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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阙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青璜

第四十九章 残宵肃肃 征途险阻(3)
    帝姬玉熙亦是皇家血脉啊,她若死了便也罢了,她若不死,则必引天下相争!到那时最该死得便是太子玉恒了!毕竟挟天子、挟太子,都不及挟帝姬容易啊!

    夜玄想到这些又是惊叹,又是冷笑,那太子玉恒倒底做何思量是单纯想陷害自己获罪而错失越安宫选亲,还是他误以为自己有图谋天下之心

    图谋天下!一念闪过,夜玄更是一阵心惊,继而一声自嘲——岂非千古笑谈!争天下争天下!……为她争半壁江山又何妨!——昨日狂言犹然在耳。他恍恍惚才知确曾动过此念啊!为她东越蔚璃!

    可当下境况……她是许婚澹台家了还是要嫁入召王宫春华尽了罢宴席散了罢……倒底只是一场镜花水月!痴心妄念!繁华一瞬都不曾得!又何谈相惜!何谈相争!还是归去罢,归去……归去或许不易……但归去有家国,归去有同袍……

    正这时候,忽然房门大开,一阵清凉随风潜入,夜玄蓦然举头,依稀可见门外一轮皓月照见梧桐,满庭清辉。

    侍卫执剑当户,夜兰自门外转入,手中捧一食盘,将在屋内站定,其身后侍卫便带门退出,房门关合瞬间又掩尽一轮明月。

    夜玄注目他手中汤碗,疑心是否今夜便是尽头。方才已经有人来为他清理过身上伤口,又有内侍服侍他栉浴梳洗,替他换了这身清爽衣物,此间自己一派素净端然坐在榻上,莫非等的就是这一碗毒药

    夜兰上前行礼,满面愁苦,双眼红肿,显然是终日哭泣所至。他行礼未完,话讲一半,又开始呜呜咽咽,以袖抹泪。

    夜玄大皱眉头,“你是奉了旨意来毒杀我吗倒也不必这样愧疚难过,想当初我也曾千里设伏要置你于死地呢!如今,也算还你了!只来世,你我不要再做兄弟!”此样凶狠斥骂吓得纤弱公子愈发瞠目愕然,连连摆手,“我怎会毒杀二哥太子殿下也无杀人之意啊……我只是恨自己无能,困在这澜庭里,一封求助的信也传不出去……每天听二哥受刑……实实心痛……”话未说完又抹泪啼哭。

    夜玄也是讶然,未料他还有这份情真,想自己往日欺他那些举动,不免愧疚万分,又想自己经此劫难已是前途不卜、生死难料,便愈发珍惜此刻手足情深,尽力缓和言辞劝道,“你哭也无用!先与我说说外面情形如何我一字未吐,那太子殿下是否失了耐心,想要一杀了之!”

    夜兰又摇头,“我被幽禁暗室,对外面情形并不知晓……只是这药并非毒药,我已替二哥试过了,是止血镇痛的药!二哥先喝了罢,等下还有许多事情要办。”

    夜玄看看他,又看那碗汤药,端起来一饮而尽,其中酸苦激得他身上一抖,连带着衣衫下那些个皮开肉绽又泛起撕裂般的剧痛,使他咬牙闷了半晌无语。

    夜兰见他额角渗出细密汗珠,低眉垂目又添了几分痛苦,便知他身上疼痛,又哀戚道,“二哥受苦了,这事追根究底都是兰弟私逃东越所至,我若能留在家国里助二哥抵御外敌,平息战事,也就不会有九犀山误撞帝姬凤驾的事,也就不会……”

    “果然是个呆子!”夜玄又骂,“我与你是家事,是内政!休要胡乱牵扯!他要治我的本就是欲加之罪,撞不撞见帝姬我都会入他网罗!”

    夜兰被骂得息了声响,停了片时才又壮胆言说,“二哥,我细细想过了,不若我入帝都为质,替二哥做保,二哥去寻帝姬,只须将那帝姬寻回,既可为二哥脱罪,又不至牵累我族人!帝姬若然感念,为我等进些好言,兴许还是奇功一件……”

    夜玄蹙眉看他,“谁人教你这些那位玉家太子如果帝姬已经死了又当何论她纵活着,天下之广何止千里万里,我又往何处去寻她你以为入帝都为质是每天陪着那位好殿下弹琴作画吗你可知东越蔚璃替族人囚禁霜华三载几乎折尽性命!你有蔚璃那样好本事——能讨得皇子怜恤”

    “总好过……好过折尽族人性命罢……”夜兰怯怯答言,“二哥带兵入皇境,此事盛奕知悉,程门三子知悉,太子殿下若然细究那可是诛杀九族的大罪,我等万死也担不下啊”

    夜玄无话,忽又想起廖痕教导他的那些方略——不争城池,争大势。可大势又当如何争呢一身生死,不足惜;百年王族,岂能亡!夜王族绝不做下一个青门!

    隔了一场春华流年再登观澜台,夜兰只觉恍如隔世,想起第一天入澜庭便是在这高台上受太子殿下夜审,想那时太子玉恒本是候蔚璃赴约以登高台兮煮清酒,偏偏是二哥劫了越安宫的女官使蔚璃耽搁在琅国驿馆而迟迟未来……

    现今再想那日情形——若然二哥未劫玖儿姑娘,蔚璃准时赴高台之约,是否也无深夜急审,是否当下境遇当有所不同而自己若能早将九犀山遇险,撞见帝姬凤驾一事说与蔚璃知晓,是否此事也会有别样轮转

    夜兰惨笑摇头,事成定局,还能逆天吗他一面搀扶着夜玄缓缓登阶,一面絮絮念念又行各样嘱告,“殿下心思难测,我等并不知他欲将二哥做怎样处置,更不知其中是否会牵连我国中族人,所以还是依兰弟之计,先行表述愿立功赎罪之心,恳请殿下恩准,只待二哥出了城去,倒也不必十分在意兰弟死活,自管依凭心志行事……兰弟入霜华,未必撑过今年冬时,原就是有去无回……”

    夜玄并不做声,只思量夜兰其中之一言——先出了城去,再依凭心志行事!

    说得没错!惟有出澜庭去越都,才好将那等远志大事另做筹谋!至于那霜华酷刑……东越为存续王族折损了一位嫡公主,西琅只是折一位庶公子,于家国大业而言,又得甚么!他如此想定,挽幼弟手臂登上高台。




第四十九章 残宵肃肃 征途险阻(4)
    此间高台,清风更清,明月更明,那所谓的“谦谦君子”正凭栏远眺,月下一袭瘦影孤绝幽然,衣袂飘逸仿若世外仙人。

    夜玄有那么一刻怔疑——此前是与他争如何自己竟不觉得!此样看去他分明只影孑然,袖手无依,倒也不似坐拥江山万里又有美人在怀的人啊!蔚璃于他,当不是美人罢亦不比江山或许只是这台上清风,天上明月,赏之而不系之,慕之而不困之……那么自己倒底在争甚么又如何争得来是与他争

    凌霄君闻见声响,回身来看,倦意容颜撑起一丝浅笑,正待言说,夜玄已自痴梦中醒来,撇开夜兰搀扶,上前几步倾身跪倒,叩首一礼,口中颂道,“罪臣夜玄,参见殿下。”

    礼术之周,行止之端,可是向来罕见!凌霄君微有讶疑,继而笑意又浓一分,看着夜兰也在他身边拜下,愈发要摇头笑叹,“尔等……来唱苦肉计吗我一早说过,此样虚礼不适玄公子真情,你心意不在,本君又岂会稀罕!”说着指令元鹤亲往前去搀扶他二人起身。

    偏夜玄是个执拗的,他虽非真心,可总是双膝落地,不达目的又岂会甘心,一时推开元鹤,仍跪在地上昂首应道,“夜玄诚意悔罪,知殿下欲寻帝姬下落,心急如焚!夜玄虽不能告知白露马来处,但惟愿以此为线索,尽我全力为殿下寻回帝姬,以成天家团圆!”

    夜兰将被元鹤扶起,闻此言又重新跪下,附和着言,“罪臣夜兰愿入帝都为质,替二哥做保!请殿下恩赐我等一个戴罪立功之机!”

    凌霄君微微一怔,心下虽有讶疑,面上仍旧回以浅笑,“你们——当真是商量好的!玄公子的意思是为我寻到皇妹再来帝都接回亲弟还是就此一去渺无消息定要累我发兵来问”

    夜玄也是又气又笑,不知该骂他多疑还是该赞他机警,只是经他这样一说那“一去渺无消息”之策便也只能就此作罢了!何敢累他发兵来问!

    “罪臣岂敢欺君!”这可是夜玄的大实话了,他也惟有自叹一声:这天底下还有谁人能欺瞒得了这位玉氏皇子!

    凌霄君对他所答也只是无谓笑笑,上前来亲自将他扶起,又关切问说,“玄公子身上的伤,可还受得住”

    夜玄极力镇定心神,务求不露一丝怨气恼恨,可倒底还是做不到玉氏皇子那等云淡风轻气定神闲,未待开言其眉眼间隐隐仍有怒气泄露。

    凌霄君看在眼里,淡漠一笑,“公子今时所受之伤痛尚不及她所受之万一。公子自己也说过:她若死了,你以命相抵!好在本君已为她寻得良药,公子也可暂保性命无忧。至于身上这一点点痛……全当是小小惩戒罢!你若要为此恨我……”他幽目寒光,看住夜玄怒目眈眈,依旧浅淡言说,“我亦无可言说。只是如果哪一天你晓然她受了怎样苦痛,便会知道我纵然杀了你亦不为过!”

    夜玄仍有忿忿,可也添了满心愧疚,想到他在蔚璃画像后面的那些题诗,大约他也曾经万念俱灰罢,毕竟是他悉心看护多年的人儿,经自己那样一闹险些一命呜呼,若然此事临到自己头上,只怕早已铲平作恶者的三亲九族了!

    “殿下这是认了替东越蔚璃行报复之举了!”他半是质问半是嘲讽,“她若能知道,我这些痛处便也不是白受的!总算还了她!”

    “她不会知道。”凌霄君坦言答说,又添浅笑一缕,“解我心头之恨罢了。”

    “哈哈哈哈!”夜玄不由大笑,牵扯得肩背皮肉撕痛,急吁了一声,镇定了才言,“殿下便是殿下!生杀予夺,翻手覆掌而已!我等草芥,岂敢有恨!”

    凌霄君重温笑意,“公子并非草芥。公子掩护盛奕之厚义着实令本君侧目。”

    夜玄微微一怔,原来早已被他窥破,自己却还在自以为是胡乱应对,那么追寻帝姬之策他应该也早有算计罢!

    “玄公子若当真能为我寻回皇妹,于天家而言便是奇功一件,我当奏请帝君,或可将熙儿许你为妻。”凌霄君淡淡言说。

    夜玄一时心念彷徨,难以应答,又听凌霄君笑言,“如今东越蔚璃已许婚召国世子,我于无意间坏了公子娶妻大事,又怎能不赔你一位贤妻给你!”他半是玩笑半是认真,见夜玄苦皱眉头,又佯装不悦,“莫非皇家女儿还比不得王室公主玄公子另有远志不成”

    夜玄受背上刑伤之痛折磨,早已心力憔悴,对他这样无稽之谈更是惊叹无措,只是听他议到蔚璃之婚倒似言说陌路,好似那嫁去召国的女子并非那日困睡他房里睡醒还要讨水喝受他多年珍护的人儿,也并非那书房桌案上他一幅幅描就又惜之若宝的纤姿丽影,更非天下间传言的他凌霄君属意之人……他当真舍得!为了他玉氏江山可以狠心割爱——那这位储君当真不易!玉家仍不可小觑矣!

    “寻回帝姬之先……罪臣,无意婚娶……”夜玄也不知此生此世是否还有意婚娶。

    凌霄君笑了,“此是后话,总要先把人找回来……再做他议。公子总还记得玉熙容貌罢”

    记得否夜玄又怔了怔,他记得的是天家藏书阁里那个冒充帝姬去偷书的东越蔚璃,以致后来再有幸晋见帝姬时他眼前心头所念都是蔚璃模样……“应该记得。”他简言答说,既然事已至此便不想再在此处多耗一分时光。

    “如此便好!”凌霄君似乎也无意与他多言,回身展望东方晨曦微现,抚眉嘱道,“盛奕等人已在西门等候公子了,兰儿也要随本君往帝都恭候公子,还望公子此去——好自珍重!”

    算是临危受命,还是放逐天涯夜玄心下哼笑,这位玉氏皇子的手段也算真真见识了!好在此去再不必与他争甚么了!一别两宽罢!

    转身去,惟在与夜兰擦肩时又切切嘱告一言,“定要候我至立冬时节!我必来接兰弟还家!”言罢下了观澜台。



第四十九章 残宵肃肃 征途险阻(5)
    盛奕站在西城门下再望一眼越都城楼,想想初来时节的各样纷乱,今日将去又是百般萧索,此回东越之行远比与南召战事还要损兵折将。一切祸源又从何算起呢九犀山伏杀公子夜兰南国寻亲得赠白露马那赠马之人竟是帝姬侍卫自己竟与帝姬走了一个擦肩……

    盛奕晃头,只觉当下所有都不可理喻!说到底祸之源头还是自家公子的痴心妄念!他转头看一眼车旁肃立的布衣书生,这位廖先生早已料到此样结局却还各样怂恿非要公子去争明明不可得之物,当真可恨!

    廖痕瞥见他目光扫来,亦同他一样举目望向高高的城阙,漠然言道,“将军此去不知何年何月再来这繁华锦城,还真当好好看看!我听闻西琅使臣入城那日便不顺当,将军与诸位都险些葬身在青门女子剑下,可有此事”

    此事一提,覃禄最是愤慨,凑上前来叫道,“先生不知,那青门女子当真凶悍!不只割断盛将军掌心,还挑了我的手筋,此仇不报,我覃姓倒写!”

    盛奕厌恶地觑他一眼,冷哼道,“你凌辱越安宫宫女一节怎就不讲!冒犯越安女君你也忘了当时情形青姑娘纵然一剑杀了你,我琅国上下也全无话说!还要给东越赔礼致歉!”

    “盛将军最会长别人威风!”覃禄嚷道,“东越女子个个凶悍!我迟早让公子把这城拿下,按个教训她们!”

    盛奕瞪他一眼,实懒怠与此样蠢物言说,多看一眼都是不屑,举头又望西天月影。

    残宵将尽,月影泛白,东方已微露晨曦。此一去当真不知何时来归,那冷冽的青门女子现下如何将来如何懵懂之年遭遇家破人亡,芳华之岁又要撑立门户,她一腔恨意,一身孤冷,可要如何安度此生

    忍不得又是一声重重叹息,忽闻身后长街响起清脆马蹄声,转头望去,蒙蒙晨光里看见马上端坐的正是自家那混打混闹的蛮公子!与他并驾齐驰的是凌霄君的那位冷面侍卫——萧雪。

    如此是真要放他们归去了盛奕仍是将信将疑,忙同众人上前来与夜玄各样参礼问候,碍于萧雪在场,谁人也不好胡乱多言。

    夜玄点数部将,见诸人都在,又有廖家兄妹,心下便也安若,与大家稍言安好,待鸡鸣三遍城门大开,便领众人出了城去。

    萧雪一直送出城外十里,方才与夜玄作辞,“玄公子依此路线南行,便可入召国。辅有盛将军相助,但愿早日完成殿下托付,惟盼与公子初冬时分于帝都再会。”

    夜玄亦朗言答他,“萧侍卫清雅爽利之风,夜玄甚爱!他年萧侍卫若来我西琅,我当奉卿为上上宾,旌旗夹道,红毯铺地,鼓瑟宴之,美人兴之!”

    萧雪淡然一笑,“上宾之礼惟国君可设,玄公子莫不是已志存高远萧雪拭目以待!”

    “哈哈哈!”夜玄大笑,“尔等受那位殿下熏陶,都是这般机警!很是有趣!我这便去了,此去谨记萧侍卫所言——繁华从来一瞬,君当念念相惜!”言罢催马向前,众部将亦扬鞭跟上,连带廖氏兄妹乘坐的马车,稀落落向远道驰去。

    待行出离城三十余里,夜玄终是体力不支,摇晃着险些跌下马来,幸被盛奕扶住扶进车内,待脱尽衣物,众人才见他背上一道道血痕狰狞,若毒蛇乱舞,缠得脊背几无完肤。

    大家看得又惊又骇,一个个又骂又叫,廖锦书更是饮泣声声,“公子可怎么受得”

    夜玄呵住众人,骂了几声都给驱出车外,只留盛奕与廖家兄妹。廖锦书又取清水重新为他清洗伤口瘀血,盛奕叹息连连也不知该与他如何言说,惟是廖痕,注目看着这位咬牙抵痛的重伤公子,似乎在等他开言。

    夜玄暗暗调息良久,才算撑过一阵阵撕皮扯肉的剧痛,转头看见廖痕殷切目光,开言即问,“不争天下争王权,先生以为可为否”

    盛奕听得愕然,却又听廖痕毅然回说,“凡欲成事者,先有其志,再定其心,全心以赴,其志必成!”

    “好!”夜玄猛一拍臂下靠枕,振得背上又是一阵裂痛,锦书红着眼急劝,“公子少动些罢,这样争闹伤口几时愈合越长公主上回送公子的顶好的金疮药,这回可都拿出来用罢,否则这暑天热气的,伤口最易溃烂……”

    夜玄摆手,嘱她不要啰嗦,又向廖痕问道,“还有一事,我心有犹疑。那位殿下挟了兰弟为质子,命我去寻找他的皇妹玉熙,我若依他旨令,则顾不上与召国战事,只怕边关有失;我若不依他旨令,则兰弟于帝都霜华宫内撑不过冬时腊月必损性命。先生以为当如何”

    廖痕眸色大放异彩,“皇妹玉熙玉氏皇族惟一的公主”

    盛奕也惊,“就凭一只白露马我们如何能寻到帝姬她又不是在原地等着我们去找!我自南国归来都快一个月了……”

    “凡事总有办法。”廖痕打断盛奕,另外言说,“公子可读史书可知玉氏是如何得这天下”

    夜玄哼笑,“伏白帝立朝,惟有两女传世,长女嫁将族青门之子,幼女嫁智师玉氏之子,伏白帝欲传位长女之婿,青子辞之,则玉家承袭帝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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