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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阙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青璜
    “向北行。”萧雪答言,“我未说话之先,她便已声言殿下若敢使长公主再入霜华宫,她便引兵入帝都……”萧雪犹豫了一下,后面的话不知该不该说。

    玉恒笑言,“还有甚么是我听不得,经不得呢衰败至此,怎样凌厉不曾见过!”

    “青姑娘说要引三军入帝都,焚宫阙,诛……诛玉室……换一番天地。”萧雪答说,又忙着替青袖开脱,“不过——这都气话!青姑娘一时忿恨难解,才妄言狠话!实则青姑娘只是……只是惜护长公主罢了!殿下切勿怪罪!”

    “无妨!”玉恒正身端坐,“她真若能换一番天地,我还当向她顶礼膜拜呢!此是我穷半生之力而不能之事!”

    羽麟听他君臣对话,渐有所悟,不由冷笑一声,“阿恒啊阿恒!要我说甚么好!你岂非还是要算计阿璃!你这一盘烂棋,倒底几时方休!”说罢忿忿起身,又道,“过廊原我便去接上阿璃!带她往天涯往海角也绝不往你帝都!活该你孤家寡人!活该!”连咒数声,终拂袖而去!




第七十三章 子青子衿 一别杳杳(1)
    至第七天,麋鹿山附近已是云消雨霁,碧空如洗!只是一场秋雨过后,深山野岭也愈见寒冷。树林之间,叶落鸟藏,萧瑟非常!原本驻扎于树林间的数千铠甲,此时也早已没了踪迹,换上来的是一众穿着黑色布衣的宫廷侍从,与身着彩衣的窈窕侍女,在那位蔚璃册封的礼官,许山秋的引领下,浩泱泱来在山洞洞口。

    “你是说——世子殒殁于此”侍从中为首者冷颜质问。

    许山秋现下是戴罪之身——世子病而不救,殁而不报,实罪该万死!若非他机智言说,讲到曾被世子妃生前封作礼官,此间只怕早已同那位自认为看清局势的副将一般,被斩首军前了!——太子终是太子!世子终不可欺啊!

    “是……是……是七日前,没了声息,按世子与世子妃旨令,无人敢越此界线!”他用手指了指脚下早已被雨水冲刷的几近于无的细小泥沟,试图为自己找一条开罪之由。

    内侍官冷哼一声,“其心可诛!杀尔九族亦不为过!”说罢领了一众侍从婢女进入山洞。

    洞内昏暗无光,有人举过两只火把,照亮眼前,霎时间传来几声惊叫,婢女们一个个都掩目倒退,有人不慎已跌倒在地,有那胆小的侍从也是被眼前景象吓得跌了几个趔趄,个个是目瞪口呆!惟有内侍官还僵直地站在前列,一动不动,也不知是吓傻了,还是在强做镇定。

    许山秋壮起胆子上前张看了一眼,也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曾经松枝搭起的篝火早已燃烧殆尽,碳灰被野风吹得也是所剩无几,可是就在那黑乎乎的余烬旁边,有两只人影交叠,一垂发女子倚石壁而坐,一挽鬓男儿偎靠在她怀里,这二人都是垂头悬颈,仿若两只幽鬼吊挂在石崖下方。

    想到数日前的嬿婉新婚,想到仿佛就在昨日的少年婵娟,想到那拔剑划界时飞扬无忌的飒飒女子,想待人接物都温和有礼的谦谦世子……而今,惟余两具枯骨矣!许山秋不觉悲痛涌胸,踉跄着扑倒在地,凄凄大哭,“世子……世子妃……小人之过!小人无胆啊!小人无勇!让你们惨死洞中!小人该死!小人罪该万死!”

    内侍官这才深吸了口气,心神稍定,接过小侍从手中火把,又壮着胆子向前进了几步,心底知悉——世子真若就此死了,那山下三千士卒将能碾做尘泥!肆公子府将被焚为灰烬!

    “世子世子……世子醒醒……太子来接你了……”他当了眼前人只是沉睡不醒,千呼万唤,又上前探视鼻息,良久,忽然惊道,“世子鼻息尚存!世子还活着!来人!快抬世子到光明处!传医丞!煮汤药!快去回禀太子!快些!快些!动作轻些……莫伤了世子……看不到肩上有伤……休动!休动!”

    涌上众人正七手八脚地忙碌着,忽又都僵在了原地,内侍官更是惊出了一身冷汗!眼前冷泠泠一双剪水秋眸,正望定众人!所有拉扯在世子身上的力道都挣不过她那双枯瘦指节!女子幽冷怔望,枯黄面色仍威仪凛然,骇得众人无不打了个激灵!

    “世……世子妃……”内侍官舌头打结,如撞见活鬼,“小奴……来接世子……回家!”

    蔚璃睁目凝视,未解当前是梦是幻,试图张口质问,却又撑不起一丝气力。

    许山秋哀哭中听闻有人唤世子妃,疾步奔上前来,见那一双明眸大眼,不觉又喜极而泣,扑地拜倒,“世子妃……世子妃……你还活着!万幸你还活着!小人来迎世子回家!迎世子妃回家!求世子妃救救小人!求世子妃救救竟哭得比之前更甚。

    “他……们……是……”蔚璃认出许山秋模样,艰难地挤出几个字来。

    “都是太子的人!是太子亲自来接世子了!世子妃莫怕!太子来接世子了!”许山秋急答。

    太子蔚璃仍混沌不明状况,只闻听“太子”二字,便喃喃念说,“云疏……云疏还活着……”

    许山秋听不清她唤甚么叔,只胡乱接道,“不是四叔!是太子!世子的父亲!这下可好了……”

    内侍官重又上前,令侍从们先抬了风篁出去,又使两名侍女搀扶了蔚璃缓步向外,许山秋见这位世子妃仍旧满目戒备与忧惶,便一直跟在左右,又连说几回当下状况,又说太子如何治罪要杀,又求蔚璃务必救他……侍女嫌他啰嗦,驱赶道,“我等还要服侍世子妃沐浴更衣,好晋见太子!你还跟着混闹甚么!”

    还要沐浴更衣蔚璃终有几分清醒,又疑惑——此地何地,此季何季寒山沐浴,怎堪风寒

    原来是在一处疏阔地,以高树为柱,以帷幔为墙,遮起了一座简易小庐,又在其中放置了大木盆,有几个力大的婢女轮番入内倾倒温汤,居然还有几叶松针,几片茶花熏香!蔚璃栖身暖汤中,也是各样惊叹!此样阵仗,此样考究,倒与那位皇朝太子有得一比!是否居东宫者都有此好不禁又想到自家王兄做东宫时,可怜得除去被自己闹得昏天暗地的日子,便就是霜华宫里凄天寒地的时光了,如今总算做了王、娶了妻,却又要无辜被人攻城伐国,整日担惊受怕,恐有亡国之险!唉……居东宫者,可切莫招惹她蔚璃啊!

    她神思仍有几分混沌,便是胡思乱想,莫名感叹。举头又见艳阳当空,低头又有温汤灼肤,窥一眼秋风徘徊于帷幔之外,触手所及却是当下的暖意融融,水雾腾绕。当真不是梦境当真未入九泉此样沐浴于野,莫不是升了仙何德何能啊!

    蔚璃稀奇着又打量起周围的彩衣婢女,有人为她梳理发鬓,有人频繁试探水温,还有人一旁整理新衣……看上去都是秋装了,一件一件排列开来,艳阳之下泛着绫罗锦缎的光泽。



第七十三章 子青子衿 一别杳杳(2)
    “你们……”蔚璃试图讲话,身上似乎也存了些许气力,“你们那位太子风骏现在何处”

    婢女闻听各有惊色,又都彼此顾看嬉笑,却是无人答她。

    还果然是梦——蔚璃感叹一声。惟梦中只见美景,不闻人语!可若是梦,子青何在正想着忽听帷帐外有人高声唤,“世子唤丫头!传过来一个丫头!快着些!”

    “子青唤我……”蔚璃应说,却还是无人理会,那个叠衣的婢女倒是应声跑出去了。没有片刻,又听那边训斥,“就没个灵光的!木木怔怔一个!害世子又晕过去了!”

    “子青!”蔚璃焦恍着就要起身去探看,被两个婢女拉着急按下去,柔声慢劝,“世子妃不好乱动,当心着了风寒。世子自有专人看顾……”

    “可有医者子青中毒……”她焦切之下才有恍悟,原来众人都会讲话!那就不是梦了!皱起了眉头又重新顾看四围,有小婢女端过一盏热茶,奉在当前,“世子妃请用茶。”于是又漱口润喉,一番濯洗,又另换了别样果茶来,还配有几块精致茶点,蔚璃一一拾起来尝了,都是枣泥糕、玫瑰饼、龙眼粳之类补元溢气之食。

    “你们太子倒是有心了!”蔚璃一面吃着糕点,一面衷心叹赞。几块食物也添了她些许精神。

    婢女们闻言又是彼此嬉笑,蔚璃此回终于省悟这笑里的含意!原是自己忘了当下名份,她们唤她世子妃,她却直呼太子大名!若按家礼原该唤召国太子一声公爹才是啊!想想不觉有几分羞赧!又忧心风篁情形,再次切切问说,“世子身上有伤,你们要宣医丞为他医伤才是!”

    “世子妃放心!自有医者照看世子。”梳头的婢女回说,又流目蔚璃手腕上触目惊心的深深切痕,还有肩胛上将将结痂的半尺多长的伤口,还有她手背上若隐若现一道白色疤印……怎样女子要受这许多苦难!不是东越女君吗女君不该养在深宫里弹琴画画,品茶赏花吗

    “是否……”婢女自知冒昧,可还是忍不住要说,“是否请医丞也为世子妃瞧瞧身上的伤”

    蔚璃摇头,对身上所余之痛已是浑然不觉,此间心绪已是大彻大醒,不禁又思索起当下局势——何以召国太子亲迎纵然有好心人替世子传讯回国,难道一道王旨还摆不平风肆部将必有重大变故!才使风肆撤军!才使风骏亲迎!是何变故

    侍女又上前来侍奉穿衣,几重锦缎加身,瞬间隔去秋风清凉,包裹的一身暖意很是舒适!蔚璃微叹一声,想到洞内凄凉哀苦时,风篁还曾念叨着要为她“置秋衣”!可心可意的良人啊!只怕此回还是要别你而去了!

    婢女将一切照顾停当,又作礼禀说,“太子来时不知世子与世子妃已行大礼!故而未备婚礼喜衣,惟有临时寻出一件猩红披氅,为世子妃寥添喜气罢!”说时又有人奉上一件大红的祥云纹披衣,由那主事婢女为蔚璃披穿在肩上,罩住她一身白衣素净。

    “太子于山下恭候女君!言有几件事务要向女君请教。故请女君先行移步下山,世子这边,待人清醒了,便也会送下山来!”婢女细致言说。

    此间又言女君了!果然是有大事发生!蔚璃狐疑着,由几位侍卫领路,下到了山脚。



第七十三章 子青子衿 一别杳杳(3)
    山底略平坦处,果然是铺排开的仪仗威赫,旌旗猎猎!那旗上都已换了字号,硕大的“东宫”二字晃人眼目。旗下置席摆案,案上又有各样茶点罗列,案后端坐着一位紫衣宽袍的中年男子,蔚璃观其相貌,倒也眉眼俊朗,神容闲适,好一派雍容华美之姿!不愧是召国男子!只是除去那大眼烁烁,倒也难寻几分子青的影印!

    紫袍男子见蔚璃走来,面著笑意,却也无意起身,只在座上微微拱手,“越安君。”

    “召太子。”蔚璃躬身回礼,也简答一声。他既无意论家礼,自己且先自持骄傲一回罢!

    太子风骏打量着面前这位素颜净发、明眸威仪的女子,较之数年前在东海青府内的匆匆一瞥,昔日那枕在澄少帅膝上歇睡午觉、伏在那少年背上各样抓闹的天真顽劣女娃,而今已长成婷婷淑女了!此就是自己费尽心机、力排众议,否决联姻皇室帝姬而为子青选定的妻子啊!

    如今看——固执自傲如子青对此位女君也是倾心仰慕的罢不然何以过家门而不入,舍尊位而不就,定要千里追随,陪着她出生入死!也惟有此样女子可配子青深情!也惟有子青赤诚可答她一腔厚义!

    蔚璃在风骏的注视下落落入席,见桌案一旁有童子拾薪烘鼎,好奇指问道,“鼎中何物”

    召太子对她此样率直微有愕然,继而又微笑答说,“来时路上偶遇一金桂早开,遂令人拾了半盏娇蕊,今时正好煮几碗桂花白粥,此是今秋第一香呢!”

    蔚璃蹙眉,继而展笑,“可否给我先来一碗”

    召太子更笑了,“自然可以。”遂令小童盛粥,又亲自奉在蔚璃近前,“越安君请用!”

    蔚璃并不与他客气,嗅得沁人心脾的甜腻桂香,不禁想到秋霜在即,秋分之约可还剩下谁人奔赴端碗喝粥,掩去满心焦虑。一碗甜糯入腹,又添了些许精神,饮茶言笑,“召太子千里迢迢来救独子,不急于赶路救人反耽搁于路旁桂花香,这是何道理莫非子青非汝亲生”

    “哈哈哈!”风骏忍不得大笑,“越安君吃我白粥,还要出言奚落,这又是何道理篁儿相貌与我不像吗”

    “相貌相近,然气度不同!”蔚璃直言,“子青若这山间清风,江上明月,朗朗乎而澄澈!太子却似清风困于高台,明月藏于深宫,虽也轩朗,却难免一丝幽深孤郁之意,稍欠澄明!”

    风骏含笑静默,心头千丝万绪飞过,暗叹此生岂非正是“困高台,藏深宫”!郁郁不得志也!

    “越安君……”他恍神答言,却又一时拟不出言辞,“越安君知子青胜其父也!护子青亦胜其父也!我正是知道有女君陪护篁儿左右,才得闲意偶拾桂花!”说时不禁又流目她左臂上的白绫裹腕,殷殷又有血色渗出,感念道,“越安君与南海慕容家熟识,故也知道这易血排毒的法子”

    蔚璃随他目光也看自己碗上白绫,暗道:这位太子若非贪恋路上甚么桂花香,能早到几日,也可免自己少割几回手脉不是!故说东宫皆附庸风雅之流!

    “一日三回,先放中毒者之污血,再以常人之血喂饮之,如此,可续中毒者性命于微渺间,搏一线生机而已。”风骏慨言,“越安君与我儿困于此山七天七夜,每日三回自割手脉饲我儿新血,以续他性命,这等厚义,风族实感念不尽,无以为报!请受风骏一拜!”说时俯身叩首,向着蔚璃谢以大礼。

    “太子!”蔚璃惶惶,忙撤身避让,毕竟还有家礼隔在当中,怎可使子青之父拜自己呢!

    好在风骏一礼之后便也不再赘言此事,端坐齐整,又替蔚璃斟了半杯温酒,笑言道,“越安君许久未饮我南国的媚儿酥了罢听闻女君曾置评此酒——‘入口无味,惟入梦方得屠酥’!”

    蔚璃笑笑,想到此话必又是澹台羽麟那张狂之徒到处显摆传言!先举杯饮尽,才得空答他,“上一回喝媚儿酥还是子青长街赠酒……可惜,蔚璃福浅,害他失了泠泷琴。”又险失性命!

    “泠泷琴本就是赠予女君之礼。女君无须为此见惭。”风骏答说。

    蔚璃听出此话别有深意,蹙眉问道,“召太子故意使泠泷琴……落我手中子青携琴独往越都也是太子之意你早知有人窥视你风族镇国之宝……”云疏之计早被这位召国太子看破

    风骏微微笑笑,再斟酒一杯,“女君受霜华之苦,天下皆知。女君身有寒疾,早年亦是听慕容少主讲过一二。至于泠泷琴,本就是预备下要为我儿娶妻之用。巧合罢了!”

    他一句“巧合罢了”掩过所有!蔚璃凝目怔怔,便也不再多问,强中自有强中手,计中自有计高者!自己窥局尚觉费心熬神,更不要说洞察先机了!

    “此事已过,且不论他!”风骏也摆手作罢,另外又说,“今日我倒有另外一件事想请教女君。可否请越安君先看几样东西。”说时招手,有侍者奉上一把宝剑,置于桌案,风骏续言,“越安君可识得此剑”

    蔚璃心有忧疑,看一眼召国太子,再看一眼长剑凛凛,拾过宝剑,抽剑出鞘,一道寒光耀眼,青锋三尺尚有杀气未退,惹她愈要皱眉,“此剑刚刚经历一场凶杀!召太子莫不是来缉凶的”

    风骏摇头,直言,“越安君何必搪塞!你既知有凶杀,就该知此剑主人已入九泉。何不留他大名,成就江湖传奇”

    蔚璃苦笑,多少江湖传奇都是鲜血谱写!想到先前已有佐山令狐熊,青峰崖季柏,再加上今日这位——“幽幽谷屠胜。”她郑重道出,“想来召太子应该也有耳闻。”

    风骏点头,“屠剑客应该是女君澜庭夜宴的座上宾罢”他虽如此问却似乎无意等她确实,又向侍从招手,此回呈递上来的是一只锦袋。



第七十三章 子青子衿 一别杳杳(4)
    风骏解开袋穗,自里面取出一叠绢稿,在蔚璃面前慢慢展开,仍平静言说,“此是拓本,原石刻已封入王廷书苑,这字迹女君可熟悉”

    “风熏万世——德配千古——功勋百年——帝业千秋——”蔚璃缓缓念来,眉头又紧一重,她已隐约猜到这位召国太子为何而来,风肆的三千铠甲何以消退无踪,“太子是说——还有一尊石刻哪里得来”

    风骏带笑审看片时,终朗然道,“所此说——越安君当真不知其中计谋!”

    怎样计谋她虽不知,却是隐隐已有所觉悟!只是那人计谋倒底起自何时是他接自己出霜华宫之冬,还是送自己归国之秋,还是他写信来说举办澜庭盛宴以邀贤才之时果然是一盘大棋!那位皇朝东宫竟有这等心力!试问又有谁人能逃过他丝丝算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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