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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阙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青璜

    那士卒打量盛奕、夜玄,又低头看那半片焦纸,这也称得上是国书士卒忍笑摇头,“只怕不行!诸位贵客,恕小卒冒犯,这样书柬不能放行入城。”

    西琅诸将见这士卒年纪轻轻,又言语斯文,当是好欺的,皆厉声喝责,“你算个甚么东西!你说不能进便不能进我等奉我王旨令自西琅千里而来,当是你东越上上宾!你敢拦阻!”

    正喧闹着,忽听远处马蹄呼啸之声,夹杂着重音合声,声声传颂,“上宾入城,左右避让!上宾入城,左右避让!……”

    倾刻间自城内涌出两队骑兵纵队,挥鞭而驰,分列两侧切开人流。有行动稍慢着,或有探头张望者,皆被长鞭打进了人群之后。夜玄手下亦有几位好事观望的,都实实地挨了鞭子,叫骂着躲进人群队列。转瞬间那上宾之乘自远郊呼啸着至城门,前后各有四人护持,缰不缓带,马不停蹄,风驰电掣一般冲过城门,直入长街!

    夜玄举目望时,惊呼一声,“那人我认得!”遂抓起身旁那行检小兵,喝道,“南海慕容家都可为上宾!凭甚么我琅国公子不能入城!”

    正闹着,自城门处走来一位将军,远远喝道,“鬼闹甚么!险些误了上宾入城!若有差池,你们哪个担待得起!”说时人已到了近前,见夜玄拎了自家士卒衣领,不由得怒目而视,“阁下何方贵客若然士卒有所冒犯自会交由军令台以军法论处。若然是阁下犯我军威,也休怪我军先兵后礼。”说时抬手拨开夜玄手臂,将小卒护至身后。

    盛奕见此忙上前劝告,“在下琅国镇西将军,盛奕。请教将军高姓”

    那将军闻言眸色一亮,显然久闻梅坞盛家之名,抱拳道,“末将蔚琥,都城守将。”

    盛奕喜道,“原是王族宗亲。失敬。”又指身旁夜玄,“这是我家公子,我等奉我王谕旨前来观礼越王新婚大典。只为路上有失,折损了国书,未知蔚将军可否通融……”说时再次递上国书。

    蔚琥接过半片焦纸依旧翻下这片焦纸若称得上是国书,我倒可画几张通票,看能否往澹台家银庄兑出银钱。”一言引得越军哄然大笑。

    夜玄将要动怒,被盛奕牢牢按住,又赔笑道,“盛奕来时路上有幸与青姑娘偶遇,若是青姑娘已然归城,可否请她前来,她认得我是何人。”

    “鬼扯!”蔚琥瞠目警视,“青姑娘往东去了,尔等自西而来,哪里就会遇上!若我说,这国书即便是真的你们也不必进城参拜我王,只须径自回国向你王谢罪便是!折损国书至此,还敢自言王使!”

    夜玄忍无可忍,怒道,“方才进城那人是南海慕容苏,我与他相识!你让他出来便知我是琅国王室!”

    蔚琥觑他一眼,“慕容少主是来为长公主医病的!哪有闲暇管尔等这闲事!若找保人别处去找!再若闹事全当乱民抓了下入地牢!退后!”

    夜玄何曾受过这等屈辱,听那越将喝斥,抬手即拉出腰间佩剑,怒道,“无知小辈!本公子倒要看看谁人先入地牢!”他麾下臣将见此,皆横枪拔剑,直指越军。

    一时艳阳之下刀光剑影如天光雷闪晃作一团,唬得过往行人皆惊呼着避退。

    那越将蔚琥看着夜玄等人只嗤鼻一笑,从容镇定高啸一声,“城上将士听令!”

    一声落,众声起,只闻城墙上声若鼎沸,齐齐应道,“有!”接着便是一阵谡谡拉弓掿弦之声。

    琅国诸人寻声举目,只见城墙之上齐齐张开一列弓箭,直指城下。正愕然间,又见四围如疾风劲云之势,瞬间涌上一片长戟战矛。一时间夜玄等剑未成阵,刀未凌空,已然被困在层层利器之下,动弹不得。

    盛奕对越国治军早有耳闻,传言其势如洪,其速如风,其阵如林,其威如雷,今日见其一斑足可窥全豹。一个城门防守,其反应之速,布阵之密,让盛奕不得不叹服——那东越蔚璃的盛名自不是虚传。

    蔚琥冷眼下可要见识见识我越军弓弩”

    夜玄还要再争,盛奕恼道,“此地越境,西琅为客,岂有犯主之礼况重兵密箭之下,公子可有取胜良策!”

    夜玄自知理亏,亦深知此中利害,真若刀兵相见,绝无胜算不说,只怕就此毁了两国邦交。当下正与南召两军对峙,再若得罪了东越,琅国处境堪忧矣。一时只得依盛奕所言,退行再议他法。遂号令将士收了兵器,向后退行。盛奕忙又上前与蔚琥将军好生解劝,才算消了重兵围困,复又央告“可否烦请蔚将军将此事通报越王,特批文书准我等入城。”

    蔚琥冷道,“王上哪有闲暇管这等小事!况且无凭无据,谁知你们是真是假!且去自寻保人,有了保函再议!”说罢令士卒驱逐他们入郊,不可接近城门。

    琅国诸将无奈,一番呼喝张扬未讨得半点好处,反让路人看了笑话,徒添道上谈资。众人怏怏又重回酒肆,都寻向夜玄,不知下部该如何处置。总不能自西向东千里跋涉,就在这城门外听个大典声乐即回国复命吧。其中多半将士都知那越国将军言之有理,同是戍防守关之人,自是要如此行事方才保得城之平安。可是除去盛奕之外,谁也不敢去问自家那骄横公子,国书如何就落得如此惨境。

    盛奕更是素知这位公子秉性,知他不言之事必也是心藏悔恨,只是一时恼恨未平尚不能正视,他此刻才不想去讨他骂,只招呼众人商议,有何其他入城之策,众人一时议论纷纷。直议到日偏西海,也未得个锦计妙法,众人皆旅途劳顿,饥渴乏累,也就不再议了,索性传了晚膳,行酒吃肉,胡歌乱啸一通。




第九章 东城赫赫 红袖仗剑 (3)
    夕阳落尽,城门下锁,城外人迹渐稀,各家茶座酒肆也纷纷放下帘幕,闭馆谢客。醇园酒肆的伙计几次崔请西琅将士离去,或是遭他们厉声呵斥,或是根本就无人理会,伙计无奈,只好请出店东家。盛奕见此状况,便与东家商议,又多奉银钱,借店家宝地容将士们暂驻一晚。店东家虽不情愿,可见这一众人等个个持剑提刀,粗莽无拘,自知得罪不起,也只好应下。虽是应下了,可终怕他们闹事不休,又吩咐伙计悄悄去向城门戍卫备了案,以防万一。

    月出小山时,夜风渐寒,吹透酒肆简陋的竹篱麻幔,喧闹了大半天的西琅将士多半已然睡下,有的席地而卧,有的排案当床,还有的干脆捧酒暖身,偎在角落打盹。众将多是军旅之人,对这般境况倒也无甚挑剔抱怨。只是夜玄看得部将们跟着自己竟沦落到借宿酒家,席地而眠之惨境,心中又是愧疚又是忿恨,不由又记恨起那淇水畔焚他国书的越女,若非是她刁蛮胡闹,又怎会损毁国书,又怎会平白受那门将羞辱又怎会沦落至此等凄惨境况!想起来便是恨得心念忿忿,咬牙切齿。恨不能立时将她捉来,吊打一顿!

    盛奕安排完巡值侍卫,正要入店内休息,却见夜玄拎了壶酒走来,携了他衣袖,邀约到,“奕兄,陪我再饮几杯。”盛奕虽觉乏累,却也不得不随他往路旁寻了石墩坐下。夜玄将酒壶递来,盛奕也不与他客气,接过大饮一口,总算驱驱夜寒,酒壶还回,见他神色黯然,便宽言劝慰,“公子勿忧。来时路上我曾遇程门三少主潜之先生,想来以他游山玩水之好当还未入越都。明日我派人去打探他的消息,程门世家,素来待人礼让,潜之少主当会为我们出保函,携公子入城。”

    夜玄别有所思,只轻声应着,仍自饮苦酒。

    他们君臣尚且不知,那程门潜之少主早已入城,此间正于青门府邸内伏案默书。这些天越王再不曾召他往晗光殿问话,那青门小将青濯将军更是自长公主回城之日起一直宿值宫廷,从未回家,至于王室宗亲也再无一人前来拜会问安,这精巧的将门府邸仿如一叶孤舟浮于茫茫沧海,上下左右一片寂静,若非偶有家仆前来打扫送餐,程潜之直以为自己落入了八荒之外,幽僻之乡。

    他试着向家仆询问宫中消息,得来的也只是一声声低泣悲叹。一时听闻越明宫婚典推后,越安宫国丧在前,惊得程潜之险就昏厥;一时又听闻越王病危,宗亲议储,两宫动荡不安,程潜之只觉万念俱灰,满地凄凉;一时又闻得礼官制仪,全国举副君之丧,修葺王陵……几天来浑浑噩噩,程潜之已然不知此身何在,此念何思。青府家仆送来的餐饭也都是原样退还,全然食难下咽,寝难安枕。府上仆人亦不深劝,人人呜咽,开口也难,个个黯然,仿若失魂。

    不知是从哪一夜起,程潜之开始写这央告上苍之祈文,洋洋笔墨从东越立国写至蔚族中兴,历数百年间多少劫难艰辛,更有先越王为保忠烈之门初阳青家,率王室全族朝拜帝都,被囚霜华,受尽苦寒,以致王宗子弟折损过半之国殇。虽风云散去,风波渐息,然先越王薨世归国途中,嫡女被囚霜华为质,嫡子蔚瑛归国即位,其间又多少艰辛仍历历在目。又有数载励精图治,幸得嫡女蔚璃回国治军辅政,才有今时中兴之势。可如何天妒繁华,折煞人间,偏要使东越蔚族又遭此横祸!若折蔚璃,越军无首,越王无望,越境堪忧,越民流离,苍天何以见!……

    程潜之奋笔汲墨,挥袖狂书,字若劲草,行若流云,也不知书写了多少时辰,日夜不辨,星云不觉,砚台泼墨,绢纸叠云,书案一旁尽是文章。

    这夜,有老管家又送餐来,蹒跚至案前,不觉喜极而泣,“先生!先生!先生的祈文应验了!慕容少主进城了……长公主有救了……”

    程潜之抬起朦朦泪眼,又惊又喜,“当真老伯不是哄我当下不是梦中”

    又有一众家仆进来,奔至案下倒身便拜,声声称颂,“叩谢先生大恩!叩谢先生大德!先生的祈文得上苍垂目,如今慕容先生已入王宫,长公主有救了!”

    程潜之怔怔呆住,也忘了去扶案下跪拜的众人,亦是喜极而泣,“我就说,上苍不该亡东越!”紧抹泪痕,又追问管家,“宫里可有消息传出南海慕容,世代医者,必有起死回生之神术!长公主她可曾苏醒……”

    老管家也是一面抹泪,一面奉上餐饭,劝慰道,“先生慢慢用膳,老仆也慢慢讲给先生听。长公主的病一直都是慕容少主照拂医治,这一回有慕容少主在,必是无险了……”说着又抹泪,“先生不只是长公主的恩人,也是青门的恩人。若无长公主,也不会再有青门这一双姐弟……”又是声声悲叹,“真是多灾多难啊……”

    程潜之哪里吃得下饭,又央告管家,“可否找人带我入宫我去问问具体情形。”

    管家劝道,“先生莫急。如今这城中巡防甚严,听说白日里南门外还有人闹事。这非常时期,事关兴亡,谁也不敢轻举妄动,我劝先生也再忍耐几日,想来明辰,最晚暮夕时分必会再有消息传来。”

    程潜之听说也只好做罢,忧心一片稍稍得缓。



第九章 东城赫赫 红袖仗剑 (4)
    盛奕年长夜玄几年,幼时便出入宫廷陪他读书习武,日夜同憩数载,甚为亲密。直到各自加冠封爵,才渐有君臣之别。而夜玄每以“奕兄”呼他,所央必是私情之事。盛奕对这位任性妄为的公子也是十分无奈,知他素来为所欲为,任何人劝谏都难阻其志,时日久之,便也懒怠多言,索性由了他妄为蛮干,好在这位公子善于自省,又敢于担责,若一事有误,必悔而改之,下不再犯。盛奕一直以为他不过是少年心志,再多些磨练挫败,终有沉稳担当时。

    夜玄仰头吟一口西境烈酒,举目月色清明,犹豫半晌,终开口言道,“你替我办件事,去寻个人……明日就去……”

    盛奕隐约觉出他欲言又止,似有难讲之言,问到,“可是助我们入城之人”

    夜玄冷冷瞪他一眼,盛奕便知不是,不再多言,稀奇当下还有何事重过入城之急。

    “你依淇水上行……是个女子……生性狡诈,你要小心……白衣,纤瘦,明眸……约有二八年华……身手敏捷,会些功夫,且水性奇佳,入水无踪……还伶牙俐齿,善以诗文骂人……你去把她捉回来!”

    盛奕听他断断续续毫无章法地讲了一通,大意即是:依淇水上行,寻个白衣女子捉来。一时有夜风过耳,盛奕还当自己是否听错,这位公子素来只爱兵法军策,刀剑骑御之术,于女色风流事上并无上心,就是偶有进献入俯的歌妓舞伶,也是由了他招之则来,挥之则去,少有得他倾心诚意相待者,如何今日倒似开了风情之窍,到底怎样女子能惹他侧目,还要把人家捉回来。只是这一个“捉”字着实有欠风情,“公子,对女儿家,不可言捉,当以请字……”

    夜玄立时瞠目,“请个鬼!就是她烧了我国书!还烧了我……”夜玄低头自己身上借来的新衣,那衣衫二字终未能脱口,生生顿住。他素来视盛奕为兄长,可倒底这等丢脸之事实在羞于启齿。

    盛奕也无谓那女子再多烧他什么,只是乍见之时就觉他这套衣服着实蹊跷,似有南人之风,不知是他哪里置办来的,竟还似小了寸余,总有捉襟见肘之窘,盛奕只是问,“她为何烧你国书”

    夜玄一时哑然,不知当如何说起,若从头而论,还是自己纵马疾驰溅她一身污泥在先,若无此一节,也无她入水浣衣,他上前挑逗戏弄,更无她言辞辱骂,他也不会抛她入水,之后种种皆不会发生……可这一切都缘于——“那时……她驻足路旁,耽看木兰,依我之见分明是故作风雅,我策马路过,不小心溅了她一身泥浆,后来她入水浣衣,不幸又遇,打斗一番,不慎致她落水,后来……”夜玄委实不知如何言说,用力摇了下头,挥了挥手,“这些你莫问,只管将她捉来就是!”

    他不说盛奕也大约猜出几分,以这位公子的性情,多半又纵情肆意惹事生非去了,只是这一回招惹的却是位女子,倒也稀奇,笑着问,“将她捉来又待如何她能补一份国书吗”

    “她这算冒犯王室,自是要缚捆悬梁,鞭笞三日。”夜玄着实恨得牙痒。

    盛奕诧异,不知这是哪国王法,只佯装恐惧微微点头,“只是依公子所言,这样女子又无甚特别处,白衣,明眸……纤瘦……岂非是女子皆如此……公子让我往何处寻她”盛奕自说着眼前却然浮现一道白影,莫不是……他转看夜玄,讶异问道,“依淇水上行白衣明眸……可有玉箫傍身”

    夜玄想起寻她时于岸上确曾见一支青箫掷落靴旁,此刻见盛奕凝望自己之神色,忽又想起日间他所言与青门女子相逢之事,正是箫音引他入胜,不由恍悟,“退你军阵,与烧我国书的竟是同一人”夜玄惊诧万分,“那个青门女子!”

    盛亦又问,“她身边当还有个书生……”

    “正是!正是!”夜玄答道,“我还当他们是兄妹同行……”

    “那书生就是琢湖程门的潜之先生。”盛奕无奈叹道,“公子这一闹竟与贤者失之交臂。还得罪了青门。”

    夜玄冷哼一声,很不以为然,“所谓程门天下师早已今非昔比,自程老宗主率领全族退出帝都,辞仕天子之廷,程家威名早已不在。如今肯投其门下求学的只怕都是些市井之徒,更是寥寥无几。”

    “公子切莫小看了程门,到底是百年世族,书香门第。我倒是听闻召王有意招揽程门子弟入朝,不惜以嫡公主许嫁。”

    夜玄瞪着盛奕,显然不满他抬高程门,又扯出南召王室,“那召国到底有多少嫡公主,许了一个给越王,还想许程门……”说时似乎又想起了甚么,“那个程潜之如何同青门女子搅在一起”

    盛奕摇头,亦有几分困惑,“许是旧相识毕竟当初程家是为青门一案冒犯天子才至离开帝都,许是青门女子感恩,以身相许了也未可知……”

    “胡说八道!”夜玄不等他说完便大声斥责,“恩义是恩义,情义是情义,岂可并论!若为了报恩而委身于人,与卖身为奴又有何异”

    盛奕到此才听出其中玄妙,原来这位公子是别有“情义”,不由得稀奇看住夜玄,取笑道,“如此说公子与那青门女子是有恩义还是有情义你把人家扔进寒江,若然入城再见,我倒要看看公子该如何自处……”这边话音未了,却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断。

    夜玄猛然一拍盛奕肩膀,急令道,“快走,拦住他!”

    盛奕又惊又恼,只当他闹事不休,劝道,“公子又要多事!你知他是谁!拦他做甚”

    夜玄已然强拉了他奔至道路中央,一面正色同他说道,“星夜而驰,马不勒缰,必是有令符可入城的!我们请他带信给慕容苏,或是越王!”



第九章 东城赫赫 红袖仗剑 (5)
    盛奕半信半疑,正要争议却见一匹快骑奔弛而来,马背上一抹青影于月色下飒飒生风。夜玄已展臂拦在路中,盛奕不得不迎上前急呼,“贵客驻马!请贵客驻马!”

    骏马至前,扬蹄嘶啸,骤然停在路中,只听马背上泠泠一个女声沉声喝问,“来者何人为何阻我道路”

    夜玄与盛奕彼此互望,皆诧异竟是个女子,月色下看不清容颜,而言辞中自能感到一份凛然英气,夜玄上前几步朗声颂道,“在下西琅国夜玄,请教阁下尊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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