却除了给他带来痛苦外什么用都没有。
他依旧会感觉到愤怒,就像有密密麻麻千万只小虫子撕咬着他的心脏。
可他无法挪开视线。
“桐桐?”他竭力平复着自己的呼吸,试图平稳地念出对方的名字,“你看看我好吗?”
料理台边的印桐轻笑了一下,他说:“我看着你呢?我明明正看着你。”
他的瞳孔闪烁了一下,依旧空茫得没有半分光。
他就像还陷在那些幻觉里。可事实上在安祈进来的时候,他所看到的一切已经恢复了“正常”。
间歇性登场的幻觉给印桐留下了一丝喘息的空余,没狠心得一口气改变他的世界观,让他从此以后在黄昏的地狱里安享晚年。
从客人到桌椅,从时间到天气,存在于幻觉中的异常景象在蛋糕烤熟的瞬间撤退得一干二净,就像片刻前的一切,都像他做的梦一样。
那些都是幻觉。
移动终端上的时间停留在下午13:20,冬日的午后比印桐想象得还要明朗。柔软的阳光看上去像是游乐园亮晶晶的灯,甜品屋里弥漫着客人们欢快的谈笑声,高中女生给他的感冒药,依旧还安静地躺在他口袋里。
丧尸也好黄昏也罢,一切都是他的幻觉。
印桐看着桌面上的蛋糕愣了半晌,随后笑着对上安祈的视线,他说:“我已经好多了。只不过没想到昨天回家的时候淋了点雨,今天就阵亡了,”
他随手取出架子上的裱花袋,不好意思地冲安祈招了招手:“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他说谎了。
淋雨是真的,感冒也是真的,可他的头疼不过是因为突然降临的幻觉。
这些“病症”在他失忆之后,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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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连续折磨他两年多了。
安祈没有听出他的言不由衷,也许他听出来了,只不过印桐不愿讲,他就无法狠下心来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结。柔软的奶油被刮刀抹平,狭小的枪口中挤出致的花型,安祈弯着腰凑上去,看着印桐在蛋糕上写下“生日快乐”。
“今天有人过生日吗?”
他偏过头主动转移了话题,丝毫没注意到自己略带羡慕的语气。
“离吧台最近的那对小情侣,”印桐没抬头,轻声笑了笑,“她男朋友偷偷点的,说是‘家里的小祖宗最喜欢惊喜’。”
“真好。”
印桐裱花的手顿了一下。
他放下手里的裱花袋,伸手招呼着安祈低头,用食指在奶油里转了一圈,凑上去点了点对方的鼻子。
金发的年轻人就像只乖巧的大型犬,眨着眼睛顺从地弯腰凑过来,被抹了一鼻子奶油也不恼,反倒抬着眼睛怯生生地看着印桐。
“张嘴。”印小老板笑着命令道。
安祈根本来不及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那只作乱的手指便已经趁机突破了嘴唇的防线,戏弄了一番他的舌头,又迅速撤离了战场。他只意识到印桐在笑,是那种从唇角到眉梢都挂着戏谑的笑,他看起来还挺开心的,于是自己也跟着笑起来。
可笑完他又后知后觉地察觉到有什么不对,智商在脑子里转了一回合重新运转,方才的场景顿时被单独提取放大重播,瞬间过重负荷差点直接烧毁他的cpu。
这期间印桐已经用另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成功在他干净的呢子大衣上留下了一个沾满面粉的巴掌印。
“你可以出去了?”
安祈从呆愣中回神,猛地对上印桐似笑非笑的眼睛,他就像个煮熟的虾般瞬间涨红了脸,胡乱点了点头而后落荒而逃。
后厨和吧台间还隔着一个当做照片墙的感应门,被逃跑的安祈连撞了两回才委委屈屈地合上。印桐一边洗着手一边看着对方跌跌撞撞的背影,他短促地笑了一声,又叹了口气,就像是累了似的将自己甩回了凳子上。
他想着方才看到的东西,想着安祈的大衣下面的那身束缚装。
显而易见,尽管幻觉对安小朋友有着诸多优待,却依旧改变不了二者之间明显的异样。幻觉里的安祈看起来年龄更小一些,模样更稚嫩一些,他比现在看上去更尖锐,也更“自由”。
是的。
印桐在心里回答自己。
幻觉里的安祈,长得就跟他想象中的,那个写日记的臭小子一样。
……
甜品屋里的客人们还在笑谈着各自的话题,间或有几个人凑到安祈面前,都被他用“没时间,没通讯号,有喜欢的人”三连击打发掉了。
橱窗外的街面上落满了阳光,对面商场的光屏上依旧在循环播放着箱庭online的宣传广告。安祈端坐在吧台后属于印桐的高脚凳上愣了会神,努力地抑制着自己想要转圈圈的冲动,板正了脸充当待客的吉祥物。
明明高兴的心情都要像小花一样冒出来了。
“……你很得意啊,”路过吧台前的高中女生吐槽道,“你看起来简直像要上天了。”
“并没有,”安祈笑眯眯地回答着,“我只是坐在桐桐的椅子上。”
高中生缩着脖子后退了半步。
她仿佛被当空塞了一嘴狗粮,有一种飞起一脚踹翻对方的冲动。然而冲动是魔鬼,魔鬼会诱人犯罪,她攥着围巾深吸了一口气,默念了三遍“目标人物最重要”,然后乖巧地趴回了吧台前。
“小印先生刚才怎么了?”
安祈笑着回答:“和你有关吗?”
“有关啊,我是他的fan嘛。”
安祈点了点头:“是的,像你这样的,这屋子里至少坐了十个。”
“……”高中生哀嚎一声扑在吧台上,她说:“行行好吧大哥,都是夜莺的人,咱工作场所抬头不见低头见,何必互相折磨呢?”
安祈没说话,他的笑容还挂在脸上,眸子里的暖光却渐渐暗淡下来。他没带一件足以威胁人的东西,周身上下干净得就像哪家的少爷,他的双手甚至还被束缚装牢牢地捆在身后,但他只是坐直了身体,就足以让赖在吧台上的少女动弹不得。
“那你又知道什么呢?你有什么能和我交换的?”他的声音很轻,语调柔软得就好像游乐园门口卖的棉花糖,“你能告诉我,桐桐在隐瞒什么吗?”
“你能告诉我在过去的三年里,桐桐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吗?”
第12章.过去
“你能告诉我在过去的三年里,桐桐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吗?”
瘫在桌上的高中生微微瑟缩了一下,拧着眉毛投来怀疑的视线。她像是在斟酌安祈的问题,缩在围巾后的小脸不满地皱成了一团。
“你连这都不知道?任务权限不够你去资料库查档案?”少女直起身,单手撑着坐垫跳上高脚凳,“你是不是夜莺的人啊?你该不会是冒充的吧。”
安祈无声地笑了笑。
他烟灰色的眸子阴沉沉的,脸上的表情至始至终都没变过。高中生模样的少女在两相对视中败下阵来,她仿佛从对方的眸子里读出了怀疑,暗自撇了撇嘴,撑着脸不甘心地抱怨道:“瞪人算什么本事。”
“我还是个新人,认识的人确实不多,”她摇了摇头,“这样吧,咱们各退一步都做个自我介绍,我叫花火,就噼里啪啦满天飞那个花火,当前任务是保护小印先生的节操情操和贞操,你是来干什么的?”
“我是安祈。”
“真名?”少女眨了眨眼睛,“说坦诚你就坦诚啊,你可真够意思。那行吧,我叫董天天,天空的天,这也是真名。”
安祈没有回话,他甚至没有露出微笑之外的表情。董天天等了半晌没得到应有的捧场,不甘心地踢了踢腿,把脸又缩回了围巾里。
她说:“行了行了,你不就是想知道小印先生那些倒霉事吗,我说就是了。”
“不过我说了,你可别出去和别人乱讲啊,就说你自己查的,千万别把我供出来。”
小姑娘抬着眼睛,举手做了个砍头的姿势。
“毕竟夜莺这个地方,乱说话可是会被人道毁灭的。”
……
甜品屋的后厨连着杂物间,从印桐的位置望过去,只能窥见狭小的单人衣柜和坐在地上的等身兔子玩偶。
那是christie的兔子,从两年前店铺装修完,就坐在那个位置上了。
桌上的蛋糕已经裱好了花型,订单里的甜品也都准时送上了桌,印桐站在水池边冲着沾满糖粉的手,听着客人们欢快的谈话声发了会呆,而后抬脚走回里屋的杂物间。
他上班前换下的外套还搭在床尾,随手写下的菜单被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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吹了一地。印桐绕过christie的兔子玩偶,捡菜单的途中被地上堆的快递盒绊了个踉跄,索性破罐子破摔地将自己扔上休息用的小床,睁着眼睛望着空无一物的天花板。
天花板上倒映着窗外明亮的阳光,透过窗户的冷风中裹挟着隔壁花房诱人的馨香,中央空调尽力地烘烤着每一寸空气,一切都充满了生机和活力,只有他蜷在小床上,侧着身,用手搭住了眼前的光亮。
噩梦、幻觉和信里的内容在他脑海里挤成一团,短暂的记忆不停地循环播放,他一遍遍被迫观看着已经发生的一切,甚至不由自主地笑弯了腰。
他想着多滑稽,原来我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坚强。
……
“小印先生其实挺惨的。”
“三年前,准确地说是两年零十个月以前,”董天天掰着手指头数了数,“小印先生被christie就是外面广告牌上那个大明星,从废都外的垃圾场里捡了回来。”
“废都?”安祈打断了她的话,“迪尔利科特?”
“对对对就是那个迪什么什么的,你们这帮少爷就是麻烦,叫那么长的名字做什么,那不就是个垃圾场吗,”董天天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别打断我说话,我说到哪了?”
“垃圾场。”安祈提醒她。
“对,就是那个垃圾场。”董天天打了个响指。
“三年前,一个下着大雨的傍晚,小印先生被christie从废都外的垃圾场里捡了回来。”
那是个糟糕的傍晚。
没有夕阳,没有和风,刺骨的冷雨从铅灰色的重云间落下,毫不留情地将印桐从沉睡中唤醒。
二月的废城还弥漫着寒冬的阴霾,凛冽的狂风裹夹着暴雨漫盖视野,他看到穿着黑裙子的小姑娘一边哭一边拉扯着他的的手臂,细微的疼痛盖过寒冷带来的麻木汇入大脑,他注意到自己的半条腿还陷在垃圾堆里胶囊状的医疗舱被挤变了形,此刻正牢牢地压得他动弹不得。
他的大脑里一片空白,目之所及除过铅灰色的重云,哭泣的少女,便是蔓延到天际的垃圾废料。惨遭遗弃的生活用品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腐臭,断裂的钢筋水泥陷进悬浮车的前盖里,破损的机器人管家半个身体埋在瓦砾下,残存的电量支撑着他那双暖黄色的眼睛。
雨声轰鸣。
他拍了拍小姑娘的手,在对方如丧考妣的表情中指了指腿的地方。
他听到自己说:“疼。”而后困惑地愣住,认真地思考着“什么是疼”。
他什么都想不起来。
醒来之前,他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他记得梦里微风醉人残阳如血,他站在一扇门外,听到半开的门扉里传来熟悉的钢琴声。
有人随着琴音轻声哼着曲子,模糊的声音里揉着细碎的温柔,他依稀记得那首歌的调子,却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歌的名字。
而后他醒了,发现现实里什么都没有。
现实与梦境截然不同,黑白灰成了这世间仅有的颜色,少女的哭声和轰鸣的雨声撞击着他的太阳穴,一切都是冷冰冰的,无论是雨水,还是christie的手。
寒冷渗入四肢百骸,浸泡着他灵魂。
他的记忆里一片空白。
他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睡在这,他像个被删掉程序的机器人,大脑里空空荡荡一无所有。
他听到有人在哭,于是把视线移回了那个挖他出来的小姑娘身上。
初春的冷雨浸透了christie身上单薄的纱裙,她一边哭一边扒开压在医疗舱上的垃圾废料,圆润的指甲里染满了黑泥。她的妆花了,眼线在眼睛周围糊成一团,黑色的薄裙湿得淌水,紧贴着她娇小的胴体,勾勒出少女稚嫩的身形。
“印桐。”
她冻得青白的嘴唇不断地重复着这两个字。
“印桐,桐桐,桐桐,对不起。”
对不起。
印桐的视线停留在对方巴掌大的小脸上,他用指尖碰了碰christie破皮的掌心,学着对方的模样唇齿开合,任由那两个熟悉的音节挤进他荒芜的意识,勾引出喉咙里干涩的气音。
他问:“印桐,是我的名字吗?”
……
“他什么都记不得了,”董天天耸耸肩,“根据监察同事的复述:‘a3206出土时宛若智龄儿童,大明星christie当场崩溃,哭得如丧考妣。’”
“也难怪,听说科学院那帮人都傻眼了,好不容易抢先一步把实验品a3206翻出来,结果人家自主格盘了。辛苦奋斗三十年一朝回到解放前,这事谁摊上谁崩溃。”
“不过christie业务也够熟练的,她都惨成那德行了,还能把小印先生从废都弄回中央城。”董天天啧了两声,“科学院前前后后派了三拨人,没从小印先生身上捞着半点好处。那时候christie可没现在这么红,院里那帮家伙一撤资相当于掰折了她两条腿,小姑娘一夜之间资产负债,差点被送进局子里思想改造。”
“她那个经纪人确实是个有本事的,拉着一个未成年带着一个拖油瓶,还能把christie捧成大明星。”
董天天垂了眸子,藏在袖子里的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玩着围巾上的流苏:“不过好日子也没过多久,小印先生被接回中央城没几个月,就出事了。”
“听说是神方面出了点毛病,毫无预兆,就疯了。”
她暗地里瞟了眼安祈。
金发的年轻人依旧在笑,神色淡淡的也没什么多余的表情。他就像是在听故事,丝毫不在意故事的主人公曾经过得多么颠沛流离。
于是董天天撇了撇嘴,接着说下去。
“我也不是什么都知道,”她摇头叹了口气,“你知道的,夜莺里条条框框特别多,我问了挺多人,才知道当年小印先生到底出了什么事。”
她抖着袖子伸出食指,指向自己那双忽闪的桃花眼:“听说是眼前会出现幻觉,不光是认不清人,连看到的东西都跟咱们正常人不大一样。”
“哪不一样?”安祈突然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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